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替换8
苏锦书匆匆将纸条塞入袖袋中, 刚一转身就瞧见王大壮端着一碗佛跳墙走了过来,“苏姑娘,之前多有得罪, 这碗佛跳墙是我的拿手菜,你赏脸尝尝?”
不能要什么就来什么?
苏锦书脑海里闪过连翘那张纸上的字!
“我家苏姐姐不吃你们做的东西,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在里头弄着巴豆啊刺痒花啥的?我家苏姐姐身子骨柔弱, 受不起!”
苏锦书没想好怎么拒绝,顺子直接而不客气的怼上了。
边说还边大男子汉似的将苏锦书往自己身后一拉, “我家苏姐姐做的饭食好吃得让人想把舌头都吞了,就你家佛跳墙,都不用我苏姐姐给你品评, 我鼻子可灵了,一闻就知道你这道菜里没有火腿, 就缺失了这道菜的风味, 冬菇与冬笋, 你只加了冬菇, 不但让这道菜的营养价值减少了, 更降低了口感!”
说完他一脸你走吧,别关公面前耍大刀了的神情。
这下苏锦书也有点惊讶, 到镇抚司这些日子, 她还没做过佛跳墙,只是在一次与顺子、樱桃闲聊时提及过这道菜,说过这样类似的话。
不过, 顺子的鼻子的确很灵,只闻了闻就能断言菜里缺啥, 嗯,好好培养, 假以时日,能成个不错的厨子!
苏锦书暗暗惊喜。
王大壮脸都绿了。
他做的菜还从来没被人如此实言相告过?尤其对方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帮厨?
他连尝都没尝过自己做的这道菜,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就这样放过他,自己以后还在慈幼局后厨怎么混?
臭小子!
他低吼一声,三两步奔过去,攥紧拳头,冲着顺子的面门就打了过去。
“顺子!”
苏锦书眼疾手快去拉顺子,顺子也不是个傻的,知道拳头打过来首要就是闪避,所以他往旁边一闪一跃,苏锦书的手就在半空中抓了个空。
“王主厨,他还是个大孩子,你八尺高的爷们对一个孩子动手,你真不怕被人骂欺凌弱小?”
苏锦书嘴上怒斥着,动作却不慢,伸手就把那根烧火棍拿在手里!
“苏姑娘,你这是想动武?成啊,我让你们俩……”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另外一个声音道,“你还是让我们仨吧。”
大家转头一瞧,神出鬼没的周采买又出现了。
“周头儿,他那话太难听!”王大壮觉得很冤!
“忠言逆耳,给你挑毛病那是成全你,让你厨艺更精尽的!你也不想想,为啥你每天做的菜,食材都是极好,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可孩子们都不怎么吃你做的!”
周采买一通硬塞式的教训,直把王大壮说的又气又愤,他抖着手,指着后院亭子里那几个精神萎靡的孩子说,他们能不能活是我该管该问的吗?别说这些个小孩子,那就是大人吃了……
“王大壮!”
周采买这回是彻彻底底的惊天怒吼了。
王大壮也似乎被吼清醒了,他讷讷着道,我,我给孩子们送饭去了。
说完,拎起一个大食盒,逃也似的走了。
“苏姑娘,他就这副没脸皮的样子,您别生气,回头我指定罚他!”
苏锦书淡淡瞥了他一眼,“周采买,我怎么觉得你这慈幼局的事儿比那大内皇宫里的宫路都要来的曲折往复呢?”
这个……
周采买一脸尴尬不知道如何回答。
好在这时候有一个小孩子跑进来,他小手扯扯苏锦书的衣角,“姐姐,你能不能带我去找找小陶子?”
是那个叫小虎的孩子。
“小虎,苏姐姐正忙着呢,你不要捣乱,听话!”
周采买脸上变颜变色,忙不迭近前来拉小虎。
“我不,我就要找到小陶子,他一个人会害怕的!”
小虎哭了,本就病态的脸上更多了几分凄楚可怜。
“周采买,你是想去镇抚司喝茶吗?不过……”她停顿冷笑,“镇抚司可没上好的雨前龙井。”
周采买吓得一哆嗦,扯小虎的手缩了回去。
“周采买,我这里还缺点菠菜叶,不知道是从王主厨那里取,还是你去外头买?”
苏锦书看了一眼王大壮灶台旁满满一盆的菠菜。
周采买抬袖子擦汗,“还是小可出去买吧,苏姑娘稍候!”
看他远去,苏锦书牵着小虎的手,两人走进院中凉亭。
“小虎,跟姐姐说说小陶子,他是自己跑出慈幼局的吗?”
“不是的,姐姐,小陶子半年前得病了,就和我一样吃不下去饭,跑不动,说话多了就憋闷。”
小虎说到这里,张大嘴巴使劲喘了几口,这才又接着说,“后来来了一位助养姑姑,她专门照顾小陶子,一开始我们还羡慕他,可是后来有一天小陶子就不见了,问别的助养姑姑,说小陶子被他那位新姑姑带回家去住了。”
“也许这样做对小陶子比较好呢,他到了姑姑家里,与她的家人一起生活,会有助于他身体恢复。”
“不是这样的。”
小虎好像很焦急,他直摇头,可又怕自己的话苏锦书不信,到最好眼泪都流出来了,“姐姐,之前也有几个这样病了的孩子被带走,就再没回来,小陶子一定和他们一样再回不来了!”
苏锦书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安慰小虎。
她猜度,这是慈幼局特意的安排,为的就是让无药可医的病患孩子能最后享受到家的温暖,让他们走的不那么孤单凄凉!
这类似于现代的临终关怀!
这时小虎又说了一番话,惊到苏锦书了。他说,那天我又看见那位带走小陶子的姑姑了,她去了院长的屋子里,我就悄悄跟着,想问清楚小陶子的下落,那姑姑和院子说,我们之前说好的照顾病秧子仨月,得五十两,可到头来我还贴上一副棺材板,你们呢拢共才给了30两!
院长说,我为什么没按协议走,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吗?那孩子虽然父母不在了,但他的族亲还在,你们现在给我弄了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万一他的族亲找来,你让我如何应对?能给你30两,也是为堵住你的嘴!
那姑姑气的叫嚷,30两你也想堵住我的嘴?我出门就喊,你们慈幼局作恶多端,残害小孩子……
说到这里,小虎的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姐姐,院长一下子变得好可怕,她掐住姑姑的脖子,低声骂她,你个黑了心肝的贱妇,你还敢威吓我?你不想想,一旦你那人高马大的夫君知晓了你与你那女干夫的丑事,你们趁机害死了你夫君的亲骨肉,你当他会轻饶了你们?好啊,有胆子你就和慈幼局对着干,慈幼局上头,皇宫里头有人罩着,你呢?你就是去衙门告状,通女干这一条罪就得打你三十板子,不打得你皮开肉绽,我这个慈幼局的院长就换你来当!”
小虎心有余悸,不由得浑身微微颤抖。
“她们发现你了吗?”
苏锦书忙问。
小虎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脸颊,“我害怕,就悄悄跑开了。”
“那你这些话都跟谁说过?”
小虎再摇头,“我只跟姐姐你说过,本来打算告诉连翘姐姐的,可她好忙的。”
小虎低下了头,“我知道小陶子已经死了,可我想找到他,让他有个地方住!”
苏锦书明白小虎的意思是想让小陶子入土为安!
“小虎,你放心,姐姐会帮你找小陶子的,但你今天跟我说的话再不能跟别人说了,知道吗?”
“说了我就没命了吗?”
小虎的眼中闪过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悲怆,“死了也没什么不好,能见到爹娘,见到小陶子,反正他们都说下一个就临到我了。”
苏锦书心一惊,“小虎,谁说下一个就临到你了?”
“我和小陶子,小菊,小蚂蚱得了一样的病,他们都被新助养姑姑带走了,也会有人来带走我的。”
小虎的眼神冷冷的,像一片没底儿没希望的绝境之水。
苏锦书不禁抱住小虎,抚摸着他的后背,入手的感觉竟是瘦骨嶙峋,一个年龄有九岁,却看上去只有五六岁样子的可怜孩子,他的命运已经太苦了,那些人究竟为了什么还要让他活得这样惊恐与不安?
心头忽然萌生一个念头,我要带他走!
离开慈幼局,这个据说是孤儿们天堂的地方!
饭菜都做完了,周采买又端着茶壶来了,他说,辛苦苏姑娘了,喝杯茶歇息歇息!
苏锦书也不客套,端起一杯就喝了,紧张得顺子直盯着她看。
苏锦书知道他是信不过周采买,怕他在茶里使坏。
但苏锦书能确定此刻就是给周采买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自己怎样,因为她的后头是镇抚司衙门,是一帮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
“哎呀,周采买,我以前没来你们慈幼局不知道,原来你们这里的孩子真是太可爱了,我呢,打小就喜欢小孩子,可惜我娘只生了我一个。”
她满是遗憾地开了口。
“苏姑娘喜欢孩子还不好说,寻个好人家嫁了,想生几个就生几个。”周采买陪着笑脸说道。
“世事难料,我对这个世界的人和事都失望得很了,所以笃定终生不嫁了。”苏锦书故作期期艾艾的样子出来。
她这是让男人骗过吧?
周采买腹诽,正考虑这话没法接,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当下四处瞧瞧,见没人注意这边,他就往前走了两步,凑近苏锦书,压低嗓音,“苏姑娘,若你真喜欢孩子,想养个孩子跟前玩几天,我这里倒有个好买卖,保你既可以过了与孩子嬉戏的瘾,还能赚上一笔!”
“哦?有这样的好事?周采买,快说来听听?”苏锦书眼角眉梢都浮现出惊喜之色,但她的一颗心却莫名紧张起来。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替换9
“苏姑娘, 我们这里有一个规矩,就是对那些得了重病,不久于人世的孩子呢, 可以放出去养,只要有人想将其带回家, 院长那里通过允许了, 那就可以将他带走,而且, 照顾这孩子,如果能一直到他离开人世,那就可以得到一笔辛苦费!”
“多少?”
苏锦书佯作对辛苦费很感兴趣。
“这个……明文规定是五十两银子。”
周才买有点拿不准。
“这么多钱啊?我一个月的月例才一脸多。”
苏锦书双眼亮晶晶, 瞧着就很惊喜。
她说,“周采买, 我很感兴趣, 要不你帮我找院长说说?我很喜欢小虎, 想带他走。”
“成!谁让姑娘心地善良呢!”
实际上, 他心里可能在想, 谁让你苏锦书后台硬呢?我这边帮你赚了一笔外快,有一天锦衣卫想要为难我, 你也好帮我说几句好话。
他虽不是什么矜贵身份的人, 但他这个采买惯于与人打交道,对上巴结奉承,看脸色行事, 对下斥责谩骂,看人下菜碟, 经年下来,他练就的是一双狡猾诡诈的眼睛, 他早就瞧出来了,那些个锦衣卫很看重此女子,此女子,在镇抚司必是能说得上话的。
所以,他觉得自己这行为是未雨绸缪,谁知道意外跟遭殃哪一个先来呢?
两人正说着,从前院就急急来了几个人。
为首的是高氏身边的安嬷嬷。
“苏姑娘,我们主子说了,你今儿个的饭菜做的不错,她让你到前院去领赏去。”
安嬷嬷眼稍子都撇到天上去了,一副目无凡人的得势狗腿子范儿。
苏锦书面无表情,“我是奉命前来做菜的,就是出任务,不需要皇子妃破费,劳烦嬷嬷替我跟皇子妃说一声。”
“你这是不遵从我们皇子妃的命令?”
安嬷嬷一张老脸上阴晴不定。
“如果你非要这样说,那我也没办法。”
苏锦书转身要走,却听身后安嬷嬷怒喝一声,“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把我给她绑了去?我们主子想见的人,还没有见不到的。”
她这是想硬来?
苏锦书的想法与行动达到了一致,她飞速奔到一边的花圃旁,从角门一侧拿了一枚花锄,“来吧,让我看看是你们脑袋瓜子硬,还是这花锄硬?”
她也没准备善了。
高氏那货根本就憋着坏呢,而且这坏估计是拿了自己为苏静茹出气,尽管苏锦书并没想透,高氏为什么会选择与苏静茹同流合污,但她还是决定了,与其送上门被折辱,倒不如在这里光明正大地跟他们打一架,她要的就是扩大矛盾,让前院参加募捐的人都知道后院这场闹剧,或许高氏也会忌惮一些,自己能借以脱身。
“给我上,你们四个还拿不住一个小丫头!”安嬷嬷率先撸胳膊挽袖子,冲了过来。
其他几个嬷嬷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
苏锦书抡起花锄,对着安嬷嬷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哎呦喂!
安嬷嬷一声惨叫,抱着脑袋就蹲地上了。
其他几个人先是微微一怔,而后就在安嬷嬷气急败坏的叫骂声里继续冲苏锦书扑来。
比起这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苏锦书纤弱的身量还是不够看。
就抡了两下花锄,花锄就被其中一个嬷嬷用力给攥住了,她再用力一扯,花锄就从苏锦书的手里脱开,到了那个嬷嬷手里了。
“你不是很能耐吗?还敢打伤我们安姐姐,你可知道,安姐姐那是五皇子妃的奶嬷嬷,我们五皇子妃都不舍得打她罚她,你竟给她打破了头,小丫头,今儿个你死定了!”
嬷嬷叫嚣着,挥起蒲扇大小的巴掌,对着苏锦书那嫩白的小脸就抽了下去。
苏锦书瞪圆了眼睛,她鼓足了气,只等着那婆子这一巴掌过来,她先闪开,再给她一个扫荡腿,即便不能摔她个狗吃屎,那也狠狠地在她的小腿骨上踹一脚,她若不嚎叫着蹲下去,她苏锦书这个名字就倒着叫。
她感受到一阵掌风掠来,身子倏地往旁边一闪,紧跟着飞起一脚,朝着那股掌风来的方向踢了过去。
额?
怎么回事?
料想中的那婆子粗壮的大象腿呢?咋没了?哎呦呦,我踢空了……哎呀……
她一脚踹空,用力过猛导致的身子往前蹬蹬蹬奔了几步后,眼见着就要结结实实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了。
这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从失重前倾的状态中拉了回来,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人使劲儿太大了,竟将她直接贯入怀中,于是,刚暗自窃喜不会摔个狗啃泥了,她的小脸就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疼得她哎呀一声惊呼,再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深邃若海般的眸子。
再一看那个欲打她脸的嬷嬷被突然而至的秦逸之踹出去十几米,已经昏死过去了。
“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秦逸之都要被她这话给逗笑了,我若不在这里,你这会儿早就摔得鼻青脸肿了,怎么你这还嫌弃上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我被疯狗咬了?”
“我听见疯狗吠叫了。”
两人你一句疯狗咬人,我一个疯狗吠叫,直把安嬷嬷险些气了个仰倒。
“秦指挥使,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您这是压根不把我们五皇子妃放在眼中了?”
