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案中凶案18


    赵婆子一怔, 眼底的神色变了几变,她混迹大户人家的后宅二十几年了,怎么会不明白, 凡事都是要人情往来的,你从别人那里得到些什么, 你就得给别人付出些什么, 这叫等价交换,不然谁肯为你白出力?


    苏锦书也不说话, 等着她做决定。


    好一会儿,她咬咬牙,道, “成,姑娘, 只要你不让老身去杀人放火, 什么事儿只要是老身能办到的, 你尽可以说。”


    “好, 婶子是个痛快人。”


    苏锦书夸了她一句, 接着就神情严肃地给这婆子讲起来切菜的十二种刀法。


    其一就是直刀切,一般的土豆丝、青笋丝、黄瓜丝等等蔬菜的切法都是用这个直刀切, 刀法法则是, 左手按压原料,右手执刀,刀和原料都要垂直, 直接把原料切开,刀的着力点在刀的前端, 业内有句话是,前切后剁中间片张的前切就是这个直刀切。


    第二种刀法是推刀切。


    这种刀法适合比较软的原料。比方切肉片, 榨菜,左手按压原料,刀和原料垂直,刀纹进入原料后,立刻往前推动刀,把原料切断。


    第三种刀法是拉刀切,第四种锯刀切,第五种压刀切,第六种摇刀切,第七种拍刀切,第八滚刀切,第九马蹄刀,第十直刀剁,第十一片刀,第十二反刀切……


    苏锦书不但给她讲述各种刀法的特点与掌握的要领,还以掌为刀,在一块石板上做这十二种刀法运作时的示范,反反复复好几次,直到赵婆子欣喜地道,姑娘,我会了。


    苏锦书松了一口气。


    张良则直接说,“哎呀呀,婶子啊,你这学习刀法的速度能把人给急死,也就是我苏姐姐心善,耐性好,能坚持教你到底!换了旁人早跑了。”


    赵婆子老脸一红,讪笑着道,“我这脑子是有点笨,但我只要学会了,就能做好,真的,姑娘,你信我,我会好好练的。”


    苏锦书点头,“是,婶子之后只要肯下功夫练习,您的刀法一定能让那个欺负你的人刮目相看,到时候,你的切菜能力甩她十八条街!”


    “嗯,嗯,多谢姑娘啦!”


    赵婆子给苏锦书行了一个大礼,苏锦书也没避没让,古人有一言师,她教赵婆子的过程可不止一言,虽没什么师徒情分,受她一礼还是有资格的。


    “姑娘,您说吧,要我老婆子帮您做什么?”


    好处得了,也该付出了,赵婆子倒也是个爽快人,痛痛快快地问道。


    苏锦书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问,“婶子,您知道与哑女一起来找牟公子的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吗?”


    赵婆子明显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苏锦书费了这大半天工夫,竟是跟她打听这个,不过,她心怀对苏锦书的感激,所以,也不多想多问,就答道,“那天下午,我家那老头子来找我,我出去见他,正好遇上大门口,有俩姑娘正跟门房问牟公子,那姑娘说,她叫黄五娘,是牟公子老家的邻居,不远千里寻来,只求见公子一面!门房不想进去禀报,我瞧着那两个姑娘风尘仆仆的,都很是憔悴,有些于心不忍,就跟门房说,你甭进去跑腿了,我顺带着给她喊那牟公子去。门房就同意了。我去前面书房找了那姚仲恺,跟他说一位黄五娘姑娘找牟公子,那姚仲恺听了,当时脸色就变了,问我黄五娘在哪儿?我说在大门外头,正跟门房说话呢!他听完,没再搭理我,就跑进去找牟公子了,我当时还有点生气,心道,这小子跟着探花郎都没学点人味儿,我跑一趟腿儿,他也不说个谢谢!”


    黄五娘?


    苏锦书默默地念叨这个名字,想起贺延舟说,他听墙角时,那个姚仲恺就念念叨叨说什么黄……娘啥的,现在串联起来,他说的应该就是黄五娘。


    “婶子,那个黄五娘见着牟公子了吗?”


    赵婆子连连点头,“见着啦,见着啦,她们俩的晚饭还是我给热的呢,当时晚膳时间已经过了,大厨都关火回家了,牟公子派姚仲恺来厨房给那俩姑娘要点吃的,我瞧着还有些剩饭剩菜,就给热了热,与那姚仲恺一起把饭菜送到前院书房。”


    “在那里,我见那位黄姑娘眼睛都哭红了,牟公子正温声细语地安慰她,说,你这次辛苦了,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你受苦了,咱们苦日子熬出头了……我把饭菜放下后就走了,走出屋还听那黄五娘说,‘你会随我回家去吗?家人都在等着你呢……’”


    “那个牟公子回她什么我没听见,不过,当时我琢磨着,这黄姑娘怕是牟公子的妹子,可又仔细一想,也不对,黄姑娘姓黄,她与牟公子姓氏就对不上,怎么可能是兄妹?”


    “本来我还打算以后找机会再问问黄姑娘的,可是第二天之后我就再没见着黄姑娘,倒是见过哑女,也给她吃过几次东西,不过问她黄姑娘去哪儿了?她呜呜啦啦地说不出来,我也不明白她的意思。”


    苏锦书想了想,又问赵婆子,“那位黄姑娘当晚住在哪里?”


    她见过的案子多了,什么狼子野心夺恩人家财,什么负心汉虐杀痴情女,什么忘恩负义男抛妻弃子,种种人间善恶剧,比比皆是,她几乎能断定,这个黄五娘与牟远鹏没有血缘关系,两人之间必定是有情愫的。


    不然,什么能促使一个姑娘不远千里进京寻人?


    赵婆子说,“就住在哑女现在一直呆着的那个院子里,被褥还是我给送过去的呢!”


    哦。


    苏锦书若有所思。


    赵婆子犹豫着说,“我其实也对黄姑娘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有些疑惑,我还问过哑女,她姐姐哪儿去了?哑女什么也没说,就是默默地流眼泪,我问她到底怎么了?说出来我帮她,她只是摇头……”


    苏锦书想,哑女虽然嘴不能言,但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知道即便她有什么事儿需要人帮忙,赵婆子也绝对不是那个能帮得了她的。


    这姑娘固执地留在黄五娘曾住过的小院儿,任打任骂就是不肯走,其中一定有缘故。


    告别了赵婆子,苏锦书回去了。


    老远就瞧见秦逸之与贺延舟一人占着凉亭里的长椅,各自还把头转向一侧,试图营造一个我不看你,你也别看我的别扭场面。


    她哑然失笑。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据她看,这俩男人的戏台也是随时能搭能拆,玩得就是一个谁也不服谁?!


    她把赵婆子的话都复述给两人听了。


    秦逸之腾地站起身,“带哑女去认一认那个无人认领的女尸。”


    贺延舟难得地与他意见一致,甚至他道,“我觉得,那女尸就是黄五娘,她与哑女是一起来的,要走怎么也得一起走吧?现在她不见了踪影,哑女却独留在这里被姚仲恺打骂,这违背常理啊!”


    苏锦书在心里重重叹息一声,恐怕这又是个得志的探花郎,无情抛弃杀害青梅的故事。


    几人到小院儿找到了哑女。


    苏锦书比划着要她跟他们走。


    哑女只是摇头,并不动弹。


    苏锦书有点焦急,在地上写字,跟她说,叫她去见黄五娘。


    哑女摇头,显然她是不识字的。


    无奈,几人一商量,既然说不清楚道不明白,那就采取下下策,把哑女打晕了,再带她走,等到了停尸房,将她弄醒,只要她认出那女尸是黄五娘,就能知道他们是想要帮她,自然会把全部事情都和盘托出的。


    可他们还没动手呢,那边就急匆匆来了三个人。


    几人一看,竟是玉珏郡主、牟远鹏以及姚仲恺。


    姚仲恺不亏是狗腿子,身边有郡主撑腰,那狗眼更是长到了头顶上,老远就对秦逸之呵斥上了,“你们是哪儿来的混账?赶紧从小院儿滚开,这里是你们该待的地方吗?”


    瞧着他那狗仗人势的劲儿,一向以温文尔雅示人的贺延舟,不无挑唆地对秦逸之说道,“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就被这样一个狗奴才给骂了?”


    他话刚说完,就觉得眼前什么东西一闪而去,须臾,就听到一声宛若鬼嚎般的叫唤,“哎哟哟,我的……牙……”


    呸呸呸!


    那姚仲恺一阵乱呸之后,地上豁然多了三四粒白色的与豆粒差不多大小的物件。


    “哎哟哟,郡主,您可得给小的做主啊,小的牙……牙都被他打掉了。”


    他怒指着秦逸之与贺延舟。


    因为飞过去的石头子儿速度太快,一晃之间,他压根没看清到底是谁打的他。


    “哎呀……”


    又是一声惨叫。


    地上豁然多的是一节血淋淋的手指头。


    秦逸之将刀入鞘,冷眼如刀地扫视气急败坏的姚仲恺。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案中凶案19


    姚仲恺吓得一哆嗦, 紧把两只手都背在身后,因为失血,他脸色惨白, 如同恶鬼。


    直到此时,他与牟远鹏还不知道秦逸之与贺延舟的真实身份。


    玉珏郡主却是知道的。


    她不认识贺延舟, 但秦逸之她怎么可能不认识, 她多少次在贵女们聚会时,听到那些权臣府里的小姐们赞他是大越国第一美男, 就是行事太狠毒,杀人如麻,不然, 那些贵女们还不得上杆子投怀送抱啊?


    就在刚才,他还在自己母亲的屋里, 把苏锦书带走了, 说什么, 那是他的人。


    玉珏看着他, 心里盘算, 要是下回她把秦逸之喜欢一个叫苏锦书的女子告诉那些贵女们,她们的心大概要碎了一地吧?


    “牟公子, 这位是镇抚司衙门的锦衣卫指挥使秦大人。”


    她瞧着姚仲恺那惨象, 甚怕牟远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如姚仲恺一样对秦逸之恶言相向,再引得这地狱阎罗对牟公子下狠手, 把他打掉几颗牙,一根手指头, 那好端端的一副美男皮子不就稀里哗啦了吗?


    她可不想那样。


    牟远鹏一听,眼神不由颤了颤, 锦衣卫指挥使秦阎王的名号,他在家乡就曾听人说起过,到了京都,哪怕得罪一品大员,那也不能得罪秦阎王,那等同于找死,他能一招把人送到下头去。


    恶煞当前,牟远鹏不敢小觑。


    他对秦逸之施礼,诚惶诚恐道,“在下早就闻听秦大人威名,如今一见,果然威风凛凛,令人敬仰!


    “你把黄五娘弄哪儿去了?”


    秦逸之语出惊人,根本没跟牟远鹏客套的意思。


    他的这种举止分明就是对牟远鹏的蔑视。


    牟远鹏眼底迅即闪过一抹愤恨,但他是个识时务的,知道一言一行更该小心,不然被秦逸之拿捏到把柄,他的事儿恐怕就要败露了。


    贺延舟都没想到,秦逸之会这样不给这位全京都闻名遐迩的新晋探花郎面子,直接逼问。


    苏锦书倒是很赞同秦逸之这样做,如果牟远鹏等人没来,他们悄悄把哑女带走,也就带走了,认完女尸,再想法子寻牟远鹏的杀人证据。


    现在,既然对上了,那就不闪不避,直接给对方来个先发制人,看他怎么应对?


    最惊讶的要数玉珏郡主,她此刻一颗芳心都系在牟远鹏身上,哪儿能容得下牟远鹏身边还有什么黄五娘,李六娘的,是以,她厉声质问,“谁是黄五娘?她怎么会认识你?”


    此时处于言论风暴之中的牟远鹏到底要怎样应对,是他能否顺利地通过这一关的关键所在。


    他也的确是个人物,在接连被人质疑的情况下,竟能微笑着,态度无比坦诚地给出解释,“郡主,黄五娘是我远房表妹,前几天,她因事进京,得知我寄居于此,特来与我见了一面,然后就走了,现在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你真是死到临头还不悔改!那好,你就随我去停尸房一趟,本指挥使倒要看看,你面对死去的亡魂,还能不能如此风轻云淡地说出这样于己无关的话来?”


    秦逸之冷笑数声,眼底的阴霾已经浓郁的能将世间任何魑魅魍魉溺毙了。


    “秦大人,我想你是弄错了,我表妹不可能死,她是回乡了。”


    牟远鹏断然否认,态度并没有因为秦逸之的咄咄逼人而有丝毫的慌乱。


    但他越是镇静,就越是让苏锦书觉得他身上有猫腻。


    换一般人,此刻被秦阎王句句警示,他可能是杀害其表妹的凶手,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他不该愤而勃然,怒斥秦逸之仗着身份欺人太甚吗?


    有时候一个人面对突然的变故或者诬陷,太过冷静,此人必定有鬼!


    人终究是有情绪的,哪儿会在被人数次污蔑,甚至于认定,肯定他就是凶手时,还能谈笑风生?


    “秦大人,既然牟公子说,那女人与他没甚关系,那就没关系,他是不会骗我的。”


    玉珏郡主的眼神落在牟远鹏的脸上,他忙深情表白,“是,郡主懂我,我是一片丹心向郡主,永远都不会骗郡主,也不会骗任何人,自在世上走,我心胸坦荡天地宽!”


    这回连贺延舟都被气笑了,他道,“好一个心胸坦荡天地宽!牟远鹏,你扪心自问,你有所愧,有所悔吗?”


    “无有,在下无怨无悔更无愧!”


    牟远鹏含情脉脉地凝视着玉珏郡主,一番漂亮话说的小郡主几乎感动得涕泪横流。


    她踮起小脚,纤细的手指轻轻将落在牟远鹏头上的一枚枯叶摘了去,温温柔柔地道,“公子真乃人间奇才也,玉珏此生唯愿与公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郡主!


    牟远鹏深情呼唤,若非旁人在侧,估计他就将郡主揽入怀中了。


    秦逸之与贺延舟相互对视一眼,都有种恶心之感,可是,这里是和善公主的宅邸,牟远鹏是公主的客人,他们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想从这里把牟远鹏带走,那是不可能的。


    当着玉珏郡主的面儿,只要牟远鹏稍稍用上那么一点魅主的手段,估计他们想带走哑女都不成!


    怎么办?


    此刻两大衙门巨头都明白,今时今日若不能将哑女带走,那么明日再来,恐怕哑女不是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就是被人杀了。


    这时久未出声的苏锦书缓缓从哑女身边走了回来,她叹了一声,对玉珏说,“郡主,您与牟公子之间的真情真爱,令我等羡慕感动啊,只可惜,这样美好的才子佳人故事,就要走不下去了。”


    “你胡说什么?”


    玉珏怒起,秀眉紧蹙,盯着苏锦书像是要在她那脸上戳出一个洞来。


    “郡主,民女一点没有胡说,您与牟公子那是笃定要白首不相离的,可是,眼下这情形,您不离也不成了!”


    苏锦书这话更加剧了玉珏的愤怒,她厉声呵道,“来人,把这个贱皮子给本郡主拖下去,狠狠打,打死为止。”


    苏锦书不慌不忙道,“郡主,您打死民女事儿小,但是您的心上人将不久于人世,却事儿大!”


    “你……你还敢乱说?”


    玉珏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


    “郡主,民女可没胡说,您瞧瞧那个哑女,她的脖子上,她的脸以及手臂上,都是什么?”


    她的话瞬时吸引了玉珏以及在场几人的注意。


    大家齐刷刷地把目光落在哑女身上。


    却见她脖子上,脸上,手臂上,以及裸露的脚踝上,都密密麻麻地生了许多的红色疹子。


    那些疹子红赤赤的,触目惊心。


    玉珏惊恐退后,颤着手指着哑女,“那……是什么?她怎么了?”


    苏锦书再度叹了一声,道,“如果民女没看错的话,她是得了失心疹,这种疹子一旦得了七日之内必暴死!而且,失心疹极具传染性,只要与其在一处宅子里,通过飞沫与空气,这疹子能传遍整个宅子。”


    说到这里,她主动上前去拉了秦逸之与贺延舟,“两位大人,咱们赶紧走。”


    秦逸之黑着脸,把人从他与贺延舟两人中间扯到自己右侧,如此苏锦书不得不松开贺延舟。


    贺延舟怒极,想要大声质问秦逸之,凭啥啊?你是娶了她,还是她发誓要嫁给你?为什么她能拉扯你,就不能亲近我?死阎王,我……我恨不能跟你拼了!


    可是,他是堂堂正正的读书人,读书人该做什么,该怎么与女子相处,书里都写的明明白白,要守礼,要避嫌,不可肆意为之,不可放浪形骸,他……他怎么就不明白,秦逸之也是饱读诗书的,据说他的文章还曾得到翰林院大学士们嘉许,怎么他就如此的行为不检点,那书,莫非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这边还在腹诽,讨伐秦逸之呢,那边玉珏郡主不干了,“秦大人,我母亲曾说过,您可是锦衣卫指挥使,是我皇上舅舅的亲兵,您可是发誓要护卫皇上以及皇室周全的,如今这哑女得了致死的病,你是打算一个人逃跑,不管我与母亲的死活了吗?”


