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第八十一章 将计就计6
就在这时, 一名锦衣卫急匆匆地进来禀报说,外头大门口林家夫人正一身素缟,带了一群人, 哭嚎着要镇抚司衙门把她闺女的尸身还给她。
“大人,她口口声声说, 她闺女是死在咱们镇抚司衙门中公人手里, 所以咱们才昧了良心包庇杀人凶犯,把她闺女的尸身扣在衙门不归还林家!”
禀报的锦衣卫说道。
“这位林夫人的行径好生蹊跷, 想来她也算是一名官员夫人,从她那丈夫那里耳濡目染也应该懂得一些办案的流程,她闺女死于非命, 她爱女心切难道不该忍下悲痛,求我们尽快破案, 抓住凶手吗?她全然不顾其他, 在大街上闹腾个沸反盈天, 竟是为了拿回她闺女的无头尸身?”
诸葛云睿捋着胡子直摇头。
“她越是急着拿回去, 我便越是让她不能得逞!你去跟仵作说, 让他必须仔仔细细地把尸身检查一遍,看看这个尸身从上到下有什么破绽?”
秦逸之吩咐手下说道。
那锦衣卫得令后速速离去了。
“这尸身未必是那姓林小姐!”
诸葛云睿话音刚落, 就听到有人接了话茬说, “无头女尸的确不是林婉儿。”
随着话音进来的是苏锦书。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齐齐地看向她,眸底皆有疑问。
虽说他们也怀疑此女非林女,但苏锦书能如此肯定地说出这话, 就表明她已然是证据在握了。
“第一,此女尸肤色很黑, 与林婉儿那白嫩的肤色有异。第二,凶手为了防备我们察觉这女尸有假, 不但砍去了女尸的头颅,还把她的双手也砍掉了,人的五官可以作为判定一个人到底是谁的依据,但一个人的手更是她独一无二的身份证明,林婉儿是大家闺秀,自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她的手一定是白皙柔嫩,此尸身上的手却和脑袋一起给砍掉了,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让人一下子就猜到,这尸体有问题。第三,我与仵作一起检查了女尸的脚,她的脚底板一看就是走过很多路的样子,有很明显的老茧,林婉儿那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做派,怎么会是这样的脚?”
“现在的问题是即便咱们知道此女尸不是林小姐,那么死的是谁?林小姐又发生了什么事儿?”
诸葛云睿是完全赞同苏锦书的断定的,问题是林婉儿此时是死是活?她又在哪儿呢?
苏锦书一脸笑,看向秦逸之,“大人一定有法子找到林婉儿,您领导下的锦衣卫,那可是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对不对?”
尽管秦逸之知道苏锦书这话里有讨好追捧的成分,大多是为了哄他派人去查找林婉儿,帮她在无头女尸案中脱身,但还是觉得熨帖,恍如大热天喝了一杯冰镇酸梅汤,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甚好甚好。
“天热,我家祖母没胃口,我得回去……”
他话没说完,就被苏锦书接过去,“大人,您忙您的,我这就带着樱桃去秦府,给老夫人做饭,保证老夫人胃口大开,安然度夏!”
“嗯。”
老谋深算的秦大人点点头,嘴角扬起笑意,小丫头很上道啊!
外头隐约传来吵闹声,看样子那林夫人闹得愈发厉害了。
秦逸之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把张卓叫了进来,对他吩咐几句后,张卓匆匆离开。
一个时辰后,镇抚司衙门大门口,已然围拢了很多人。
林夫人的表演已经到了声嘶力竭的境界了。
她对着众人哭哭唧唧地道,“可怜我家女儿,花儿一样的年纪,这还没出嫁呢,飞来横祸就把她的小命给夺走了,她爹在边疆驻守,我一个妇道人家把闺女拉扯大不容啊,现在我那闺女好端端地就把命丢了,这让我怎么跟她爹交代啊!”
一边说,一边拿了帕子擦拭眼角,她眼角都擦得通红,碰一碰都疼,可惜眼底依旧是没眼泪可流。
“听说林大将军可是个骁勇善战的,这几年一直驻扎在边疆没回来,他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忍受了边疆常年征战之苦,他是咱们大越国的大英雄啊!”
“对呀,对呀,咱们可得帮着林夫人把女儿找回来,决不能让林大将军在边疆流血奋战,林家却还在京都受苦!”
围观的百姓们开始议论纷纷了。
大家各抒己见,褒贬不一,可见人心不同,思考问题的角度也不同、
正说着,就听到人群外头有一个小厮喊着,夫人,夫人,您快回家吧,出大事了。
林夫人还声泪俱下地讨伐秦逸之呢,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她下意识地扭头往后看……
喊她的是林家跑腿儿的赵石头。
赵石头与她对视上后,马上喊道,夫人,您快回家看看吧。
但人太多,大家七嘴八舌的,影响了林夫人的听力。
她侧耳听了一下,依稀听赵石头在说,夫人,饭好了,回家吃饭呐。
林夫人狠狠瞪了赵石头一眼,若不是碍着人多,她说的话赵石头未必能听到,她早就喊他滚了。
回过头,她继续讨伐秦逸之,镇抚司衙门。
赵石头真急眼了,他也不顾得被旁边的人指责,奋力扒拉着人往里挤,边挤边喊,夫人,不好啦,府里出大事了……
赵石头喊得嗓子都要哑了,林夫人终于听到了。
她斥责赵石头,“是家里的事儿大,还是替你们大小姐讨要一份公道重要?”
赵石头挤得满头大汗,不敢看林夫人,但嘴里还是嘟哝着,“夫人,您再耽搁一会儿,连舅老爷那边都要遭殃了啊!”
林夫人一怔,舅老爷?我大哥怎么了?
赵石头不得已只好凑到林夫人跟前,尽量压低嗓音,“夫人,公子输了一大笔钱,被赌场的人扣下了,他们上林府追债,您不在家,他们就……就搬府里的东西,这会儿咱们府里都快被他们搬空了……”
“什么?他们怎么敢?我们林家可不是一般……不对,这跟舅老爷有什么关系?”
赵石头哭丧着脸,“是舅老爷带着公子去赌场的。”
林夫人的脸绿了,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走。
但此刻她想走,哪儿那么容易。
众人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硬是将林夫人围在当中,不容她脱身。
林夫人急哭了。
这回是真的。
眼泪噼里啪啦掉的时候,镇抚司衙门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秦逸之从里头走出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若莅临人间的神,冷漠高傲,威严不羁,他的目光缓缓在众人头顶上掠过,众人都有被凄风冷雨吹过浇过的感觉,不由地集体打了一个寒噤。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围观的人各自向后退了几米,把其中的林夫人与其府中下人给显现了出来。
赵石头等人腿一哆嗦,险些跪在秦逸之脚下,个个瑟缩着想,秦阎王太可怕了,瞅我一眼,冷嗖嗖的。
林夫人也身子微微哆嗦,她强撑着对赵石头说,“你个蠢材,府里被人□□,你不去大理寺告状,跑这里干嘛?”
赵石头语带哭腔,“夫人,小的先去的大理寺,可人家大理寺看门的说,今儿个他们衙门集体休沐!”
“堂堂大理寺衙门竟就没人值班?你没说是林大将军府上有事儿?”
林夫人恼怒。
“小的说了,可那看门的说,管你姓林姓李,我们贺大人说了,天塌下来镇抚司顶着,关大理寺屁事儿?”
赵石头说道。
“对,对,这事儿镇抚司衙门也能管。”
林夫人转身就对秦逸之说道,“秦大人,我们林家被人□□,请你立刻派人过去,把那些闹事儿的混账泼皮抓进大牢!”
她这话说完,围观的那些百姓中有人点评,“可惜林大将军林大英雄竟娶了一个没皮没脸的夫人。”
“是啊,这位夫人的脑子怕是不好使……”
“就是,哪儿有前脚骂人,后脚求人的,她这都二皮脸了。”
众人议论纷纷。
“张卓,你带人去林家……”
秦逸之开口了,声音冷如冰霜。
众人惊愕,秦阎王不是出名的睚眦必报吗?林家这位夫人在衙门口骂了他小半天了,他都不在意?
最喜的还是林夫人,她得意地想,镇抚司衙门又怎样,秦阎王又怎样,不还得给我们林将军面子?
如此一想,她张嘴就道,“快点去,把那些作恶的都抓起来,敢动我们林家的东西,打死他们都不为过。”
“你带人去林家,提溜了林公子送去云荒书院,问问那院长,他是怎么把林公子一个好端端的上进青年教导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
秦逸之话说完了,全场鸦雀无声。
最先爆发的是林夫人。
她当然知道云荒书院院规上明白地写着,禁止学生参与赌博,违者立时开除。
林公子能进云荒书院,那还是林大将军亲自给皇上写信,求皇上帮忙的。
皇上看了信后,让秦逸之查查这位林公子的品性,结果用四个字总结为,一塌糊涂。
但林大将军是重臣,他驻守边疆,向来没求过皇上,皇上不得已派秦逸之亲去云荒书院,跟院长疏通,院长是个秉性刚直的文化人,一开始是说什么不答应,言之,想进书院必须参加考试,不然免谈。
秦逸之苦口婆心劝了半天,院长都不松口。
秦逸之也恼了,带人直接把院长的儿子关进了镇抚司的大牢,丢给院长一句话,林公子进来,你儿子出去。
非是秦逸之仗势欺人,皇命难为,他也是不得已。
三日后,林公子正式入云荒书院。
如今,林公子赌博一事若真在书院里闹开,那他必然就得给开除了。
林夫人扑通一声跪在秦逸之脚下,“秦大人,都是小妇人的错,您就看在我家老爷的面子上……饶了我儿吧?”