“听听,她自己多有数,也知道自己是别人养的一条狗!”
秦逸之薄唇轻启,满满的不屑。
“是疯狗!”
苏锦书不满地补充。
狗可是人类忠实的好朋友,还是有好狗的。
“嗯。”
向来不屑与女子论长短的秦指挥使,竟一改常态,与苏锦书有来言去语地讨论,这一幕,看着怎么那么诡异?
在场的其他几个嬷嬷都心有余悸地往后退了几步。
只有安嬷嬷被气得涨红了老脸,冷哼一声,道,“谁又不是主子养的狗呢?”
这话有暗指。
秦逸之转身,宛若浸润了前年冰潭水的眸光,冷冷地扫过安嬷嬷,直把她看得浑身抑制不住地打着冷战时,他幽幽地开口,“对,我就是皇上养的一条狗!你最好回去关照你的主子们,让他们一定把屁、股擦干净了,否则被我查出一点点端倪,都会死死地咬住他们不放!”
隐隐的,安嬷嬷觉得她今天可能为主子惹了不该惹的祸了。
但她嘴上还是狐假虎威地道,“秦指挥使,我们主子不过是因为苏姑娘饭菜做的好,所以想请她过去,亲自打赏她,还请秦指挥使看在五皇子的面上,允我们请苏姑娘过去!”
“回去跟你们主子说,她是我的人,想动她,先估量估量,她能不能与镇抚司抗衡?”
秦逸之揽着苏锦书的腰肢往外走。
“秦指挥使,你为了一个厨娘,甘愿与我们五皇子为敌吗?”
安嬷嬷气急败坏。
秦逸之没回应。
继续揽着苏锦书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回身踢起一枚石子。
石子不大,如拇指肚。
啊!
一声惨叫后,安嬷嬷捂住唇,唇上一阵刺痛,手心里一片湿漉漉,拿下来一看,满手心的血,当下是又惊又痛,不由地哀嚎着,“主子,老奴被人这样……”
话音未落,又一颗石子到了,砰一声,再次哀嚎声起。
一枚不大的,白色的颗粒状物件砸到安嬷嬷的脚面上,她低头一看,竟是她的一颗门牙。
她顿时嚎得跟杀猪似的,但嚎叫声戛然而止,是一个嬷嬷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安嬷嬷的嘴,她惊恐地指着不远处,那里秦逸之已经站住脚,正回头冲这边冷冷地注视呢!
只怕安嬷嬷这里再鬼嚎一声,他的小石子就又到了,这次打哪儿真不知道,万一打眼睛呢?门牙打掉了凑合着能吃东西,就是说话漏点风,眼睛一旦打瞎了,那可就看不见了!
安嬷嬷也意识到前景不妙。
当下闭了嘴,扯了那嬷嬷挡在自己身前,她将脑袋贴在那嬷嬷身前,嘴里含混不清地咒骂着,天杀的秦阎王,你不得好死!小贱人,咱们走着瞧,老娘接下来要不把你卖到青楼去,老娘跟你姓,你最好化身妖精,天天被秦阎王缠在裤腰带上,不然……
她牙掉了,噗噗漏风,那一股股不断从胸前袭来的口臭与血腥气,直把那嬷嬷给熏得要昏过去。
她只能强忍着,谁让安嬷嬷是高氏的奶嬷嬷,在五皇子府后院嚣张惯了的,她开罪不起。
同时,她还在心里默默念叨,秦阎王,冤有头,债有主,您要踹石子打安嬷嬷,您跑另一头打去,可千万不要打我啊?不是我非要护着她,是她硬扯我当肉盾的!
四个嬷嬷吓得原地玩不准说话不准动,足足半个时辰,这才有人惊颤颤地四下里张望,秦逸之与苏锦书早走了。
走廊那边空余一阵又一阵的邪风,朝着这边刮啊刮,她们刚被秦逸之骇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被那风儿一吹,不由地激灵灵打个冷战,随后集体松口气,感谢老天爷,观世音菩萨,西王母娘娘,秦阎王总算走了,求诸位路过的神灵保佑,我们永远不要再遇上他!
“哎呦喂,可疼死老身了!主子……主子,老身被人羞辱,活不了了啊!”
回魂儿后的安嬷嬷扯了嗓子,哀嚎着,被俩嬷嬷架着回前院,找高氏诉苦去了。
拐过弯,苏锦书使劲推开了他。
“大人,那么多人,男女授受不亲,请您以后不要……”
“无妨,反正你以后也没打算嫁人,名声对你,无所谓。”
秦逸之一句话,惊得小女子下巴都要掉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他,“你……你听墙角?”
堂堂镇抚司指挥使大人,会干这种下三滥的事儿?
咳咳!
某指挥使干咳两声,“你当我是什么人?”
顺子?
苏锦书刚想到顺子,顺子就拎着工具箱,从后厨的小门走了过来。
“苏姐姐,我娘说,为女子若不嫁人生子,那就算白来这世上走一遭了!您是个好人,好人得有好报,您一定能遇良人,生……好几个可爱的孩儿,我和樱桃帮您哄孩子……”
得,连保姆都有了。
苏锦书哭笑不得。
顺子却机灵地从两人身侧溜了过去。
“苏姐姐,秦大人就是个好人……”
苏锦书:这小子回去得好好教训一通,遇良人,秦逸之是良人吗?且不说门第玄虚,就是他这个人本身,成天板着一个活阎王脸,谁跟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成天面对这张脸,那不得早早抑郁而死啊!
不成,打死他她都不嫁他!
秦逸之:嘿嘿,这小子上道儿,回去马上给他涨涨月例,小嘴儿叭叭的,说的还挺对!
两人大眼瞪小眼儿一会儿,苏锦书扭过头,“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我还有事儿。”
“什么事儿?”
“我托周采买去跟院长申请带小虎回去养!”
她瞅着四下无人,压低嗓音说,“这个慈幼局有古怪,带小虎回去可以作证人。”
“隋五娘不会同意。”
“你怎么知道的?”
苏锦书不解。
倏然,她看到走廊另一头,闪过一抹粉色的身影,尽管只是一瞥,她依稀能猜出来,那是连翘姑娘,隋五娘的助理。
马上她想到另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安嬷嬷拦截的?”
秦逸之看着她笑而不答。
苏锦书秒懂,“是连翘告诉你的。”
她用的是肯定句。
秦逸之赞许地点点头,这丫头最招人稀罕的一点就是脑瓜子转的快,机灵得狠,每次他还没想到要告诉她,她就能猜出来他想告诉她的话,这叫什么来着?
对,心有灵犀一点通,俗名夫唱妇随。
哈哈!
他嘴角上扬,压制住内心的爆笑,但表情还是出卖了他。
你得意个屁啊!
不就觉得连翘这样的美人儿给你通风报信,是你的男性魅力征服了她吗?
她撇撇嘴,“连翘是你的人?!”
额?
撇嘴?
你这什么表情?
为了你,我可是把一枚暗插得毫无破绽的老桩都给拔了,诸葛老儿现在还鄙视我重色轻敌呢!
你……你怎么能撇嘴?
你不该感动得热泪盈眶,主动投怀送抱感谢我吗?
她又道,“以色服人,那不是真本事,作为一个有胆识有气度的男人,得用自己的行为去博得别人的赞许,否则就落了下乘了。”
我草!
我怎么就落了下乘了?谁以色服人了?
秦逸之满脸几欲滴墨汁的阴霾,一路喘着粗气跟着小女人出了慈幼局,脑子里最后一点理智告诉他,这里不是自家地盘,等着回去了,他一定要好好审审这小丫头,到底是谁告诉她的,自己以色服人?
老子品性,武功,气质,哪一样不是出类拔萃的?
对谁老子还值得用色?
草草草!
气死老子了!
苏锦书出门就遇到周采买了。
准确点说,他是专程在这里等候苏锦书的。
“苏姑娘……”
他面有愧色地张嘴,“真对不住,那个忙小可没帮上!实在是抱歉!”
因为之前就从秦逸之那里得知了结果,所以苏锦书也没多问,只点点头,说,“周采买,谢谢你了。”
“不……不用谢啊,是小可没用,没帮上姑娘,也不知道院长怎么了,别人一问就可以啊,真是没想到!苏姑娘,小可为表歉意,这个请您拿回去,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就是一点食材,您这样清瘦,得吃点好的补补。”
他将一大竹篮子的各色食材递了过来。
苏锦书低头一看,有干贝,干菇,鲍鱼,海参,鱼翅等等,都是高档的食材,“这不……”
她刚欲拒绝,周采买却误会了她别的意思,当下低声解释道,“苏姑娘您放心,这不是那边的食材,是小可每天专门采买给院长食用的。”
他这话让苏锦书一下子想起连翘的那张纸条,纸条上也说,别食用小孩儿灶的吃食。
很显然,这两人的意思是一样的。
小孩儿灶的吃食……有什么内涵呢?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替换10
镇抚司。
秦逸之的书房。
苏锦书与之面对面坐着开始了一场在诸葛云睿看来, 别扭至极的对话。
苏锦书:你既然暗插了人在慈幼局,那你应该早就知道孩儿灶的隐秘了吧?
秦逸之:最近才知道。
苏锦书:怎么可能?连翘不是你的人吗?
诸葛云睿很无奈地翻白眼:因为他原本暗插人的用意也不在孩儿灶上!
苏锦书微顿:那为什么?
秦逸之挑挑眉,不回答。
诸葛云睿再度无奈地:事关重大, 不能说。
苏锦书默。
好一会儿,她问, “那现在你知道孩儿灶有问题了, 还打算置之不理?”
秦逸之:你知道答案。
诸葛云睿暴起,“我说咱们能不能别这样瞎耽误工夫了?说重点!
苏锦书:“小虎说, 刚被接出去养的小陶子死了,但不知道死后被弄到哪里去了?他还说,之前也有别的孩子, 她们都与他得了症状一样的病,先后被接出去养后, 死在外面!这里有个疑问, 为什么这些孩子会得一样的病?还有, 虽然慈幼局是打着对生病的孩子临终关怀的目的将人接出去养的, 而且会给助养姑姑五十两的费用, 那么问题出来了,慈幼局为什么这样做?是出于真正的对孩子的关心, 还是另有原因?说到费用, 周采买说,慈幼局的哪一个孩子都不缺钱,她们的名下有很多钱!那么, 她们死后,这笔钱的去向是哪里?”
秦逸之:问题的确出在孩子们的吃食上, 连翘说,她怀疑给孩子们做饭的食材都泡过一种药水, 这种药水浸泡后的菜,常年食用,会慢慢得病,当然哪个孩子最先得病或者说哪个孩子的病情最重,取决于这个孩子的身体壮实程度!
诸葛云睿总结,“因为吃了同一样药水浸泡的菜,所以才会得一样的病。”
秦逸之,“关于钱的去向,已经着人去查了。”
话音刚落,知牧与张卓推门进来,“头儿,没拿到,那个隋五娘很难缠,说没有什么死亡名单,孩子没了,她已经很痛心了,哪儿还有心情弄什么死亡名单?”
这个结果在几人的意料之中。
隋五娘出自宫里,她的身后一定是宫里某位掌权者!
至于是谁?
消息灵通如秦逸之至今都没查出来。
主要是隋五娘出宫之前一直都在浣衣坊,那里可是宫女们最噩梦般的去处,没白没黑的洗衣裳,做事,挨打,被骂,身体与精神被双重折磨,进宫的任何一个宫女,只要还有一分的能力,都会想法子,走关系,离开浣衣坊。
偏偏隋五娘在浣衣坊里一干就是十年。
直到她到了出宫年龄,顺利出宫的前一刻,她还是一名卑微的浣衣坊宫女。
按照常理,在宫里混的,抱谁的大腿,谁就罩着她,那最起码也会将她调离浣衣坊,即便不将其在身板留用,也会给她安排一个轻松又不招惹是非的活儿,不然谁关键时刻为你玩命?
所以,隋五娘的背后主子,无迹可查。
“那慈幼局是哪个部门成立的?”
苏锦书也奇了怪了,这个隋五娘还真有点现代社会里那些警匪大片里神秘莫测内鬼的特征!
秦逸之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是,也许隋五娘与宫里谁谁谁没关系,但与主持成立慈幼局的某位大官有关系呢?
诸葛云睿直接抛出答案,“就礼部,你那便宜老爹的上司,辞职回家养老那位礼部尚书主持成立的。”
他!
苏锦书也有点傻眼。
这位赵高赵尚书官职一停,可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隋五娘不太可能是他的人。
“管她是谁的人!咱们先找证据,找出证据,抓住这女人,就不信咱们镇抚司衙门的诸多刑罚还不能撬开她的嘴?”
诸葛云睿拍板决定了。
秦逸之与苏锦书两人对视一眼,似乎眼巴前就这条路子可以行得通了。
问题又来了。
找证据从哪里开始?
“我觉得必须要拿到孩子们的死亡名单!大人让连翘监察慈幼局是什么目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就关心孩子们,如果不制止隋五娘她们,那些孩子都会有危险!而且,从这条路子去查,最容易找到证据,毕竟,死的孩子不止一个,那就说明不止一个助养姑姑,找到这些助养姑姑……”
苏锦书说道。
“可是她们不给名单,我们也不能抄了慈幼局。”
知牧愁的不行。
“明里拿不到,咱们就智取。”
苏锦书笑得很诡异。
“怎么智取?”张卓不解。
“笨死了,你们的苏姑娘的意思,去找个会偷的,偷!就叫智取!”
诸葛云睿拿手指弹知牧与张卓的脑瓜崩,“笨死得了!”
“哎呀,猪叔,我们脑瓜子笨都是给你弹的,下次再弹,得给钱!弹一次,五两银子!”
知牧摸着脑袋,嚷嚷。
“你们的脑袋是金子做的啊?一次五两银子,你不如去抢!”
诸葛云睿气得翘胡子。
知牧与张卓笑着跑开,“对,就抢你,猪叔,猪叔……”
“你才猪,你们镇抚司一窝猪!”
诸葛云睿脱了鞋子,丢那俩货,不过可惜的是,那俩功夫还不错,跑得快,鞋子根本就不可能打到他们。
诸葛云睿捡鞋子回来,就发现镇抚司衙门一窝猪里最大的那位,目光冷冷地盯着他,他打了个哆嗦,赔上笑脸,“一窝里不包括你,你在窝外头!”
窝外头的不也是猪?
秦逸之脸色更难看。
诸葛云睿正想着怎么找补找补,哄哄这位睚眦必报,听不得一句难听话的小爷,就听那边苏锦书慢悠悠地补刀,“不说了,我去煮猪食了!”
诸葛云睿先她一步往外跑,“我帮你切菜去。”
“先生说错了,猪食还用切吗?都是剁猪食,把猪食剁得碎碎的,猪也好美美地进食,是不是?猪大人,啊,不,秦大人?!”