    秦逸之当即表示,“当然不会。”


    “那就赶紧把她带走!”


    玉珏郡主说着,就躲避瘟神一样拉着牟远鹏往走廊尽头跑去。


    “那郡主,我们就把哑女带走了哈。”


    苏锦书这话简直诛心,诛杀了牟远鹏的心。


    他一边与玉珏快步离开,一边回头看,看到的却是秦逸之等人面上掩饰不住的笑。


    他隐隐的感觉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太妙了。


    可是,这个被和善公主宠坏了的郡主在此,他就算想出了应对的招数,也没法子施展,难道他真的要走孤注一掷的那一步?!


    秦逸之点了哑女的睡穴,将她丢给张良。


    张良也不客气,拿出从后厨寻来的麻袋,直接将人套了,往背上一甩,随着秦逸之他们就离了山庄。


    贺延舟神情略有紧张地提醒张良,“你小心不要碰触她的肌肤,万一被失心疹给……”


    他的话没说完,张良就乐了,“贺大人,您别怕,哑女身上的红疹子都是我家苏姐姐刚才悄悄靠近哑女时涂抹在她身上的一种特殊染料,那东西还是我帮苏姐姐寻来的呢!嘿嘿,这世上,就没谁比我苏姐姐更聪慧!”


    他说完,还傲娇地冲着苏锦书竖起大拇指,那神情就跟聪明人是他似的,完全的与有荣焉!


    贺延舟惊悟。


    他下意识看向秦逸之,见其也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不觉很是愧疚地低下头,他怎么就没想到,苏姑娘会在危机之中出妙招呢?她那样一个又美又聪颖的妙人儿,每每出其不意地拿捏嫌犯心理,真真是让他这个大男人都汗颜!-


    停尸房。


    哑女看到躺在那里的黄五娘,哭得撕心裂肺。


    直到这时,众人才知道她是能说话的。


    之所以不肯说话,是因为对险恶的世道以及叵测的人心有所惧怕。


    她用不能说话来保护自己,虽起不到什么大作用,但在这次经历的黄五娘被害一案中,她若早被幕后的黑手知道她会说话,肯定早就被灭口了。


    他们知道她口不能言,又不识字,所以不担心她会对外人说出实情!


    等她哭罢,情绪稳定下来,苏锦书向她介绍了秦逸之与贺延舟。


    得知他们一个是锦衣卫指挥使,一个是大理寺卿,哑女一下子跪在二人面前,她哭喊着,“二位大人,请给民女宋红鸢做主,民女的异姓姐姐黄五娘被人害死,死得冤枉啊!”


    咚咚咚,她连磕了三个头,等被苏锦书强行扶起来时,那脸上早就泪水横流了。


    原来,宋红鸢与黄五娘才不过相识半年。


    她们是在同往京都的路上结识的。


    那一日,阴雨连绵,淋了一天雨的宋红鸢在暮色降临时,躲雨躲进了一座破庙,她身上衣着单薄,脚上的鞋子也因为太过破旧,早不知道跑丢到哪里了,她赤着足,蜷缩着身子,一步一步挨进了破庙。


    却瞬时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她已经两天未进食物了,只是靠着喝山脚下的河水,这才勉强活着,如今的她饥肠辘辘,双腿无力,若不是靠着一股想要进京都寻亲的念头支撑着,她早就倒下了。


    再往里挪蹭挪蹭她看到一个年轻女子,正在一个搭建的简易炉灶前煮饭。


    她闻着香气,忍不住吞咽了口水,声音可能有点大,惊动了那煮饭的女子,她回头看到宋红鸢,先是一怔,而后就笑着招呼她,“妹妹,你是不是也赶了很久的路,淋了雨吧?快过来,在火堆跟前烤烤衣衫,别感染风寒了!”


    姐姐!


    有多久了,没人这样亲昵又温暖地唤她一声妹妹,泪水瞬时就顺着宋红鸢的脸颊滑落下来。


    她那一顿吃了很多,是近一个月余,她吃得最饱的一次。


    而且吃得舒畅,吃得温暖。


    吃完饭,她帮着姐姐收拾碗筷,才得知,这位姐姐姓黄,在家族中排行第五,叫黄五娘,是进京去寻找未婚夫的。


    她的未婚夫进京赶考,已经很久了,可是他一直都没给家里回消息。


    他的母亲一直身子骨孱弱,这段时间因为挂念儿子,病情加重,眼见着都不行了。可是老人家迟迟不肯闭上眼,就是想最后见一面儿子。


    黄五娘不忍心这未来的婆婆带着遗憾离世,就跟自己父母说明了情况,独身一人进京都寻找其未婚夫,以求能尽快找到,赶在老人离去之前与之见上一面,也算是全了孝道。


    所以,这一路,黄五娘都几乎是一夜只歇上一两个时辰,然后赶紧起来赶路,她从一开始的辛苦得默默哭泣,到后来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疲惫,经历了多少的惊吓与艰难,说出来都是泪水涟涟。


    后来,黄五娘与宋红鸢结伴而行,一起往京都去。


    两人一路行来,因为性情相近,志趣又相投,所以就结拜了异姓姐妹,两人相互扶持,互相鼓励,最终抵达了京都。


    一打听,黄五娘的未婚夫牟远鹏竟高中探花郎。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案中凶案20


    这莫大的惊喜让黄五娘喜极而泣。


    她与宋红鸢到处打听牟远鹏所住的客栈, 几乎问遍了京都的全部客栈,都没找到人,后来, 从一个为东马山香樟园避暑庄送菜的老农那里得知,他曾在和善公主的避暑庄子里见过那位才貌出众的探花郎牟公子。


    黄五娘大喜, 忙携着宋红鸢一起赶赴香樟园避暑庄。


    在去的路上, 宋红鸢说,姐姐, 咱们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位未婚夫君高中探花郎都没回去报喜,这时还住在公主的宅邸里, 说不定有什么蹊跷里头,我自此就做一个哑巴, 他们不会在意一个哑巴的, 我也能从中打听出牟公子为什么住进公主的宅邸, 他若是真情依旧, 那咱们就与他一起回乡, 他若是不好,那我们也好一起远离……


    就这样宋红鸢成了一个哑女。


    可, 事情还是如她料想的那样, 牟远鹏意图攀高枝,当夜就暗中主使姚仲恺害死了黄五娘。


    本来他们还要害宋红鸢。


    但宋红鸢结识了后厨的赵婆子,当晚与赵婆子睡一屋, 躲过一劫。


    第二天,宋红鸢找不到黄五娘, 牟远鹏给出的答案是,黄五娘念着家里的父母一早就返乡了。


    宋红鸢是怎么都不可能相信, 她的五娘姐姐会独自一人撇下她返乡。


    可是,她没有证据。


    只好留在那个黄五娘曾经住过一晚的小院子里,无论姚仲恺怎么打怎么骂她都不肯走。


    “红鸢姐姐,你是不是有东西藏在山庄的那个小院儿里?”


    苏锦书问道。


    宋红鸢蓦地惊讶看她,“你……你怎么知道?”


    苏锦书叹道,“你的姐姐是在那个山庄消失的,那山庄里还有两个你恨的人,一个是牟远鹏,一个是姚仲恺,你若没在那院子里藏东西,你早就走了,何苦留在那里被打被骂,还要面对那两个让你狠到极点的坏人?”


    宋红鸢又潸然泪下,“是,苏姑娘说的对,我的确是藏了东西在那院子里。”


    从宋红鸢决定装哑巴时,她就问黄五娘,与牟远鹏之间有没有能证明两人之间关系的信物?


    黄五娘就拿出了一个香囊,香囊打开,里头是一封牟远鹏写给她的情信。


    信的开头称呼是,五娘,吾之未婚妻,末尾署名是未婚夫牟远鹏。


    “当初我若不是多了给心眼,恐怕这信也会被牟远鹏从黄姐姐那里骗了去,进入山庄之前,黄姐姐就把香囊给了我,我后来找不到黄姐姐,就猜着她可能出事儿了,也深知这个香囊是抓凶手的证据,所以我就把它藏在了小院里,没有为黄姐姐申冤,没有把那个坏男人抓起来,我怎么可能会离开那里?”


    宋红鸢一番讲述,在场的人都很佩服她过人的聪颖与心智。


    她无父无母,打小就在江湖上流浪,经历了多少人情冷暖,所以一双稚嫩的眸子早就能看透人心,同时,经历让她对人对事都怀着三分戒心,也正是她的这三分戒心,才让她没被人害死,同时还保留下牟远鹏的杀人罪证!


    秦逸之连夜进宫面君。


    凌晨,他带了圣旨感到和善公主府,见到公主后,宣读了圣旨。


    公主良久后,低低地骂道,“真是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只是枉费了我儿对他的一片痴情,此等无耻之徒,该千刀万剐。”


    秦逸之淡淡道,“殿下请放心,他的下场必是能让您解气的。”


    和善公主随后派了亲信的嬷嬷与秦逸之率领的锦衣卫一起赶赴香樟园避暑山庄。


    秦逸之与众锦衣卫先隐身在香樟树树林中。


    那嬷嬷进了山庄,以公主殿下身体有恙为借口,将玉珏郡主骗上了马车,一路迎着朝霞赶回京都。


    之后,锦衣卫们冲进山庄拿人,找证据。


    半个时辰后,牟远鹏与姚仲恺被五花大绑押回镇抚司。


    经过审讯,姚仲恺承认,黄五娘是被他与牟远鹏联手杀死的,那夜,黄五娘一直劝说牟远鹏尽早与他赶回家乡,见其母最后一面。


    牟远鹏以仕途要紧为由,拒绝返乡。


    伤心绝望之下,黄五娘道,你若不肯返乡尽孝,我就去敲登闻鼓,告御状,让皇上评评理,看你一个不孝的人是否该得到皇上重用?


    她的这番话吓到牟远鹏了。


    他已然得了公主的赏识,郡主的爱慕,怎么可能为了行将枯槁的母亲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


    他甜言蜜语哄黄五娘,“五娘,我也是一时的鬼迷心窍,如今你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这会儿心里对母亲,对你的愧疚之意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来,咱们共饮此杯,以表我对你的感谢和敬意!”


    他说完,就将一杯酒给喝了。


    黄五娘一颗心全都在他身上,这会儿听他说得动情,还以为他是真的要与自己返乡,当下也是十分高兴,就在牟远鹏的频频劝说下,多饮了几杯。


    她是向来不喝酒之人,肯接了牟远鹏的一杯又一杯的酒,真是因为对他的没底线的信任。


    她是单纯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会料到她爱了那么久那么深的男人时至今日已经变成了一只恶魔!


    在黄五娘醉得不省人事时,牟远鹏指使姚仲恺杀死了她。


    可怜她长途跋涉,不眠不休地赶到京都,为的只是让未来婆婆临终前能见自己儿子一面,她历尽艰苦,得到的却是扎心的一刀!


    这一刀,令人心寒,也让牟远鹏的无耻嘴脸,泄露殆尽!


    苍天为此女子默哀悲戚!


    诸神为此恶人,痛恨鞭笞!


    他们本来是想把尸体运送到临县的乱葬岗丢弃的。


    可是,那日一早郡主身边的嬷嬷就来传信说,郡主这日要来山庄,希望能见牟公子一面!


    牟远鹏自然是不敢不见郡主的,所以,他为了节省时间,只好让姚仲恺把黄五娘的尸身丢在距离香樟园避暑庄不远的那条河滩的下游,意图给人以溺水身亡的假象。


    他们原本以为,宋红鸢是哑巴,不识字,不能指认凶手。


    黄五娘又是外地人,只在山庄住了一夜,她的失踪不可能有人发现,是以,他们就能高枕无忧。


    万没想到,黄五娘有一个义薄云天的异性妹妹宋红鸢,她宁可受尽委屈,也要留在山庄里,就是期盼有朝一日能遇上贵人,替黄五娘申冤,报仇。


    果然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黄五娘大仇得报。


    皇上怒下令,革除牟远鹏的探花郎资格,将其与姚仲恺打入死牢,三日后正午问斩。


    案情真相大白,全京都哗然。


    谁都没想到,看上去风神迥异,仪表堂堂的探花郎牟远鹏竟是披着人皮的野兽,他对一个那么痴情又重情的黄五娘,下了狠手,他那身体里装的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很多人都在家里准备了臭鸡蛋,烂菜叶子,等着三日后杀人犯牟远鹏游街,好砸他一个头破血流。


    被判死刑,三日后问斩的消息传到死牢里,牟远鹏当时就吓疯了,他一个劲儿地以头撞墙,口中喊着,我是探花郎,郡主心仪我,我要做郡主的夫君,我……


    有人拿了抹布堵住了他的嘴。


    斥道,“郡主何等身份的人,怎么会瞧上这样一个狼子野心的混账?”


    姚仲恺也被吓坏了,他用力拍打着死牢的门,“我要见大人,我要见秦大人,我有案情禀报,我要立功免死罪……”-


    彼时。


    镇抚司衙门后厨。


    众人正热火朝天地在吃生煎包,配以紫薯粥。


    一锅一锅的生煎包陆续端上来。


    生煎包的外皮酥脆而不油腻,呈现出一种独特的金黄色,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内陷则是精选的猪肉与鲜美的虾仁经过巧妙的加工,口感多汁,令人难以抗拒其诱惑。


    一口咬下去,酥脆的底壳瞬间破裂,浓郁的香味儿扑鼻而来,口感多汁而饱满,让人一口接一口的不能停下来。


    张彪、宋清柏与知牧、张卓等人简直就像是在开展一个吃生煎包的比赛一样,你一个,我一个,你吃得欢畅,我吃得比你还香。


    瞅着这些个大快朵颐的小伙子,身为稳重老成的前辈诸葛云睿很是不屑地道,“我老人家年轻的时候,那风度,那气质,绝非是你等这样,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成!瞅瞅,瞅瞅你们这吃相,快比饕餮还凶猛了,啧啧,这可累坏了我们苏丫头了,得做多少生煎包,才能填满你们的五脏庙啊?”


    肖鹏撇撇嘴,看看诸葛老先生跟前那几个空了的盘子,“您果然是我们的老前辈,嘴上的功夫比我们一点不差,您说说您,一把年纪了,也不讲究讲究养生,一天天吃那么多,您那肚子就舒坦?”


    知牧也不客气地揭他老底,“就是,就上回苏姑娘熬了鲫鱼汤,您呢,见着好吃的就没命,一口气喝了几大碗的鱼汤,结果撑坏了肚子,跑了一宿的茅房,险些把老命给折腾上,您还说我们呢?我们年轻,吃得多,但我们运动量也大啊,不说别的,就这回的破案,我们可是没少跑腿儿,就那个假探花郎,他那些鬼心眼子,害的我们多跑多少冤枉路?想起来就恨那小子,走,哥几个,吃饱了,咱们找他活动活动,消消食去……”


    “等下,我们也去。”


    张彪几个也忙擦两下嘴,与知牧他们一伙儿去死牢里折腾牟远鹏去了。


    顺子看着七八个彪形大汉,一起摩拳擦掌地往死牢里走,瞬时唬得一身鸡皮疙瘩,讷讷道,做人还是得心眼正,不然真做了缺德事,怕是会如这牟远鹏一样,不得好死。


    吃完饭,秦逸之与贺延舟回到了前院书房。


    “苏姐姐,要给大人们上茶吗?”


    樱桃问。


    “那就上吧,这些人真把我家当成是衙门办公的地方了!”


    苏锦书很是不满意,但无意中瞧了一眼那边的柜子,柜子里此刻正好端端地放着一千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贺延舟说了,两起案子,破一起,就是一千五百两!


    好吧,看在银子的份上,等下她出去买点好茶回来。


    眼见着这天傍晚就是皇上给他们查张平贵世子被杀一案的最后期限了。


    可他们还是没找出什么新的办案思路来。


    倒是无心插柳地把无名女尸案给结了。


    重情重义的宋红鸢护送着黄五娘的棺椁回乡去了。


    现在回忆回忆宋与黄,两位女子都是值得称赞的好女子,她们虽然出身低微,可是,她们的品格高尚,她们用自己真实的经历,给两个衙门的一大帮老爷们,上了一课!


    “等到了时辰,我与你一起进宫面君,要挨训就一起挨!”


    贺延舟说道。


    秦逸之神色微动,但还是语气凉薄,“要挨训你自己去,我可不去,时辰未到,你怎知我们一定查不出来杀世子的真凶?”


    贺延舟恼火,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


    正在这时,苏锦书急匆匆从外头进屋,“两位大人,我有个推测,说来你们听听?”