“哼,林将军在边疆拿命博来的面子,都被你们母子轻而易举地丢光了!林夫人,你选择掺和进来之初,就该想到有今时今日,其他都不必说,镇抚司衙门是奉天命行事,你写信问问林将军,他敢不敢扯了我锦衣卫为你们林家看家护院?”
说完这话,他转身回了衙门。
随后张卓带了十几个人往林家所在奔去。
不要啊!
林夫人见事不好,扯了一嗓子后,拔腿就在后头追,边追边跟身边的家丁喊,“快,快去拦住他们,决不能让他们把公子抓去书院啊!”
几个家丁,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应声,更不敢去阻拦张卓他们。
那可是让全城百姓都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啊,腰挎的绣春刀可不是吃素的,一刀劈过来,小命休矣啊!
此情此景,林夫人气急败坏地大骂,“你们这帮狗奴才,回头就把你们发卖了……”
家丁们对一对眼神,脚步越发缓了下来。
卖了就卖了吧,总比掉了脑袋好。
林夫人就这样孤家寡人地一路哭嚎着赶回林府。
林家院子里一片狼藉,屋里空空荡荡,上个月刚斥巨资购置的上好的红木家私都给搬光了。
林夫人还没来得及心疼,就见两个锦衣卫三下两下把林公子给绑了,推搡着他往外走。
“儿子!不要抓我儿子,我跟你们拼了!”
林夫人疯了一般扑了上去。
张卓一个眼神,一个锦衣卫飞起一脚把林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踹飞了,可怜那嬷嬷健硕的身子足足有一百八十斤,但在锦衣卫的脚下如同一枚被秋风刮落的落叶一样飞出去,迎面撞在墙壁上,发出轰的一声后,摔落在地,然后她就一动不动了。
很显然,她昏死过去了。
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都被吓傻了。
林夫人张着大嘴,想骂不敢骂,想哭不敢哭,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锦衣卫把林公子给带走了。
林家院子里一片死寂。
良久,有丫鬟战战兢兢地凑到林夫人跟前,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夫……夫人,他……他们都走了啊!”
“哎呀,我的老天啊,我这日子没法儿……”
一声哀嚎没完,林夫人两眼一黑,整个人就倒在地上了。
“夫人……夫人……”
一干的丫鬟婆子喊着哭着,乱哄哄一片。
好容易林夫人清醒过来,她先是目光怔怔地看着周遭的人,看着看着,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而后一声宛若鬼叫般的哭声就迸发了出来,“哎呦呦,我的儿啊,你们……你们快去把公子抢回来啊,呜呜,老爷,你回来吧,儿子出事儿了,出事儿了啊!”
她这刚嚎了没两句,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姑奶奶,姑奶奶,您快点回去看看吧,我们家老爷他……他被打了啊!我家公子也不见了……”
林夫人定了定眼神,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来的人是她娘家哥哥身边一个叫柱子的小厮。
“谁打的?”
她声音嘶哑着问。
“赌场的人去家里抢东西,老爷去阻拦,他们七八个人把老爷按在地上打,直把老爷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柱子的话让林夫人欲哭无泪。
第082章 第八十二章 将计就计7
处理了林家的事儿后, 秦逸之着手安排人。
“知牧,你带人去唐家把案发当时所有在后厨的人都逐一查问,事无巨细, 不管谁说了什么,你都要记下来, 回来把查问记录交给诸葛先生, 看能不能从中找出一些案情的蛛丝马迹?”
知牧领命而去后,诸葛云睿捋捋胡子, 眨巴眨巴小眼睛,刚要对苏锦书说话,秦逸之冷冰冰丢过来一句, “她没空儿,她要去给我祖母做吃的。”
额?
我不过是想让苏丫头没事儿的时候给我做点心吃, 又不耽误给老夫人做饭?
诸葛云睿腹诽。
但瞄一眼秦逸之的脸色, 阴沉, 老阴沉了!
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这两人的眉眼官司, 苏锦书哪儿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她笑嘻嘻地说, “大人,我傍晚从您府上回来, 会做点宵夜, 到时候您是去饭堂吃,还是我让顺子给您送到书房?”
诸葛云睿立时就乐了,几乎都要抚掌大笑了, 碍着秦逸之在跟前,他还得维持一个头脑睿智, 受上司尊重的老智囊的面子,他收敛了下神色后, 假意不怎么在意苏锦书的说法,反倒是跟秦逸之说,“大人,老朽觉得您真该好好给这丫头上上课,咋就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做吃的做吃的,她这是当咱们镇抚司衙门里都是饭桶吗?”
秦逸之白了他一眼,“先生如此不满意苏锦书,不然换给厨子?”
啊?
“不,不,老朽没……没不满意啊,就是……就是……”
他还是没把那句闲扯淡说出来,不过,倒是话锋一转,“老朽跟去唐家吧,万一唐家人不配合,老朽也好给知牧那小子撑撑腰!”
“哦,那也行,左右倚老卖老是你的强项,唐轲那货脑子不如你灵光,应该能掉你坑里。”
秦逸之这话导致诸葛云睿原地思考了三秒钟,这混账指挥使是在骂我吧?
人都安排出去了,苏锦书禀了一声,“那大人您忙,我走了。”
不料,她人没到门口,身侧冷风袭过,再抬头,秦逸之已经在屋外了。
苏锦书讶然。
“我胃口也不好。”
外头传来秦逸之云淡风轻的一句。
-
苏锦书在秦府的后厨里发现了槐叶,想了想,她做了槐叶冷淘。
才青槐的嫩叶,捣出汁后拌入面粉,揉成面团,再制作成细面条煮熟。
把煮熟的面条放入冷水浸透,再捞进蔑盆中,浇以熟油拌匀后,将其存入井中。
半个时辰后,有丫鬟来后厨取为老夫人和公子的饭食。
趁着樱桃去井边取蔑盆时,苏锦书打开包袱,从里头拿出一罐梅子粉。
这梅子粉是她前几日闲暇的时候做的。
一旁的丫鬟好奇,问及梅酱做法。
苏锦书也不藏私,就将制作梅子粉的详细法子告诉了她。
每年五到七月份,采摘成熟的梅子果实打碎晾晒,把风干的梅干加上盐和紫苏,研磨成梅子粉。
这时候樱桃把蔑盆取回来了,同时还拎回来一罐子的井水。
苏锦书从蔑盆里盛出一碗槐叶面后,放入细细的黄瓜、火腿丝,调味品,如此一碗槐叶冷淘就做好了。
然后她又用井水冲泡了梅子粉,制成了一碗清凉解暑的梅子酱。
“如果老夫人喜甜,你就再往梅酱里加点白糖,口感更好。”
苏锦书嘱咐丫鬟。
丫鬟青瓷笑盈盈地应下了,连连夸赞说,“公子今儿个一进老夫人的屋子就夸赞姑娘的厨艺非凡,说这一顿饭老夫人定然胃口大开,老实话,我在旁边听着还不太信呢,总觉得公子有点夸大其词了,不过,现在亲眼见了,姑娘的厨艺果然不一般,这槐叶冷淘,还有梅酱,瞧着就好吃,就凉快,老夫人这回真得要吃得开怀了!”
“嗯呢,不瞒姐姐,我家苏姐姐的厨艺,整个镇抚司衙门的人,那都是吃服了的,每天用饭时,饭堂里都人满为患呢!”
樱桃更是毫不客气的自卖自夸。
苏锦书笑道,“青瓷姑娘等下若是没事儿了,就来后厨吧,我给你留一碗面,梅酱也还有,你来尝尝口味怎样?”
“真的吗?我也能吃吗?”
青瓷大喜过望。
“当然,做出来的吃食就是给大家吃的,我做多了,老夫人跟公子吃不完,剩下的总不能浪费吧?”
说着,她朝着青瓷顽皮地眨眨眼。
青瓷激动得眼圈一红,险些喜极而泣。
苏锦书赶紧说,“青瓷姑娘快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嗯嗯。
青瓷欢天喜地地去了。
回府衙的路上,秦逸之盯着苏锦书看了好一会儿。
苏锦书都被他看得心底里发毛,汗毛马上要倒竖起来时,他幽幽地开口,“才做一顿饭的工夫,你用什么法子收买了青瓷?”
整个秦府里的人都知道,老夫人身边的有个叫青瓷的大丫鬟,又聪明又会来事儿,深受老夫人的信赖,不过,也因了老夫人对她的专宠,青瓷可不是谁都瞧得上的。
偏生今日,她就瞧上了苏锦书,一顿饭的工夫,青瓷在老夫人跟前足足把苏锦书夸了半个多时辰,夸到最后老夫人都乐了,说,“青瓷,要不是你对我忠心,我都要怀疑你是镇抚司衙门后厨厨娘安插到我身边的人了!”
一屋子人全都笑得前仰后合。
不过,老夫人对苏锦书的厨艺也是十分称赞的,当时就定下了明日还要请苏锦书进府做吃的。
“我哪儿敢收买老夫人身边的人。”
苏锦书心里对这个一向心思深沉的老大好一顿问候,“槐叶冷淘做多了,我分给了青瓷姑娘一碗。”
“哼,都是吃货。”
秦逸之一愣,而后冷冷地道了一句,接着就甩开大步往前走。
引得苏锦书与樱桃两人不得不一溜小跑跟在后头。
等到了衙门口,她们才一前一后追上了秦逸之,两人都跑得气喘吁吁的。
秦逸之瞥了一眼,道,“为了收买人心,把面都给青瓷吃了?”
就差直接丢出俩字,活该!