苏锦书话说完,诸葛云睿拐了个弯,转头往前面大门跑。
“先生,你不剁猪食了啊?”
苏锦书后头喊。
“我还是抓紧跑吧,不然等下老朽就得变成跟那猪食一样的啦!”
但他还是低估了秦大人的功力,眼见着他就要跑出前院了,只听后头一阵疾风袭来,紧跟着一只靴子就到了,不偏不倚地打在他后背上,也幸亏是打的后背,不然错个位置,打在老腰上,估计余生剩下的这些岁月,诸葛先生就得在轮椅上嘚瑟了。
就这也把他打得以趔趄,险些摔个狗啃泥。
他蹬蹬蹬几步,才稳住身形,然后头也不回地跳着高儿跑了。
接下来两天,镇抚司衙门大门后门都增加了人手。
尤其前门门口竖起一块牌子,上书一行大字,唯诸葛云睿与老鼠不许进。
我与老鼠一个级别?
气得诸葛云睿在衙门大门口走柳儿,可是秦大人有命令,谁也不敢违背!
守门的几个锦衣卫平常跟诸葛云睿也是插科打诨惯了,还是头一次见老头儿这样垂头丧气,当下有点于心不忍,“先生,您说吧,您还有什么遗愿?都说出来,我们帮您实现咯!”
“滚犊子,老子且死不了呢!”
诸葛云睿怒。
“您都在阎王爷那里挂了名了,您还死不了?”
“他……他才不舍得老朽呢,老朽是他的智囊团……一员。”
想到秦逸之如今身边有一个美女智囊,他这个老头儿智囊似乎……可有可无?
莫名一阵惊慌,秦小子不会真不要老朽了吧?
这个睚眦必报的小儿!
晚饭苏锦书做的佛跳墙。
食材是现成的,周采买给的那些。
顺子噘着嘴,跟樱桃嘟囔,苏姐姐这段时间又累瘦了,那个周采买说这些食材都是给姐姐补身子的,她怎么拿出来做给大家吃啊?那些锦衣卫一个个壮得跟牛似的,压根用不着吃这么补的东西!
樱桃也摇头,“苏姐姐就是这样好啊,她不舍得一个人吃……”
苏锦书听了,真想争辩,我真不是不舍得一个人吃!我主要是怕补大了,再健硕如牛,这里又没有减肥茶……
“顺子,你把这盒佛跳墙拿出去给诸葛先生,他这两天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
苏锦书递给顺子一个食盒,半道儿食盒被人劫掠去。
“他好得很,跟猪一样好的胃口,吃嘛嘛香,不需要你多费心!”
秦逸之黑着脸。
“不是,你这生起气来还没完没了,是不是?不就一句玩笑话吗?说你是猪,你就是啊?先生那嘴是开了光了还是咋滴?”
她一通叭叭。
这人太小气了,一句话惹恼了,怎么就哄不好了呢?
“那你说说,谁告诉你,我以色服人的?说清楚明白了,我就允了诸葛老儿进来。”
“额?那您还是让他在外头溜达吧,他上了年纪,管住嘴,迈开腿,比较适合养生!”
苏锦书拎了食盒进去,门啪一声关上。
一抹笑浮现在某人嘴角,小样儿和我斗?
吃完晚饭,苏锦书从后门出去,到大理寺溜达。
为啥从后门走,前门不是有个诸葛先生在走柳儿吗,帮不了他,还不爱听他唠叨,索性避一避吧!
在大理寺门口,遇上急匆匆出来的兰姑,似乎哭过,眼睛红红的。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替换11
苏锦书忙叫住她, “兰姑,你这是要去哪儿?”
兰姑一看到她,眼泪又禁不住落了下来, “苏姑娘,我今儿个在后厨忙完了, 听前头来饭堂吃饭的衙役说, 我哥出差回来了,发现我侄子跟嫂子都不见了, 他寻了一天,不得结果,这才跑到衙门来报。他出去辛苦了几个月, 一回来就妻子儿子都不见了,一定很难受!我请了假回去看看他……”
“兰姑, 你别太难过, 事情一定会有水落石出那天的。”
尽管苏锦书心里已经确定最先失踪的小石头大概是出了事儿了, 但她还是好言劝慰兰姑。
“谢谢苏姑娘。”
兰姑犹豫了一下, 还是眼神热切地看着苏锦书, 问,“苏姑娘, 他们都说锦衣卫那边消息灵通,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我小侄子的消息?”
苏锦书甚至不敢去对视她那期待甚切的目光,“兰姑,我托他们了, 暂时还没消息,也许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你说呢?”
“嗯。”
兰姑很用力地点了点头,作势要走, 却不料脚下一踉跄,整个人就蓦然地往前倒去。
苏锦书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住了,“兰姑,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兰姑泪如雨下,“苏姑娘,我……我哪里吃得下去饭,只要一闭眼,眼前都是小石头被关在一个黑屋子里,一声声哭喊着叫姑姑,我……我真对不起死去的爹娘,他们临死前是将哥哥托付给我的,他们说,哥哥是个男人,心粗,不懂料理家务,要我多帮些……我…如今连家中唯一的血脉都给看丢了,我没脸见我爹娘啊!”
她已然是泣不成声了。
一时,苏锦书实在是寻不出合适的话语来安慰兰姑。
扶着她羸弱的身子,她说,“兰姑,走吧,我送你回去,顺便看看你家里有没有什么关于孩子失踪的一些行迹,可能会因这些行迹找到小石头呢。”
“啊?真的吗?苏姑娘,你……谢谢啦,我给您跪下啦……”
说着,她就要下跪。
被苏锦书一把扯住,佯作生气,“你再絮叨,我可就要回镇抚司了,镇抚司有最晚关门规定,若是违背了今夜我就得睡大街了。”
“啊?苏姑娘,都是我的错,走,咱们走!”
兰姑咬咬牙,强撑着,与苏锦书一起往家走去。
刘家在一处逼仄的小胡同里,房子是租来的,每个月三百钱,价钱贵点,但优点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儿,这也是于氏强烈要求的,当初刘大曾经商量过她,咱们就一家三口住,不若租一处大院子里的其中两间厢房,一间当卧室,另一间做厨房兼起居室,那样的话,租金一百钱足以。
可是于氏说什么都不答应。
她直骂刘大是个没用的男人,连个单独住的地方都不能给她,还闹着要回娘家。
为了帮哥哥,兰姑在京都大街小巷里转悠了几天,磨破了鞋底子,这才寻到这处单独的小院儿,院子从外面看着有点破败,但好在能满足嫂子的独居要求,兰姑偷偷把院子租下来,又用力两天里里外外做了打扫,修葺,这才把哥哥和于氏喊来。
于氏还是不满,觉得地角太偏了,她逛街太远。房子也太破,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尤其是连一个实木的大衣柜都没有,她的那些衣裳没地儿搁。
刘大看看妹妹磨破的鞋子,收拾房子弄得她浑身上下灰头土脸的,心疼不已,他怒道,“于氏,我家情况就这样,你要是觉得实在委屈了你,那我写休书,放你去另找一户好人家!”
于氏一听,有点怂。
她早先嫁了三回了,每回都是因为与人私通被丈夫抓现行,如今,她恐怕百里之内都出了名,还被娘家的两个嫂子扫地出门了,流落街头时遇上刘大,刘大成天忙着给老板跑买卖,根本不知道她名声很坏,而且刘大是个老实人,哪里经得起于氏的狐媚手段,不消两天,她就将刘大勾到了床上,睡过之后,就算赖上刘大了,说什么她清白身家都给刘大毁了,刘大得负责,不然就去衙门告他!
刘大是个本分人,他不知道于氏本性风流,当下就保证会负责。
改天,他就请了媒人去说亲。
于氏那几个嫂子也不要刘家彩礼,只说,人接走了,就概不退还!
刘大虽略有不满,觉得于氏的这几个嫂子怎么说话那么刻薄,于氏是个人,又不是商品,怎么能用“概不退还”一说?
但他还是按照规矩,给于家上了礼,并用轿子将于氏娶回了家。
现在于氏想要一个舒适的居住环境,这本无可厚非,可刘家的确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根本填不满她的欲壑,见到妹妹为他奔波,忙碌,刘大对于氏说了狠话。
于氏自知离开刘大没她好果子吃,之前她嫁的那几个男人都不似刘大好拿捏,所以,她做出一副为了刘大这个丈夫,她忍受了百般委屈的样子,随同刘大搬进了小院儿。
眼前的小院儿的确有点破旧。
但在寸土寸金的京都,能在这里有一个独院已经是很好了。
苏锦书随着兰姑走进去,看到喝得东倒西歪的刘大。
兰姑大惊,“哥哥,你从来不会喝酒的,这是怎么了啊?”
刘大抬起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好容易看清楚来人是妹妹兰姑,他悲凉地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都是……没心肝的人……是骗子……我愿意为她能改……好好给小石头当……娘,想不到,我……我竟害了我的孩子……小石头你在哪儿啊?你快回来吧,爹……爹一定好好护着你……”
说到后来,他哭起来,一个老爷们哭得更失去了依靠的孩子似的,让人听了心里发酸。
兰姑也陪着哭。
好一会儿,兄妹俩停止哭泣。
苏锦书烧了点热水,给两人一人倒了杯水,“喝点吧,这世上就没过不去的火焰山,你们别急,好好想想,小石头能去哪儿?咱们一起想想法子。”
“唉!都是我,我害了孩子了。”
刘大捶胸顿足。
“哥,你快说啊,小石头到底怎么了?你为啥这样说啊?”
兰姑急了。
“我……唉……”
刘大长吁短叹,良久才擦着眼泪说,“我去衙门报他们娘俩的失踪案,出门遇上李二了,李二说他也是去报案的,我没心思问他报什么案,转身要走,他却拉住我说……说……”
“哎呀,哥,说什么啊?”
兰姑急得直跺脚。
“唉,家门不幸啊,出了个祸害!”
终于刘大将实情说了出来,原来李家跟刘家是邻居,李二的哥哥李大是个沿街叫卖的货郎,刘大不在家,他时不时就拿点针头线脑的小恩小惠给于氏,时间长了,耐不住寂寞的于氏就与他勾、搭到一起了。
四邻早就瞧出他们俩关系不正常,只是瞒着刘大兄妹。
李二也知情。
那日李大回来说于氏赚了一笔钱,他准备跟于氏私奔,但不放心李二,要带李二一起走,但为避人耳目,他们不能一起走,他和于氏先走,出城后在杜家老店那里住一晚,等着李二前去碰面,然后三人一起离开京都,换个地方过活。
李二遵照约定,第二日一早就感到城外的杜家老店,没曾想,问老店老板,那老板说,压根没见过于氏跟李大。
李二慌了,沿着来路又找回了城里,去了刘家,刘家铁锁把门,根本没人。
他又去了几个哥哥常去的地方,问他的朋友,都说有两日没见着他了。
李大与李二打小就没了爹娘,兄弟俩是相互依靠着长大的,所以他们感情很深,李二能确定,他大哥不可能会撇下他一个人远走高飞,所以,种种情况考虑下,哥哥李大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而且这事儿可能是要命的,不然他怎么没去城外杜家老店,也没回家?
想及此,李二就跑去大理寺报失踪案。
在衙门口遇到刘大,刘大说他也是来报案的,他妻子跟儿子都不见了。
李二更慌了,万般无奈,才将实情告诉了刘大,希望能跟刘大联手,一起找寻于氏和李大。
刘大这才知道,原来他头顶上早就是一片大草原了,失子之痛,被戴绿帽之恨,两者齐齐地逼向他,把他逼得透不过气来,他才想着要用酒来麻痹自己,最好能一醉解千愁!
“你们有没有检查过,小石头的东西少没少?”
孩子失踪,基本上可以归纳为两种情况,按照小石头目前的情况,一种是忍受不了继母的虐待,离家出走,这种情况下,小石头脑子是清醒的,他会想到要带走一些东西,估计他没有钱,那就是他喜欢玩的物件或者是衣裳总会带几样吧?另一种情况就是被人拐走或者是被谁谋害了,这种情况的前者,小石头应该是在外头被拐,所以他随身的穿戴总是要有的,后者呢,可能是穿戴好被害,也可能是睡着了,没穿什么衣裳被害,所以,这两种情况都需要知道,小石头的东西到底有没有缺失?
“我去看看。”
刘大擦干眼泪,去了小石头住的屋子。
时间不长,他出来,一脸的悲痛,“什么都没少,我所知的孩子的衣裳鞋子都在……”
于氏是不会舍得为小石头添置衣物的。
这意味着什么,通过苏锦书刚才的解说,兄妹俩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那就是小石头被害了!”
苏锦书不得不下这个断言。
刘大和兰姑都又哭起来。
“兰姑,刘大哥,你们别哭,现在事情已然这样,咱们就要查出凶手,给小石头报仇!”
“对,苏姑娘,你说,我怎么做才能给小石头报仇!”
可能也是早有所有预料,所以当苏锦书把这个事情的真实情况说出来,兰姑的心反倒不那么哀伤了,她咬着牙,怒道,“我一定要给小石头报仇,哥,你呢?”
“小石头是我儿子,刘家的独苗,我这几年在外奔波,也是为了他,谁想到……我发誓,今生要是找不到杀害小石头的凶手,我刘大誓不为人!”
刘大也不哭了,目光坚定,“苏姑娘,你安排吧,我做什么能帮着找出凶手!我要亲手把他碎尸万段!”
苏锦书没有刻意地去给他科普说,杀人要偿命,你如果将凶手碎尸万段了,那你也得偿命!
人在极度悲痛与愤怒之下,说说狂话,会适当地让自己减压,总比刘大因为愤怒与悲痛都压抑在内心,最后成为一个随时能爆炸的火药桶要好吧?!
至于抓住凶手,他是不是真能做到手刃仇人?
那就是大理寺卿贺大人的事儿了。
“刘大,你现在马上去大理寺报案,报杀人案,你儿子被杀!”
她又看向兰姑,“兰姑,你与我一起去四邻走访走访,主要查查最近这一段时间于氏都做了些什么?”
嗯,好。
兰姑洗了脸,眼底的绝望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愤怒与坚韧的复合体。
苏锦书想的是,市井小民最喜闻乐见的就是张家长李家短的杂事,尤其是于氏这样的,她丈夫在外出差,她与李大勾连,明铺暗盖的,可能早就被左右邻居给看了个满眼了。
所以,他们会被四邻更为密切地关注,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这样的话大家聚堆在一起聊天时,也就有了新话题。
果然,他们只走访了四家,就从这四家得知了不少关于于氏的情况。
本来那四家人看到兰姑也在场,不好意思多说。
兰姑也是个痛快的,直接说,我跟我哥已经知道于氏做的丑事儿,这回来问大家,就是为了搜罗证据,进一步在休于氏时,让她净身出户。
她这样一说,那四家的人立马表示会与刘大跟兰姑统一战线,大家一起让这不要脸的于氏颜面扫地不说,还臭了名声,看以后她还能骗老实人不?