    瞧着她双眼亮如灿星,秦与贺不由地都是精神一振,齐齐地道,你说!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案中凶案 21


    “我们一开始发现张世子的尸首, 经何三碗的验证,世子曾经爬过一棵香樟树,可以断言, 世子的死与他爬香樟树有很大关系,是他发现了什么, 然后被人灭口了!那么他到底发现了什么?许家这边, 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许哲动手杀世子,那世子发现了什么?又会是谁在被他发现后, 不得不杀人灭口?”


    苏锦书越说神情越是笃定,一双水波潋滟的眸子里泛起睿智的光芒。


    贺延舟抢着说,“世子攀爬的那棵树, 处在许家与公主的庄子之间,就是说, 张世子看到的也许是许家的隐情, 更也许是公主府那边谁的秘事!”


    秦逸之接着道, “现在已经证实许家没隐情, 那么世子之死, 就只可能是看到了发生在公主府内的秘事而导致被人杀害!”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之后, 齐声道,“张世子从树上看到了牟远鹏与姚仲恺杀害黄五娘的现场!”


    然后他被牟或者是姚或是两人联手杀了灭口!


    到这里,已经没丝毫悬念了, “来人,提审姚仲恺!”


    秦逸之冲着屋外喊道。


    知牧应声赶到, “大人,属下正要跟您禀报, 姚仲恺那厮哭着喊着要见您,还说,他不想死,他要立功赎罪!”


    屋里三人面上都是一振,真有种打瞌睡了,有人送枕头的惊喜。


    姚仲恺被提到书房,他是牟远鹏进京赶考之前,家里人给他雇的一个跟班随从,为的是帮他打理生活上一些事务,这姚仲恺也是读过书之人,不过,屡试不中,他气馁放下书本,先在当地的一家书局里打杂,后来闻听牟家要为牟远鹏雇一个随从,他上门自荐,承诺不要工钱,就图以后牟远鹏金榜高中后,能在身边给他留一席之地。


    牟远鹏欣然应允。


    之后这一路进京,姚仲恺所表现出来的机灵与世故,都让牟远鹏很满意。


    他为了让姚仲恺好好伺候他,许诺一旦金榜得中,有了锦绣前程,必会提携姚仲恺一番,虽然姚仲恺在科举上没什么成绩,可他在处理人际关系上的一些见识与手段,都是值得称道的。


    牟远鹏深知,自己以后无论是在京都书生圈里,还是一旦走上仕途,身边都缺不了这样的人辅助,所以,他对姚仲恺也是很好,两人各怀鬼胎,一拍即合,相处得也算是融洽。


    果然,牟远鹏高中探花郎。


    这结果不但牟远鹏高兴,就是姚仲恺也是狂喜。


    在觉察到牟远鹏被玉珏郡主看上后,姚仲恺意识到,这个牟远鹏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所以,更对牟远鹏言听计从,甚至他自觉自愿地协助牟远鹏维护声誉,绝不能让不好的事情在他的身上涂抹下污点。


    但是让姚仲恺没想到的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那天傍晚姚仲恺听说有两个女子找到山庄,要见牟远鹏。


    牟远鹏十分慌张,他关上门,忐忑不安地跟姚仲恺说,“这回坏事儿了,我之前在乡下时,家里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我是不愿意的,但母命难违,只好应下了,原打算到了京都,考的好了,就托人去对方家里退亲,可没想到,她竟追到这里,找上门了!”


    姚仲恺先也是有点慌,别忘了,这里是和善公主的山庄,他们周遭都是公主的人,只要牟远鹏稍稍有点行为举止不端,那公主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但他深知自己与牟远鹏的前程是捆绑在一起的。


    所以,咬咬牙,他说,“公子,我出去将那两位姑娘接进来,就跟门房说是我的亲戚,她们来京都探亲,听说我在这里,特意来相见!”


    “那好,那好。”


    牟远鹏一边擦汗,一边点头。


    他这时恨不能与黄五娘撇清干系,至于姚仲恺说什么,他都不在意。


    姚仲恺在山庄大门口,把浑身脏兮兮,又姿容憔悴的黄五娘与宋红鸢领到牟远鹏眼前时,牟远鹏都惊呆了。


    他们牟家在当地虽不是大家世族,但因为牟父在世时,曾给县令当过师爷,所以积蓄颇丰,牟父去世后,牟母勤俭持家,家世谈不上富足,但也绝不贫困。


    也正是因为如此,黄家才答应了牟家的求娶。


    黄父是私塾先生,牟远鹏就是跟着黄老先生开蒙读书的,从一开始,黄老先生就甚爱这个聪明的孩子,对他另眼相待,女儿黄五娘在家族中排行第五,却是个顶顶明理懂事的,长得又出众,在当地是很多富贵人家下要求娶的女子。


    但黄父看上了牟远鹏,觉得他前程远大,女儿将来跟着他,定然能有一个富贵人生。


    却没想到,人是会变的。


    变了的牟远鹏,压根瞧不上黄五娘,在乡下小地方,他瞧着黄五娘还是颇有风姿的,可是到了京都,这里美人儿比比皆是,在见过玉珏郡主后,他以为黄五娘那样的给郡主提鞋都不够!


    而他,是要做人上人的。


    所以,不能给他助力,反倒是让他拿不出手的黄五娘,更就不被他看在眼里了。


    姚仲恺说,“那日牟远鹏一见黄五娘就神情很冷漠,他断然拒绝回乡探母,黄五娘一气之下就说,要去敲登闻鼓告他忤逆不孝!无奈,牟远鹏只好哄骗黄五娘,说过几日就与她一起回去!黄五娘轻信与他,被他灌醉!”


    说到这里,姚仲恺的脸上显现出一抹恐怖的神情,他流下悔恨的眼泪,哭诉道,“我也是猪油蒙了心,死心塌地地想跟着牟远鹏升官发财,我……”


    苏锦书问,“你们杀了黄五娘,当夜就抛尸的吗?”


    姚仲恺点头,“是,我从后厨寻来一条麻袋,把黄五娘装进里头,我想让牟远鹏与我一起把麻袋抬出去,可是他说,这事儿我不能沾手,一旦那东窗事发,保住了我,才有可能救你!不然咱俩一起被抓,那就全完了。我当时糊了脑子,认为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就跟被他下了蛊虫一样。”


    贺延舟道,“你说的这些情节我们如今都已经清楚了,现在,你非要见秦大人,说要立功赎罪,我听你说这些,也没什么功劳可言啊?”


    秦逸之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在引导姚仲恺说出实话,他用这种平等谈话的方式,既能让姚仲恺放松警惕之心,又引领他的思维,与之共鸣后,他才能说出他们几人期待的实情!


    论起审案子,贺延舟这个大理寺卿的能力还是值得一赞的。


    姚仲恺果然顺从了贺延舟的启发引领,他忙说,“大人,小的真有重要的事儿讲,这事儿讲出来,您们可要免小的死罪啊,小的家里有老母需要伺候,真的不能死啊!”


    他说着,又涕泪横流。


    但他的眼泪对在场的几个人来说,根本就一钱不值。


    说是鳄鱼的眼泪,都是贬低了鳄鱼。


    秦逸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线条坚毅的面容上显现出一抹凌人的霸气,“你若是想拿你说的讨价还价,那就不必说了,即便你不说,你与牟远鹏所犯下的所有罪责,我们都能查清楚!”


    是不是交代,那是你的事儿。


    至于你交代的能不能替你偿还一部分罪孽,那就是秦逸之等人根据大越国律法的判定了!


    法不容情,更何况,卑劣如姚仲恺之流的,心中无情,嘴上绝情,下手更是无人性!


    此等罪孽深重之人,何来请求免罪的资格?


    姚仲恺一声悲鸣,“唉,我也知自己罪孽深重,必死无疑,说与不说,都是要死 ,那我就临死痛快一回,也算是给诸位大人省省事儿,不用再劳神费力地找破案线索了。”


    苏锦书等人都是神情冷淡地看着他。


    对这种人仁慈,就是对好人狠毒!


    可惜,好人已去,再怎么将这小人碎尸万段,也于事无补了。


    “唉,这也是我鬼迷心窍,原以为这趟京都之行是我登峰造极之路,却没想到这是一条通往断头台的路啊!罢罢罢!我就全说了吧!”


    原来姚仲恺与牟远鹏欲要谋害黄五娘时,两人是商量好的,牟远鹏按住醉酒昏睡的黄五娘,姚仲恺掐脖子。


    但中途,两人因为紧张,也因为怕闹出动静被外人知晓,所以竟慌中出错,没把黄五娘掐死,反倒是把她给惊醒了。


    醒来后的黄五娘见到两张凶神恶煞一般的脸,立时酒醒了,也明白他们是想谋害自己,所以,她挣扎着起身,赤脚跑出了屋子,她是边跑边喊救命的,怎奈时间已经很晚了,而且牟远鹏早有预谋,所以把伺候的下人都打发到后面院子去了,虽然黄五娘连喊数声救命,但并没有被人听到,也就没人前来搭救。


    黄五娘是女子,又喝了不少酒,所以脚步踉踉跄跄的根本跑不远,就被姚仲恺给一把拽回去,瞬时将一团抹布堵住她的嘴,这时牟远鹏也跟过来,他发疯似的去掐黄五娘的脖子,就这样黄五娘被掐死了。


    当牟远鹏的手臂因为用力过度,僵硬地耷拉下来时,姚仲恺也松开了手,黄五娘的身子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夜色黑透了,也深透了,人的眼睛根本无法看清那逼人而来的暗黑,牟远鹏只觉得眼前一阵又一阵的眩晕,却在这时,只听得有人啊的一声惊呼,紧跟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间或有人倒抽冷气,像是身体某处被什么东西给擦痛了一样。


    牟远鹏与姚仲恺登时惊悚。


    两人急忙往大门外跑。


    虽然是夜里,瞧不清楚,但他们都猜到了,是有人藏在外头那棵香樟树上,正好窥见了他们杀黄五娘这一幕。


    这个人一旦去报官,等待他们两人的只有死!


    马上要到手的泼天富贵,还有那被人津津乐道的锦绣前程,都将化为虚无!


    此刻,在两人心里,都认定一点,那就是杀了那个窥探了案发现场的人。


    但就在他们两人刚跑到门口时,就听到隔壁许家一帮下人在香樟树下把那人围住了。


    有人质问那人,为什么要爬到香樟树上窥探宅子里的隐私?


    那人还没说话。


    许哲在这时出去了,他竟认识那人,他像是很怕那人,称呼那人是世子,虽几近讨好对方,但那人却丝毫不给他面子,狠狠咒骂了许哲几句就趁夜走了。


    许哲要派马车去送,那人都不肯。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藏匿在大门后的牟远鹏与姚仲恺已经低低地商量出一条毒计。


    他们静待了一会儿,隔壁许家大门关上,没了声响。


    姚仲恺悄悄去将庄子里的马车赶了出来,然后他们先把装了黄五娘的麻袋搬上马车,然后驾着马车,尾随着那个世子而去。


    他们在距离东马山几里地的官道岔道口追上了那个爬树的世子。


    虽然杀个世子,就注定招惹了更大的麻烦,可在牟远鹏与姚仲恺来说,那都是后话,是他们以后要面对的,但此刻,他们若不能把这个不睡觉跑来爬树的世子给杀了,那他们也就没以后了。


    世子听到有马车疾驰而来,他就往路边让了让。


    但他没想到,对方却是追着他去的,在他还没看清楚驾车的是什么人时,就被撞晕在地了。


    牟远鹏与姚仲恺下车后发现世子没死,他们一个按住世子的胳膊腿儿,另一个则用车电垫子狠狠捂住世子,就这样,世子在昏厥中被硬生生捂死了。


    他们又将世子搬上马车,换下了黄五娘的麻袋。


    之后,姚仲恺驾车向前跑了一段距离后,狠狠地用涂了蛇毒的袖箭狠狠地扎在马腿之下的马腹上,马巨痛,长嘶一声后,朝着一边的深沟狂奔过去。


    姚仲恺忙不迭地跳下了马车,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后,就听到轰隆一声震响,原本疾驰在官道上的马车不见了。


    牟远鹏扶起姚仲恺,两人战战兢兢地走到深沟一侧往下看,就看见,世子被马车车架压在下头,而那匹中毒了的马则摔到了沟底。


    这就是张世子被杀的全部过程。


    苏锦书等三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案情告破,真凶一夜之间狂杀两人,实在是罪大恶极,杀而不足以平民愤!


    皇后娘娘得知案情全部真相后,哭得昏死过去。


    皇上龙颜大怒,下令即刻将牟远鹏与姚仲恺二犯执行车裂。


    处理好结案的相关事宜后,镇抚司衙门放假三天。


    本来大理寺也想放,可是他们的贺大人晚了一步,秦逸之去宫里禀明皇上之后,回来就宣布放假,把大理寺卿贺大人以及张彪等人请出镇抚司后,镇抚司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就缓缓地关上了。


    京都就这两处官衙,总不能都关门歇业吧?


    无奈,贺大人只好安抚手下,三日后,镇抚司开门,他们大理寺关门放假-


    难得的放假,这是苏锦书进入镇抚司后的第一次放假,她当天做了几样点心吃食,有枣泥糕,豌豆黄,雪花酥,沙琪玛,最后一样沙琪玛,大越国是没有的,樱桃与顺子尝了一个,赞不绝口,真恨不能口灿莲花,把他们的苏姐姐夸到天上去。


    苏锦书先让顺子给诸葛云睿送去了一些,这是破案之前答应他老先生的,如今案子按时破了大家都很辛苦,这点子糕点,算是给大家滋补身体了。


    诸葛云睿让顺子回了一份厚礼。


    是一套纯金打造的首饰头面,不说首饰的花样如何,就掂掂重量,苏锦书笑得眉眼弯弯,“先生这是重酬啊!”


    顺子说,老先生说了,他的都是苏姐姐的,早给晚给都一样。


    苏锦书眼圈一红,险些落泪。


    细究起来,她与诸葛云睿可不是同样的天涯沦落人吗?


    老先生无妻无子,孤家寡人一个。


    她呢,虽有一便宜老娘,可她那老娘是一辈子的恋爱脑,满心满眼里都是苏恒那个男人,至于她这个女儿,提及了或许会疼惜,会落泪,但不提不想,就跟没这个女儿一样。


    原身曾给她托梦说,她老娘很疼她,一直都在为她打算,苏锦书真不知道是不是原身死后犯糊涂了,把一个凉薄寡情的张姨娘说成是为女儿奋不顾身谋划一切的好母亲!


    不过,她也不是离了什么人不可的,混迹了两辈子,她的身边都清清冷冷的。


    习惯就好。


    找了几个精美的盒子,把点心分类装好,这是给秦老夫人的。


    那日在公主的避暑山庄里,老夫人当众对她的维护,是她不能忘记的一份人情。


    她本来打算亲自送去。


    但顺子遇到木生,问及秦老夫人,木生说,我们老夫人去庙里烧香了,要待三日才能回来呢!


    索性就让木生把点心盒子带到前院秦逸之那里,他或是吃,或是送给他的杜家小表妹,那都是他的事儿了。


    总之,苏锦书尽心了。


    凡事尽心即可,其他的不可强求,顺天意吧。


    剩下的,她给樱桃与顺子,张良各一份,后厨的仨婆子,也分了些,个个知道苏姑娘做的点心比街上点心铺子里做的都好吃,欢天喜地地拿着回家了。


    赵大奎一直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樱桃与顺子都朝他翻白眼。


    苏锦书把最后一份包好,递给赵大奎,“赵采买,拿回去给孩子们尝尝吧,别嫌少。”


    赵大奎乐得嘴都咧到耳根前了,接了点心盒子,对苏锦书千恩万谢的。


    苏锦书摆摆手,示意他走人。


    傍晚时分,苏锦书回了家。


    两进的宅子说起来不算大,但一个人住,还是显得空荡了。


    好在,苏锦书清静惯了,也胆子大,根本不觉得自己一个人住一所大宅子有什么不好?


    晚饭她给自己做了一碗打卤面。


    手擀的面,西红柿鸡蛋卤子。


    地地道道的家常面,吃一口,口感有西红柿的微酸,又有鸡蛋的香,好吃得很。


    吃完饭,简单收拾了一下,她欲去后院自己屋里歇着。


    路过前厅旁边的那间被秦逸之临时收拾出来书房兼卧房的屋子,她脚步顿了顿,瞥了一眼染尽了暮色的小屋,她忽然想起那日,秦逸之耍赖,往床上一躺,挑逗似的邀请她一起睡的情景,那也是这样一个月色微凉的夜晚,天上星子时不时眨眼睛,从上而下注视着小院里的一切!


    她当时是被他吓得落荒而逃的。


    她立于此,几乎能透过窗子,看到那日半躺在床上的某人,听着她尖叫着跑远时,嘴角漾起的那抹阴谋得逞的坏笑!