苏锦书不敢说啥,但心里还是默默地画了个圈圈,诅咒老大明天没时间吃好吃的。
结果,一语成谶。
第二日晌午,秦逸之果然没跟苏锦书一起回秦府。
知牧在唐家查问后,找出了一些端倪。
先是唐家宴客那日,为了攀龙附凤,整个京都的达官贵人来了十之五六,这些人里又有七八成的是站五皇子的。
看到这个结果,秦逸之的脸上显出一抹诡异的笑来。
接着,诸葛云睿又在唐家拿到了所有参与宴客的客人的名单。
本来唐家是不肯交出这份名单的。
尤其是唐轲,他对知牧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到唐家来撒野?唐家可是皇亲国戚,碾死你,比碾死只蚂蚁还要简单,即使你……你身后的……哼,也不敢把唐家怎么样!”
这话明摆着就是冲着秦逸之去的。
知牧干焦急,没法子。
唐轲可是镇抚司衙门的第二把手,他虽然不是自己的直接领导,那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他跟唐副指挥使之间,那可是查着十万八千里呢!
就在唐轲大肆把知牧骂了个狗血喷头时,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传来,“唐副指挥使,您也骂了小半个时辰了,歇歇吧,本来身上就有伤,这才把嘴给累瓢了,那……那您身上可就不剩下什么好地儿了!”
是诸葛云睿。
他一派有文化有涵养的大孺般,边捋着胡子,边走了进来。
唐轲眉心一跳,这老奸巨猾的老东西怎么来了?
“原来是诸葛先生啊,您可是稀客,来,来,快给先生倒茶。”
唐轲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诸葛云睿摆摆手,依旧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不麻烦了,老朽不是来喝茶的。不过,老朽还真听闻副指挥使府上有好茶,就那个什么上好的一千两银子一两的,啧啧,喝起来一定很不错,老朽心向往之,只可惜今日老朽是跟知牧来办公差的,可惜了,可惜了……”
他把头摇的跟只假惺惺的老狐狸似的。
唐轲暗暗地磨磨牙,恨不能扑上去撕咬这老东西,但他可知道,诸葛云睿非是一般人。
他不但是秦逸之的智囊,那还是皇上指派给秦逸之的,深受皇上信任的。
他若是进宫见皇上,那连腰牌都不用,直接就能闯宫门而入,守门的侍卫谁都不敢拦着。
这样的老货,唐轲再怎么恨得咬牙切齿,那明面上也是得给几分薄面的。
“来人,把府里新购进的上好的一千两银子一两的茶给诸葛先生装上二两。”
唐轲肉疼,二两可就是两千两银子的,他拢共也就得了八两好茶。
“哎呦呦,什么三两二两的,副指挥使,您这一下子就给老朽五两好茶叶,老朽……老朽受之有愧啊!”
诸葛云睿乐得都能看到后槽牙了。
什么?五两?你那只耳朵听老子说,要给你五两茶叶啊?
唐轲气得当场就要发疯。
第083章 第八十三章 将计就计8
却听老狐狸又说, “副指挥使,你是不知道呀,就上回圣上召见老朽, 圣上跟老朽谈及副指挥使,圣上说, 诸葛啊, 你对唐轲了解多少呢?老朽想都没想说,皇上啊, 您可算问对人了,草民对副指挥使那可是了若指掌啊,不说别的, 就说副指挥使对老朽那可是绝对的尊重,出手又大方, 不管他得了什么好的, 都想着草民呢, 草民对副指挥使大人的崇敬之情啊, 那可是如滔滔江水般延绵不绝呢!”
“真……真的?皇上真问我了?”
唐轲的头顶好像开了一个天窗似的, 他被诸葛云睿巧取豪夺的怒火转瞬间就从这扇小窗子散去了个无影无踪。
“那还有假?皇上还问老朽,那唐轲对朕的忠心如何啊?”
诸葛云睿笑得见眉不见眼。
“先生, 诸葛大先生, 您……您怎么说的?”
诸葛云睿可是秦逸之的人呐,唐轲真怕这老东西嘴皮子一哆嗦,就把他平日里狗仗人势的事儿都给说出来, 那可就毁了啊!
“嗨,副指挥使大人, 老朽还能怎么说啊?当然是实话实说啊!”
“啊?你……你……”
唐轲一颗心都悬到嗓子眼了。
他虽是纨绔,但到底还是个男人, 他深知皇上也是男人,是男人对女人就不可能始终如一,也就是说,他那娴妃姐姐,并不可能一辈子得皇上的恩宠,所以,他想要一辈子高官厚禄,那还得自己通过努力也好,手段也罢,在皇上面前多露脸,他姐再吹吹枕头风,他才能高官得坐,一世无忧。
他此刻真是怕诸葛云睿那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皇上信他,那不就要迁怒自己了吗?
“副指挥使大人,你的脸色可不好啊,这么苍白,是不是伤情加重了啊?您可得好好养着,不然老朽在皇上跟前替您说的好话,不就白费了吗?"
“你……你说什么了?”
唐轲冷汗涔涔,这老货是故意吊着耍我呢!
可要命的是,他偏生还心甘情愿被他吊……
“老朽说,皇上啊,您可得了一个好官啊,就我们副指挥使任何时候,任何环境下,那都是办案第一,您就是下令抄他的家,他都毫无怨言的。”
诸葛云睿说着,就笑眯眯地看着唐轲。
就仿佛在问,副指挥使,老朽在皇上跟前说的这话,没毛病吧?
“咳咳,说的……好,先生的大恩,唐某铭记于心。”
唐轲在心里骂了诸葛云睿一个千折百回,但嘴上还得连连道谢。
“知牧,你忘了是来干啥的?还愣着做什么,快接了唐副指挥使给拿出来的宴会名单呐!”
诸葛云睿指了指唐轲的手,一脸肯定的说道。
唐轲杀了诸葛云睿的心都有了。
但他却不得不磨碎了牙,和血往肚子里咽,“把名单拿来。”
很快,唐家下人就取来了那日参与宴会的名单-
此刻,这名单就在秦逸之的手里。
诸葛云睿说,“老朽与知牧研究了一下这名单,分别派人查问名单上的人,让他们在案发当时相互作证,折腾一圈儿下来,几乎每个人都能找到相互的证人,但其中有四个人,没证人证明。”
“哪四个?”
秦逸之问。
“嘿嘿,大人,老朽也没想到,这随便一查竟就查出两出好戏来!”
诸葛云睿一脸坏笑。
秦逸之知道,每次他脸上出现这表情就意味着某个人又要出糗了。
但苏锦书还命案缠身呢,他脸上不显,但心里还是焦灼的,于是,也就没打算任凭这老家伙插科打诨卖弄他的小聪明,当下脸色愈发冷沉,“说。”
诸葛云睿满心扒人八卦的心思戛然而止。
他也意识到,苏丫头还命悬一线呢,他是有点嬉闹过头了,当下收敛神情,说,“其一人是御史王长海的夫人刁氏,她在案发时间段没有人证,她说去茅房了,实际上已经查明她是去跟情人幽会了。哈哈,大人,您知道她那情人是谁?”
见他还要卖关子,秦逸之啪一声把茶杯拍桌子上了。
“好吧,好吧,我说,这刁氏原来是跟咱们唐副指挥使的二叔搞在一起,两人平时见面颇为费劲儿,所以,宴会这日两人就偷偷去后院的竹林中幽会了,所以,案发时他两人都不在宴会大厅里,还碍着面子,不敢当众相互作证。直到后来,老朽跟他们说,如果没人证明他们无辜,那就要抓走,他们这才说出了实情,哈哈哈!大人,您是不知道,这事儿一说,咱们平时嘴皮子利索,言辞犀利,抓住朝中某位大人的短处就攻击的御史王大人,瞠目结舌,脸憋得紫黑紫黑的,一句话都没说,就拂袖而去了!而那位唐家二叔,则被他的夫人给挠了个满脸花,现场那叫一个乱啊,好戏,好戏啊!”
诸葛云睿自己说自己乐,乐不可支。
秦逸之继续板着脸催促,“还有两个。”
跟诸葛云睿一起去唐家的知牧眼见着老大那脸色难看到极点了,急忙扯了一把笑得癫狂的诸葛云睿,近前一步道,“第三人叫孙尚东,说名字大人可能不知道,但提及他之前在咱们镇抚司衙门犯的一起案子,您就知道了,三个月前,宰相大人过寿诞当日府里失窃一尊玉观音,案子报到咱们这里,张卓带人去抓贼,但到了之后,咱们的人把参与寿宴的宾客都给搜身了,却没有搜出失窃的玉观音,要知道那玉观音的大小如一个婴孩般,即便有人想藏匿在身上,那也是不可能的。就在查问案情的时候,宰相大人府上的管家发现一个参加寿宴的宾客带来的礼物竟是一枚大树根,据送礼之人说,这树根是他在山中发现后,精雕细琢了一个老寿星,特意带来给宰相大人祝寿的,众人仔细观察那根雕,竟怎么都瞧不出寿星的样子,勉强能将其看做是一只老猴子,宰相大人过寿,竟有人给他送一个非人非猴的大树根,这把管家气得当即就把那人给打了出去,那人倒也是个小气的,即便被呵斥,被打,还是抢着把自己的猴子树根带走了。”
听到这里,秦逸之点点头,这事儿他的确知道,而且当时听张卓回来一说,他就说,既然在寿宴上的人都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就是送树根寿礼的人。
张卓立时就带人去把那人抓了来。
那人就是孙尚东。
当然,也把那枚大树根带来了。
经过一番查问,并仔细检查过树根,结果是一无所获,孙尚东无罪开释。
宰相大人府上的玉观音到如今也是下落不明。
“孙尚东又是混进唐府的?”