第一家的三婶说,就那个于氏跟李大的事儿,可不止一天两天了,得有小半年了吧?
兰姑咬唇,她大哥一家搬到这里也就半年时间,可以说,于氏这是在她哥刘大第一次随着老板出差,就与那李大有染了,这女人可真不要脸!
三婶继续说,“那个于氏也是个会浪的,时常买点酒,炒俩菜,天黑后,叫了李大,两人一起喝,这时候啊,她就把小石头打发出去,说是家里柴火不多了,让孩子去东山上捡干柴!你说说,这得是多狠毒的心呐,这天都黑透了,她是打着孩子有一双火眼金睛,能在黑天里看到山上的柴火?唉,我那小儿子就偷偷把小石头叫到我家里来,好歹呢,给他个馍馍,孩子能吃口,不然啊,真得被那毒妇给饿死了!”
第二家孙大娘气得都拍了桌子了,“什么人呐,真不是东西,那□□打起小石头来,是没头没脸的打啊,连痒痒挠她都给打断了,可怜那小石头身上是深一道浅一道的伤疤,看着吓人呐!”
兰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怪我,我不配当小石头的姑姑,我怕来的次数多了嫂子不乐意,我就……”
她来一次于氏指桑骂槐一次,她实在是受不了于氏的这个脾气,就有几个月没来了。
“哦,对了,就上个月,于氏往家带回来一个孩子,说是孤儿,她给助养的,我们都不信,扯鬼话呢,就她那心肠,还有那好心助养别人的孩子?不过,我之后瞅着他们家倒出来的垃圾里头,可净是好东西,鸡鸭鱼肉的不说,还有鲍鱼壳儿呢!我寻思着,她是不是有个富户亲戚两口子都死了,她才把那亲戚的孩子接回家来养,是想吃绝户?”
兰姑跟苏锦书对视一眼,都暗忖,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啊!
第三家是个打铁的铁匠,与李大素有往来。
“李大这小子没啥坏心眼,就是好吃懒做!”
都入夜了,王铁匠还在忙着赶活儿,东头财主家订购了一批农具,三日后就要,王铁匠说今晚上得通宵了。
他边干活边扯李大的事儿。
“李大跟于氏好上这事儿,是李大亲口告诉我的,有一日,那小子红光满面的就来了,说刚吃了一顿佛跳墙,滋味美得很!我说他吹牛,就他那懒惰的习气,能买得起做佛跳墙的食材?他说,这还用买?哄得于氏高兴了,那娘们克扣点小陶子的吃食,也就够我们俩祸祸了。”
苏锦书听到这里,精神为之一振,本来她那日在慈幼局问过小虎,接走小陶子的助养姑姑姓什么?
但小虎不知道。
没想到,查小石头失踪案,竟查到小陶子身上,这可是一举两得了。
“王大哥,那个小陶子您见过吗?”
王铁匠用帕子擦擦汗,“见过一回,那次是李大请我喝酒,去了才知道,是于氏做的菜,她那时候旁边坐着一个小孩儿,瘦的皮包骨,说是她远房亲戚的孩子,叫小陶子!我瞅着那孩子脸色不好,精神也很差,像是不太好养活的样子!我小声跟李大说了,李大却哈哈一笑说,就等着他死呢,他死了,我跟于氏就有银子了!”
他说的是小陶子死了,于氏就能拿到助养的费用五十两银子?
“王大哥,他有没有说,那孩子死了,他能得到多少银子?”
王铁匠摇头,“他没说,但看那得意的神情指定不少,估计……得上百两银子吧?李大那小子别看是个懒惰的,胃口可是不小,他早先跑码头做过买卖,据说一买一卖,进账出账就是几百两银子呢!我瞅着他那神情,这一笔怎么也不能少于他做买卖的收入吧?”
明明周才买说,助养一个病孩子的费用是五十两!
那李大这得意洋洋的几百两银子从哪儿来?
第四家就住刘家隔壁。
是个打扮俏丽的小媳妇。
她与于氏还是有一点交情的,两人呢平常都是在家里做家务,闲着没事就端个小凳子坐在门口闲聊。
“她跟李大那事儿,我早就知道。呸!我说过她几回了,刘大是个老实本分的,你得知足,谁知道,于氏撇撇嘴说,知足能当银子花?能当绫罗绸缎穿?我天生就是个富贵命,我得奔银子去……”
“可是,李大也没钱啊,她奔李大图什么?”
苏锦书不解地问。
“奔他活儿好呗!”
小媳妇很暧昧地笑了,“于氏跟我说几回了,在李大身下,那才叫做女人!唉,这女人呐就是不能尝鲜,一尝到别的滋味,旧滋味就不稀罕了!现在她也走了,我索性也不瞒着你们,有啥说啥,就前几天,有一天晚上,我正睡得朦朦胧胧的,忽然就听到于氏房门反复地关上打开,像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还隐约有李大的声音,两人嘀嘀咕咕的,像是在做什么事儿?我第二天早上问于氏,晚上家里怎么了?她支支吾吾说,没啥,就是她吃坏了肚子,起了几次夜上茅房呢!她家茅房也有门的,茅房门一开响动特别大,我能听得出来,所以我敢断定那晚上她不是起夜跑茅房,可是具体做什么,她不肯说,我也猜不出来!”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小石头不见的?”
苏锦书隐隐的觉得小媳妇说的这一夜,与小石头的失踪有关系。
“哎,你别说,好像还就是从那天晚上起,我就再没见着小石头!我还问于氏呢,她说小石头出去野去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还说,你怎么不找找?她回我一句,关我什么事儿,又不是我儿子!那娘们不地道,孩子是刘大的不假,可人家刘大娶你回家,不就图你对孩子好,能料理好这个家吗?我这个人呢,也爱美,爱打扮,可我对孩子那是一等一的好!不似她那样儿的,缺德。”
想了下,小媳妇忽然又说,“也可能那晚上于氏是在忙她那助养的亲自的小孩子的事儿,因为第二天傍晚,我看她一脸高兴地回来,像是捡了宝似的,我问她去哪儿了?她说亲戚的孩子死了,她去找人把那孩子的后事儿办了!”
小石头失踪与小陶子的死,是同一天晚上?
苏锦书忽然想起小虎跟她学的,“我听院长骂那个姑姑,你害死了你男人的亲骨肉,把小陶子的尸体不知道弄去哪儿了?万一小陶子的族人过来找我要,我怎么办?你还嫌弃三十两银子少?若不是为了封你的嘴,一两银子我都不给你!”
当时苏锦书并不知道助养小陶子的姑姑是于氏。
现在上下这样一串联,于氏助养小陶子,小陶子死那天晚上小石头失踪,小陶子尸体知道被于氏弄哪儿去了?那小陶子的棺材里装的是谁?
苏锦书腾地站起身来,疾步往外走。
“苏姑娘,你……怎么了啊?”
兰姑追出来。
“快,去找人来!”
苏锦书刚走出小媳妇家,迎面就遇上张彪,“苏姑娘,你这是遇上什么事儿了?找人干嘛?只要能用上……”
“张大哥,你快去找你们贺大人来,让他与你一起去慈幼局,问隋五娘,小陶子的棺材埋在哪里?”
苏锦书急急地说道。
“不就去慈幼局问个消息吗?还用我们贺大人,我一个人去就成!”
“不,你与贺大人一起去,她也不会告诉你的,你这样,现在就把人手散下去,去棺材铺,查于氏从哪家棺材铺订的棺材?”她又略寻思了下,接着说,“棺材买了,肯定不能用人抬,得马车拉,再派人查拉棺材的马车车夫是谁?把这人找来,查问棺材埋在哪里?”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蓄谋1
只要有了明确的目标, 张彪与其手下办事还是很麻利快的。
只用了半个时辰,他就查明了于氏购买的那家棺材铺,胡家棺材铺, 据棺材铺胡老板说,于氏买了板子最薄尺寸最小的一副棺材, 问她是给谁买的?
她说是助养亲戚的孩子, 结果那孩子命短死了。
拉棺材的马车车夫也找到了,顺藤摸瓜, 查出于氏是和李大一起把那个小棺材埋在城外西山上。
棺材很快就被挖了出来。
打开后,兰姑哭喊了一声,小石头啊, 人就晕了过去。
刘大看着棺材里躺着的小石头,颤着声儿说, 小石头, 我的儿啊, 你死得好惨啊!于氏这个贱人, 我要杀了她, 给我儿子报仇!
然后不久,就又传来消息说, 有人报官, 说在去城外三十里铺的路边树林里发现了两具尸体,一男一女,经过李二辨认, 男的是他哥李大,女的是于氏。
李、于二人身上的财物, 包括于氏的首饰都被劫掠一空。
据李二说,他哥不可能一点钱不带就与于氏私奔, 他们身上是有大笔银子的。
所以,两人被杀初步怀疑是劫财。
“贺大人呢?”苏锦书眉心紧蹙,李、于二人被杀,真如表面看的那样是因为遭人劫财被杀吗?
“我在这儿呢,苏姑娘,苏姑娘,我也正好有事儿找你,有话跟你说。”
应声而来的是风尘仆仆的贺延舟。
老远看到苏锦书,他的俊脸上越发神采奕奕,加快脚步往这边来。
啧啧!我们年底搞的长跑比赛上,我们大人跑得都没现在走得快!
张彪感慨。
苏锦书尬笑,“是,贺大人腿长,腿长走得自然快!”
张彪扭头看她,良久,他呵呵笑道,“苏姑娘,装糊涂你可是一把好手!”
站在小石头的棺材前,贺延舟说,“李、于一案,看起来是劫财杀人,可是按照一般常理,劫财的目的是图财,并非是杀人!那劫财的劫犯也不是傻子,也明白杀人偿命的道理,为了钱杀人再把命搭上,他不值得啊!”
苏锦书由衷地赞道,“贺大人果然是断案神手!”
贺延舟脸红,“比起苏姑娘,我这点微末伎俩不值一提。”
“贺大人谦虚了,大越国要是多贺大人这样善断案的清官,好官,那老百姓何愁有冤无处诉?再也不会有人唱,衙门口朝南开,有冤没钱别进来!”
苏锦书的话让贺延舟眉角眼梢的喜色都要遮掩不住了,他给张彪使了一个眼色,张彪会意,“我去那边看看他们查得怎样了?”
没人理他,他自去了。
这边就只剩下苏锦书与贺延舟。
贺延舟只觉得脸上热得厉害,想伸手去摸摸,温度估计能烙熟鸡蛋饼!
偷瞄一眼身侧的苏锦书,俏脸依旧,眉心轻皱成一个结,似在琢磨什么问题,他轻咳了一声,徐徐开口,“苏姑娘,我自打在小塘子河村见到你,就对……”
你字还没说出来,就听身后传来冷幽幽的一句,“贺大人,我没记错的时候,你我在小塘子河村见到苏锦书时,她还是男装打扮?哦,我明白了,人人说,贺大人青年才俊,气质非凡,却一直不曾娶妻,原来是因为贺大人有龙阳之癖,不喜近女色啊!”
这话石破天惊,惊得现场的两位都啊的一声叫后,各自退后数步,扭头朝说话之人看去。
秦逸之几步到了跟前,立于两人刚刚闪开的地方,将贺大人看向苏锦书那灼灼含情的目光挡了个密不透风。
“秦逸之,你才有龙阳之癖!再说这里是大理寺的办案现场,你来做什么?”
潜台词,哪儿都有你,闲的吗?
对于贺延舟不客气的质问,秦逸之一点回复的意思没有,他只是借了贺延舟的话转给了苏锦书,“这里是大理寺办案的现场,苏锦书,你来做什么?”
苏锦书看看这见面就掐的两位,顿时无力感袭上心头,“成,我走,你俩斗!”
“等下!”
俩大男人齐齐地开口。
苏锦书没好气地,“还有啥指教?”
明显这是真生气了?
俩男人相互对视一眼,贺延舟先笑着道,“苏姑娘,你可别跟某些嘴上没把门的人一般见识,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先别走啊,咱们再捋一捋这两起案子。”
“嘴上没把门的总比没脑子的强!谁说这只是两起案子的?这明明就是四起!”
秦逸之不客气地反驳了贺延舟。
“四起?”
贺延舟惊愕。
“第一起是刘大之子小石头的失踪案,第二起是刘大之妻与其女干夫被杀案,第三起是慈幼局小儿被毒害案,第四起……”
说到这里,苏锦书犹豫了一下,澄澈的眸子里水波微漾,她看向秦逸之,似乎在琢磨,这第四起案子到底能不能公开?
“第四起是慈幼局死亡小儿身后财物被劫掠案!”
秦逸之狭长的眸子如同浸润了深冬的雪水,冷幽幽的令人瞧着发冷。
“这第三起与第四起,我根本就不知道,与刘家子以及刘家妻有什么关系?”
贺延舟简直都要震惊得跳起来了,四起案子串联成一个案中有案,再有案,还有案,我的天,这是要上达天庭的节奏?
是他贺延舟这个大理寺卿见识太浅薄吗?
如此一个案连接着另一个案的案子,他着实是闻所未闻啊!
“眼珠子再瞪就要掉出来砸脚面子了!”
秦逸之总是能抓住贺大人的不算漂亮的瞬间!
“你……我根本没有瞪眼睛,我可是文官!”
我最温文尔雅,不似你,活阎王一个,被百姓们拿来吓唬夜哭郎的家伙!
贺延舟面上一红,深怕苏锦书笑话,偷瞄一眼心仪女子,却见她眉心深锁,似乎知晓这四起案子让她更不安了。
“不是,秦大人,你跑这儿来干嘛?第三第四起案子的真凶你都抓住了吗?”
贺延舟道。
哪知道,人家秦逸之根本不搭理他。
“照你说的法子,知牧他们从牢里把那个神偷儿放出来,但神偷跑了。”
苏锦书惊诧,这人还在这里闲话江湖,死亡名单没偷出来,神偷逃了,不赶紧去抓?
“他倒是把死亡名单送进镇抚司了。”
他没说,神偷儿自持轻功了得,所以竟把得手的死亡名单送去他在镇抚司衙门的书房。
就在神偷转身要越窗而出时,他一只鞋子打中了神偷的后腰。
神偷从窗台上跌落在他的脚边。
他欲要喊知牧把人送去大牢。
神偷说,他家中老母缠绵病榻许久,郎中下断言,老人活不过今年末。
“大人,我回家给老母送终,老母走后,办完她的后事,我就主动回大牢里继续完成余下的刑期!求大人看在我那老母不久于人世的份上,准我回家侍奉!”