    她穿书前是近三十岁的熟女了,没谈过恋爱,可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秦逸之这段时间,明里暗里对自己说的话,做的那些揽腰,抱上马背的举动,早就超出了一般男女之间的界限了。


    他眼中应该是有她了。


    心里有没有,她猜不透,也不想猜。


    在大越国,在这里,身份就像是一种标杆,随时测量两个擦肩而过,亦或者相处相对的两人之间的距离,若是迈前一步就能逾越的距离,那是可能有一个好的结果的。但如她与秦逸之之间,横着的分明是一座大山。


    隔山倒不如隔海了,隔海可以相望,隔山则只能日复一日地被这高耸的大山给压得透不过气来。


    她没有给自己找不痛快的打算。


    所以,她就做个小厨娘挺好的,偶尔帮大理寺破给小案子,拿一份丰厚的酬劳。


    想到大理寺,她又想到贺延舟了,比起秦逸之,贺延舟对她的好感是隐藏着的,读了那么多圣贤书的贺大人,为人处世主打一个不让别人为难,所以,他可能是喜欢自己,但他是不会说出做出让她难堪,让他自己也尴尬的事情来的。


    那么,就只当不知道他的心思,时间久了,他就知悉她的意思了。


    然后他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


    这样挺好的。


    这一夜,苏锦书用了半夜时间把与秦逸之、贺延舟之间的事情理顺了,心中再没了其他杂乱情愫,倒觉得神清气爽,没有了睡意。


    好歹翻来覆去地到了凌晨,她才迟迟地睡去。


    睡前嘟哝着,我要睡到自然醒,谁打搅我,我跟谁急……急……


    但她的这个小小愿望,还是没达成。


    一大早,她家大门就被人敲响了,一个不速之客,带来的消息让她的睡意分分钟消失了。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的人我来护1


    来的是张姨娘身边的丫鬟兰芝与她的表舅鲁达安。


    额, 是原身的表舅。


    不过,在苏锦书穿书后在安南乡下住的这段时间,鲁达安一家对她很是照顾。


    尤其是在张姨娘被苏恒接进京后, 乡下那个小院里就只剩下苏锦书一个人了。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孤身一人生活, 无依无靠的难免被一些找事儿的人盯上。


    但苏锦书的身上没发生那样的事儿。


    主要原因就是她的这位表舅鲁达安。


    鲁达安在当地开了一家镖局, 他本身就是个习武之人,武功在当地也是小有名气, 所以他的镖局开得一直都很红火,几乎安南地区的保镖事务都是他的镖局来做的。


    他这个人是个直性子,但心肠很好的, 张姨娘临走是把苏锦书 托付给鲁达安的,请他多照拂照拂苏锦书, 别让旁人欺负了去。


    鲁达安满口应允。


    这之后, 鲁达安经常让人给苏锦书送钱送物, 遇到节日还派人接她到镖局, 与鲁家人一起过节, 节后回去时,还会被大包小包地送一堆, 有时候苏锦书都不好意思拿, 鲁达安却笑着说,丫头你啊,也不用跟表舅客气, 你现在是在安南,身边没人护佑, 以后若是你有了出息,表舅遇到事情, 求到你门上,你别推辞就算有心了。


    当时的苏锦书也曾许诺,只要她有能力,必然回报表舅。


    当然,这对于当时的他们甥舅二人来说,只不过是闲聊说话罢了,谁也没把回报不回报的当一回事!


    后来苏锦书卖了小院儿,离开安南,来了京都。


    表舅鲁达安还曾给她送了盘缠路费,并写了书信,告之若是半途之中遇到事情,就到他写信的地址去找人帮忙,那些人都是他的朋友,会帮忙的。


    沿途一共经过多少个城镇,苏锦书没统计过,但表舅鲁达安给她写了十八封信,这些信都是委托她经过的城镇上那些有能耐的人,对她一个人的旅程多加照顾的。


    当然,苏锦书并没有去找过表舅的那些朋友。


    主要是因为她是男扮女装的,还故意把自己的脸弄得脏兮兮,丑吧吧的,谁会欺负一个貌似乞丐的人呢?


    图钱,乞丐那兜儿比脸都干净,图色,她脸涂了黑灰,头发乱蓬蓬的,谁肯多看她一眼,都会影响进食的心情。


    所以,她就仗着一路的扮丑扮穷酸,平安抵达京都。


    但表舅鲁达安对她的这份心意,她是感激的。


    再见鲁达安,他似乎比之前老了不少。


    “表舅,您来了,真太好了,快请进!”


    苏锦书毫不掩饰脸上的惊喜,把人迎了进去。


    趁着在厨房烧水泡茶的空当,兰芝小声跟苏锦书说,“姑娘,姨娘让奴婢告诉您,表老爷是摊上事儿了,您在镇抚司做事,若是能帮就帮一把吧,都是一家子,当年表老爷对姨娘对您都是有情有义的。”


    苏锦书泡茶的手停了停,神色微微一凝,“姨娘没说是什么事儿?”


    兰芝朝正厅看了一眼,压低了嗓音道,“表老爷正和人打官司,对方给县令老爷送了礼,眼见着再有半月就要宣判,表老爷若是败了官司,就得赔偿对方一大笔银子,表老爷到时候只能卖镖局,卖房子,倾家荡产了。”


    兰芝又说,昨晚上姨娘哭了半宿,央求咱家老爷帮忙,可是咱家老爷说,帮忙就得花银子,府里的银子都在夫人手里攥着呢,自打大姑娘搬出苏家,夫人就把全部的怨恨都强加到姨娘身上,说都是她骄纵姑娘你,姑娘你暗中算计大姑娘,害的大姑娘有家不能回,所以,这段时间,姨娘每个月都拿不到月例,若非是老爷暗中资助,姨娘手里都一点余钱没有了呢!


    苏锦书的眼角跳了一下,眼神也旋即冷了几分,她道,“你回去跟姨娘说,混不下去就搬到我这里吧,好歹我有份事由能赚些钱,不会让她受苦的。”


    “嗯,奴婢知道了。”


    兰芝乖巧地应下后,端着茶盘出去了。


    苏锦书立在厨房里,想起原身,想起原身说的,她娘后来被夫人关在小屋里,活生生地折磨死了。


    看来,彭氏这是要开始作妖了。


    但她不是原身,断断不会任人拿捏的,苏恒不行,彭氏更不行!


    打发兰芝走后,苏锦书与鲁达安边喝茶边说话。


    鲁达安讲起这次他摊上的官司。


    说白了,就是他被人设计了。


    这个设计并不高明,是个人都知道,是那人的错,可是,那人仗着与县令老爷是远亲,非将错误都赖在鲁达安身上,还恶人先告状,请求县令判鲁达安赔偿他的损失。


    那人说起来,还与鲁达安私交不错,不然鲁达安也不能以那么低廉的价格答应给他押送一批货物去北州。


    说是押送,其实这回鲁达安干的就是个运输的活儿。


    运输的是安南的特产-龙眼。


    龙眼在安南已经有几百年的栽种历史了,而且就整个大越国来说,龙眼大片种植,并产量高,还吃起来口感好的,就只有安南一个地方。


    物以稀为贵。


    所以每年安南龙眼的价格都是极高的,一般寻常百姓都是吃不起这矜贵东西的。


    今年安南的龙眼收获不错,到了采摘季节,从大越国各地赶来的收货商人络绎不绝。


    这其中有一位叫赵吝的商人,来自北州,与鲁达安有五六年的交往,算是私交不错。


    赵吝是个茶商,本来是不做龙眼买卖的。


    但他听说,今年龙眼丰收,且雨水适宜,龙眼的口感与外观都是历年最好的。


    据说在京都,龙眼的价格都被炒到一两银子一斤了,而在安南种植龙眼的农户家里,一斤龙眼也不过才一百文钱。


    这其中足足有九百文钱的差价可赚。


    虽然去除人工与运输的费用,但半对半的利润还是会有的。


    在朋友的撺掇下,赵吝动心了。


    他带着银子赶到安南,先去拜见了鲁达安,这也是他的精明之处,他是第一次做龙眼买卖,对于当地的龙眼交易价格,以及龙眼的品质好坏,他都不掌握,但他找到了鲁达安,那就等于找到了一个精通龙眼诸多事宜的人,他的这次采购龙眼之行,应该也就万无一失了。


    果然,他问对了人。


    鲁达安是个热心肠,不但把龙眼的行情以及品质如何都详细告之了赵吝,还亲自带着他去了他熟知的一家种植龙眼的农户家里,实地考察了龙眼的品质与产量,做到了心中有数。


    一番调查下来,赵吝决定做这趟龙眼生意。


    可是,让他想不到的是,他来之前朋友告诉他的龙眼采购价格是一百文左右,但随着各地采购龙眼的客商抵达安南,龙眼的价格一日一个价,日日都在涨价!


    他考察了三日,龙眼的采购价格就从一百文变成了三百文。


    鲁达安虽然熟知龙眼的各种情况,但是他是个练家子,只会打拳,不懂生意经,听说龙眼价格涨得如此厉害,就劝说赵吝这次就算了,龙眼涨的这么快,这么高,是往年不曾有的。


    他作为朋友,担心赵吝赔钱。


    但赵吝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采购龙眼不可,他道,水涨船高,安南是龙眼的原产地,这里的批发价三百文,运到北州,价格指定是再翻一个翻儿,那就是六百文……


    他说他算过了,这一趟,他怎么也能赚两千两银子。


    鲁达安见劝说不听,也就只好随他了。


    龙眼赵吝采购完了,可又发生了一件让他始料不及的事儿。


    他找不到运输龙眼的马帮了。


    因为各地奔赴来的客商过多,安南原有的几家马帮都被人雇走了,赵吝求了几家马帮的老板,甚至抬高了运输价格,都没找来人马帮自己运输龙眼。


    一夜,他险些急白了头。


    这时有人给他出主意,“赵老板,你不是跟镖局的鲁老板交好吗?你找不到马帮给你运输龙眼,你可以去求求鲁老板啊,他有人又有骡马,运输一回龙眼并非难事。”


    赵吝一听,有理啊!


    立时去镖局找了鲁达安。


    鲁达安有点为难,因为他镖局里的一多半人这会儿都出去走镖了,镖局只剩下几个看门护院的,还有他这个老板。


    赵吝声泪俱下,达安呐,你要是不帮我,我这回就得倾家荡产啊,我这可是足足三千两银子的龙眼啊,一旦运不到北州,留在这里卖不掉,我……我就只能死在安南了。


    鲁达安平生最见不得人流眼泪,男的女的,都不行。


    所以,他就答应下来,并亲自组织人,当天就出发给赵吝运送龙眼。


    赵吝大喜,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因为家里有事儿,赵吝将运输的事儿托付给鲁达安,他就走了水路,乘船北上,先一步回了北州。


    听鲁达安说到这里,苏锦书摇头,道,“表舅,这种季节性的水果的运输都是有一定风险的,以后啊,您万万不可再接这种买卖了,要知道,对于您来说,运输水果跟走镖护送货物完全不同,最起码走镖的货物不会半道儿坏掉,而水果却是极其容易坏的。”


    一旦坏在道上,到赵吝那里就不好交代了。


    鲁达安长叹一声,道,“丫头,你说的对,水果这东西运输是不易,没有一定的经验不能做这买卖,但我们是星夜兼程,按时按期地把龙眼送到了北州,龙眼丝毫没有坏的迹象。”


    苏锦书不解,“那怎么回事?你把龙眼都给他运到了,赵吝怎么还要告你呢?”


    “一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是被赵吝那小人给算计了。”


    鲁达安接着把他与运输队抵达北州后发生的事儿一一说了。


    他们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北州,比赵吝预计的时间早到了一天,这对于水果买卖来说,抢时就是抢利润,龙眼在安南当地批发一天一个价格,同样在全国各地零卖商那里,也是实时价格,并非一成不变。


    鲁达安去过赵吝的家,所以他们没费什么劲儿,运输队直接到了赵家门口。


    竟大门上锁了。


    鲁达安以为赵家是出门探亲访友了,很快能回来,所以就命令手下人原地卸货,让人与骡马都休息休息。


    谁知道,他们一等就是一天。


    赵家门上依旧是铁将军把门,赵家人一个都没出现。


    这时,鲁达安还没往歪处想,只觉得赵吝预期他们明日回来,压根没想到他们会提前,所以他即便今日出门去了,明日一早一定能回来。


    但很快鲁达安就发现,他又错了。


    因为第二日一整天赵家人还没出现。


    手下人开始焦急了,“老板,这龙眼可不能这样空等下去,万一 坏了,那可就全赔了!”


    鲁达安急得嘴上都长了泡了,可是,他满北州找,跟几个熟人打听,没人知道赵吝的去向,这一打听,他倒是把龙眼在北州的价格打听到了,每斤一百五十文,而且还有持续降价的趋势。


    主要是,今年在岭西那个地方也开发出一片龙眼产区。


    那里的龙眼今年收成也不错,批发价比安南的要便宜二三十文钱呢!


    所以,北州当地的水果商,压根就不去安南采购龙眼了,他们都直奔岭西,这距离近不说,关键是价格便宜不少,对于一个商人来说,进价降下去多少,那就等同于他白赚了多少,何乐不为?


    鲁达安他们在赵家家门口足足等了三天,这三天,鲁达安遭老罪了,寝食难安不说,还上火,嘴上的水泡都长满了,一张嘴疼得他哎哟哎哟直叫。


    熬到第四天,手下人说,“老板,这龙眼很多都要有烂的迹象了若是咱们一直在这里等着,那这三千两银子的龙眼就要白白折损了。”


    这时,鲁达安也算回过味儿来了,这赵吝压根就是躲出去了,他是了解北州当地的龙眼价格后,算算他那三百文钱进购的安南龙眼是铁定要赔大钱了,所以,他躲出去,就是为了让龙眼砸在鲁达安的手里,届时他会说,货物他没收到,是鲁达安的错,所以,这三千两银子的龙眼都要鲁达安赔偿!


    手下人都纷纷咒骂赵吝,简直不是人,能这样坑人吗?当初鲁老板是劝阻过他的,说龙眼涨势太快,不能冲动采购,他听吗?


    他不听,坚持要采购。


    采购完了,这一趟的差事也是他央求鲁老板来做的,现在好了,明知道要赔钱的买卖,他无耻地赖别人了!


    万般无奈的鲁达安只好与伙计们一起把龙眼运到市场上贱卖。


    三千多两银子的安南龙眼,只卖回了五百两银子的本钱。


    这一趟足足赔了两千八百两银子。


    这还不算鲁达安他们一行的车马费。


    鲁达安他们前脚卖完了龙眼,后脚赵吝就出现了。


    果然如大家料想的那样,他纯粹是个小人,见面就埋怨鲁达安,说他们来得晚了,行情跳水,他这次的损失要鲁达安赔!


    鲁达安说,“这就是如今我上了点岁数,若是换在年轻时,我早就把赵吝打得满地找牙了,他这明晃晃的就是要赖账,而且,是把他的损失赖在我头上!”


    “我与他理论,一言不合,那混帐竟写了状子把我告到北州当地的县衙。”


    苏锦书都被气笑了,“这世上真的有这种没皮没脸的小人啊!”


    鲁达安点头,再度叹息,“唉,我这就是流年不利啊,赵吝是个小人,可那北州的县令赵云黄更是个小人,他收受了赵吝的好处,不但要我赔偿赵吝的损失,还要罚我钱,说我是搅乱北州水果市场!”


    “我没给他们气吐了血,都仗着我打小就练武,身体结实。”


    “书丫头,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本来这一趟呢,我是来求你……嗯,求苏大人的,可是,你娘跟苏大人说了两回,苏大人都婉拒了,说他一个京官儿,不好插手地方上的事务,让我回去跟对方谈判,尽量少补偿一点。我……我凭什么给那姓赵的赔偿?我这一趟不但搭上了车马费,还上了大火,险些老命都丢了,是他该赔偿我,我干嘛要赔偿他?”


    练武的人性子耿直,说话嗓门也大,说到气愤之处,鲁达安都拍了桌子了。


    拍完了,才意识到这不是在自己家,忙歉意地跟苏锦书说,“书丫头,你娘说你在镇抚司当厨娘,说你有些本事,让我来跟你商量。我想就算了吧,你一个姑娘家的,好好照顾好自己就已经很好了,我不能再给你添乱,大不了这趟回去,我砸锅卖铁赔给他,然后我安顿好你表舅母他们,我去北州找那赵云黄与赵吝拼命!”