秦逸之问。
知牧笑,“是,他不但混进去了,还把现场的人偷了个七七八八,当日唐府出了人命案,在现场丢失银钱首饰的人,谁都不敢多事,抱着破财消灾的念头,各自回家了。属下等去盘问时,他们才说起此事。属下当时就想到孙尚东,按照他的长相问及那些参与宴会的人,其中有人想起,他的确见过孙尚东,而且孙尚东还一派大气地给他敬酒,说什么,多谢多谢,在下代表唐家先干为敬!当时那人还以为孙尚东是唐家远亲呢!结果,敬完酒不久,那人就发现丢了钱包。不过,娴妃在前,那人不敢声张,只能自认倒霉。”
“孙尚东抓回来了?”
“回大人话,的确抓回来了,而且是人赃俱获!属下带人去的时候,他家正屋的桌子上竟大辣辣摆着宰相大人府上失窃的玉观音,至于参与唐家宴会的客人丢失的财务,都堆放在他的卧室里,一样没少。”
知牧说到这里,也笑了,说,“属下已经拷问过孙尚东了,他说,他那日在宰相大人寿宴上,之所以能顺利地把婴孩大小的玉观音带走,都是借用了他带去的那枚大树根根雕,他那大树根根雕是个空心的,他瞅准机会把玉观音塞在树根里,又故意跳出来,激怒了管家,管家把他赶走,他也就顺利带走夹带了玉观音的树根。后期我们的人虽去他家里查找过,之所以没发现那枚树根有问题,是因为这小子太狡猾,他制作了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树根,一个空心一个实心,窃取玉观音得逞后,回到家他立刻空心树根连带玉观音藏到朋友家中,我们去查看的是实心树根,自然就无法找回玉观音。”
“这货倒是个有脑子的。”
秦逸之听到这里,也无奈地赞了一句,脑子这样灵光,做什么不好非做贼?
“扣住这小子,以后我有用。”
他说道。
是。
知牧应声。
“第四个人我来说。”
这会儿诸葛云睿抢着说。
秦逸之白了他一眼,“再八卦就把你变成八卦。”
“是,是,老朽保证不八卦了。”
诸葛云睿正色道,“第四个叫林峰,其父是林夫人的亲大哥,林家在京都经商,他家皮货铺子在京都还是挺出名的,据说全国都有连号,不过,这个林峰却是个纨绔,仗着家里有点钱,吃喝嫖赌样样俱全,问过唐家管家,请他去的正是唐轲本人,唐轲与林峰是在青楼结识,两人臭味相投,结为异性兄弟。林峰在案发当时不但不在现场,无人证明行踪,而是自案发之后,他就消失不见了,此刻林家上下也是在翻天覆地地找他。”
秦逸之思虑片刻,对知牧道,“你马上着人寻找林峰,一定要赶在林家之前找到他。另外,给丐帮送信儿,让他们全城暗查案发前几日,京都达官贵人府上有没有丫鬟身死,不管死因如何,都上报。”
知牧离开后,诸葛云睿问,“你是怀疑咱们从唐家带回来的那具无头女尸是一个丫鬟?”
秦逸之点点头,“一般百姓人家若是有女子枉死,一定会报案。既然到今日大理寺那边都没接到报案,那这无头女尸的身份就一定很卑微,最大可能就是有钱大户人家的丫鬟。”
诸葛云睿点点头,继而他又说,“林家此举是表明他们彻底站队五皇子,不知道林将军是不是知情?如果他也认可林夫人此番做法,那……”
秦逸之摆摆手,“他们争他们的,与我们无关,我们只要听圣命,办好自己的差事,就行了。”
诸葛云睿再度点头,刚准备说点别的,就见屋门被推开,苏锦书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
瞬时一股子引得人流口水的香味儿就满屋子散开了。
诸葛云睿再也不顾得跟秦逸之说话了,几句迎上去,将木盘子接了过去,“你这丫头,怎么才来?老朽这都饿得前心贴后心了,都是给你查案子累的,你可得多做点好吃的。”
秦逸之瞪着诸葛云睿,暗暗气得想揍人,这老东西是忘记刚才为了别人的糗事,他笑得胡子乱翘吗?他那么嘚瑟,是担心苏锦书吗?
明明最担心她的是自己好不好?虽然自己没好意思表现出来,可心底里实打实的关心啊!
他眼神掠过苏锦书。
苏锦书此刻满面笑意,对着诸葛云睿深施一礼说,“累着先生了,小女子在此谢过了,好吃的一定会有。”
秦逸之眼珠子都要瞪掉了,等着她谢过诸葛云睿再来谢自己,他客气话的腹稿都打好了,他会亲手将施礼的她扶正,然后大气又文雅地说,不用跟我客气,咱们……嗯,都是一个衙门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但苏锦书压根没跟他说话的意思,只很认真,很详细地给诸葛云睿介绍起那盘子香得让人垂涎三尺的点心。
“嗯,嗯,好吃,又软又甜,入口即化,太适合我老人家吃了,啧啧,这盘子都是我老人家的了,嗯嗯,苏丫头,你专门给老朽做点心吃,老朽再怎么费神费力帮你查找真凶,都是心甘情愿的。”
说着,那老东西竟就当着秦逸之的面儿,把那整整一盘子的点心端走了。
他……端走了?
就这么端走了?!
他没想起来,这屋子里还有一个……秦大人吗?
秦逸之先是目瞪口呆,而后眼底的熊熊怒火燃烧起来。
他腾地站起来,欲要去追拐了点心跑的诸葛云睿。
苏锦书忙拦在他身前,笑着说,“大人,您不用担心,您那份儿我给您留着呢。”
啊……
“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又不是诸葛老头儿那么贪嘴!”
秦逸之尴尬地站住,又尬笑着坐下。
“老话说,民以食为天,贪嘴也不算毛病的,吃好了身体才能好,也更有精力做事!”
苏锦书这番话说完,秦逸之没接话,不过,苏锦书好像也并不指望他接话,只又继续说道,“我今儿做的是戚风蛋糕,这蛋糕软糯适口,的确适合老年人,我已经让顺子给您府上老夫人送去了。”
“谢了。”
秦逸之端起手边凉了的茶,抿了一口,说道。
“老夫人对民女也很好的,民女不过去府上做了一顿饭,她老人家就让青瓷姑娘送来了十两银子,还望大人帮民女谢谢老夫人。”
“嗯。”
秦逸之点头。
这时,樱桃端着一盘子被切割成一个个方块的戚风蛋糕走了进来。
蛋糕摆在当前,看样子平平无奇,但闻着确实香喷喷的。
苏锦书又端过来一杯热茶,“大人,您尝尝。”
秦逸之捏起一块,咬了一口,顿时,唇齿间都是一股子香甜,他几乎没怎么嚼,那蛋糕就在嘴里软化,直至吞咽下去,嗓子眼里也都是香糯软甜的气息,他这些年都没怎么贪恋过任一种点心,总觉得喜食点心的大多都是闺阁女子,堂堂男儿最适宜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但此刻,他却觉得就这戚风蛋糕拿了上好的红烧肉与二十年的杏花陈酿,他也不换。
看他吃喝得差不多,苏锦书道,“大人对林婉儿的失踪怎么看?”
这话就表明,在苏锦书的心里,那具无头女尸肯定不是林婉儿。
既然死的不是林婉儿,那林婉儿哪儿去了?
这个问题有两个答案,其一,林婉儿根本没有与娴妃唐汝玫狼狈为奸,她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娴妃的人囚禁起来。其二,林婉儿就是参与的人,那她就是故意躲起来的。
这两种情况,苏锦书更偏重后者,原因无他,就冲着案发当天,林婉儿在娴妃跟前跳出来对她大肆指责谩骂就能看出来,她是故意的,故意与苏锦书起争执,以给外人一种两人人前起争执,人后苏锦书寻机杀人泄愤的印象。
“你以为该怎么找她?”
秦逸之喝了一口茶,眼神再度落在剩下的蛋糕上,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再吃两块?可小丫头在跟前,吃太多,会不会让她笑话?
当下正犹豫不决,就听苏锦书说,“这戚风蛋糕虽好吃,但大人一次不能吃太多,您之前味觉受伤过,想要彻底养好,还得在饮食上小心,太过甜腻的东西不利于您的味觉恢复。”
她眼神示意,一旁的樱桃很乖巧地将木盘端走了。
秦逸之眼底流露出几分的不舍。
“樱桃,你去给大人泡一杯梅酱来,那东西能帮助大人消食。”
苏锦书说道。
想起酸酸甜甜的梅酱,秦逸之眼底的不满消失了,沉沉嗓音,语调又恢复日常的冷肃,“查找林婉儿也不需格外动用人力物力,只要死的无头女尸不是她,她早晚能蹦出来。”
苏锦书险些被他这话逗乐了,“大人,那位娴妃娘娘可是给咱们破案期限的,如果在这个期限里林婉儿没找到,无头女尸他们就可以咬死了是林婉儿,那我可就真的要替无头女尸偿命了!”
秦逸之一怔,是啊,他怎么忽略了这个?
谁让林婉儿如此可恶地帮着唐汝玫算计他的人,他对林婉儿厌烦至极,所以才不会在意她的生死!