秦逸之放走了神偷。
神偷是扶着老腰走的,秦逸之那一鞋底子到底是留了些手段的,不然他当日就可以半身瘫痪了,也不必去回家侍奉老母,直接陪着老母去阴间也是可能的。
“按照死亡孩子的名单,我的人去查问了那些个曾经的助养姑姑,她们都说,慈幼局与他们讲好的是,孩子一旦病死,她们就可以到慈幼局来领取所助养孩子的所有钱财,不过,这些钱财可不是都给他们的,她们只需从中拿出五十两银子的助养费用,其余的都要送去钱庄,以无名公子的名字存上,银票拿到后,就去隔壁的茶楼二楼包房,会有一位老先生在那里等着,届时把银票都交给他就行了!”
秦逸之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听着像是在讲一个毫无危险的故事,实际上,这个故事里,那些个怀里揣着几万甚至十几万的银票,她们哪怕是稍稍动一下不该有的小心思,那么等在茶楼里的那位老者,即可就会变成杀人的刀,将那些个妇人杀死!
“不用说,于氏跟李大是起了贪心,她们想拐了小陶子剩下的银票跑,结果就被杀了,还被伪装成杀人劫财的现场!”
苏锦书不觉后背冷嗖嗖,自古财帛动人心,多少人折损在那些红白之物上,只可惜的是,人在局中,自以为聪明,压根想不到,会有一双牢牢锁住她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在她们贪心生成时,一剑出鞘,杀人见血!
“是。而且于氏并不是个案!助养姑姑里有一个宋氏,助养的是一个叫小菊的小姑娘,她算是个聪明的,想到了一旦贪墨那些银钱,会被追杀,所以,她压根没逃,从慈幼局拿到银钱在钱庄存完之后,她绕了几圈又回了家,自此再没人见到她!”
“那些人到处追杀她,却一直不得她行踪!一个月后,也是她该着,入冬后天冷,隔壁邻居烧火炕,不知道怎么炕洞堵了,邻居就想起他们家的火炕与那宋氏家的火炕是相连的,所以,那家男主人就悄悄从墙头越进宋氏家里,挖了她家的炕洞,原本只想疏通一下,却没想到,竟将一个大活人挖了出来!如此,宋氏暴露,那些背后追杀她的人终将她杀死!”
宋氏的这个被杀的过程听得苏锦书与贺延舟目瞪口呆。
真不知道该夸宋氏聪明坚强,还是该骂她贪心活该!
一个小脚妇人能想出藏匿自家炕洞,躲避仇人追杀,说明其脑瓜子不错,如果她将这不错的脑瓜子用在适当的地方,哪怕是用来做个小生意,估计也能赚得盆满钵满,不比设计从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人手里抢钱来的更周全吗?
唉,人呐!
本性贪也!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蓄谋2
“真是最毒妇人心, 那于氏仅仅是因为多小石头一张嘴吃饭,就伙同女干夫将其谋害,还脑洞大开地把他的尸身放在小陶子的棺材里, 可怜的小陶子不但被人吃绝户,还落了一个曝尸荒野的下场, 这……这也太震惊了。”
贺延舟当大理寺卿也有几年了, 处理的案件不能说千数,但也有几百了, 没有一件如于氏杀继子案这样匪夷所思!
“这妇人不但歹毒,还狡诈,她这一招瞒天过海, 杀了继子,还以失踪报案, 真可谓杀人于无形, 若非是第二起第三起第四起案发, 她的罪行很难被发现!”
苏锦书说起于氏这女人, 也不由地后背发凉。
“行啦, 二位就别替恶妇感慨了!”
秦逸之最见不得贺延舟与苏锦书你唱我和的,什么嘛, 这个姓贺的真真是讨厌!
“第二起案子里杀于氏与李大的凶手必定是慈幼局背后的人!”
“这还用你说?”
秦逸之从不放过回怼贺延舟的机会。
“那第三起案子, 毒害慈幼局孩童的证据拿到了吗?”
贺延舟也不跟他一般见识。
“证据有。”
秦逸之略一思忖,“证人也有,慈幼局后厨主厨王大壮受人指使, 每次都用一种特制的药水把食材浸泡后再做给孩子们吃,这些掺杂了毒的食材, 孩子们吃了就会慢性中毒,一旦毒发, 就如小陶子和小虎一样,症状表现为没有胃口,身上时而发冷,时而高热,整个人没精神,脸色显出一种特有的暗青色……”
“是不是小虎也会如小陶子一样?”
苏锦书的眼底显现出不忍。
“我已经让人把小虎和几个中毒的孩子一起送进京都最好的医馆中,相信情况不会太糟糕!”
但到底他们中毒日久,能不能彻底给小虎祛除身体内的毒,还未可知?!
苏锦书的手紧紧攥成拳,那些人她们怎么会这样狠毒?对那些孩子下手,她们就不怕报应吗?
“还不是为了钱!”
贺延舟深深叹息,他看向秦逸之,“这四起案子背后之人,先是利用大家的同情心,发起捐款,再给孩子下毒,名义上,在孩子病危前给他找家的温暖,让他住进助养姑姑的家中,承诺这孩子死后的全部财产都给助养姑姑,实际上,他们只支付助养姑姑五十两银子,其余巨额的财产都被他们暗中窃取!他们这是典型的图财害命,诛其九族也不过分!问题是……”
是啊,问题是,那背后之人是谁?
即便查出了背后之人,那人的权势是不是滔天,如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
如果是宫里的?
如果是皇上的至亲?
如果……
这所有的如果都是接下来秦逸之将要面对的!
贺延舟看着一脸阴沉,眼神冷森森的秦逸之,头一次觉得这个杀人如麻的家伙身上,似乎有那么一丝丝的闪光点!
就怕来自他们头顶上那张铺天盖地的网会将他身上硕果仅存的闪光点也给遮蔽住了。
都说秦阎王谁都不怕,手起刀落,恶人横尸当场!
真有百姓们说的那么快意恩仇吗?
“我的人已经审过隋五娘了,她承认利用孩子们敛财,但是拒绝承认背后有人指使。”
秦逸之的声音如同风平浪静的水面,没有一丝丝涟漪。
早在意料之中。
所谓弄权者不都这样吗?
没事时,杀人,敛财,贪色,弄权,无其不能为也!
事发后,扯一两个手下替其挡灾,换下自己一身罪恶,得以从中脱身,之后继续重复这样的罪恶轨迹!
所谓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既是此道理的通俗说法吧!
“我可以与你一起联名上书,求皇上严查幕后黑手!”
贺延舟语气坚定,目光濯濯。
“你可拉倒吧,让别人知道我如今竟和你这样的人混在一起,我还要不要在京都混了?”
秦逸之嘴角上扬,轻佻而嘲讽。
贺延舟面色微变,刚欲发火,就听那冷森森的话又传来,“权势压顶之下,京都百姓已经过得战战兢兢了,总得给他们留个好官儿罩着他们……”
他扫了一眼贺延舟,随后毫不客气地直摇头,“唉,就怕你胆子太小,罩不住他们啊?!”
“你少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我也是出自名门,有一颗至纯至善之心,我即便弱小,罩不住全天下百姓,我也会尽力的。”
急于辩驳,贺延舟涨红了脸。
苏锦书看不下去了,“我相信贺大人。”
你……吃里扒外!
秦逸之瞪了她一眼,苏锦书又瞪回来,嘟哝,“你怎么那么没心没肺,人家贺大人都要与你一起患难与共了,你还损人家没够!”
秦逸之心头的小人儿默默地大声嚷嚷,小丫头,我反对,反对你老站姓贺的那边!
-
三日后。
曜武帝的御书房里传出一阵砸碎东西的响动。
御书房外头一干太监宫女吓得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喘。
良久,镇抚司指挥使秦逸之被皇上从御书房里赶了出来,冷峻的脸上有一道清晰的被瓷片划出来的伤口。
接着在众臣去上早朝的必经之路上,大老远就瞧见一个人跪在那里,身量挺得笔直,一袭锦衣,衬得他愈发气势不凡。即便是跪着,依旧看起来比某些站着的人都要高出许多。
走近了,一张俊脸上五官如同刀斧雕刻出来的一般棱角分明,刚毅坚定,他默然低眸,不发一言,仍让经过他身边之人感受到他身上那不羁的傲慢与杀尽天下恶人的霸气!
“他这是得罪了谁?”
有官员低低地问旁人。
“他是圣上的人,你说,他能得罪谁?”
那人也同样压低了嗓音,道。
“好啊,总算见到他失势的这一刻了,我一定得找机会……”
最先说话的官员一阵喜色。
没料到,那跪着的人恍惚幽灵般冷冷地道了一句,“恐怕你得到下头去找机会了!”
几个人都是一惊,转回头去看秦逸之,却见他依旧低头垂眸,似乎刚才那句话根本不是出自他口,而是……来自真正的地狱阎罗!
几个人冷汗涔涔,哪儿还敢再说别的,个个恨不能爹娘多给生几条腿,撒欢地往乾清宫狂奔而去。
其他人个个惊诧莫名,咋回事?后头有恶狗撵人吗?
不是恶狗!是地狱阎罗!
有人边跑边喊。
于是乎,整个抵达早朝的甬道上,一众的大小官员,如同参加了百米赛跑似的,一路狂颠,直跑进乾清宫时,有的官帽歪了,有的靴子丢了,更有的因为这通狂奔,胃口不适,刚进乾清宫就吐了个天翻地覆,直把个庄严气势的乾清宫弄得污秽遍地,臭气熏天。
这就造成了当曜武帝迈着雄武有力的步伐进入乾清宫的刹那,闻到一股股的难闻气味儿后,一度以为自己睡迷瞪了,走错了地方!
四下里看看,宽敞的大厅,正厅几根三人抱粗的顶梁柱,等等,那些个扶着老子的顶梁柱弯着腰,弓着背,哇哇大吐的是些什么人?
曜武帝震怒,你们当朕的乾清宫是什么地方?什么人都可以放进来,弄脏朕的早朝大殿吗?
一直随身伺候他的内监总管公公凑到曜武帝耳边,将今早上发生在甬道上的事儿细细地说了。
曜武帝先是一愣,而后忽然就爆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
秦逸之……秦阎王果然不是白叫的!这家伙一句话就把朕的文武百官吓得屁滚尿流,哈哈,好……好极了朕很喜欢!
“来人,去把秦指挥使叫到朕的御书房说话,他可是朕的镇殿之宝,跪久了,伤了身子,朕可是要不忍的!哈哈!”
曜武帝说完,捂着鼻子拂袖而去。
众大臣你看我嘴巴上沾着的污物,我看你因为呕吐而鼻涕横流,而后彼此胃口里又是一阵翻腾,他们再次各自抱住一根顶梁柱,开始了新一轮的呕吐。
乾清宫外,那些专伺打扫的小宫女们,个个都拿帕子捂着口鼻,都在小声咒骂,这都是些什么官儿啊,亏他们还是一品二品的大员,这吐起来,比着一般人难看多了,而且也不知道他们昨晚吃喝了多少东西?个个都是猪吗?吐出来那么多?
额?好恶心!
不好,我也想吐。
然后,乾清宫里头,文武百官吐个没完,宫外头,太监宫女们也吐得不亦乐乎。
这早上发生在宫里的事儿,很快就被传扬出去,后来被各大茶馆里的说书艺人写成了段子,还给段子取了个简单易懂的好名字叫,吐吐更健康!
第二日,从御书房传出一道圣旨:皇五子李嘉洐枉顾律法,纵奴敛财,以至伤及无辜。其奴数人罪行恶劣,斩立决!作为其主,李嘉洐亦有连带责任,自今日起的半月内,李嘉洐及其皇子妃高氏离开京都,前往岭南,路途之中,不许以皇子自居,更不准惊扰地方,要以平人的身份,在岭南苦修,暂定三年,以观后效。
圣旨颁布后的第十日,从五皇子府传出消息,皇子妃高氏有了身孕。
随后皇太后亲自去了皇上的御书房,为高氏说情,说高氏打小身子骨就弱,如今又身怀有孕,哪儿经得起从京都至岭南这一路的跋涉颠簸,还请皇上体恤她,将她留在京都,至于五皇子身边没人伺候,那就给他多派几个暖床婢女好了。
皇上没答应。
皇太后砸了皇上书房里的花瓶,皇上依旧没答应。
又过了五日,五皇子府门大开。
两辆马车候在门口。
皇上说了,不许铺张,不许张扬,简装出行,所以,马车都用了府里管家出去采买用的,车架子都摇摇晃晃的,几欲散架,车里头更是没了豪华马车的内饰,就摆了两三个小凳子,主打一个爱坐不坐。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蓄谋3
高氏哭着嚎着, 使劲扯着大门的一侧,不肯上车。
五皇子李嘉洐近前去劝,被她甩了两耳光, 骂道,都是你连累了我, 我什么时候沦落到坐这样的马车, 去岭南那样的不毛之地啊?我不去,我死也不去……
“皇子妃啊, 皇命难为,如果你不去,死的就不单单你一个, 还有高家满门啊!”
高氏的爹娘扑通跪在她跟前苦苦哀求。
高氏再蛮横,心里还是顾念着一份爹娘的亲情的。
而且她也清楚地意识到, 如果她真敢不去, 那皇上真就敢杀她全家以及她。
五皇子夫妇离京前的这一出闹剧, 被不少百姓看了个完完整整, 第二日, 一出关于跋扈皇子妃甩皇子耳光,如市井妇人那样撒泼打滚的戏码就在京都各个茶馆里上演了。
然后几乎是自发的, 从京都到岭南这一路, 各个城市,镇甸,不断地传回五皇子夫妇路途中发生的故事。
李嘉洐一行就像是背着摄像机出行似的, 高氏嫌弃粗茶淡饭闹绝食,高氏因为五皇子倒的洗脚水太热, 泼了他一身,高氏因五皇子多看了街边美人儿一眼, 诅咒他不得好死,高氏……
总之,关于高氏与五皇子之间的恩爱情仇,被各地的说书唱戏艺人直播了个完整清晰,一时间,高氏与五皇子之间的话题就成了大越国上下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没人不说,这五皇子太坏,该着娶高氏这样一个妒妇,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活该!
入夜,某小城郊外山脚下的一片草地上,零星搭建着几个帐篷。
因为高氏名声在外,近在咫尺的这座小城,城主闻听五皇子与皇子妃马上就要赶到这里,下令天未黑就落闸关城门。
没法子,李嘉洐一行只好在距离城门几百米的地方搭帐篷,凑合一宿。
高氏因此又打骂了一通跟前伺候的婢女,李嘉洐实在是听够了她的叫骂,进去劝说,结果被她泼了一脸茶水,幸亏茶温不太高,不然就破相了。
夜色浓重,黑黢黢之中像是隐藏了一双眼睛,在窥视他的狼狈。
李嘉洐浑身湿淋淋地坐在草地上,眼神无光地望着遥远的天边的星子,他是彻头彻尾后悔娶了高氏这个泼妇了,不,她简直就是泼妇中的天花板,仗着皇太后给其撑腰,她简直都不把皇五子当人看了!
我就是全大越国的笑话!