    打量了一下屋里的摆设,以及院落的大小,鲁达安挤出一抹笑来说,“书丫头你现今能有这样的房子住,还有事儿做,每个月能赚钱养活自己,挺好的!你娘那人性子软,她……那身份,也是帮不了你什么的,你一个人要好好的,别被人欺负了去!万一有那不开眼的,欺负到你头上,你捎信儿给我,只要我不死,我一定赶来为你撑腰!书丫头,这趟来瞧了你,你挺好的,我也放心了。行啦,我就不留了,回去再找找人,想想辄……”


    他起身要走。


    苏锦书笑着说,“表舅,你来都来了,连我的厨艺都没尝过,怎么能这样走了呢?我当初可是去你们家吃过好多好吃的,这一回啊,也轮到你来吃我做的吃食了,咱们说定了,你在我这里住三天,我做三天好吃的给你,让我尽尽心,成不?”


    我……


    鲁达安心里是焦急的,他那官司要输了,他家都要没了,哪儿还有心思留下来品尝书丫头的厨艺?


    可是,对上苏锦书那期待的眼神,他又不想让她失望。


    “住三天不行,我那堆事儿还得处理呢,我就住上两天,后天回去。”


    “成。”


    苏锦书看天近中午,就跟鲁达安说,“表舅,你一路奔波,一定很累,你先去屋里睡一觉,歇会儿,我做饭,饭好了再叫你。”


    成,我还真是有点困乏了。


    鲁达安心里想的是,既来之则安之,此行既然求人不成,那就好好在书丫头这里住两天,静静心,说不定就能想出应对的法子来。


    是以,他去了客房睡下了。


    苏锦书记得表舅喜欢吃羊肉,他最近操心劳力的身体折损得不轻,所以,她做了滋补砂锅羊肉煲。


    做这种肉菜,最先要做的就是处理羊肉,羊肉切成适当大小的块儿,用食盐与面粉揉捏后清洗干净,羊肉冷水下锅,煮开后撇去浮沫,再加上姜片与料酒焯水一会儿后捞出。


    第二步就是炖煮了。


    砂锅加适量的水,放入羊肉、姜片、葱花、米酒,大火烧开后撇去浮沫,转小火慢炖半个时辰。


    炖煮过程里还要加甘蔗红枣、党参等配料,这些配料不但增加汤的甜味,还有滋补作用。


    第三步调味。


    炖煮完成后,根据个人口味加入适量的食盐,还可以准备一点蘸料,增加风味。


    她又做了一道油焖虾,一道水晶肘子,想起表舅喝酒时最得意的下酒菜是炸花生米,她又做了一道香辣花生,出锅时满屋子都是微辣的香味儿。


    就他们两人,苏锦书也没多做,四道菜,一锅米饭,都弄好后,正欲去喊表舅来吃饭,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紧跟着进来七八个人,人人手里都拎着东西,有拎包袱的,包袱里装得鼓鼓囊囊的,瞧着就是衣裳。


    有拎洗漱用品的,余下的两两一组,抬着几个箱子,从重量上看,不是金银财宝,估计是书籍。


    为首的那个苏锦书认识,他来过一次了,好像叫乔肆上回是她乔迁之喜,秦老夫人让他们给自己送来了许多吃穿用的东西,是贺礼。


    但今天,他们又送来了什么?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的人我来护2


    “苏姑娘, 这些都是我们公子平常时候用惯的东西。”


    乔肆说道。


    “等下,你们公子用惯的东西,不该送去秦家吗?送我这里算怎么回事?”


    她拦着他们。


    “我们公子说, 以后这里他会当作是第二个家,虽条件简朴了些, 但斯是陋室, 唯他德馨!”


    苏锦书哭笑不得,他这意思, 还是勉强凑合着住在她家里?


    他怎么不问问,他受欢迎吗?


    还斯是陋室,唯他德馨?


    占了别人的地方, 还占得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论起京都城内, 谁最擅狡辩, 唯他而已。


    他们说话的动静惊醒了睡着的鲁达安。


    他见苏锦书阻拦那几人进门, 那几人好说歹说的非要进门, 顿时误以为这些人是上门来欺负苏丫头的,立时就火了, 抢步到乔肆跟前, 去夺他的包袱要丢出去,那小厮知道包袱里装的都是公子的换洗衣裳,公子又有洁癖, 真的这些衣裳被丢出去了,那公子还怎么穿?


    是以, 他说什么也不能撒手。


    鲁达安是个练家子,性子也火爆, 见他不肯撒手包袱,索性连人带包袱一起拎起来朝门外丢去。


    苏锦书要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她暗叫不好,就鲁达安这一抓一丢,还不得把乔肆给摔坏了腰腿儿啊?


    但预想中乔肆整个身体撞上南墙的轰的一声,没出现,就见门外秦逸之一手拎包袱,一手抓着乔肆的后脖领子,缓步走了进来。


    苏锦书刚要解释几句,但鲁达安却抢先发言了,“你谁?私闯民宅犯法懂不?”


    表舅,他懂得律法比你可多多了,你这属实是班门弄斧了。


    苏锦书赶紧赔上笑脸,“大人,我跟你打个商量,我这几天准备把整个宅子都大扫除,屋子里的东西都要搬到外面来,您的东西都是矜贵的,不若先拿回秦府去,等过一个月俩月的,我彻底从里到外打扫干净了,你再想搬点东西来,也不是不可以。”


    秦逸之眼神深邃,暗沉,扫过鲁达安,鲁达安立时就觉得周身好像被一股来历不明的冷风吹透了,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也看出来了,对面这个面部线条如同被精心雕琢出来的一样的男子,非是一般人,而且他习武,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你要做怎么样的大扫除,还得月余?”


    秦逸之缓缓开口,声音冷得能凝冰碴儿。


    鲁达安下意识往前一步,挡在苏锦书身前,这明摆着是护犊子的行为,但他嘴上却说,“是啊,书丫头,你这前后院里到底有什么不好清理的脏污,你告诉我,我集中这两天时间,帮你清理出来。”


    书丫头?


    秦逸之眼底的寒意更浓了。


    他看向苏锦书,再看看鲁达安,从年龄上,两人之间差太大,只要苏锦书不是有恋父情结,她就断断不会喜欢这个年龄段的男人。


    但,她不喜欢,未必挡得住别人喜欢她!


    书丫头也是他叫的吗?


    秦逸之也不说话,手里的乔肆丢到一边后,没有任何警示的,扬起拳头就对着鲁达安打了过去。


    一言不合就开打?


    苏锦书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不是,大人,你这找人打架也得有给由头吧?


    秦逸之索性连话都省了。


    眨眼间,与鲁达安已经打了三四个来回了。


    得亏鲁达安一直坚持每天练功,而且,毕生又极酷爱功夫,所以,秦逸之那出其不意的一拳落了空。


    错开身子,躲过了秦逸之那一拳后,鲁达安也没客气,直接正面杠上。


    苏锦书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事儿啊?


    好好的自然醒没实现,家里来客了,一来还是俩,这俩客人还很是自来熟地打了起来。


    “大人,别打了,我表舅老胳膊老腿儿的,你伤了他就不好啦!”


    她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就差鼓足勇气朴到两人中间,硬生生把两人给隔开了。


    不过,真那么做了,估计她外伤不一定能瞧出来,但内伤是指定会有。


    表舅?


    秦逸之一怔,他还真是误会了?


    不觉暗暗怪自己,这是怎么了?如此不冷静?他这还有一点点泰山移而面不更色的样子吗?


    “表舅,别打了,他是我们衙门的秦大人,不是坏人……”


    苏锦书这里两边劝,哪料到,人家双方自感棋逢对手,打得过瘾,根本停不下来。


    气得苏锦书跺跺脚,丢下一句,“你们继续,我吃饭去了,羊肉煲可没多少,我都吃光了,你们别怪我!”


    她蹬蹬蹬进屋。


    须臾,后头两人也不打了,相互抱拳,通告名字,又去水井边洗了手,再回到正屋时,两人竟有说有笑,跟久未见面的老友似的。


    不打不相识,敢情人家两位这是打出交情来了?


    好吧,是我浅陋了。


    苏锦书暗暗撇嘴。


    吃完饭,苏锦书收拾好碗筷,刚回正屋,就见两个男人一起站起来,齐声问,“大扫除从哪里开始?”


    大扫除?


    苏锦书一时被问愣了,很快她想起来了,那是她刚才婉拒秦逸之搬东西进来的托词!


    这宅子是嘎嘎新的,装修好之后,她特意雇人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如今她刚住进来不到半月,哪里需要大扫除?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只能是一个拖字诀,她讪笑,道,“表舅一路辛苦,先休息,休息好了身体,再帮我大扫除不晚!呵呵,我……我去给你们泡茶,你们聊,好好聊……”


    看着她逃也似的跑了,俩男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玩味的笑意。


    下午,苏锦书去了一趟市场,买了六斤肉,三斤五花,三斤瘦肉,鲜鱼,鸭一只,各种配菜,调料也都买了一点,回来后,就钻进了厨房,鼓捣出一罐子的烧烤调料,然后就把肉洗干净,切块儿倒入烧烤调料腌制。


    她准备请表舅吃烧烤。


    鸭的话,她要做蜜汁烤鸭。


    蜜汁烤鸭的过程稍微复杂一些。


    首先腌制鸭子。


    鸭子洗净,沥干水分。将打算压成泥,与酱油,料酒,蜂蜜,米酒混合,涂抹在鸭子内外,然后置于一边备用。


    其次烘烤鸭子。


    两个时辰后,取腌制好的鸭子,放在烤架上,持续烘烤,直至外皮金黄酥脆。


    第三步,刷蜂蜜水。


    在烘烤的过程里,取出鸭子,刷上蜂蜜与油的混合物,再继续烘烤,直至鸭子被烘烤得外脆里嫩,食用时搭配她特调配的酱汁,一口咬下去,外皮酥脆,口感鲜嫩,肉质饱满且多汁,令人欲罢不能,回味无穷。


    苏锦书烘烤鸭子的同时,鲁达安已经在秦逸之的教授下,学会了串串儿,串鱼干儿,还有一些时令的蔬菜,只要能串起来,就值得一烤。


    苏锦书去买了一坛子的杏花酿回来,鲁达安是个好酒的,但他护镖时是绝不会贪杯的,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规矩,他也严格认真地遵守了二十多年。


    现在,大家都没事儿,吃点喝点,即便是醉,往床上一躺一睡,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吃烤鸭时,鲁达安对苏锦书说,书丫头,你这什么时候学的做菜啊,这厨艺若是跟我回去,在城里最好的酒楼当主厨,一个月能赚不老少呢!


    秦逸之面呈不喜,“撸串儿的可以,挖墙脚的不行。”


    “唉,我早就知道,这人呐,就跟那小鸟儿一样,只要打开笼子放出去了,再想抓回去,难了!”


    鲁达安叹道。


    苏锦书却笑吟吟的道,“不然,表舅你回去跟表舅母商量一下,你们也搬来京都吧。这房子我一个人住浪费,人多还热闹!”


    鲁达安意味深长,“谁说你是一个人住?”


    秦逸之闻言面上微微有点热辣火烫。


    早知道,她表舅今日来,那自己就改日再搬过来好了。


    但事已至此,似乎也不重要的。


    苏锦书正忙着烧烤,完全没在意两人言语中的机锋。


    快吃完时院门被人一下子被撞开,冲进来一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往脚上看,竟是赤着的。


    可怜她这一路是怎样的惊恐,狼狈,连脚上鞋子不见了都不知道。


    她后头跟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兰芝。


    苏锦书手里的烤串脱手,她快步走到张姨娘跟前,“娘,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张姨娘是一路咬着唇,死死地压制着满腹的委屈,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的,这会儿见着自己姑娘了,那份心酸,那份委屈,还有那不甘,都在这时一起涌上心头。


    她抱着苏锦书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苏锦书只觉得心很疼,疼得她都失了气力去劝说张姨娘别哭了。


    鲁达安也被惊到了,已然有些微醺的他,瞬时就清醒了过来,“表妹,你说,是谁打的你?是不是苏恒那老小子?你大胆说,说出来表哥给你做主!”


    张姨娘就是一直哭,泪水把苏锦书的衣裳都打湿了。


    兰芝也陪着哭,不过她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原来今天苏静茹回了一趟苏家。


    彭氏一看到她,满心欢喜,抱住她就嗔道,“你这丫头也不想娘吗?你就不能搬回家住吗?让娘日日能见着你,娘心里也安稳些啊?”


    她拍着苏静茹的后背。


    “哎哟哟,疼,疼,别碰我!”苏静茹一把推开彭氏,后背的伤处刚结痂,硬硬的痂被不知情的彭氏那么一拍一碰,格外疼,她满眼圈儿的泪,低低喊了一声娘,就泣不成声了。


    彭氏这才意识到不对,她马上掀起女儿后背上的衣裳,然后她就看到女儿被打的惨象,她顿时勃然,“是谁打我的宝贝儿的,你长这么大,为娘的一根手指头都没舍得动你,这是谁?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如此打我的女儿?”


    苏静茹绞着帕子,撅着嘴,“还不是后院那贱人生下来的下贱皮子!”


    苏静茹在镇抚司被打,根本就不是苏锦书的事儿,可是她回去越想越觉得就是苏锦书暗中使坏,那个秦阎王才不给大皇子面子,把她打得那么惨!


    这个仇,她非报不可。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的人我来护3


    可让她跑去镇抚司暴打苏锦书, 她又不敢。


    她不怕苏锦书,怕的是那个人人望而生畏的秦逸之。


    什么?


    “苏锦书敢打你?我这就去撕了她!”


    彭氏站起来就欲往外冲。


    “哎呀,娘, 她现在在镇抚司衙门,身边有锦衣卫护着, 你去干嘛?去被他们也打成我这样儿的吗?”


    大皇子也嘱咐她说, 苏锦书是秦逸之的人,而且是过了当今圣上的明路的, 你不要去招惹她。


    苏静茹一把拉住了其母。


    彭氏万般的不甘,她咬着牙,“这事儿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 谁把我女儿打成这样的,我就让谁也同样受受这个苦楚!”


    “娘, 算了, 就当是被苍蝇踹了一脚。”


    苏静茹小脸苍白, 一看就知道是身子骨没养好。


    彭氏心疼得如刀绞一般, 她拉着女儿的手, “等你爹那混蛋回来,我定要让他去找苏锦书算账, 最好能一次打死她!”


    苏静茹冷冷道, 一次打死她?怎么可能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就让她好好活着,有待一日, 我登顶到无人能比拟的高度,定然要让她生不如死。


    彭氏犹不甘心, 她在屋里来回踱步,直骂苏锦书是小娘养的, 她娘不要脸,她更不要脸,她娘?


    彭氏眼前一亮,脸上表情变得阴沉诡异,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女儿行为不端,是她那姨娘的失职,该打。”


    苏静茹猜到她娘要做什么,忙问,我父亲不会突然回来吧?


    彭氏咬牙切齿,“他回来又怎样?那贱妇养的小贱人把我女儿打成这样,我恨不能剜了他的心头好,杀了那贱妇!”


    张氏正在自己屋里给苏恒做中衣,忽然就听到院子里芝兰惊呼,“你们做什么?老爷马上就回来了,你们乱闯姨娘的院子,就不怕老爷……”


    她话没说完,就被彭氏跟前的柳嬷嬷狠狠甩了几耳光。


    她道,“别以为有老爷护着,就没人敢收拾这狐狸精,告诉你们,这宅子里当家作主的是夫人,夫人想磋磨谁就磋磨谁,气得狠了,打死个把小妾,丫鬟,婆子,都是她们应该得的。”三四个婆子不由分说冲进屋里,把正做针线的张氏一把从暖炕上扯到了地上,接着就是一顿踹。


    直把张氏踹倒在地,脸擦破了,嘴角流着血,一双眼睛哭得红肿了,她哭着问,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柳嬷嬷恶狠狠地道,即便你什么错没有,我们夫人上来兴致了,就要打你,你有本事跟老爷告状啊?看老爷敢不敢不顾官声宠妾灭妻!


    张氏就这样一路被打,一路被拖拽到了彭氏的屋里。


    迎面,就被彭氏连甩了几耳光,她怒骂道,“好个不要脸的贱货,你生出来的好玩意,竟敢打我女儿,我一指头都不舍得碰的宝贝儿,被那小贱人打成什么样儿了?老贱货,今日,我若不让你好好疼上一疼,我枉为人母!”


    她骂着,打着,不一会儿,张氏的脸就已经被打破了,她顾不得疼,只是一遍遍地告饶,夫人,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收拾东西离开,再不出现在您跟前了,求您别打了……


    “娘,她这是在威胁你吗?知道我父亲迷恋她,她要走,不是让你与父亲之间有嫌隙吗?”


    苏静茹一通挑唆,直把彭氏气得浑身发抖,她也不甩耳光了,命人去撕张氏的衣裳,“贱妇就得有贱妇的样儿,让你露,让你都露出来,给别的男人看到了,我看老爷还会不会拿你当心肝宝贝儿!”