“案发后,锦衣卫已经把整个唐府都给搜查了一遍,没找到林婉儿,那就说明林婉儿是在案发时偷偷离开的唐府,既然是一场阴谋,她就不可能光明正大地从前门离开。刚才我已经让顺子去过唐府后门了,他使了点银子,跟看管后门的小厮攀了点交情,那小厮说,案发当日,唐轲的结拜兄弟林公子从后门离开了,他带走几筐水果,说是唐轲送他的。”
苏锦书看看秦逸之,两人视线在一刹那碰触,而后又急速地避开。
须臾,秦逸之喊了肖鹏进来。
着他去唐家后门附近查问,看有没有人看到那日载着一车水果的马车去往哪个方向?
肖鹏领命而去后,秦逸之又对苏锦书说,“案情不明这几日,你不用再往秦府跑了,我安排两人听你使用,你只需做好了吃食,让他们送去秦府即可。”
苏锦书知道他这是担心自己的安全。
毕竟对方可是当今圣上的宠妃,她若是真不管不顾地派了侍卫当街杀了自己,即便当今圣上知道了,也不会舍得处置他的爱妃。
相较唐汝玫,她苏锦书的小命连蝼蚁都不如。
她点点头,“嗯,都听大人安排。”
她苏锦书可是个惜命的,穿书过来,还有好多事儿没实现呢,她可不想无辜枉送性命。
第084章 第八十四章 将计就计9
第二天用早饭时, 苏锦书去饭堂里走了一趟,没见着秦逸之与诸葛云睿,连知牧他们几个也没来, 问了下吃饭的锦衣卫,说大人跟先生去宫里了, 知牧他们几个办案去了。
苏锦书眉心紧蹙。
她知道这起案子很是棘手。
在现代, 想要查明无头女尸是不是林婉儿,只需要做一个DNA检测就可以了。
但这里是古代, 只要林家咬死了无头女尸就是林婉儿,旁人还真是没法子,毕竟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 她身体上有什么特性,别人都不可能知道。
所以, 他们才会把林婉儿藏匿起来。
只要在期限里找不到林婉儿。
娴妃唐汝玫再给皇上吹吹枕头风, 把她苏锦书这个凶手定罪了, 午时三刻一问斩, 那她就彻彻底底成了冤死鬼了。
见她不开心, 樱桃和顺子也闷闷不乐,两人收拾完了饭堂, 小声嘀咕了几句, 顺子就急匆匆出门去了。
一个多时辰后,顺子兴冲冲地赶回来。
“苏姐姐,我打听到了。”
樱桃抢先苏锦书一步问道, “顺子哥,你打听到什么了?是不是大人把凶手抓住了?”
顺子一怔, 摸摸脑袋,破有点为难地说道, “破案哪儿有那么简单啊!我……我是把六子与栓子他们几个聚到一起,他们都在京都城里大户人家里当下人,我就问他们知道不知道那家大户人家里最近死过丫鬟?好巧不巧的,六子跟我说,他们林府刚死了一个叫红英的丫鬟,我仔细问过六子关于红英的胖瘦高矮,他说的,都跟咱们衙门后面那具无头女尸差不多……”
“真的?”
樱桃大为惊喜。
她虽然单纯,但也能想得通,只要查明无头女尸不是林家小姐,那苏姐姐杀害林小姐的罪名就不存在了。
“真的。”
顺子用力点头,不过,转而神情又变得有点萎靡,他说,“六子说红英的尸身被她爹娘接回去了,已经掩埋了。我……我觉得,这个红英未必跟后面那个无头女尸是同一人,不然她的爹娘接回去的难道只是一个脑袋?这……这哪家的爹娘会答应啊?还不得早跟主家闹起来了?”
“嗯,说的也是。”
樱桃也蔫蔫了。“顺子哥,敢情你出去这么久,什么消息也没打听到啊?”
“顺子,你有没有问过红英爹娘的住处?”
苏锦书忙问。
顺子摇头,“六子说他不知道,不过,他也说了,这两天红英的爹娘总往林家跑,头一回去,林家的大管家很热情地把他们请进去,小半个时辰后,红英爹娘欢欢喜喜地出来,手里多了个包袱,隔了几天,他们又去林家了,这回拿走的包袱虽然没上回的大,但两人表情还是很得意的,直到第五次他们到林家,也就是昨天晌午,林家管家不但没出来见他们,还吩咐人把他们打了,并跟他们说,再见他们一次打一次。”
“呵呵,看起来,这个红英的命挺苦的。”
苏锦书叹息,穿书过来后,见识过太多被亲生爹娘发卖的女孩子,她们被卖进大户人家当使唤丫头,被主人打骂,吃不饱穿不暖,过着悲催的生活。
作为曾经的一个现代女子,她真是很想为这里的女子们鸣不平,只可惜,人微言轻,她只是一个镇抚司衙门后厨的厨娘,本身就没啥出路,还谈什么为她人争长短?
她无奈地叹了一声。
“顺子哥,你……你快想想法子啊,帮苏姐姐找到红英的爹娘。说不定咱们后院那个无头女尸真是红英呢?”
樱桃见苏锦书叹气,她很是心疼,忙催促顺子。
顺子挠挠头,犹豫着说道,“可是……他们都是红英的爹娘,怎么……怎么会愿意让死去的女儿尸首两分?”
他看看樱桃,又看看苏锦书,“六子说,昨天红英爹娘被打得鬼哭狼嚎,但他们说了,还会再来找林家,他们的闺女不明不白死在林家,林家要给他们一个说法,不然就去报官。”
“樱桃,你看家,顺子,你跟我走。”
苏锦书听到这里,嘱咐了樱桃一句后,带着顺子就往外走。
很快,他们就来到林家所在的胡同口。
果然老远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胡同门口有不少人在朝里头张望。
苏锦书问一个看戏的老妪,这是怎么了?
老妪一脸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神情,说,这里头住着林家,林家可不是普通人家,他们家的姑奶奶高嫁了一个将军,所以,林家人一直都很得意,出出进进来往的人也都是有钱有势的,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们被一对老夫妻缠上了,那对老夫妻说他们的女儿给林家当丫鬟,死了,林家连五十两银子的赔偿都不肯给,他们来讨要公道,还被打了,所以,今天他们带了家里的族兄族弟,七大姑八大姨一起来闹,林家也不甘示弱,派了一帮家奴院工出来,两帮人见面就打了起来。”
“哦,那也怪不得这对老夫妻,毕竟他们的闺女死了。”
苏锦书也做出一副很八卦的样子来。
“也不能全怪林家,林家一开始是给了钱的,但这对夫妻人心不足,隔几天就来要,直把林家要恼了,不肯再给,这不,就打起来了。”
老妪摇着头说。
围观了一盏茶时间后,就有官府的差役来了。
很显然林家与这些差役是相识的。
林家管家拉着他们嘀嘀咕咕说了些话,又偷偷塞了银子,那差役就过来驱赶那对老夫妻以及他们的亲戚,那对老夫妻及他们的亲戚本来都是老实巴交种地的,根本不会打架,这会儿被林家家奴已经打得鼻青脸肿了,本来还想拉着差役告状叫苦,却被差役厉声呵斥,说他们此举是聚众闹事,意图到林家入室抢劫,林家宽宏大量,不向官府告他们,已经是仁善,他们再不赶紧滚,就要去衙门挨板子了。
那老夫妻等人原本只是想来讹诈林家钱财,压根不敢到官府去,所以,被差役这样一吓唬,就哀嚎几声,相互扶携着往胡同口来了。
苏锦书与顺子悄悄跟在了他们后头。
一直跟出了城,在一个叫葛家庄的村头。
苏锦书吩咐顺子回去喊人来。
顺子不放心,“苏姐姐,不然咱一起回去,喊了人再一起来吧?”
“不成,我得在这里守着,万一红英爹娘被林家吓破了胆,意图逃走,那我们就没法儿从他们这里找到红英……”
“可是,大人不让姐姐离开衙门的。”
顺子犹豫着不肯走。
“你不肯听我的吗?耽误时机,他们万一跑了,这案子破不了,我可就真得为那个假林婉儿偿命了!”
苏锦书不得已往重了说。
顺子被唬的冷汗涔涔,再也不敢多话,撒丫子就往回跑。
苏锦书躲在村头的那棵大槐树后头,直至看清楚红英的爹娘是进了距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小院后,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本来她打算就躲在树后,留意红英家的小院儿即可。
没想到,她先前吓唬顺子的话一语成谶了。
大概也就过了半个时辰,红英家的小院院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紧跟着红英的爹娘就从里头一前一后出来,每人的身上都背着一个包裹,红英娘四下里看看见没人,就压低了嗓音跟红英爹说,她爹,咱们还能再回来吗?
红英爹边锁门,边低低地斥道,“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货,咱们已经从林家那里得了三十两银子,有这些钱,咱们到哪儿都能吃饱吃好!可惜,林家只能诈出这点银子了,堂堂的林家忒小气了,哼,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就换来三十两银子……太便宜了。”
“就是就是,红英还没出阁呢,又能干,我……”
红英娘说着就要抹眼泪。
被红英爹狠狠捶了一下,“晦气!你再哭哭啼啼,老子就一个人走了,把你留在这里被官府抓!”
“哎呦呦,你个挨千刀的,闺女被你害得那么惨,只剩下个……”
说到这里,红英娘忽然就打了一个激灵,到了嘴边的话也打住,眼神里透出来十分的恐惧,连着脸色也惨白如纸,颤抖的手一下子就抓住她男人的胳膊,“她爹,我……我腿软了。”
“没用的东西!”
红英爹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而后扶着她,两人就相携着一起往村外这边走来。
他们这是真要跑?
苏锦书有一刹那的慌乱,不知道到底是继续跟踪他们,还是拦着他们不许他们离开个葛家庄?