李嘉洐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惧于皇太后,他这一刻就冲进帐篷,拔刀杀了那泼妇!
“主子,属下倒是有个主意可以解主子危局!”
幕客宋离悄然出现在李嘉洐的身后。
“快说。最好能让那泼妇从我面前消失。”
“现在这个情况,皇子妃不能动。但属下可以让主子从百姓们的瞩目下解脱出来。”
宋离没好意思说,您娶高氏本是奔着赚取权势支持来的,这会儿子搞砸了,接受一些后遗症也是应该的。
“那也成。”
这样被全大越国人监控着,走到哪儿都有人给自己编撰话本子,这跟把自己扒光了,展览于天下人耳目之前有什么区别?
宋离轻轻在他耳边道了一句,“以更大丑闻替代您与皇子妃的新闻,转移大众视线!”
接着,两人在夜色的遮掩下,密谈了半个多时辰。
-
成功把一直对苏锦书虎视眈眈的五皇子李嘉洐弄出京都后,秦逸之心情大好。
他跟诸葛云睿说话,“先生,这几日您觉得那丫头饭食做的可好啊?”
这话里有话啊!
诸葛云睿不想接话茬,可又不得不接,他可是昨儿个才被放进来的,还是苏锦书给求情的。
他欠了那丫头一个人情。
“还可以吧。”
这回话应该挑不出毛病吧?中性回答,不褒不贬。
“先生这是吃得不满意?没事儿,你要就是不满意,以后你的饭食就订外头馆子里的。”
“啊?不用,挺好的,我每一顿都吃得饱饱的。”
吓出诸葛云睿一身冷汗。
“我跟先生商量个事儿啊?”
“什……什么事儿?”
要来的早晚会来,活阎王啊!
“大家之前为了破慈幼局那个案子也是辛苦了,我准备搞一个团建,就是资金方面有点紧张,你也知道,我这几次帮大理寺破案子赚的钱都让那丫头拿去装修新宅子了。”
秦逸之不往下说了,就盯着诸葛云睿看。
看得诸葛云睿心里直发毛,罢罢罢!不就是钱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诸葛云睿一咬牙,“说吧,要几两?”
“哎呀,先生如此慷慨啊,其实也没多少,就八十个一两吧!”
啥?要那么多?
诸葛云睿简直要疼瞎了心了,他颤着音儿,“你……你干脆说八十两不行吗?”
还什么八十个一两的?
当老朽没读书吗?跟老朽这儿玩得什么文字游戏?
哎哟哟,疼,疼,疼,老朽怎么这一会儿心疼,肝儿疼,浑身哪儿哪儿都疼啊!
“我那不也是好心,逗先生一乐吗?!”秦逸之看着诸葛云睿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黑,一会儿绿,一会儿红,哈哈,先生这是打算开染坊!哈哈!
我乐个屁啊!
这都被你算计得大出血了,我乐得出来吗?
镇抚司要团建的消息一经传出,很快就有客人造访了。
秦逸之瞪着贺延舟,嫌弃都要从眼角溢出来了。“你来做什么?”
“秦大人,我来是有好事跟你商量。”
贺延舟笑嘻嘻的。
“你还有好事儿?”
“我们大理寺想跟你们镇抚司一起搞个联谊会,说白了就是咱们两家衙门联合一起搞团建,你看怎样?”
“贺大人,你没疯吧?两个衙门几百号男人凑在一起搞团建?不然你这样,你申请调离大理寺,去珍绣坊任职,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秦逸之作势要端茶送客。
贺延舟一把按住他端茶的手,苦口婆心,“秦大人,我不得不批评你,内心太邪恶了!谁说搞联谊会非得男女搭配?就我们俩衙门的老爷们凑到一起,玩的乐子更多,比方说,咱们可以搞个比赛……嘿嘿,秦大人,你不会是对手下的锦衣卫没信心,怕比不过我们大理寺的捕快吧?”
一张写着各项比赛名目的单子放到了秦逸之的眼前。
“锦衣卫比不过大理寺的捕快?贺延舟,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才敢说出这大话来?”
秦逸之拍案而起。
贺延舟笑而不语。
“比,坚决比,不把你们大理寺的捕快比得稀里哗啦,我镇抚司指挥使这个位置交给你来坐!”
就这样,秦逸之秦指挥使满腔怒火地中了贺大人的圈套。
大理寺与镇抚司两大衙门团建活动日期定在五日后。
这五日内,双方衙门各自组建一个参赛队伍,积极准备五日后的团建友谊赛。
消息传到诸葛云睿耳中,他如遭雷击,光镇抚司一个衙门搞团建就得八十两银子,这再加上大理寺,那还不得掏光他的老本啊?
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就把裤腰带拽了出来,丢到了屋中横梁上,踩了凳子就要上吊。
闻讯赶来的秦逸之与苏锦书,看着一脸苦涩,不舍得把头往套绳里放的诸葛云睿,哭笑不得。
“丫头啊,老朽先走一步,早晚也是我先走,你不要悲伤,等我忌日时,别忘记给我做点好吃的,我喜欢吃你做的菜煎饼,炸酱面,肉馅小馄饨,东坡肉,对了,还有煎饼果子,凉皮……”
他竟还如数家珍!
“嗯,先生您好走,等三日后您下葬时,我给您多做几样小吃,您带在路上吃。”
苏锦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怎么不劝劝我别上吊,活着吃你做的好吃的?”
诸葛云睿做可怜巴巴相。
那意思,你劝劝我,一劝我就不死了。
“别,别劝,先生还是走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您死的多有意义啊!”
秦逸之板着脸挖苦。
“秦小子,你这心呐,太无情,我……我就是死了,我那些遗产也不给你,我都留给苏丫头,留着她买食材给我做好吃的!”
诸葛云睿气得跺脚。
苏锦书面色微变,他可是站在凳子上,万一一脚踏空,那脑袋可就真挂在绳套里了。
“先生,其实我这回来找你,是为了告诉你个好消息!这次咱们镇抚司与大理寺搞团建联谊会,咱们镇抚司出场地,大理寺出费用,办团建联谊会所需的一切费用都由大理寺来出,你说,这是不是个好消息?”
“啊?真的吗?秦小子,你没骗我吧?”
诸葛云睿大喜过望,乐得在凳子上直蹦……
哎呀!
下一秒钟,诸葛云睿乐极生悲,蹬倒了凳子,把自己硬生生挂在了屋梁上。
-
八月的最后一天,镇抚司与大理寺的团建联谊会正式开始。
会场设在镇抚司衙门后院的演武场。
诺大的演武场旌旗招展,声势震天,堪比五月节的龙舟赛场。
曜武帝都给比赛送来了冠军奖奖品,一件纯金打造的护身甲。
皇上起了头儿,宫里的各个寝宫里的主子纷纷跟上。
皇后给的是比赛亚军的奖品,一套镶嵌红宝石的头面,据说,其中的那枚簪子还曾经在皇后的加冕典礼上佩戴过,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皇上把这套首饰头面拿出来作为奖品,看得出来,皇后对镇抚司以及大理寺的看重。
两个衙门里的参赛者斗志十分昂然,个个跪在地上,冲着皇宫的方向行了大礼。
余下的各个奖项也都由宫里各个妃子娘娘们出了。
得了皇家的支持,这次双方联谊赛就更显得隆重了。
原本秦逸之与贺延舟都没打算邀请外人来观看比赛,就是想关起门来,两方搞个比赛,热闹热闹罢了。
不曾想,京都各个高门大户纷纷来请求观看此次比赛。
宫里的几位皇子公主也通过皇上向秦逸之表达了必须来围观的要求。
别人秦逸之可以冷着脸拒绝,毫不犹豫的,可皇家公主,皇子的要求,他无法拒绝,就只能连夜让人搭建看台。
看台既然搭好了,来几个皇子公主也是来,多几个也不嫌多,索性就答应了那些高门大户,让他们进衙门围观比赛,只是一户只能有三个名额。
而且,得掏钱买票。
这抠搜的趁机捞钱的点子是守财奴诸葛老儿想出来的。
他理直气壮,“打着皇上的旗号,赚那些贪官污吏一笔,是天经地义的劫富济贫,没什么不好!”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蓄谋4
于是俩衙门的组委会开了一个小会, 会上举手表决,是否同意诸葛云睿这个主张?
结果,两家组委会十个人, 举起二十只手,都是举双手赞成的。
然后在一户三个名额的后面, 又加注了一行字, 每人每票三十三两银子,三个名额全到的话, 四舍五入一百两银子。
私下里樱桃还跟顺子叨叨,“诸葛先生真是想钱想疯了,谁肯花三十多两银子来看男人们打架啊?真想看, 去大街上看做买卖的抢地盘互扇耳光,他不省钱吗?”
顺子也附和, 嗯, 樱桃妹妹说的对, 这些有钱人就是闲的。
苏锦书在一旁笑, 说, “花钱看比赛,是为了从参赛者身上看出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 他们为了赢得比赛, 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咱们点赞的!”
当然,这些权贵们花钱来看比赛,其目的都不单纯。
两小只似懂非懂地用力点头, 表示苏姐姐说的一切都是对的,我们坚决拥护。
大理寺队的领队是张彪。
当他气势十足地将一队大理寺捕快带到比赛场上, 发现镇抚司队的领队竟是诸葛云睿,一个年逾五十的老头子!
顿时众捕快们发出一阵嘘声, “镇抚司衙门这是没青年才俊了啊?拉一个老头子来带队,他们这是瞧不起谁呢?”
诸葛云睿不疾不徐,他抬手指着张彪,“不服来战!”
张彪大笑,“诸葛先生,没听说你会拳脚工夫啊?”
他还特意挥舞着粗壮的手臂绕着年老体弱的诸葛云睿跑了一圈儿,大有凶猛野兽与老衰羊的既视感。
看台上爆发出一阵哄笑。
镇抚司衙门这是喝大了吗?
怎么会派出这样一个领队来?
如此跟身强体壮的张彪比试,那不是等同于以卵击石?
“我不跟你比别的,咱们比这个!”
诸葛云睿指了指自己的脑瓜子。
“比谁的脑瓜子大啊?诸葛先生,你让大家瞧瞧,你那小脑瓜儿明显不抵我的个大啊!哈哈!”
张彪摸着脑袋,一脸挑衅。
“我说的是比脑力,你个棒槌!还比脑瓜子大小,咋你脑瓜子大,能摘下来当球踹呗?”
这话怼得张彪一时竟接不上来,讷讷着,“那你说,咋比?”
“我就出一个简单的问题,你要是答上来,这开局就算我们输!”
诸葛云睿此话一出,先不说对方,就是镇抚司衙门里的锦衣卫们也纷纷面面相觑,张卓永远行动比嘴巴快,他窜出去一步,“我把诸葛先生扯回来,搞什么,我都怀疑他是大理寺派来的卧底!”
开局若是输了,多打击参赛者士气啊!
“站住。”
秦逸之投来冷峻的一瞥,看得张卓心里发毛。“可是他……”
秦逸之淡淡地,“他今日若是输了第一局,就罚他永远吃不上咱们后厨的饭菜!”
诸葛云睿闻之一哆嗦,扭头看秦逸之,嘴巴张合数次,旁人都看不懂他在说什么哑语,秦逸之却懂,他说的是,你狠!
“张彪你听好了,羊没草吃了咋办?”
“额?啥?羊?”
张彪一头懵,这联谊赛呢,跟羊啥关系?
“羊没草吃了,咋办?”
诸葛云睿重复一遍。
这时大理寺队那边已经有人在给张彪出主意了,“羊没草吃了,还可以吃米糠啊!”
“吃菜也行啊!”
“对,还可以吃蚂蚱!”
一时间,看台上也有人在出主意,什么羊可以喝奶啊,羊还可以吃豆子啊等等……
诸葛云睿这一道题简单无比,答案却是千奇百怪。
“没有米糠,没有菜,也没有奶和蚂蚱,就只能给羊吃草,现在没草了,咋办?”
诸葛云睿解释了一下,重申题目。
“啊?没有别的,只有草,草没了,那羊不就饿死了?不是,诸葛先生,你这是什么题目啊?搞来搞去,羊不是被搞死了吗?”
张彪摸着大脑壳儿,他是能动手就绝不动脑的主儿,遇上诸葛云睿这咬文嚼字的老先生,他真是一个头俩大!
他下意识地看向大理寺卿贺大人,贺大人略一沉思,刚欲开口,旁边一人却冷森森地看过来,“贺大人,小心胜之不武!”
贺延舟爱面子,最不想被秦逸之这活阎王看扁,当下催促了张彪一句,“自己想!”
张彪苦瓜脸,老子是带队来比赛打架的,谁想到头一战遇上个比脑壳儿灵不灵光的!
“说啊,说答案啊?”
看台上的观众起哄了。
张彪火急火燎了,他狠狠拍了自己脑门子一下,道,“没草了,羊饿死了!”
爱咋咋地!这该死的羊,饿死你也活该!
大家齐刷刷地把目光看向诸葛云睿,这老头儿马上嘚瑟起来了,先是捋着胡子,围着张彪转了一圈儿,然后把那小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到最后,这才长叹一声,“羊没草了,办法很简单啊,把羊吃了啊!”
啊?
这……这……也行!
大家如梦初醒。
张彪更是惊愕地张大嘴巴,好久合上,愤愤然一句,“老子平时最爱吃羊肉啊,咋就忘了羊如果饿死肉就不好吃了,左右羊没草了,等着也是饿死,早早杀了吃了啊!”
他悔啊!
但他也不得不服,这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人那脑瓜子里九曲十八弯的,就是坏点子多。
曜武帝派来当裁判的内监总管张公公尖着嗓子喊道,“第一局,镇抚司赢。”
大理寺队这边的捕快都安慰张彪,“头儿,不怪你,是敌人太狡猾!”
张彪尴笑,“输了就得认,论脑子灵光,咱的确比不得那老头儿。”
第二局,五百米跑,括弧:不许用轻功。
俩衙门里多是练家子,不少还是轻功的佼佼者,若是动用轻功,别说是五百米了,那就是五百里,估计也要不了多久。
这一局,大理寺队出战的是赵小九。
他在大理寺专职抓贼。
据说有一回,为了逮住一个贼,他足足追了贼近百里,那贼忒缺德,偷了一个老妪治病救命的十两银子,在大街上哭得昏死过去。
赵小九憋着一股气,把贼在百里之外的小镇抓住了。
银子追回来,老妪感激涕零,遇人就说衙门里有真正为老百姓办事儿的捕快,咱们老百姓的日子能过稳当。
为此,大理寺卿贺大人还自掏腰包奖励了赵小九十两银子,不为别的,就为追这一路,赵小九把鞋底都跑掉了,他硬是赤着脚板追贼,回来后,那满脚底的血泡,看得谁都忍不住落泪,这得多大的毅力啊!