    几个婆子冲过来,七手八脚地撕扯张氏的衣裳。


    张氏两只手拼命去护着,可是护住了这边,护不住那边,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她原本穿得齐齐整整的衣裳,就被撕得七零八落,尤其是领口那里,不知道被哪个婆子一把扯出一个大口子,那婆子心肠太歹毒,顺势还用手抓了她胸口一把,五道清晰的血痕豁然出现在她那白皙的肌肤上,疼得张氏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就这样,那几个婆子也不肯放过她,继续扑上来,如疯狗一般撕扯张氏。


    张氏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肉了,她疼得都麻木了,也不顾得躲了,只是瞪大了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彭氏,彭氏给她瞪得心慌,走过去,在她脸上狠狠踹了一脚,她瞬时鼻口都往外涌血,整张脸也被血涂抹得如鬼魅一般可怖。


    一直围观的苏静茹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嫌弃地扭过头,“快把她弄走,看着瘆得慌?”


    就在这时,一直被几个小丫鬟挡在外头的兰芝挣脱了她们,奔了进来。


    见张姨娘如此惨象,兰芝吓坏了,哀嚎一声扑了过去,“姨娘,姨娘,你怎么了啊?你不要吓奴婢啊!姨娘……”


    张氏本来已经是半昏迷状态了,被兰芝抱着一通摇晃,人又清醒了过来,她看看四周,那几个婆子面目狰狞地盯着她,还有彭氏与苏静茹,她们母女恨不能一口将她咬死,她怕,她真的好怕,以往被彭氏磋磨,她都只是哭却不会怕,那是因为她心里有老爷,老爷疼她,会在她受委屈的时候,温声安慰她,亲吻她……


    可是,现在她真的怕了,怕没等着老爷回来,她们就把她给打死了!


    兰芝,扶我起来,快……扶我起来……


    她一张嘴,出来的都是血,血水顺着她的下颌在流淌,可是,她全然不顾,就是拼命地抓住兰芝,借着兰芝的力气,她站了起来,然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她跑了起来,拼命地往前跑,跑出了彭氏的院子,跑出了后院,跑出了大门,跑到了街上,街上的碎石子,小沙粒,把她的脚搁得生疼,可是,她都不顾了,她就是跑,她要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她再也不敢了,不敢一个人生活在那虎狼之穴中!


    兰芝把事儿说完,人都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呜呜……姨娘……真是飞来横祸啊,她一直都……都老老实实做人的,从来不敢在府里乱走,就是……怕……怕惹了夫人与大姑娘不喜,可是……可是,她们还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天爷啊,您开开眼吧!”


    “特娘的,把人欺负成这样,老子倒要去看看,那女人是不是长了一副蛇蝎心肠!”


    鲁达安真怒了,拔腿就要去苏府。


    “表舅,这事儿没完,但不是你那样去做……兰芝,你别哭了,去外头寻郎中来,给我娘好好看看……”


    苏锦书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没变,甚至眼底都一点波澜不起,她就那么平静地拿了帕子轻轻为张氏擦拭脸上,嘴角,身上的血迹,张氏还在低低哭着,眼睛都是赤红色,嗓子里也呼哧呼哧的像是堵了什么东西,苏锦书知道,这会儿她的嗓子眼里一定是如刀片剐蹭般的痛!


    “娘,您在这里乖乖的,我去给你倒杯蜂蜜水来……”


    她起身欲去。


    却被一只染了血污的手紧紧抓住衣角。


    回过头,对上的是张氏那胆怯的眼神,她不住地摇头,“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苏锦书反身抱住她,轻轻地哄着,“娘,我不走,我就在你身边守着,你乖一点,睡会儿吧,再醒来时,就不疼了,乖,乖……”


    她就像是在哄孩子,声音柔得如夏初夜里,那掠过耳际的一丝风,清清淡淡,徐徐微微。


    渐渐地,张氏的眼皮合上了。


    就是在睡梦中,她依旧死死地抓着苏锦书的衣角,她像是在做一个惊惧的梦,她的眉心蹙到一起,凝成一个疙瘩,她表情扭曲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喊救命,求人放过……


    眼泪,还是从苏锦书的眼角滑落下去。


    郎中来了,给张氏把脉后,直摇头,“她身子骨本来就孱弱,这回内里是急火攻心,外在则是被凌辱被打,内外相加,她这身子以后能不能养回来都未可知!我也只能给她开一些滋补去火的药,她服下能不能见效,就看她的造化了!”


    老郎中开了药单,接了诊费,叹着气走了。


    兰芝再度哭成泪人。


    “姨娘……姨娘会不会……”


    苏锦书厉声打断她,“不会,她一定会没事的,不许你乱说!”


    喊了这一嗓子,她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身子一摇晃,人就缓缓地往后倒去。


    “姑娘!”


    兰芝站得远,瞧见她这状况,惊呼一声,想奔过来接住她,已经晚了。


    一道身影快如闪电般从兰芝身后掠来,几乎是一息之间他就奔到她身后,长手臂揽住她的腰肢,将人轻轻抱在怀里。


    鲁达安此时正在外头院子里转圈圈,依照他的脾气,这会儿根本就不用忍,直接打上苏府,把那个什么彭氏与她的女儿一起打了,打得她们哭爹喊娘,看她们以后还敢欺负张氏吗?


    可苏锦书不让。


    秦逸之也只说了一句,稍安勿躁。


    鲁达安是信秦逸之的。


    莫名的那种信,倒不是听书丫头说他是当官的,就是秦逸之身上有那么一股子凌驾于是非之上的霸气。


    他说等等,那就等等好了,可等等这种事儿,实在是鲁达安平生最少做的,他向来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什么事儿都不隔夜。


    这会儿听到屋里兰芝惊呼,鲁达安三步并作两步,奔进屋里,就看到秦逸之如同手捧金枝玉叶般揽着苏锦书,那份小心,那份珍重,令人看了动容。


    屋子里很安静。


    苏锦书双眼紧闭靠在秦逸之怀里,秦逸之低着头,注视着她的脸,他深邃的眸子里只有她,恍惚这个世界就只剩下她与他。


    兰芝也是看呆了。


    她从没见过一个男人用那么深情与怜惜的眸子注视一个女子,她觉得这就是话本子里说的那种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她仰望他们,她祝福他们,她不由地落了泪,这是欣喜的眼泪,是为他们姑娘遇见良人而高兴的泪。


    “这……”


    老实说,鲁达安见了这一幕,很是不快,这个秦大人也着实太放浪形骸了些,怎么说,书丫头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他怎么能抱她呢?这传扬出去,书丫头还怎么做人?


    换做是旁人,这会儿他大巴掌已经呼上去了。


    还是那句话,他莫名地相信秦逸之,觉得他不是那种趁人之危,占女人便宜的混账!


    兰芝回过神来,怕表老爷误会,忙低声给出解释,“表老爷,刚才我们姑娘昏厥了,险些摔倒在地,是秦大人帮忙……扶……扶了一下。”


    好吧,这种扶,似乎有点那个啥!


    但总归我们姑娘没摔倒,没磕着碰着,那就不管怎么扶吧,扶住了就好。


    “哦,我说嘛……”


    鲁达安长出一口气,对秦逸之的信任又加倍了。


    不过,他还是给兰芝使了个眼色,兰芝领会,忙近前去,轻声道,“秦大人,我把我们姑娘扶回房里歇着吧,您……您这样也怪累的。”


    我可以说,我不累吗?


    秦逸之心头有这样一个声音在喊。


    但小女人表舅还在呢,他虽万分不舍得松手,可还是得给人家长辈面子。


    视线一直尾随着她们,直到兰芝扶着苏锦书,两人绕过后院的角门,再也瞧不见了,秦逸之这才收回目光,他冷若冰霜的脸上,没一点情绪变化。


    “我还有点事去忙,这里就拜托前辈……”


    话音落下,他人就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


    鲁达安一怔,这就要走了?还没商量一下咋给表妹报仇呢?


    虽心有疑惑,但他还是追喊了一句,“秦大人放心,这几日我不会走的。”


    表妹娘俩一个比一个身子骨弱,他怎么能放心离开?


    京都城里他也是有三两好友的,不然去找找他们,商量一个计策,总归表妹被打一事,不能不讨个说法,不然这以后表妹怎么办?


    是啊,她怎么办?


    可恨她就只是苏恒的妾,这些年虽给苏恒生了女儿,可在身份上她就是一个供男人取乐的妾,某种程度上,她甚至连苏府里的大丫鬟都不如。


    鲁达安一拳狠狠砸在树干上,他怎么就这样废物,空有一身功夫,可表妹摊上事儿了,他却不能理直气壮地上门与苏家计较,谁让表妹她妾不如婢呢?


    可恨!可恶!-


    苏恒是在酉时回的府。


    回来他就去了张氏的院子,但没见着人,就连伺候着的兰芝也没见着。


    他心里隐隐的有种不详的预感。


    正待找人问问张氏去哪儿了时,彭氏院里的柳嬷嬷就来了,她态度很恭顺地给苏恒施礼后说,“老爷,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她有事儿跟您说。”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的人我来护4


    苏恒皱眉, 神色不悦,但还是迈步往彭氏住的兰庭苑去了。


    进屋就看到女儿苏静茹趴在塌上,表情痛苦, 彭氏则坐在一边的矮凳上抹眼泪。


    苏恒讶异,“这是怎么了?”


    他并没有问苏静茹怎么回来了?


    苏静茹搬出去住在哪里?与谁有来往, 他都调查过了, 他一个礼部侍郎,正三品的官儿, 在一般百姓们的眼里,这就是高高在上的大官儿,可是当每日早朝, 他站在官员们的队伍中,那些比自己高的官儿, 甚至皇亲国戚, 他们看自己的姿态神情, 都是轻蔑的, 这也应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一说。


    苏静茹与大皇子纠缠不清, 这对苏恒来说,就是一根刺, 梗在嗓子眼里, 吞不下吐不出,他早先是极疼这个女儿的,捧在手心里养大的, 实指望她能嫁一门好亲,将来于官场上, 两家也有个扶持!


    谁知道,她竟糊涂至此, 不明不白地跟了大皇子,连个暖床丫鬟都不如,是被人人瞧不起的外室。


    那还不跟个玩意儿一样吗?


    大皇子新鲜劲儿没过,就多去几次,若是过了,那她就成了没名没份的弃妇了,冤枉吗?


    自己作践自己!


    所以,进得屋来,他忽略了苏静茹久不归家,忽然就回来这个问题,直接问彭氏哭什么?


    彭氏屏退了下人,掀开盖在苏静茹后背上的薄被。


    豁然,一条条伤痕出现在苏恒的视线里,他脸上惊愕的表情渐渐幻化成一种愤怒,父女连心,这个女儿走了歪路,他可以恨可以怨,但独独不能任由外人欺辱!


    “说,这是谁干的?”


    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苏恒想到了一种答案,难道是大皇子?他这么快就对苏静茹厌弃了?


    不问这个问题还好,一问就跟炸了彭氏的肺一般,她腾地跳起来,指着苏恒大骂,“你还好意思问我?你怎么不去问问你那好庶女?那个小贱人,她一直对茹儿怀恨在心,她怨恨茹儿生的比她好,行为举止比她有教养,甚至她把之前在安南乡下生活那些年的埋怨也强加在茹儿身上,她认为都是茹儿的错,没有茹儿,她就不会被丢在安南乡下,她就是高傲不可攀的苏家掌珠!”


    “我呸呸呸,那样的贱妇肚子里爬出来的小贱人身上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她就是个无耻下贱的货,是被全京都人都鄙视,都唾弃的卑贱小人!我恨自己,这些年太过仁慈,没有派人去安南乡下把那个贱种给结果了,若是早那么做,我的茹儿也不会有今日之劫难!”


    “哎哟哟,我自己养大的女儿,如珠似宝的,从来不舍得碰一下,却被人打成这样!姓苏的,这次你若是不狠狠打杀了那对贱人母女,我……我就去衙门出首,告发你这些年从我大哥那里贪了成千上万两的银子,你……”


    她话没说完,被疾步奔到她跟前的苏恒,一把捂住了嘴。


    他低低地咒骂,“你个蠢妇,我是你男人,我出了事儿,你以为你就能好过?你是打算带着你这与人纠缠不清的女儿回娘家吗?你以为你大哥给我银子,为的是你?你别自作多情了!那是他有求于我!你当我拿了他的银子,就光享受了吗?蠢货,我为了他,奔波在朝中各股势力之中,费尽心机,还不是为了保住他安西督粮道的位子!”


    督粮道,是专门负责一个省内粮食调配的职务。


    而安西督粮道这个职位之所以炙手可热,是朝中很多人使尽手段想要得到的,主要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特殊。


    安西作为西北的枢纽,西北是大量官兵驻扎的地方。


    每年发放到安西的军饷都是上百万两,这些钱都是用来购买粮食的,这些粮食都要 经过安西运送到西北前线。


    安西督粮道每年经手的粮食多达几十万石,而彭氏的哥哥彭吉尧在任职期间,每年都能从中克扣出一万石粮食,因为期间运输粮食数目巨大,所以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彭吉尧还会在粮食的配比上做手脚,因为征收的粮食里有大米、大豆、小麦和小米四种,这四种加起来一共几十石,他可以根据这几种粮食的价格不同,来分配粮食的比例,如此又有大笔的油水可捞。


    大越国,一石粮食就是一百斤,一万石就是100多万斤,每年彭吉尧在这里稍微动动手脚,就能随便省下几万石粮食,这些粮食一卖,他就能获利几万两白银。


    当然,这些银子不会全部落入他手中,因为他在粮食的运送与征收中做手脚,就得拿钱去贿赂那些军需官与他的上级,只要他们满意了,他做的这些手脚,就会被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去。


    苏恒就是彭吉尧在朝中贿赂官员的代言人。


    每年彭吉尧都会给苏恒送来一大笔的银钱,用以给他拉拢朝中权贵,保住他安西督粮道这个职位的,当然苏恒也会从中拿取一部分留以自用。


    这是他帮彭吉尧在京都活动的报酬。


    如果他不拿,彭吉尧反而不放心,怕他会去朝廷告发他,他拿了,那就有了把柄在彭吉尧手里,或者说,他与彭吉尧也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必须得攻守同盟才能得以生存。


    但彭氏作为一个女人,她哪里会晓得这其中的内幕,在她的眼里,苏恒就是靠着她娘家大哥给的银子,才在京都挥金如土的。所以,她一直自持是苏恒的恩人,在苏家横行,有时候甚至会口不择言地说一些请看苏恒的话。


    苏恒一向不与她计较。


    倒也不是怕彭家,主要是没必要跟一个后宅妇人论短长。


    女人对于他来说,那就是锦上添的那许多朵花,有,是风光,是脸面,没有也没甚大不了,当然遇上如张氏那样性子娇软,会哄人,会撒娇的女子,他是很愿意与之互动,给她宠溺的过程里,他作为男人的虚荣心,也能大大地得到满足!


    但他却不会为女人乱了阵脚。


    再宠的女人,只要是碍着他往上爬,挡着他的路了,他必会当机立断斩杀之!


    这也是,这么多年,他再怎么宠张氏,但他还是给了彭氏足够的荣光,并没有如那些拎不清的男人做出宠妾灭妻的蠢事儿来。


    女人如衣衫,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


    谁会为一件衣裳去喊打喊杀,费心劳神呢?


    实在不成,就脱了这件,换上另外一件呗,没准儿还有意外惊喜呢!


    彭氏瞠目结舌。


    她像是被当头的一个惊雷炸傻了一般,也不骂了,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苏恒。


    苏恒见她这般模样,知道是被自己唬住了,不会再大喊大叫,就松了手,低头他看看手心,上头沾了彭氏的口沫,不由地一阵嫌恶,喊了柳嬷嬷端了水来,洗了手,脸,情绪这才稳定下来,接了柳嬷嬷递过来的帕子,他慢慢地把脸把手都擦了。


    柳嬷嬷一直都立在屋门外候着,也是怕有人这时候跑来偷听,所以屋里是怎样的情形,苏恒刚才说了什么,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往常夫人一直对老爷态度上鄙夷,说话也有时候不那么恭顺,她都如彭氏一样认为是彭氏的娘家镇住了老爷,让老爷怕夫人。


    可是,今日方明白,人家老爷根本不怵夫人,不过是懒得与后宅夫人一般见识罢了!


    老爷这些年是给了夫人大脸了,可夫人不自知,还妄图在老爷头顶上作妖,老爷这是被她气得狠了,把实情说了,也瞬时打杀了夫人的嚣张气焰。


    她端了铜盆,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张氏呢?”


    苏恒问。


    彭氏抬头看着他,竟怕得不敢去与他对视,只讷讷道,“她……她跑出去了,我……我也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


    什么?


    苏恒震惊,他怒指着彭氏,“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


    一旁趴着的苏静茹这时以不屑的口气说了一句,“她一个妾,打就打了,杀就杀了,畏手畏脚做什么?”


    愚蠢!