第085章 第八十五章 将计就计10
还没等她做出决定, 忽然就从巷口另一头冲出来一帮人,那些人手里都拿着棍棒,杀气腾腾地就奔红英爹娘而来。
红英爹娘再迟钝, 也在回头一瞥看到这群凶神恶煞的人时,明白他们是来干嘛的。
顿时红英娘吓得浑身哆嗦, 别说跑了, 那就是喊救命都做不到了。
“死老婆子,你还愣着做什么, 跑啊?”
跑出去几步的红英爹回头对着红英娘大喊。
“我……我跑不了了,她爹,你……你跑吧……”
红英娘说完这话, 两眼一黑,身子就软软地倒下了。
眼见着那些人到了跟前了, 红英爹也不顾得别的了, 撒丫子狂奔。
但他毕竟上了年纪, 怎么能跑得过身后那些练过功夫的打手。
没跑出去百米, 就觉得身后一阵凉风袭来, 而后后背就传来钻心的疼痛,他下意识地回手一摸, 手心里都是黏黏的感觉, 他低头一看,竟满手的血。
啊?
这……这……
他仓皇失措之下,脚下一顿, 险些就摔倒在地。
但就是这样,他的奔跑速度也明显地慢下来, 很快就有三四个
穿着紧身衣的打手跑到了他前头,将他的前路截断, 面露狰狞的冷笑,一步步呈现围拢态势逼近红英爹。
“你……你们这是想干嘛?我……我再也不去找林家了,我……我这就跟老婆子离开这里,永远不再回来了。求你们饶了我吧!”
红英爹颤着声儿说道。
“哼,现在害怕了?晚了!我们家老爷说了,杀了你,你包袱里那些从林家讹诈来的钱都是我们哥几个的。”
其中一个打手桀桀冷笑着说道。
“那不是讹诈!我没有讹诈!你们林家无端端地害死了我闺女,还让她尸首两分,这……这是林家承诺给我的报酬,我……我就是……就是多要了一份,这……这也是情理之中啊,我们两口子只有在这一个闺女,她死了,我们老了没人行孝,那……那还不的多要点银子傍身吗?我们真……真没想讹诈林家的真的,求你们……”
红英爹说着就要给那人跪下。
那人却冷冷一笑道,“谁家的银子你们也敢要?你们闺女为林家死,那是她的荣幸!行啦,我们老爷知道你们闺女没了,身边没人养老,所以好心让我们几个来送你们一程,下去跟你们闺女团圆吧!”
说着,那人一个眼神出去,立时红英爹身后一个打手就把一把明晃晃的刀举了起来。
下一秒钟,即将红英爹就会人头落地。
“你们住手!”
苏锦书从树后跑出来,大喊着奔过来,“我乃是镇抚司衙门的,这朗朗乾坤之下,你们胆敢行凶,就不怕锦衣卫灭你们九族吗?”
焦急之下,她也只好往夸张了说,“别怪我没提醒你们,镇抚司衙门的人马上就到了,这两人是……是我们秦指挥使大人点名要的人,你们真杀了他们,秦大人是不会饶了你们的,我保证你们会死的比他们两口子更惨,你们可别忘记了秦大人可是名副其实的秦阎王,他……他杀人如麻……他凶狠残暴……你们……怕不怕?怕不怕?”
打手们相互对视,有一个胆小的被唬得声音都发抖了,“头儿,锦衣卫咱们可招惹不起,银子是好东西,但有命赚没命花,也没啥用啊?”
“就是,就是,我们……我们老两口可是秦大人的远房亲戚,你们敢对我们动手,秦大人会……会杀了你们……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
红英爹竟还是个市侩的,深谙狐假虎威的套路。
但他的这番话却恶心到苏锦书了。
吃人肉,喝人血?
这么恐怖,秦逸之才不会呢!
是以,她回头瞪了早就躲避在她身后的红英爹一眼,低低地呵斥,你再敢乱说,我就不管你了。
“啊?不,我不说了,你说,你说死他们。”
红英爹可不敢得罪苏锦书,此刻她就是能救他命的那根稻草。
打手中带头的那个先被苏锦书嘴里的镇抚司衙门吓了一跳,别说秦阎王了,那就是一个普通的锦衣卫,他们几个也难以对付,不由地就心生退意了。
但红英爹的那句你说死他们,给这头目提了个醒儿了。
是啊,对面就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再加上一个年老昏聩的老头子,她俩能做什么?
锦衣卫是挺吓人的,但只要他们动作麻利的,将这几个人快速地除去,然后鸟兽散,任凭他什么镇抚司衙门,也未必能查出来是他们做的吧?
想到这里,他低低地跟身边几个打手说了几句。
那几个打手皆是有些犹豫,但打手头目冷冷的一句,“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们还有退路吗?”
几个人面呈惊骇。
即便他们现在退回去,放了这几个人,林家能饶了他们吗?
林家老爷手段虽不及锦衣卫,但杀了他们几个解恨的手段还是有的。
进一步是死无葬身之地,退一步是打入十八层地狱,倒不如此刻拼了,杀了这几个人,大家各自跑,能跑出去一个是一个。
于是,打手头目一挥手,几个打手再也不管什么后果不后果了,疾步冲苏锦书与红英爹就扑了过来。
“啊?啊?你不说锦衣卫很快就赶到了吗?怎么还不来啊?救命,救命啊!”
红英爹真被吓得三魂六魄都要没了,他声嘶力竭地喊。
但整个一个村子里,谁都没出来,就连平常有生人进村就会狂叫的狗狗们,也集体沉默了。
天地间似乎陷入一片死寂。
此刻的苏锦书也暗暗惊呼,不好,看样子这回是真的要枪打出头鸟了!
她苏锦书穿书过来,还没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置办下一处小宅院,享受一个小小宅女在古代混日子的福气呢,这怎么就死了?
唉,命不该绝,偏偏毁在多管闲事上啊!
在那枚闪着寒光的刀劈向自己的时候,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心里默默祈祷,老天有眼,就让我再次穿回去吧,谢谢啦!我回去就请一尊菩萨,日日上香供奉!南无阿弥陀佛!!!
嘡一声!
似乎是金属物件相撞发出的刺耳声响。
苏锦书纳罕,难道我真的即将再次穿越回去,所以对方即使拿着刀砍我,也好像砍在金盔银甲上,伤不到我分毫?
“菩萨显灵了啊?太好了,我要穿回去,买房子,当包租婆……哈哈,我又能品尝到极品的猫屎咖啡,对了,对了,还有香喷喷的奶油蛋糕,极品七分熟的牛排……”
就在她闭着眼睛,回味着前世吃到的各种美食,口水肉眼可见地溢出嘴角时,耳际传来一个阴恻恻中又带着几分鄙夷的声音,“喂,梦该醒了!”
啊?
苏锦书瞬时有种被一种极其冷寒的水浸泡,淹没之感,她吓得一个哆嗦,险些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直觉得腰间多了一股力量,将她紧紧地箍住,而后,她整个人就被提升了一个高度。
她懵懵懂懂地睁眼,正与一双冷到极点的俊眸对上。
“大……大人?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她扭头四下里张望,没有牛鬼蛇神,没有待要炸人的油锅,也没剜人心的血腥场面,她讷讷,“我……没死?”
没死,就代表着她穿不回去,那……那我的猫屎咖啡,我的七分熟牛排,我的华丽衣衫,我的现代生活……
都没啦!
想到这里,她心里难过不已,眼圈也瞬时红了,眼泪不要钱似的一股脑往外涌。
这下秦逸之被惊着了。
他打从认识这小厨娘,甭管怎么为难她,她都没哭成这样,这是受了极大委屈了?
“你……哪儿疼?他们对你做什么?你说!”
秦逸之眼底不禁流露出焦急又担心的神色,同时转头看向那几个业已被擒住的打手。
打手们这也是第一回见到传说中的秦阎王,刚才看他望着那女子的样子,神情很有几分温情,还以为传说有假,什么杀人不眨眼的秦阎王,也太夸张了吧?
但此刻,他一个冷冰冰,宛若利箭般的眼神扫过来,几个人瞬时如同坠入万年冰窟之中,任他们怎么挣扎,都无法从这种被死神一刹那囚住的绝望感觉中解脱出来。
“我们……我们真没做什么,我们不敢啊……姑娘……姑娘,你就实话实说吧,我们……我们没对你怎样啊……”
打手头目竟被得哇哇大哭。
空气中渐渐地弥散开一股子尿骚味儿,有锦衣卫捂着鼻子,很是厌弃地说,“老大,你一个眼神就把他们吓尿了,都是怂包,他们应该不敢对苏姑娘做什么?苏姑娘许是……”
许是被吓坏了,见着大人您,这是撒娇呢,您就趁机抱一抱,安慰安慰,保证往后关系能前进一大步。
当然,后头这席话是不能说到明面上的,大人那么聪明,一定能领会到的。
不过,似乎他还是高估了他们的秦大人。
“刀给你!”
情商超高的秦逸之大人,说话间就把自己的绣春刀递给了苏锦书。
苏锦书正沉浸在不能穿回去的苦闷中,咋见一把刀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怔之下退后一步,“干嘛?”
“有仇不报非君子!杀了他们!”
秦大人语出惊人。
苏锦书眼泪都给吓回去了,“你……你让我杀人,杀人不得偿命啊?”
“你们都给我背过去。”
秦逸之一声令下,他的手下都齐刷刷地转过身,背对着苏锦书。
苏锦书站着没动。
“他们看不到了。”
秦逸之以为她是忌惮自己呢,就硬把刀塞进她手里,然后也背过身去。“动手吧。”
苏锦书此刻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一切了。
她目光所及,那几个打手早就吓得软成一滩泥,不住地在那里央求她放过他们呢。
砰一声。
秦逸之等人就听到这样一声响动,他诧异地转头去看,他的绣春刀被扔在地上,那几个打手被吓死过去。
苏锦书则迈开大步往村外走。
“你去干嘛?”