镇抚司队出战的是肖鹏。
也不是说肖鹏有什么跑的潜质,主要是镇抚司衙门抓人抄家,那都是骑马的多,绣春刀一挎,白龙马一骑,薄底皂靴一蹬,那气势,别说抓贼了,那就是瞥飞贼一眼,贼都得吓尿裤子,用得着追上百里吗?
所以,当张公公掐着嗓子喊出,第二局大理寺队赢。
镇抚司队这边一点脾气都没有。
谁让人家脚底板耐磨呢!
一上午比了五场,镇抚司五局三胜,领先于大理寺队。
既然是团建联谊赛,那就是比赛第二,吃饭第一。
来围观这场比赛的,那可都是花钱买票了的。
包括各位皇子公主,无一例外,人人花钱购票,否则就是皇上说情,秦逸之也委婉地回他一个,不好意思,圣上,咱们镇抚司场地有限,实在是容纳不了那么多人,要不您从国库出银子,把镇抚司扩大修缮一下?那样的话,这场团建联谊赛,就延后,等修缮好了再开。
曜武帝一听,震怒,胆大的秦小子,你跑朕这儿讹朕来了!
朕就想让你省个把三十三两,你倒好,张嘴就让朕拿成千上万两的银子给你修缮镇抚司衙门?
秦逸之两手一摊,臣真的无能为力,想围观的人太多,位置太少,臣能把这几个位置留出来给皇子公主们,已经是违背良心了,臣如今的良心还很痛呢!
曜武帝怒斥,滚回去修补你的良心去吧,如果你还有良心的话!
皇上,臣的良心真有,真的。
秦逸之话音刚落,一只青花瓷花瓶冲着他就砸了过来。
他灵活地伸手一接,接在手里还喊着,臣谢皇上赏赐,臣告退!
得,他不但没白送皇上一张票,还得了一个价值数百两银子的青花瓷花瓶。
曜武帝气够呛。
张公公却凑过来,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秦大人有没有良心奴才不知,但秦大人有一颗对皇上死忠的心,奴才瞧得是真真的。”
曜武帝哈哈大笑,随后吩咐下去,拿银子去镇抚司购票。
午饭是两个衙门的后厨人员聚在镇抚司这边,一起联手做的。
原本没打算放外人进来围观时,大理寺后厨的主厨钱不吝跟苏锦书商量,准备就在演武场开宴,每桌十二个人十八道菜,主食米饭馒头随便造。
但当听诸葛先生说,光是围观票就卖出去三百多张,加上俩衙门里的五百人,这一共八百人,就是按照一座二十人,那也得四十桌,四十桌的饭菜,想想那工作量就非是一天二日能准备好的。
钱不吝愁的都骂娘了,“谁吃饱了撑的,出这主意?好端端的搞什么俩衙门联谊赛啊?”
帮厨于福江悄悄扯扯他袖子,“钱厨,别骂了,是咱们贺大人跑上门来主动加入的。”
钱不吝闭嘴。
苏锦书想了一会儿,开口道,“要不就让他们吃盒饭吧!”
钱不吝讶异,“何为盒饭?”
苏锦书想了想,拿过纸笔,在纸上写下了十几种盒饭品类,分别是:蜜汁叉烧饭,照烧鸡腿饭,卤肉饭,农家小炒肉饭,香酥鸭块饭,黑椒牛肉饭,毛豆烧鸡仔饭,广式腊肉饭,卤鸡翅根饭,红烧肉杏鲍菇饭,肉末蒸蛋饭,葱油鸡饭,三鲜素菜饭等等……
“钱主厨,盒饭简单说呢,就是把米饭和菜分开装入一个个小格子里,菜的数量不能太多,但要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您也可以把您拿手的菜式做几个配上米饭,也可以出几个盒饭品类。”
“哦,我明白了。但咱们上哪儿去弄那一个个盒饭格子啊?”
钱不吝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苏锦书不能说,我也不知道啊,我来自现代,我们现代吃盒饭,那都是有专门的盒饭盘子,一个盘子被分割成几个区域,有装米饭的,装菜的,甚至还有一只小碗,专门用来盛汤。
她想了想,说,“咱们把四只盘子一只碗固定在一个木托盘里,届时盘子用来装米饭和菜,小碗盛汤,盒饭的形式还是一样的。”
“成,就这么办!让他们分开吃,省了那些公主皇子们众口难调,咱们还得小心伺候着,如此,他们个人选个人爱吃的,再也不能嫌弃咱伺候的不好!”
钱不吝心头悬着的大石头落了地。
来镇抚司衙门前,兰姑就数次在他耳边叨叨,说镇抚司后厨有个苏姑娘,厨艺了得,脑子聪明,为人更善,是个顶顶好的大好人!
现在看,百闻不如一见,这姑娘果然名副其实的又好又聪明!
就餐时间到了。
两大衙门的人以及围观的人,大家都排排坐坐好。
顺子等人一人推着一架小车,车上放着十几个食桶,桶上分别写着米饭、毛豆烧鸡仔、黑椒牛肉、红烧肉杏鲍菇、卤肉等等菜式,汤也有几种,分别在桶上注明了。
这样的小车足足有十几辆,就穿梭在前来就餐的人座位中间,谁想吃什么菜,喝什么汤,就取了盘子盛,而且是吃多少盛多少,避免了浪费,还能吃饱吃好!
这一顿饭吃完,无人不夸,大理寺与镇抚司两大衙门的后厨有想法,是全京都各大部门后厨的表率!
吃得尽兴的张公公还主动请缨,“杂家回去就跟皇上禀明,为你们请赏,你们这盒饭就餐的形式实在是好,又新颖,又能吃饱吃好,还不造成浪费,百利无一害啊!”
苏锦书与钱不吝谢过张公公,大家又七手八脚地把盘子碗收拾到小车上,十几辆小车很快就把空盘子碗收拾干净,饭堂也擦拭一新,动作麻利快,换在以前,这么多人一起吃饭,且不说吃饭时一屋子吵闹杂乱,就是饭后收拾桌子,也得几十个人干到半夜,现在好了,盘子碗往小车上一放一推一擦,到处干净利索。
“钱主厨,你们这团建晚上还吃盒饭不?如果吃的话,我们就不走了……”
不少人抢着近前问。
钱不吝刚想说,咱们俩衙门团建就中午这一顿,晚上就各回各衙了。
忽地,老财奴诸葛云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当众宣布,“各位,我们晚上还吃盒饭,如果各位还想留下来吃,那就每人再交十两银子!”
“成,我交!”
“我也交!”
“还有我!”
一时间,一枚枚雪花白银直往诸葛云睿手里塞。
钱不吝目瞪口呆。
苏锦书哭笑不得。
只有诸葛云睿抱着一大抱的银子还哭唧唧地直摇头,“唉,我这格局还是没打开啊,早知道这么多人肯留下来吃,我就该要二十,不,三十两银子啊!”
众人异口同声:你怎么不去抢!?
下午,两队又比了四场,二比二打平,归总上午的比赛结果,九局镇抚司赢了五局,险胜大理寺队。
愿赌服输,大理寺队也是心服口服,锦衣卫的能力他们还是钦佩的,这是比赛不允许使用武力,不然真与他们论起武功来,大理寺的这些捕快更不是对手!
要知道,这两家衙门,虽然都是查案办案抓坏人的,但大理寺面对的是广大百姓,百姓们有几个是身怀绝技的高手?所以大理寺的捕快倒是不需要多神秘莫测的武功,只要都有一颗诸如赵小九那样为保护百姓的钱袋子,肯赤足狂奔百里路的精神就行。
但镇抚司这边,锦衣卫们是为皇上办事儿的,是办大越国大事秘事的,这就要求他们不但忠心耿耿的精神得有,还得有上乘的武功,不然真遇到了棘手的案犯,尤其是那些曾经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将士们,他们犯罪了,要抓捕他们,可不是几下三脚猫的功夫能行的。
所以,职能不同,需要的技能就不同。
晚饭,还是盒饭。
餐费诸葛云睿都收了,同时俩衙门的老大也都承诺了,晚上这顿盒饭所有的收入的一半拿出来给俩后厨的人员分了,另外一半分给两大衙门的参赛队队员。
所以,后厨的这些人干劲十足,钱不吝也拿出了最好的状态,把菜式又增加了几样。
到了分饭的时候,十几个小车又被推了出去。
满饭堂里如中午那样坐的挤挤挨挨的,大家都饶有兴趣地等着小车推到自己跟前,那样就能从这十几样菜式里好好选选自己爱吃的……想想就新鲜,还有这种吃法,明日出去会朋友,又有新话题了。
正热闹着,忽然从饭堂外头急乎乎跑进来一个锦衣卫,满脑门的汗珠子都往下淌了。
“大人,不好啦,刚刚庆王爷府上,和善公主府,还有何大将军府上,都……都发生了爆炸,引起大火,各府上都有人员受伤,具体情形不详,还请大人急速拿主意应对!”
来的锦衣卫叫何祐,是个中年老成的,他看饭堂人太多,怕引起慌乱,凑到秦逸之耳边说道。
秦逸之面上没显出任何情绪变化,但心内却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爆炸!
这可是惊天大案!
苏锦书这时就站在秦逸之身侧,在为他和贺大人盛汤,因为隔得近,何祐的话,她听了个一清二楚,当下也是吃了一惊,心道,这是谁跟皇家跟权贵有滔天的仇恨,专门针对权贵府上放炸弹?
下意识地她四下里去张望,在看到饭堂墙角那里的一个人正在做出的动作时,她陡然拔高了声音,“抓住他,抢下他手里的袋子!”
她的声音快,秦逸之的动作也不慢。
一个跳跃,秦逸之上了桌子,随后在桌子上头几个腾空掠起,只须臾工夫,他就到了墙角那鬼鬼祟祟人身后,一探手,他薅住那人的衣领,用力往后一带,将其控制了。
这时候知牧他们也赶到了。
就见其同伴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要跑,知牧一脚踹中其后心,将他直接踹昏了过去。
肖鹏则从被秦逸之擒住的人手里抢过一个布袋子,打开一看,他惊疑地看向苏锦书,“苏姑娘,只是些白面粉。”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蓄谋5
“只是些白面粉?”苏锦书的额头已经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儿。
还没见过她急成这样, 秦逸之缓了缓语气问,“这些面粉有古怪?”
苏锦书回想起刚才她瞥见那人正在角落里从布袋子里往外抓面粉,一边抓一边朝空中撒, 这些看起来对人一点坏处没有的面粉,面粉颗粒悬浮于空中, 达到很高的浓度时, 接触空气面积大,吸附氧分子就多, 氧化放热过程快,当条件适当时,有人再在此时打着火石火镰, 就会发生连锁反应,爆炸也就发生了。
随着爆炸的发生, 完全可能引起火灾。
果然, 知牧从那个被踹晕的小厮的口袋里发现了火石。
“头儿, 会不会今天发生在那几家府上的爆炸案就是这样发生的?”
何祐惊悚地看着那个布袋子, 冷汗涔涔。
万没想到啊, 平常吃得面粉竟能爆炸!
这……太匪夷所思了。
碍着满饭堂就餐的人,秦逸之没有说话, 只是率先走出了饭堂。
“知牧, 你带人去庆王府,守住庆王府,不许进不许出, 查出爆炸原因。”
“肖鹏,你去和善公主府……”
“张卓, 你去何大将军府……”
走出去五六步,秦逸之已经把命令发布下去。
知牧等三人领命带着各自的手下健步如飞奔出了镇抚司。
“苏锦书, 你收拾一下,跟我进宫。”
秦逸之心头隐隐的不安。
这几起爆炸案的背后一定有黑手在操作。
这只黑手既然能轻而易举在庆王府、公主府、大将军府搞事情,那未必没本事在宫里兴风作浪。
他们镇抚司是直属皇上的机构,专司保护皇族,替皇上铲除隐患的。
两人急匆匆地往衙门外头走,却在院子里遇到同样一脸急吼吼的贺延舟与张彪一行。
秦逸之与贺延舟相互对视一眼,两人齐声,“有爆炸案!”
苏锦书心底一片寒凉。
她想起现代社会里的恐、怖、分子,他们就是为了宣泄不满情绪,视人命为草芥,四处发动攻击,什么人、肉、炸、弹,什么快递包裹炸弹,每一次他们的成功,都带给其他人惨烈的痛苦。
难道这个朝代的大越国也有这样的恐、怖、组、织?
“刚接了几处地方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报告,他们那里发生了一系列的爆炸,甚至有的是县衙发生爆炸,县老爷被炸成重伤!”
贺延舟脸色严峻,眼神冷厉而愤怒。“那些人,他们想做什么?这么把大越国搅乱了,与他们有什么好处?”
“你也说了,他们只是要‘乱’!”
秦逸之从雨生手里接过马缰绳,“贺大人,苏姑娘说,这起爆炸案牵涉的□□应该是粉末状的东西,诸如面粉,你着人去各地先查□□,再查来源,从来源上查出是什么人在作祟?要快!不然,一旦在全大越国各地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就会引起举国慌乱,后果不堪设想。”
“嗯,我知道。”
贺延舟也没二话,飞身上马后,与张彪他们绝尘而去。
秦逸之这边,刚揽着苏锦书的腰肢跃上马背,何祐就从衙门里奔出来,到了切近,他禀报说,“大人,属下已经审了那两个企图制造粉尘爆炸的人,他们说,他们也不知道这样会爆炸,就是有人给了他们每人十两银子,让他们混进镇抚司后,照着他们教的一个扬面粉,一个打火石点火……”
“蠢货。”
秦逸之咒骂,一旦真的爆炸了,这俩制造粉尘爆炸的肯定是第一第二个先被炸飞,就为了十两银子丢了性命,简直是蠢货他娘给蠢货开门,蠢到家了。
“查给他们银子的人!查帮他们混进镇抚司的人!查到后,先让他把镇抚司大牢里的刑具挨个儿尝一遍!”
是。
何祐飞身奔回衙内。
深夜,京都城大街上,一队人飞马疾驰,宛若划破夜幕的利刃,直刺向藏匿在幽深黑暗后的那只黑手。
抵达皇宫之后,夜已经深了。
曜武帝已经睡下了。
他是一位相对来说,很是敬业的皇帝,每天处理案头工作都到夜深时分,后宫那边每个月去的次数都不多。
秦逸之是锦衣卫指挥使,专职保护皇帝安全的,所以,他进出皇宫是畅通无阻的。
只是这个时候求见皇上,先就被内宫总管太监张公公给拦了下来。
“公公,城内发生了几起爆炸案,初步怀疑是有人暗中制造混乱所致。谨慎起见,我要查查内宫里是否混入了不法之徒,事关皇上以及诸位后宫主子的安危,还请公公协助。”
听说连庆王府都发生爆炸了。
张公公也不敢大意,他道,“皇上刚睡下,事到如今,即便咱们把皇上叫醒,该查还是得查,不如咱们先查,一旦查出坏人,再报与皇上,请求定夺!”