    苏恒气得跳脚,他指指彭氏,又指指苏静茹,手都在发抖,“你……你们以为那张氏还是以前的张氏吗?现如今,她的女儿苏锦书得了秦逸之的眼缘,更在皇上那里挂了号,连皇上都回绝了五皇子索要苏锦书的请求,将她与秦逸之放在一起,皇上这是要重用!皇上重用的人,轻易得罪得起吗?彭氏,你个蠢货,你这是给你大哥招祸呢?你以为秦逸之那是什么人?活阎王啊,睚眦必报的小人啊!你…………”


    他瞅着这对蠢母女,已经没了任何与她们说话的兴头了,他厉声对外吩咐,“让小石头备车。”


    “老爷,你……你这是要去把张氏那个贱人找回来吗?”


    彭氏追过去,欲要阻拦。


    在她的认知里,张氏就是苏恒的玩意儿,既然是玩意儿随时都能丢弃。


    现在不是他们丢了那玩意儿,是她自己跑的,跑就跑了,再弄回来碍她的眼吗?


    苏恒狠狠一脚将其踹倒在地,他指着彭氏的鼻子骂道,“你赶紧求老天保佑,秦逸之不会出手办彭吉尧,若是彭吉尧被查被抓,你们彭家诛九族都不够!”


    啊?


    不……不会这样吧?


    彭氏被他的话吓得面色惨白,哆嗦着唇,却不知道说什么?-


    苏恒敲苏锦书家的院门,是鲁达安给他开的门。


    见是他,鲁达安立时就怒了,“姓苏的,你还有脸来?滚!”


    苏恒表情痛楚,语气愧疚,“表哥,我真不知道彭氏会对张氏下狠手,我也是刚从衙门回来,没见着张氏,问了下人才知道她受了委屈了,我晚膳都没用,直接奔这边来看她了,她……现在怎样了?表哥,我对张氏怎样,张氏知道,表哥你也知道一些的,若是我在府里,我是怎么都会护着她的,我对张氏的心,是日月可鉴的。”


    “好一个日月可鉴!想不到,苏大人还是一位有情有义的好男人!那我倒要问问苏大人,十几年前,我娘生下我就被彭氏赶出苏府,你不管不问,直到十几年后,你想要攀龙附凤,这才先想起我们母女,苏大人,敢问这十几年你是瞎了不成?你对我娘的情意是被狼叼走了?还是你根本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卑鄙小人?!”


    苏锦书面染寒霜,一步一步走过来,一声一声抨击苏恒。


    苏恒一时间,竟像是怕了苏锦书一般,蹬蹬退后两步,“锦书,你要理解爹爹,爹爹在朝中为官,如履薄冰,殚精竭虑才到如今的地步,爹爹这些年没顾得上你,那……那是有原因的!虎毒不食子,爹真是有苦衷的。”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的人我来护5


    “你有苦衷?”


    苏锦书冷笑, “你的苦衷就是谁挡着你往上爬的路,你就舍弃谁?别装出一副慈悲模样来,你瞎我却不瞎!回去告诉彭氏与苏静茹, 这事儿没完!滚!”


    “锦书,你就让我看看你娘, 我心里挂着她, 疼着她,可是我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 她被人打,被人羞辱,是我的错, 我……我保证以后……”


    苏恒的话被苏锦书厉声打断,“苏恒, 没有以后, 打今儿起, 你与我娘再无瓜葛, 我这个门, 你再敢来敲,别怪我对你动手!”


    说完, 她转身离去。


    苏恒欲要追上去, “锦书,你听我说,我真的不知情啊, 我与你娘琴瑟和谐,恩爱非常, 你不能替她做决断,你让我见见她, 她到底怎样了?我很担心,很心疼……”


    鲁达安一步过去,铁塔一般挡住苏恒,瞪着他,“你眼瞎耳朵也聋啊?没听书丫头让你滚吗?还在这里忽悠我表妹呢?告诉你,以后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滚,不然老子现在就打得你跟猪头一样!”


    院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苏恒还想敲门,就听院里鲁达安嘟哝,“若非秦大人让我稍安勿躁,老子这会儿就打你一顿替表妹出出气,特娘的,太气人了!”


    苏恒抬起敲门的手停顿在半空。


    他心头激起惊涛骇浪,这事儿秦逸之知道了?


    他要鲁达安稍安勿躁是什么意思??


    要秋后算账?


    不对,谁都知道,秦阎王报仇不隔夜,他……他是不是已经着手查彭吉尧了?


    苏恒直觉得当头一盆冷水将其浇得透心凉,他木然地转身,朝自家的马车一步一步挪去,满脑子里都在挣扎着一个问题,怎么办?就要大难临头了,我怎么办?-


    夜深了。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静静地立于苏锦书床前。


    月光清冷地洒落进来,皎洁的月光给她周身笼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她眉目如画,肤色凝白,长长的睫毛覆下来,如同颤动的蝶翼。


    如此美好的女子,谁会狠心让她伤心?


    他皱眉,黑不见底的眸子里漾起怒意,他决不会放过那些害她伤心难过的人!


    轻轻把一个锦盒放在她枕边,深深看她一眼后,他悄然离去。


    此刻的镇抚司衙门里灯火通明。


    知牧等十几人正聚在存放资料的仓库中,依次查看这些年他们锦衣卫暗中调查的关于各路官职在职人员的全部记录,尤其是与彭家有关的。


    张卓搓着眼睛,搓得疼了,总算是把困意给驱走了,他不解地问诸葛云睿,“先生,皇上这是要对彭家动刀子了?”


    诸葛云睿瞪他一眼,“问你们头儿去,说好了放假三天,老朽这刚舒坦了一天,就被提溜到这里,看记录看得老眼昏花,你还有那闲心问我为啥查?我知道为啥?查就完了!”


    肖鹏一脸坏笑地捅咕张卓,“还敢不敢多问了?撞先生腰眼子上了吧?”


    扑通!扑通!


    十几个锦袋分别丢在十几人的面前,“十倍加班费够不够堵你们的嘴?”


    什么时候秦逸之进来了,立在他们身后,冷峻的面庞上阴云密布,他眼中杀意腾腾,“就查与彭家有关的一切!事无巨细,一句话,一件事儿都不要给我漏掉!”


    众人惊愕,彭家可是出了一个督粮道彭吉尧,那是个富得流油的差事,富足了的彭吉尧,没少在朝中大员身上费银子,都要查,那这朝堂之上恐怕是要掀起惊涛骇浪了!


    半个时辰后,何祐举手,“大人,我查到五年前,彭吉尧二弟之庶子彭少凯在青楼与一富商之子争一歌姬,双方动手,彭少凯把富商之子打残,这里的残是断了其根,富商去告状,彭少凯使了银子,把当时办案的大理寺少卿李仁收买,反告富商之子把彭少凯打成内伤,内伤到底严重与否,就是大内御医也验不出来,事情发展到最后,李仁不但判定彭家官司赢了,还把责令富商倾家荡产对彭家做出赔偿!那富商愤怒之下,当堂撞死,其子听闻父亲死讯后,悬梁自尽。此案由此不了了之。”


    “抓!”


    一直立于窗前的秦逸之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知牧小心翼翼地,“那个李仁抓不了了,他于去年被贺大人查出来贪墨银,下了大狱,就在上个月,他在狱中病死了。”


    “他赚了五年,让他吐出来。”


    秦逸之的话让诸葛云睿都忍不住替坏人彭捏了一把汗,五年前他打残了富商之子,就该进大牢,他使了银子,在外逍遥了五年,这五年的享受,要一点一点吐出来的话,那镇抚司的刑具估计他是得依次尝一尝了!


    就怕他胃口消受不了啊!


    又半个时辰过去,瘦许道,“大人,这里记录着,大前年太皇太后薨,按照律法一年内,六品以上的官员家族中不许有嫁娶之事。彭吉尧堂兄彭吉亚有嫡长女,因与外男私通,怀了身孕,男方急于娶彭家女过门,生下那孩子,但按照彭吉尧的官位,彭家这一年内是不许嫁娶的,彭吉亚其妻冯氏于夜间咒骂太皇太后死得不是时候,害得她女儿只能堕胎……”


    “抓!”


    又是一个令人胆寒的字,众人再不敢懈怠,打起精神,继续查。


    直至卯时,一轮红日渐渐崭露头角,朝阳初升,霞光洒落窗前,给在窗前站了一夜的秦逸之身上披上一道金黄色的光芒,愈发衬得他如冲破暗夜,傲然临世的神一般。


    院子里奉命出去抓人的八拨儿锦衣卫已经陆续回来复命。


    人都抓回来了。


    个个捆绑着驱赶在院子一角,等秦逸之处置。


    “二嫂,你怎么……”


    “凯儿,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的案子不是早就了了吗?”


    “四婆,你……我大哥早就告诫你不要当街胡说,你偏不听,现在好了……”


    “小六子,你在私塾打伤同窗,你爹不是找人了事儿了吗?”


    “……”


    都是彭家人,男女老少都有,个个脸上都是惊慌失措,相互质问对方怎么也被抓到这里了?


    “头儿,怎么处置?”


    知牧问。


    “还要我叫你做事?”


    秦逸之转过身,一夜未眠,他眼底红血丝密布,但其威严与霸气却丝毫不减。


    “是,属下明白了。”


    知牧挥手,示意手下人把这些彭家人先带进刑室,二话不说,先揍一顿再说。


    “回来。”


    秦逸之叫住知牧,知牧疾步回来,秦逸之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知牧不住点头,随后拔腿去了刑室。


    一刻钟后,刑室里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回荡在镇抚司的上空,久久不消。


    一个时辰后,行过刑的彭家人分别被拖进了一间监牢内。


    那个上了年纪的彭家四婆,其实只被打了二十板子,但这已经让她承受不住,她躺在那里,早没了平日里站街上与左邻右舍传嘴舌,咒东家骂西家的神气了,她哼哼唧唧地如同一滩烂泥般。


    彭少凯被打得最惨。


    他被用了笞刑,锦衣卫拿了小荆条不断地抽打他的臀、腿、背,甚至打在他命根之处,疼得他当场昏死过去,醒来时,双腿之间疼如刀割,那常于青楼逍遥快活的玩意儿算是废了。


    彭家二嫂忍着被竹片打耳光,打得一张嘴肿胀如猪嘴的苦痛,悄声与其他人说,“你们道……为啥我们被抓吗?”


    有人骂道,“那锦衣卫之间说话时,我听出来了,是苏彭氏得罪了人,我们都是因她招的祸事!”


    “对,打我的锦衣卫也说了,冤有头,债有主,要我去找苏彭氏算账……”


    “嗯,我也听到了……”


    彭四婆于艰难中睁开眼睛,恨声咒骂,“苏彭氏……你……你等着……等老身出去后……先就去给……给你挠个满脸花……”


    其余人也都愤懑地咒骂苏彭氏,痛斥她自打嫁给苏侍郎,就眼高于顶,每次回彭家都是耀武扬威的,根本不把彭家长辈放在眼里……


    苏彭氏,你等着我们的,等我们出去,不把你撕碎了,就把这彭字倒着写。


    不到午时,锦衣卫给彭少凯等人的家里送信儿,允他们来镇抚司探监。


    探监时间一刻钟。


    一刻钟后,探监的彭家人骂骂咧咧地从监牢里出来,他们走出镇抚司后,招呼了在外头等着的其他彭家人,百十余人结伙直奔苏府。


    苏府,彭氏正欲睡午觉,柳嬷嬷脚下生风,奔了进来,“夫人,不知道为什么不少彭家人都跑到咱们府门前,都……都在……”


    彭氏这两日心情不好,替女儿出气,把张氏打了,可她却被苏恒又骂又踹得,女儿苏静茹又嫌弃她没本事抓住父亲的心,到如今,父亲的心里还只有那张氏母女,苏静茹当天就离开了,彭氏气得险没撅过去,等苏恒回来理论,结果他一夜没回来,她就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没睡好,这白日里刚想补会儿觉,又被一惊一乍的柳嬷嬷弄醒,气得她把手头的茶杯砸了过去。


    柳嬷嬷也不敢躲,任凭那杯子在她额头上砸出血来。


    可她还是急急地说,“夫人,您快出去看看吧,奴婢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啊!”


    可不是不对吗?


    那些彭家人一看就是气势汹汹而来,有的甚至拎着板砖,嚷嚷着苏彭氏再不出来,他们就要把苏府的大门给砸给稀巴烂。


    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章 我的人我来护6


    彭氏咬牙切齿的出来, 迎面就被四婆的老伴儿彭四爷甩了一记耳光。


    “好你个苏彭氏,你自己得罪了人,你自去承担, 凭什么让彭家其他人受你拖累,你可害惨了我那老妻, 她这一辈子再怎么嚼舌根, 我都没舍得打她一巴掌,现在好了, 被你连累的,都要被打死了。你这彭家不孝女,我要禀明族长, 把你从彭家族谱里去除,彭家没你这样祸害娘家的出嫁女!我那老妻若是在牢里怎样了, 我……我豁出去老命不要, 也要跟你同归于尽!”


    啪啪啪!


    他又左右开弓打了彭氏几耳光。


    彭氏简直都要打懵了, 她下意识地去摸脸, 脸都被彭四爷给打木了。


    但没等她回过神来, 问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彭少凯的亲爹亲娘就扑了过来, 一个扯头发, 一个挥拳头的,直把彭氏从苏家高高的台阶上拽了下去。


    呼啦啦,一干的彭家人围了上去。


    紧跟着就是就是一顿拳脚, 直打得彭氏鬼哭狼嚎地求救命。


    柳嬷嬷一看不好,忙着小厮赶紧去礼部告之老爷, 家里出大事儿了,让他赶紧回来, 不然夫人就要给人打死了。


    她再回过头来看,彭氏已经被那一百多人围在中间,头脚不见,只听得她哭嚎,声嘶力竭的,可这帮打红了眼的彭家人根本不心软,个个摩拳擦掌地都要去揍彭氏两拳、


    “快来人啊,救夫人。”


    柳嬷嬷招呼府里的下人,那些下人也不眼瞎,瞧着这一百多人来势凶猛,大有谁敢阻拦,就连谁一起打的架势,他们都胆虚了。


    何况彭氏平日里待下人也刻薄多于体恤,尤其在月例发放上,动辄就寻了由头克扣,曾发生过,一月过去,下人倒欠苏家钱的怪异事件。


    如此当家主母,谁愿意豁出去命来保护?


    见众下人都各自躲避,柳嬷嬷摸了摸额头上刚被彭氏砸出来的血痕,嗯,好疼!


    她暗暗磨磨牙,夫人,这可别怪我,是你平日里做人不成,他们不救你,我一个人也救不了,那该死该活的就看你的命了。


    但救人的阵仗还是得摆一摆的。


    是以,她扯了嗓子喊,“别打了,快别打了,等我们老爷回来定拿了你们去见官!”


    “别打了,夫人,我们来救你啦!”


    “夫人,您坚持坚持,我们就来救您啦!”


    “夫人,我们救您……”


    “夫人……”


    一时间,苏府门口就出现了无比怪异的一幕,先是一百多人围成一个圈儿,圈里也不知道围着一个什么东西,嗓子都哭喊得劈叉了,那声儿听来难听至极。圈外呢,则站着几十人,个个都精神十足地呐喊,一人喊一句,此起彼伏的,竟如同搭了戏台般,把一出大戏演绎的是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引来了不少路人围观。


    苏恒与彭家老二彭吉桂是前后脚赶到的。


    其实苏恒还可以回来的更早些。


    小厮跑去礼部大门口,跟看门的说,苏家出事儿了,请苏老爷赶紧回去。


    看门的也不敢耽搁,马上跑进去给苏恒说了。


    苏恒让小厮进去,问出了什么事儿。


    小厮就把彭氏被一百多号彭家人围在当中殴打的事儿说了。


    苏恒险惊掉下巴,一百多号彭家人上苏家门口打彭氏?


    他们是疯了吗?


    自打彭吉尧当上安西督粮道之后,苏家就一年比一年发达,彭家族人仰仗彭吉尧鼻息苟活的人越来越多,所以那些彭家分支们对彭吉尧一家子一向都是恭顺的。


    苏恒刚站起来要回去,却想起彭氏那死不悔改的德行,而且,他真的觉得彭氏蠢笨无知,实在是配不上他苏恒,若不是碍着官位在,彭吉尧那里他还能捞点好处,他早就把彭氏休了。


    今时今日,可是你们彭家要训女的,把她打死了,那也是彭家偿命!


    想到此,苏恒又重新坐回去,心里觉得,如果把彭氏打死了,那他是不是就不用担心秦逸之与苏锦书报复了?


    人死债消!


    小厮眼见着自家老爷又坐下了,他磕磕巴巴地,老爷,您快回去吧,不然……


    “你先回去,跟夫人说,我这边公事了了,马上就回。”


    苏恒一句话把小厮惊得亚麻呆住。


    我回去跟夫人说?