他喊。
“去给你做一锅巴豆丸子汤!”
苏锦书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
丸子汤?听起来不错?
这丫头是知道自己出宫就听手下说,她私自离开衙门去跟踪红英爹娘了,他一听就急眼了,立时就带人追来,还好赶到时正是时候,他都不敢想,他若来晚一步,打手那一刀砍在她娇嫩的身上……
真有那么一天,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也许就成为名副其实的秦阎王,在这人间杀尽魑魅魍魉,用一颗再也无法去爱的冷硬之心,将这京都打造成堪比地狱的人间炼狱。
还好,她没事儿。
还好,他还能吃上她亲手制作的丸子汤,想想就温暖,想想就腹中饥饿。
“不过,大人,属下怎么觉得丸子汤里似乎不该有巴豆?”
知牧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
“巴豆丸子汤!听起来就好喝,又不是给你做的,你啰嗦什么?”
秦逸之真是打心眼里鄙夷知牧他们几个人,长得人模狗样的,个个没媳妇,也不知道怎么混的,难道他们就不想喝一碗热乎乎,新鲜出锅的巴豆丸子汤?
秦逸之飞身上马,马儿一路轻快地跑到苏锦书身边,他一弯腰,将人原地捞起来,置于身前,虽然马背上负重更多,但马儿却似更欢喜一般,扬起四蹄,一股烟般将知牧他们甩出去老远。
第086章 第八十六章 将计就计11
晚上, 苏锦书真做了丸子汤,丸子是海鲜虾仁丸,汤, 当然是好汤,没巴豆。
不过, 通过知牧这个现场直播小喇叭的通告, 今晚上胆敢去饭堂喝这碗用意明确的汤,也就他们的秦大人。
当然, 诸葛云睿老先生也磨磨蹭蹭地跟去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秦逸之慢斯条理,安之若素地把一碗汤喝了个精光,丸子也吃了, 甚至最后还意犹未尽地跟樱桃说,“再来一碗!”
樱桃不好意思地说, “大人, 我们苏姐姐说了, 好汤不能可着您一个人, 还是得给别人留……留一点的。抱歉哈!”
“不……不用给我们留, 都给大人,大人吃饱了, 我们也都饱了, 真的,老朽不是客气,是真心关心我们大人, 这日理万机的,多忙多累啊, 多喝一碗汤是应该的。”
诸葛云睿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那……我……”
樱桃拿起秦逸之的碗刚要往后头走,却听厨房传来苏锦书的声音, “晚膳不易多用,一碗足以,大人请回吧!”
秦逸之对着诸葛云睿耸耸肩,两手一摊,很现代的来了一句,“不好意思,不是我不想喝,实在是人家不给,那先生就自求多福吧?万一……我那里备有止泻药,份量足够两人用的,先生就跟本大人一起一起吧!”
诸葛云睿胡子都气歪了,好事儿你不跟我一起,喝巴豆汤你想起跟我一起了?
老人家我本来身子骨就薄弱,哪儿经得起……
他还没来得及想到什么更好的婉拒的词儿,一碗冒着热气的丸子汤,嗯,巴豆丸子汤就摆他面前了。
“先生,请用吧?”
苏锦书亲自端来的。
“不是,苏丫头,那小子有错,你也不能气撒我身上啊,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
诸葛云睿一脸可怜巴巴。
“您老人家不一直说,大人能如此精明地办案都是您指导的好吗?既然他是您教出来的,那……”
子犯错,师之过!
您别客气了,请享用吧?
苏锦书就眼看着诸葛云睿一口一口地把汤喝了。
“顺子,送先生回去……啊,不,还是把先生送茅房去占个位置吧,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关键时刻还真跑不过某人那大长腿。”
苏锦书的话说完,诸葛云睿真觉得好像肚子有点不舒服了。
哎呦呦,我这上哪儿说理去哟!
顺子扶着诸葛云睿往外走,诸葛云睿嘟嘟囔囔地埋怨着,走出饭堂,顺子问,先生您打算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占坑去呗!真是的,这一遭我算是被某人给连累了,赶明他府里书房那些好东西十之五六……不,十之七八都得是老朽的。”
顺子使劲憋着笑,要不是苏姐姐给他下了禁声令,他真的要告诉诸葛先生,我们苏姐姐说了,买巴豆多贵啊,为您跟大人去买巴豆,那是钱多了吗?她又不傻!
-
晚些时候,收拾完厨房,苏锦书正打算回宿舍休息,却见知牧跑来。
“苏姑娘,咱们衙门今晚有行动,大人请您一起去,届时帮着分析分析案情!”
“他干嘛不请诸葛先生去?我一个小厨娘,又不是他的智囊!”
苏锦书收拾碗筷的动作顿了一顿,目下镇抚司衙门最紧要在办的案子就是关于她杀害林婉儿的无头女尸案,连夜行动,这是查明林婉儿的去处了?不对,那个叫林峰的明显跟案情有关,他的失踪有下落了?
虽然心头是极其想跟去的,但想想白日里秦逸之竟要她杀人,他到底是啥意思?想让她杀人罪名成立,然后就地伏法?还是小瞧她的胆量,故意用杀人来吓唬她?
“呵呵,诸葛先生去不了了,他为了占坑,在茅房里蹲了足足一个时辰,后来是被人抬出来的,这会儿衙医还在给他按摩腿呢。”
知牧说着说着就捂嘴笑起来。
“你们大人呢?他就没去占个坑?”
苏锦书也险些给逗笑了。
诸葛老头儿,真是傻得可以!
“我们大人说了,您貌美心善的,不至于。他还说……”
“说什么?”
知牧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磕磕巴巴地道,“他还说,巴豆太贵了,您不舍得买……”
他……他竟看扁了我?
我……下回一定……
苏锦书气得不行,但还是听知牧说,“苏姑娘,您要是不去会后悔的。因为这回咱们是去看戏的,一场好戏。”
他说着,还故作神秘地笑了。
苏锦书的好奇心给他这意味不明的笑给挑起来了,也不顾得矜持了,丢下围裙就跟着知牧跑了。
衙门大门口,一干锦衣卫都上马等候了。
头马上端坐的是秦逸之。
见她出来,秦逸之没说话,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意思,你过来。
苏锦书想起从城外回来时,他当众把自己丢到马背上,这一路被他箍在怀里,男女授受不亲,他难道不懂?
她看向知牧。
知牧三步两步跳上剩下的一匹马的马背上,对着她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苏锦书想想,转身要回衙。
却听身后某人淡漠的声音响起,“真不想看看?出发!”
“等一下!”
苏锦书咬着牙走向他,“你确定这出戏好看?万一不好看……”
“你做巴豆丸子汤,巴豆我买。”
“成交。”
苏锦书话音刚落,她双脚就离开地面,下一瞬,没等她回过神来,整个人就已经被紧紧箍在一个坚实又温暖的怀抱中,心头骤然就荡起一圈涟漪,她的脸渐渐地变得热乎乎的,幸亏是晚上,没人看得出来此刻她心跳加速,双颊绯红……
“心怎么跳那么快?是抱的不够紧,你害怕堕马?女人的胆子真小,没法子……”
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就在这话说完,他手臂一用力,就将她整个身躯在马背上掉了一个儿,然后原本她是背对着他坐着的,此刻,她却莫名其妙地变成趴在他怀里,两人的胸口对胸口,心跳对心跳,她挣扎,抬头,想要骂他,却对上他宛若隐了星辰般的眸子,冷冷的星光下,熠熠闪亮的恍惚是他对她默默地诉说……
透着……透着那么一股子让她无法闪避的脉脉!
他……他还是传说中不近女色的秦阎王吗?
苏锦书呆呆地与他对视,心头扬起一个温柔似水的声音,原来一眼万年,是……是真的啊!
秦逸之的马在距京都城三十里的一个叫毛家庄的小村子停下了。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子,此刻门扉未完全关闭,一辆马车停在小院儿门口,有人正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妪,连连嘱咐搬东西的人,“你们都加小心呐,这东西都是给那位千金小姐置办的,只要过了今晚,咱们公子成就了好事儿,好处少不了你们的,但是你们必须保密,明日日头出来之前,你们敢往外泄露一个字,别说公子饶不了你们!”
几个下人忙低头应下。
从马上下来,苏锦书的脸一直热到烫手。
她是被秦逸之抱下马的。
众目睽睽,当着那些锦衣卫,揽着她的腰肢,抱下来还不肯放下落地,说什么,坐在马背上太久,她脚麻了,得缓一会儿才能自己走。
那你倒是放开她,让她自己走啊!
他……他就一路抱着她,从停马的地方走到小院不远处的树后,这才将她放下。
她心跳得乱七八糟一道儿了,这会儿更好像要跃出胸腔似的,任凭她怎么深呼吸,一二三,四五六,都无法平静下来,只好背靠着大树,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良久,好歹她的心跳恢复了,对方却掉过头,一脸平静如凉水地看着她,“你就不想知道,咱们为啥到这里来?”
我……我一路都想问你来着,可你把我紧紧箍在怀里,还逼着我头埋在你怀里,你让我怎么问?我心跳如鼓,根本没心思问你!