秦逸之还没说话,苏锦书就道,“公公说的极是,刻不容缓,咱们赶紧查吧。”
张公公对着她点点头,“小丫头,好好表现,皇上说了,要重奖你!”
苏锦书冲着屋里的皇上施礼,道谢。
几人商定,秦逸之带几个人去宫门口查问守宫门的人,今日可有诡异之人进宫?亦或者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其余锦衣卫分成数队,与近侍组合,在近侍的引领下,分别对御膳房,后宫各处的小灶进行排查,一旦发现粉尘状物体,不仅限于面粉,只要是粉末状物体,都要立刻控制起来。
为了迅速将排查完成,张公公以内宫太监总管的身份颁下命令,着后宫各个掌事嬷嬷对本宫内的宫女太监卧房进行搜查,只要查出有谁私藏粉末状物体,立刻将人控制起来,并交由锦衣卫严审。
保险起见,张公公带人一直守在皇上寝宫外头,确保不会有人趁乱带了粉、尘、物进入皇上寝宫,对皇上制造爆。炸!
宫门口。
今日值守的是张良。
宫门值守的规则是四人同时当班一天一夜,再换一拨人来,他们回去休息。
张良是秦逸之亲手栽培的,他家世低微,父亲是京都西城门的守门官。一日,秦逸之出城,正好赶上大理寺追缉杀人犯,西城门关闭。
秦逸之是为皇上出城办事的,皇上那边还等着呢,所以他很焦急。
但守门的张建忠坚决不肯开门放其出去。
秦逸之出示了锦衣卫的腰牌。
按一般情况,一般人,见着锦衣卫的腰牌,那还不得唬得浑身发抖,赶紧给开门?
但张建忠说,我接到的命令是无论是谁,都不许从西城门出去,只要有人出去了,就是我失职!您若是非要在这个时候出去,那请去我上司那里拿到出城许可,我方给你开门,不然,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开这个西城门。
秦逸之身后的何祐登时火了,扬起手里的马鞭就朝着张建忠抽去,“你可知这位是谁?他是我们镇抚司指挥使秦大人,出城为皇上办事,你竟敢阻拦?打死你,你白死!”
眼见着马鞭落到张建忠身上。
忽然从旁边跳出来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这孩子身形极其灵活,他原本是爬上了城门口处的一棵大树上,这会儿从那树上直接跃到了何祐的马背上,一只脚站住,另一只脚踹起,直接将何祐给踹落马下。
“我父亲秉公办事,有什么错?你枉顾律法,责打守法之人,亏你还敢自称是镇抚司的人,你是想告诉全京都的百姓,你们镇抚司权势滔天,不顾律法,当街殴打守门人吗?”
小孩儿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动作轻盈,嘴皮子利索,直把个何祐说的,没词儿回怼。
“何祐,我们走。”
秦逸之瞥了那孩子一眼,转头回去,找了城门官,开了出城许可后,又与何祐拨马返回。
张建忠看到了出城许可,二话不说,就开了城门。
“那孩子是你什么人?”
秦逸之问张建忠。
张建忠心一哆嗦,忙陪着笑脸,“秦大人,那是犬子张良,他小,没见过世面,说些浑话,您千万别在意,宽恕他这回吧!?”
哼!
秦逸之冷哼一声,双腿一夹马腹,飞马而去。
半个月后,何祐找到张建忠,说,秦大人有意让张良进镇抚司,做一名洒扫的小厮。
事关儿子的前程,进了镇抚司,就有可能当锦衣卫,那可比将来他老了,张良接他的班,当一名卑微的守门人荣光多了。
张建忠千恩万谢,第二天就带着张良来镇抚司给秦逸之磕头。
秦逸之没见他们,只说,好好干。
张建忠明白,秦大人这是看好自家孩子呢,只要这孩子好好干,将来就可能有好前程!
张良在镇抚司当了两年小厮后,17岁那年,秦逸之调他去守宫门。
虽然,张良与父亲张建忠都是守门的,但守宫门与守城门,完全是两个概念,不管是在月俸待遇上,还是前程机会上,那都是不能比的。
张良是个心思耿直的,做事如他父亲一样守规矩,他守了一年多的宫门,从来没出过纰漏。
见到秦逸之等人这个时候来了,张良就知道出事儿了。
他对秦逸之施礼道,“秦大人,今日早上属下接班之后,一直到现在,没任何异常发生。”
“你好好想想,事无巨细,进宫来的人里,有没有什么人携带过粉末状的东西?比方说面粉,药粉之类的。”
苏锦书抢在秦逸之前头,问道。
张良看了秦逸之一眼,秦逸之点点头,“苏姑娘与我一样。”
这意思是,你怎么尊重我的,就怎么尊重苏姑娘。
张良回道,“今日进出皇宫的,有御膳房的采买,各宫主子派出去买东西办事的宫女嬷嬷,以及上早朝的大人们,其他再没有了。这些人都是正常出入,没什么异常。而且,只要是带着东西的,不管是出宫还是进宫,我们都是要严查的,属下可以保证,经过属下检查的包裹以及采买车上,都没有粉尘状的东西,御膳房负责采买的老刘头今天出去只采买了些新鲜蔬菜水果回来,没有米面。那些进宫早朝的大人们,即便有时候哪位大人被皇上赏赐了,他拿出来的物件,我们也是要查明是否与赏赐之物相符才放行的。今日直到现在,还没有哪位大人被皇上赏赐。”
所以张良的意思是,今日进出皇宫的大人们,他们来是空手,走也是空手的。
苏锦书与秦逸之交换一下眼神,两人眼底都有一闪而过的失望。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蓄谋6
宫门这里要是查不出来什么, 那就真要把整个皇宫,只要有人住的地方,都要查一遍, 这可是个大工程啊,且不说需要多少人手, 那就是时间上, 没有个三五天,估计办不到!
三五天时间, 就是有人蓄谋爆炸,那也早爆了。
怎么办?
两人再稳重冷静,此刻也暗暗地焦灼起来。
“大人, 我觉得有件事儿可能有点异常。”
忽然,张良想起一件事儿。
“说。”
秦逸之隐隐觉得这小子话里有戏。
“您认识工部员外郎宁裕宁大人吧?”
张良这话看似问句, 实际上他也没等秦逸之回答, 就接着说, “这位宁大人一向都是清瘦的, 穿戴打扮也十分的宽松适宜, 但今天早朝时,我正好当班站在宫城门口瞧着, 老远就瞧见这位宁大人大腹便便地走来, 他是与其他几位大人一起来的,原本不是十分的显眼,但经过我身边时, 他脚下一个踉跄,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他慌忙两手捂着肚子,堪堪站稳, 这才迈着官步走了!”
“他走后,我担心地面没清扫干净,漏下了石子砂砾,再绊着别的大人,就仔细地查看了一番,但是,找了几遍,什么也没找到,地面上什么都没有,可是,宁大人怎么会踉跄呢?我想了好一会儿,觉得许是他今天穿的鞋子不大合适导致。”
“宁裕?宁灏元之子!”
秦逸之喃喃出声,但倏然,他神色一凛,眼底闪过一抹犀利的锋芒,“张良,这事儿应该还有下文吧?”
“大人英明!”
张良说,“因为有早上的事儿,在早朝散了之后,我就对宁大人多加留意了一些,这回看他从宫里出来,竟不似早上那么大腹便便,身量清减了不少,原本紧拢在身上的衣衫,也显得宽大了不少!他脚下轻快地从我身边走过,我低头看过他的鞋子,是一双旧朝靴,不似新做的。”
说到这里,他住了嘴,神情恭敬地垂手站立,不再多说了。
“来人,去宁府,请宁裕宁大人到咱们镇抚司做客!”
秦逸之沉声吩咐下去,底下的人飞身上马,一队人马急速消失在京都夜色中。
“嗯,好小子!”
秦逸之这才转身回来,拍拍张良的肩膀,“回去准备一下,后天到镇抚司报道!”
“啊?大人,属下这回还做杂事吗?”
张良面上露出惊喜之色。
“哼,你还想不想有出息,光大你们张家门楣了?”
秦逸之冷哼一声,道。
“想啊,我爹说,以后我们张家能不能光宗耀祖全靠我了!”
张良毕竟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对于情绪的掌控还是差了很多,这会儿已经喜形于色了。
“我给你找个好主子,你跟着她混,一定能混出个门路来的!”
秦逸之说完,与苏锦书一起往宫里走去。
“宁灏元与五皇子有关?”
苏锦书问。
秦逸之微微吃惊,她怎么知道的?
“你只有每次提及五皇子时才会眉头紧锁,像是他欠了你八百万银子似的,那嫌弃之情都写你脸上了,我不想猜准都不成。”
苏锦书撇撇嘴,五皇子也是该死,什么时候得罪了秦逸之这个活阎王,阎王这睚眦必报的性子,可有的他受了。
“他肖想我的人,你说我是不是该睚眦必报?”
夜色中,他深邃的眸底如同蕴了许多闪闪耀耀的星子,逼得她不敢与其对视,生怕一头陷入那星海里再也无法脱身。
“怎么不说了?”
他倒还来劲儿了,促狭地追问。
苏锦书没好气地,“你到底查不查案了?不查我就回去睡了!”
他笑得欢畅,“每每提及此,你就躲,我且等着看你到底能躲到什么时候?!”
哼!
你是活阎王,我不躲,我不躲你再拉着我阴间阳间的乱窜,我又打不过你,只能是躲了。
他这时倒收敛了嬉闹习气,“宁裕的爹宁灏元是五皇子的姨夫,宁裕比五皇子大,是他表兄!”
“你的意思,这起面粉爆炸案与五皇子有关?”
“现在还说不准,毕竟他还在去岭南的路上,而且,如果幕后主使真是他,一旦真相暴露,他不就把庆王爷、和善公主,何大将军都得罪了?他不傻,,吃亏的事儿不会做,那么到底是怎样的利益,让他不惜得罪京都这些权贵?”
秦逸之也想不通。
两人赶到乾清宫。
秦逸之着人把乾清宫今日一天值守的宫女,嬷嬷,太监都集中到门口。
这些当班的宫女嬷嬷太监,个个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们都对秦逸之这个被圣上信任重用的锦衣卫指挥使充满了惧意,是以,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生怕弄出一点动静,吸引了这秦阎王的注意,一剑挥过来,他们的人头就落地了。
这样一刀切倒还好了,就怕被秦阎王给带去镇抚司衙门,那可就真的堕入阳间的十八层地狱了!
据说,迄今为止,能从镇抚司大牢的全部刑具下活着走一遭的人,还没诞生呢!
很快,去搜这些人居所的锦衣卫都返回来了。
但人人都是空手而归的。
秦逸之的脸色凝重得可怕。
从张良的讲述中,明显宁裕早上上早朝时腰间是藏了东西的,不然一个往常一直很清瘦的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变得大腹便便?而且,这个大腹便便的宁员外郎上完早朝后,又玩魔术似的清减了,大腹便便没有了。
他藏匿在腰间的东西一定是在早朝之前就转移了出去。
他再大胆,也不敢在早朝面临帝王时,还大腹便便?
“乾清宫的人全都在这里吗?”
秦逸之问管事刘公公。
刘公公忙答,是,今日当班的都在……
“问,谁瞧见早朝之前有别的什么人来过乾清宫?”
帝王早朝时天都不亮,那么一个人如果不当值,早朝之前正是睡意正浓的时候,他无甚要紧的事儿,是绝对不会从被窝里爬出来,跑到乾清宫来的。
秦逸之对身边的锦衣卫低声吩咐了几句,几十名锦衣卫两两一组,开始对在场所有的人开始问询。
很快有了结果。
一个叫姚红的宫女,说早上她瞧见有人找过大成子但因为隔着远,不知道那人是谁?
秦逸之亲自命人把大成子带进一间偏房。
苏锦书要跟着一起进去,被秦逸之一个眼神丢过来,“在外面等。”
她噘嘴,等就等,当谁爱进去看你发飙啊?
这话她是在心里嘀咕的。
表面上就只是对着那人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很快,院子里站着的人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了,同时夹杂着谩骂,你们这些刽子手,走狗,不得好死,我就是死了做鬼也要找你报仇!
哼!
这一声冷哼后,传来秦逸之凉薄而嘲讽的声音,“那我就让你再死一回,变成魙!”
随后那人就发出惊恐到极致,痛苦到极致的嘶喊,那声音冲击着院子每个人的耳膜,就像是百爪挠心,像被千百条细蛇缠绕,冷汗遍体,牙齿打颤,胆子小的宫女无声无息地昏死了过去。
苏锦书捂住了耳朵。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血人从里头被抬了了出来。
一股子难闻的血腥气息就在院子里肆意地弥散开了。
大家就那么惊恐地,像是看到地狱魔鬼一般看着一边拿帕子擦手,一边缓步走出来的秦逸之。
不少人双腿哆嗦,竟是站立不住,跪在了他面前。
“你非要这样吗?被人称作是活阎王,你感觉很享受?”
她小脸苍白,眼中流露出一丝嫌恶。
现代警察查案子,问询嫌疑人,是决不能动武,这是底线。
同样也是避免出现冤案的原则。
所以,作为曾经也作为刑侦队队长的她来说,她很瞧不上秦逸之这一套,用暴力威慑,那是没脑子人的作为。
“他是死士,我若不是及时从他嘴里把毒药丸掏出来,他早就是尸体一具了,对于这样抱着必死之心的人,你要我温柔以待?那有得等了,等他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做的不对,然后供述出同案犯?”
秦逸之这番话说的倒也在情理之中。
但苏锦书就是对审讯时动刑很反感。
“宁裕是把东西给了他?”
“嗯。”
苏锦书眼睛一亮,“那就好了。”
“他把东西转移给了别人,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要炸乾清宫。”
秦逸之的脸色跟冷峻,但他的眼神却像凌晨最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光,带着刀锋的犀利与锋芒,劈开了这世间的恶与魔。
“啊?难道是……”
苏锦书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
秦逸之在暗夜中点了点头。
“那怎么办?问出给了谁了吗?”
他反唇相讥,“你不是讨厌我动刑吗?”
她嘟嘴,“你不也动了?到底问出来没有?”
“去抓人了。”
他冷冷的一句,目光傲然地扫过在院子里跪着的这些人,“你们中任何一人若有忤逆之心,我保证会让他死后变成魙,永世不得超生!”
只这一声,所有人噤若寒蝉,跪趴在地上,动也不动,似是已经死了。
很快消息传回来,那人抓住了,叫小海子,是御书房的小太监,今日正好当值,锦衣卫赶到御书房时,他正鬼鬼祟祟地拿了一个布袋子,蹑手蹑脚地欲要推开御书房的门。
细思极恐,如果不是秦逸之及时地从大成子的嘴里问出了小海子这个人,锦衣卫晚到一步的话……
后果不堪设想。
冷静如苏锦书,都被吓得后脊梁嗖嗖冒冷汗。【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