    夫人被一百多人围了给水泄不通,我……我化身蜜蜂边蛰他们边往里挤,估计能挤进去。


    化身苍蝇是肯定挤不进去的。


    老爷没请回,小厮不敢回,就在礼部衙门外头大门口走柳儿。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苏恒才迈着官步从衙门里出来,招呼小厮,“走,回去看看夫人。”


    小厮腹诽,夫人能不能活着等到老爷您这一看,还两说呢!


    苏恒到时,彭吉桂已经把彭家人劝阻住了,众人散开,露出已经昏死过去的彭氏。


    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衣衫被撕破了,发髻散了,脸挠花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已经没眼看了。


    柳嬷嬷凄厉地喊了一声,扑了上去,“夫人呐,你就这样被娘家人打死了啊?可怜的夫人,你到底做错了什么,让这帮人如此待你啊?”


    她哭得声泪俱下,一干的苏府下人,也都又集体合哭起来,那声儿,隔着远的,还以为是哪家百岁老妪死了,家里孝子贤孙们这哭灵呢!


    苏恒狠狠瞪了下人们一眼,那些下人们立时不敢嚎了。


    他缓步走过来,看了彭氏一眼,再转头瞥见自家朱漆大门,在外圈的彭家人,打不着彭氏,气恼无处发,就拎了砖头把苏家大门给砸得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苏恒凌厉的眼神扫过彭家这一百多口子,最后视线落在彭吉桂身上,“这是彭家家事,你处理!”


    他蓦然转身,往府里走,走出去几步,又丢过来一句,“彭氏你也带走吧。”


    彭吉桂张了张嘴,想说我妹妹已然嫁给你,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彭家不管,可是,看看被彭家人打得只剩一口气的彭氏,那是他嫡亲的妹子,他又心生不忍,到底没再说什么,吩咐随从把姑奶奶抬上马车,又怒斥了那一百多人彭家人,“你们若嫌弃丢人不够,就继续在这里闹!”


    他跳上马车走了。


    一百多彭家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都低着头,尾随着马车去了-


    苏锦书早上一睁开眼,就有重大发现,不,应该说是重金发现。


    她的枕头旁边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锦盒。


    锦盒的四角都是包着金的,而且本身材质是花梨木的,光这样一个盒子估计也值几十两银子了。


    她打开锦盒,眼前立时就是一片珠光宝气。


    盒子分三层,第一层全都是镶嵌了各色宝石的首饰,一套一套的,她大概数了一下,足有八套。


    一套保守地估价二百两银子,八套就是一千六百两。


    第二层金元宝,一个个整齐地码放在盒子里,数一数,五两一个的金元宝,有二十个。


    第三层都是银票。


    每一张银票的数额都是千两起步,最大一张的面额是一万。


    尽管数学不太好,但她还是算出来了,一共三万两。


    苏锦书瞠目,这简直就是宝藏盒子啊!


    谁给我的?


    难道是夜里哪位神仙骑着笤帚给我送来的?


    刚想到这里,骑笤帚的大神就来了。


    秦逸之是端着一碗粥走进来的,“醒啦?你娘已经醒了,兰芝伺候着她喝了半碗粥,药也吃了,人看着精神还不错,你先把这粥喝了,再去瞧她!”


    他把粥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苏锦书歪着脑袋看他,看着看着蹦出来一句,“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怎么能进女子的闺房?快出去。”


    “我又没当你是女的。”


    秦逸之嘴上如是说,心里默默跟了一句,我当你是我的……嗯,我的心仪之人。


    是,经过昨夜他熬了一夜,也折腾了彭家一夜,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欺负他们母女的彭氏被打得半死!


    他也终于与自己的心能够坦然面对,真实地承认,他看到她于张氏床边凄然落泪,当时他的心痛得几乎难以自持,他弄懂了,那是他见不得她受委屈,见不得她跟别的男人接触,甚至听不得她表舅称呼她为书丫头!


    这都是因为他心里早就被她占满了。


    没有了一丝缝隙,再容得下旁人。


    他对彭氏的震怒,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


    知晓她是个小财迷,瞧见银子就乐,他先回秦家,把他私库里的好东西装了一盒子,放在她枕头边,只为她早上醒来,看到这些亮光闪闪的东西能博她一笑!


    足矣!


    苏锦书盯着他的眼睛看,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把抱在怀里的锦盒推过去,“这是你拿来的吧?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拿走!”


    “这就是你的东西。”


    他语气肯定。


    她摇头,“不是。”


    “这是我付给你的房租!”


    他坦坦然然的,又将锦盒推了回去,“你应得的。”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


    他佯怒,“你当我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租个房子那么便宜吗?我什么身份?皇上的宠臣,大越国之栋梁,我住一日千金,这些已经是亏欠你良多了。”


    额?


    强塞给人银子,还能这样自圆其说?


    他没发烧吧?


    她伸出手去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满嘴胡说八道呢?”


    她的小手被他的大手握住了,紧紧的,“这些白的黄的,本来就是拿来叫人开心的,你心情能因此变好,就是它们的价值所在。”


    她竟难得地不好意思了,“可是……也太多了吧?”


    “不多,等下个月付房租时,我再给你多拿点来。”


    “别,别,这些都够你住上几十年了。”


    “那咱们说好了,这是我租你房子的房费,租期一辈子。”


    这有情有义的温馨对话还在持续中,鲁达安那个大老粗就闯了进来,“书丫头,我想了一晚上,觉得还是得去苏家揍那个彭氏一顿,不然你娘这口恶气不出,我妄为你表舅。”


    苏锦书这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头兰芝就蹬蹬蹬跑进来,脚步声都透着欢快,“姑娘,姑娘,太好啦,太好啦。”


    苏锦书都要懵圈了,这一大早的,一个两个三个的都往她屋子里跑,这是根本不想让她睡到自然醒啊!


    鲁达安倒好奇地问兰芝,“什么太好了?苏恒昨晚被人套麻袋了?”


    兰芝直摇脑袋,“不,比那个好!是夫人,她被打了,打她的还是她的娘家人,现在满大街都在传,说彭家因为钱起了内讧,已经窝里乱了。”


    苏锦书一怔,随后看向秦逸之,你干的?


    秦逸之耸耸肩,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又帅又飒的弧度,“我昨晚忙着给你送锦盒呢。”


    须臾又加了一句,“也许是老天爷看不过去,罚了她?!”


    “你俩这是说啥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鲁达安直摸脑瓜子。


    秦逸之转身,与其并肩往外走,“今日我请前辈在京都最好的酒楼吃一顿,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


    鲁达安更懵了。


    “庆祝……庆祝今儿个是个好天气,天高云淡,朗朗晴空……”


    啊?


    这……你这庆祝的理由找得也太随意了吧?-


    半个时辰后。


    福满楼,京都人气最旺,装饰最豪华的酒楼。


    苏锦书他们进去时,一楼大厅散座已经人满为患了,不少人还在排队等候,人都排到酒楼外头去了。


    苏锦书咋舌,这酒楼的生意如此红火,一天下来那利润岂不是日进斗金了?


    给这酒楼当老板,给个三品官儿都不换啊!


    秦逸之微眯着俊眸,狡黠地问,“哦?为什么?世人不都人人想当官吗?而且,士农工商,商人可是最低阶的一种。”


    苏锦书撇撇嘴,“那大多数人当官为了做什么?”


    鲁达安抢答,“当官为了给民做主。”


    “怎么给民做主?是当民饥渴的时候,耍耍嘴皮子,给他们画个大饼?还是当民们遭遇天灾,陷入水深火热的时候,当官的扇动扇动两片嘴皮子,拿不出赈灾粮,给灾民们管个水饱?”


    苏锦书这一番话,问的鲁达安张口结舌,讷讷半天,问道,“那书丫头,你以为当官是为了什么?”


    “为了钱!不管当不当官,有钱才好办事,不当官有了钱,管一家子温饱,开开心心度日,当官的有了钱,为民做主时也更实惠,让民们丰衣足食,不比画大饼更能收获人心吗?”


    啪啪啪!


    整个大厅里的食客们都给鼓起掌来。


    有人更是高声赞道,姑娘说的好,是个知书达理,心善聪颖的,就是不知道,这天下男子谁有福气娶了你,那可是娶回去一块宝啊!


    苏锦书被夸得不好意思低着头上了二楼。


    二楼楼梯口,一个伙计迎上来,“公子,您来了!”


    秦逸之问,“他来了吗?”


    小伙计答,“居室令丞王大人已经在梅兰厅恭候多时了。”


    嗯。


    秦逸之随即叫苏锦书跟上,与她一起进了梅兰厅。


    伙计则将鲁达安引领进了竹菊厅,给他上了茶水,说,公子很快就来了,请他稍等一会儿。


    苏锦书一进梅兰厅,就看到一个个子不高的胖子正坐在那里喝茶,见秦逸之进来,胖子站起来,施礼道,“秦大人,下官已经把印章、合同都带来了,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就能办理了。”


    “嗯。”


    秦逸之又如往常那般冷傲,眉梢眼角都向外散发着一种凌人的气势,竟迫得那胖子不敢抬头看他。


    接过胖子递过来的一张纸,秦逸之找到最后一行,在下头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他又把纸推给苏锦书。


    苏锦书讶异,“什么?”


    “租房合同。”


    秦逸之这话说来,那胖子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秦逸之睨了他一眼,他又将头低了下去,这回更低,那架势就像是要在地上找出一个洞来,他好钻进去似的。


    “不至于这样认真吧?”


    苏锦书拿起那张纸,满篇的毛笔字,在现代受了十几年文化教育,写了十几年的硬笔简体文字,她对这种繁体毛笔字,真心看不太懂,想起在现代上班当白领时,动辄万八千字的合同,若是换成这样一笔一划的毛笔字,那得把起草合同的人累个眼瞎手废!


    好吧,又跑题了,赶紧拉回来。


    “我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办事儿能马马虎虎,不认真?”


    他那老阴天的脸上又多了几分不耐。


    “好吧,好吧,签就签!”看在那昂贵的租金上,签个名字而已,赚大了!


    她拿起毛笔,把名字写在秦逸之后头,只看了一眼,没看第二眼,因为她那狗刨似的毛笔字,比起一侧秦逸之三个龙飞凤舞的字,她觉得自己分分钟得被扔出去。


    太丑了。


    丑的没眼看。


    这样的租房合同一共两份,苏锦书签了两回名字,她都不好意思留在这里吃饭了,字丑的真对不起那些好吃好喝的。


    事毕,胖子从一个盒子拿出来一枚圆形的印章,在印泥上按了按,随后干脆利落地在两张纸上分别盖了章。


    然后他满脸堆笑地道,“这合同已经得到官方认可,即时生效,二位一人一份,保存好。”


    秦逸之难得地夸了一句,“令丞大人办事爽利!”


    胖令丞诚惶诚恐,连连说,不敢,不敢……


    “已经安排好了饭菜,王令丞在这里用完饭再走。”秦逸之说完,就扯了一脸狐疑的苏锦书从梅兰厅走了出来。


    走进隔壁的竹菊厅,苏锦书忽然想起来问道,“大人,令丞是个什么官儿?”


    秦逸之站定,耐心地给出解释,“这位王大人的官名全称是居室令丞,是我朝设立的官名,负责管理房屋买卖过户的。”


    鲁达安听到了,问一句,“你们去办理过户手续了?谁买房子了?”


    苏锦书后知后觉,“不对,我刚才签的不是租房合同,是买房子过户!”


    她忙把那张签了她大名的纸拿了出来,举到眼前,连猜带蒙地把纸上的字一个一个读了出来,“秦逸之现将坐落于嘉禾大街三十五号的酒楼福满楼过户给苏锦书,经双方友好协商同意,特立下此过户合同,此合同一式两份,妥善保管。”


    甲方:秦逸之 乙方:苏锦书


    苏锦书猛然抬头看向秦逸之,其眼中有惊疑,有困惑,更有不满,“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他昨晚上送一盒子金银珠宝给她,理由是房租。


    这会儿又把这么一个大酒楼过户给了她,她进来前可是瞧见了,这酒楼上下三层,里外有三进院子那么深,不说酒楼生意如此好,日进斗金不是玩笑,就说,在京都最好最繁华的嘉禾街上,这样一座宅子,其本身的价值,就不可估量!


    她是吃了龙胆凤髓了,敢在那酒楼过户合同上签字?


    嗯,她真吃了。


    因为她真签了。


    鲁达安也震惊了,他家这位小外甥女,进酒楼之前还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小女子,虽说有一个小院子住着,但在这满京都挥金如土的有钱人当中,她就是个小虾米。


    可进来这才小半个时辰,她就暴富了?


    一跃成为这家大酒楼的老板?


    哎呀,我掐我自己一下,看我是不是在替着外甥女做梦呢?


    他想罢,狠狠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好疼。好疼,是真的,我家外甥女真发达了!


    哈哈!


    “等等,大人,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是这样大的一份恩惠,我不能接受!”


    苏锦书说着,就将合同推给秦逸之。


    秦逸之不急不徐,拿起那份合同,翻过来,指了指最下角的一段文字,“读一读?”


    苏锦书诧异地接了过去,读,“买卖双方,任一方毁约,都要赔偿居室局纹银十万两!”


    违约金十万两?


    “那胖子,他……他怎么不去抢?”


    苏锦书惊呼出声。


    “他太胖,怕抢了跑不动,被人撵上!”


    秦逸之眼睛眨了眨,眼底都是阴谋得逞的坏笑,他举起酒杯,“前辈,来吧,这会儿咱们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庆祝由头了,庆祝苏老板走马上任,早日成为京都首富!我先干为敬。”


    他倒是痛快愉悦,一仰脖子,把酒喝了。


    鲁达安傻眼,端着酒杯,拿眼神问苏锦书,“书丫头,喝还是不喝?”


    苏锦书看着手里的合同,想撕了,可那十万的违约金,她靠当厨娘每个月几两银子的月俸,她得干到哪一辈子去?!


    想了又想,她终于想到一个既不用付巨额违约金,又能合理合法地把酒楼还给秦逸之的法子,她端起酒杯,“秦大人,这酒楼我暂时替你管着,平日里没事儿时,我可以过来做菜,帮您多赚点,以后等您娶妻那日,我将这酒楼作为贺礼赠与您的妻子!”


    说完,她将酒给喝了。


    秦逸之与鲁达安对视一眼,俩大男人眼底的意思都是,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反正这酒楼她是接手了。


    蛮好!


    为过户成功干杯!


    饭后,秦逸之带着苏锦书与鲁达安去后厨走了一趟,又将酒楼里的掌柜,伙计,厨子都叫道一起,将福满楼新任老板介绍给了大家。


    众人皆惊。


    这酒楼的原主人其实是秦老夫人,这是她的嫁妆产业。


    但后来老夫人把这酒楼给了公子,公子平常也不大来,多数是掌柜黄平安在管理。


    黄平安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如今的秦嬷嬷黄鱼娘的弟弟。


    黄鱼娘陪了老夫人很多年,一直未婚,秦老夫人赏她主姓,她因此被府里人称呼秦嬷嬷,也只有老夫人才喊她鱼娘。


    她唯一的弟弟黄平安在秦家也有二十多年了,如其姐鱼娘一样,都是极其忠厚老实之人,深受秦家两位主子的信任。


    对于秦逸之 将福满楼过户给苏锦书,黄平安也有点意外,但一个当奴才的,最要紧的原则就是顺主子的安排,只管尽心为主子做事,至于主子怎么决策,那是主子的事儿,他是不能多言的。


    不过,他还是打算过两日,等其姐鱼娘陪着老夫人从庙里回来,他把这事儿告之她,她定然会跟老夫人禀明,至于老夫人的反应会是怎样,那就不是他一个下人能干涉的了。


    从福满楼出来,苏锦书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离。


    鲁达安却当街对秦逸之一躬到底,他诚恳地道,“鲁某人是个粗人,不会说些好听的,但大人对书丫头关爱与照顾,鲁某人感谢直至!”


    秦逸之扶起鲁达安,只淡淡一句,她开心就好。


    回到家里,苏锦书一手捧装满了金银珠宝的锦盒,一手抓着那张福满楼的过户合同,恍如梦里,天上真的会掉馅饼?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某大人的一句,“拿了我的房租,不得帮我整理床铺吗?”


    兰芝应声,“大人,奴婢给您整理吧?”


    秦逸之拒绝的理直气壮,“拿人银子就得替人办事,这天经地义。”


    苏锦书看看锦盒,再看看合同,嘟哝一句,果然他的银子没那么好赚的?


    站在窗外,看着苏锦书给他铺床单,叠被子,他嘴角的笑都藏不住了。


    果然祖母说的对,男人就得娶妻,收拾床铺什么的,还是妻子收拾得熨帖,睡起来舒服!-


    苏恒是在第三天又找上门的,与他一起来的还有彭家老二彭吉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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