她竭力忍住骂人,只狠狠翻了他一个大白眼。
“想说就说,不想说闭嘴。”
“再等一会儿,等戏演到精彩处,你就知道了。”
他还在故作玄虚。
苏锦书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熬巴豆丸子汤,巴豆肉包子,巴豆炒辣椒,巴豆……
小半个时辰后,小院儿外头马车上的东西已经搬完了。
小院里响起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林峰,你弄来这些东西做什么?这些东西怎么和我在林家卧房里的东西一样?”
“嗯,我这都是为了能让林小姐你住在这里舒服,才不惜重金按照你原来屋子里的东西打造了一套,嘿嘿,怎样?我对林小姐还是诚意满满的吧?”
林峰的声音有点尖细,若不是知道他是个爱逛窑子的男人,还以为他是宫里出来的呢。
“哼,你献的哪门子的殷勤?我来你奶娘这里住,不过是为了配合娴妃娘娘,助她成事儿而已,不过住几日,你折腾什么?丑话说头里,这些东西都是你自愿置办的,我可没要求你这样做,别等我走时,你再讹诈我林家银子,我可不会答应!”
林婉儿不屑地说道。
“哎呦呦,我的林大小姐,您可小瞧我林峰了,为了我心爱的女子,这点银子我还是花得起的!”
林峰这话一下子惹恼了林婉儿,她啪一声就把小几上的茶盏推到了地上,厉声斥道,“林峰,你说话注意身份,我林婉儿可是林大将军嫡女,身份有多尊贵,你这等商家之子也敢肖想?”
“是,是,您身份尊贵,您能了不得!”
林峰依旧满脸堆笑,“之前呢,您这样说,可能我得服气,我一个商家之子,的确是高攀不上你,我姑父也指定不会答应你嫁给我,但是,现在你在这里,与我孤男寡女一室,你再说什么身份尊贵,别人听了会笑掉大牙的!婉儿表妹,我的林大小姐,你难道不知道,狼入虎口会是什么结果吗?表哥我可是想了你不止一日两日了,如今,可是你自投罗网的,怪不得我啊!”
“你……你敢!林峰,我……我要告诉我爹,我娘,我娘会打断你的腿的。”
林婉儿惊惶起来。
“只要能得到婉儿表妹就是打断我的腿,那我也是甘之若饴的。”
林峰一步步逼近林婉儿。
“来人呐,救命啊!”
林婉儿大喊着,想要跑出屋子,但是屋门已经被人从外头锁上了,而且这个小院儿是林峰奶娘的,里里外外也都是林峰的人,谁会救她?
“婉儿表妹,你长得真好看,我太喜欢了!喊,大声喊,你越喊我越兴奋,等下在床上会让你越舒坦的!哈哈,婉儿表妹,等明日咱们就回林家,跟姑母说,我要娶你……这亲上加亲的好事儿,姑母跟姑父一定会高兴的。”
林峰边说边开始撕扯林婉儿的衣裳。
林婉儿的尖叫不断地响起,就在小院儿上空,刺穿了茫茫夜色,传出去老远。
但村子里恍惚没人住着似的,没一点动静。
“看起来,林峰是把一村子的人都给买通了。他是吃定林婉儿了!”
苏锦书听着林婉儿那凄厉的惊呼,有点……嗯,于心不忍。
“她可是不惜名节来设计陷害你,你这是想做滥好人?”
夜色中秦逸之的眸光冷得让人心寒。
“我……没有。”
好吧,以德报怨的确不是我风格,但此番咱们是来听林峰阴谋得逞的墙角吗?
我一个姑娘家家的,还是回避吧。
想到这里,她挪动着步子,想要回到停马的地方。
好像是看透她的心思,秦逸之长手臂一伸,就把人给捞回来了,箍在身前,他低下头,唇凑在她耳际,随着一股他有意无意地呼出来的热气扑了她一脸,她那狂热地跳着的心又加速了,她试图推开他,他却压低了嗓音道,“林婉儿那么想出风头,咱们不得成人之美吗?”
苏锦书明白了,他所谓的戏还没到精彩处,那就是想看林婉儿出糗的时刻,他……这也太……
“哼,设计害我的人,没将她碎尸万段,都便宜了她。”
他于她耳际磨着牙道。
你……你的人,我……我什么时候成你的……
苏锦书刚要面红耳赤地反驳,却见他对不远处隐匿的知牧用了一个收网的手势。
然后,小院儿紧闭的院门被无情地一脚踹开。
一干手持着火把的锦衣卫冲进小院儿。
原本还想反抗的林家小厮,被前头的锦衣卫三下两下踹翻了。
“所有人进屋……”
看好戏去!
秦逸之的话意犹未尽,但所有人都领会了精神。
于是,大家齐刷刷地涌进屋子。
第087章 第八十七章 将计就计12
屋子里已经凌乱不堪。
为了躲避林峰的侵扰, 林婉儿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碎瓷片散在地上,桌椅被掀翻, 就连床边的帷幔都给撕扯下来。
林婉儿蜷缩在床里一角,衣衫被撕碎了, 该露的不该露的都露了, 就是这样在听闻有人踹门那一刻,不知道林峰是真的太过怜爱他的这个表妹, 不顾林婉儿的撕咬挣扎,他扑在她身上,勉强用他近乎半裸的身体遮蔽住林婉儿袒露的一些重要部位。
他的这个举动, 让林婉儿羞愤欲死,可是, 在众目睽睽之下还不能将他一把推开, 那样自己这样不堪入目的样子就被那些锦衣卫给看了个正着。
她在极度悲愤与羞恼之下, 放声痛哭。
“表妹, 婉儿表妹, 你莫哭,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等下我就亲自去林家向姑母提亲!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保证再不胡来了, 你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里好疼!”
他越是这样絮絮叨叨地说,林婉儿越是伤心欲绝, 因为她如今也很清楚,自己这辈子就毁在这个男人手里了, 她对唐府唐公子的爱慕向往之情,都将成为泡影。
可她明明是因为想亲近唐轲, 才会去讨好娴妃娘娘,才答应设计陷害苏锦书。
现在,她如果有勇气,那就立时一头撞死!
再不然,她就只剩下一条出路了,那就是嫁给此刻这个让她打小就讨厌的表哥,与他从此一个屋檐下成为一对怨偶。
撞死,一定会很疼,还会流血,她……她如花般的容貌会因为沾染了鲜血而变得面目狰狞,她……她光是想想就浑身寒颤,她不要死,她还不想死啊!
-
毛家庄林婉儿与其表哥林峰不堪入目的一幕,很快就在京都城外传播开来,更有说书的艺人抢流量,直接将这一出无头女尸案的始发由来以及最终真相编成了一出戏码,题目就叫《自作孽,林大千金害人不成终害己,不可活,某大贵妾仗势欺人事败露》。
这戏码的题目可谓是开了大越国有说书段子历史的先河,通俗易懂不说,还题意深刻,直接揭露千金与贵妾狼狈为奸,陷害无辜百姓,只以为只手遮天,无人能查,谁知道,镇抚司衙门秦阎王不惧权贵,执意查案,让小人无所遁形,丢人现眼。
至于这出戏里那个无辜被陷害的人,说书先生们并没有点透她的真实身份,不过都在话里话外将其夸成是降落凡间的仙女一般的人物,据说,此仙女最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乃是人间女子们的表率,是一位钟灵毓秀般的人物!
同一时间,林府。
林夫人走到林婉儿所住的院子外头,看到两个拎着食盒的丫鬟,压低嗓音问,婉儿还不肯吃东西吗?
两个丫鬟忙不迭地给她施礼后,回答,是,小姐一直哭闹,说……说要真逼着她嫁给林家表公子,她就死!
唉!
林夫人重重叹了一声。
她何其希望女儿嫁给林峰?
林峰虽是她亲侄子,可那孩子是怎样一个心性,她作为亲姑姑怎么会不知道?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虽眼前没成亲娶正妻,可她房里的暖床丫鬟都已经七八个了,林府上下都悄悄议论说,恐怕府里稍稍有点姿色的丫鬟,个个都没逃过公子的魔掌吧!
婉儿心气儿高傲,样貌出众,在京都贵女圈子里一直都是拔尖的人物,如今让她嫁一个混账东西,她怎么可能愿意?
可不愿意怎办?
那日在毛家庄的事儿,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就把事情给泄露了出去,婉儿近乎半裸与林峰相拥在一起,这种事儿被京都权贵人家知道了,哪家还会主动来求娶婉儿?
婉儿倒是可以寻一个小门小户人家嫁了,可是,让闺女自此去寒门受苦,她宁愿将其嫁回娘家,即便婚后林峰不着调,她大哥大嫂还是会厚待婉儿的,婉儿依旧会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至于婉儿心中所属,事到如今,那都是妄想罢了!
事情败露之后,作为这起子事件的始作俑者唐家,一直连打发个人来安抚安抚婉儿都没有,仗着娴妃娘娘的势力,他们这是打定主意,利用完了就让婉儿自生自灭吗?
想及此,林夫人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暗暗咬牙,恨唐家太无情,但她又能如何?
“婉儿,你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娘可怎么办啊?”
林夫人进门后,几步到床边,抱住在哭个不停的女儿。
“娘,你帮帮婉儿,婉儿不嫁林峰,死也不嫁啊!”
林婉儿反手紧紧抱住她娘,哭得伤心欲绝。
林夫人心里绞痛,可她又能帮什么?
只好摸着她的后背,柔声劝慰,“婉儿,你表哥虽然有点缺点,但心肠还是不坏的,不然那么锦衣卫闯进门,他不会不顾一切抱住你,给你遮丑……”
“娘,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女儿就是毁在他手里,他若是不起色心,女儿帮娴妃娘娘达成心愿,女儿就能嫁进唐家,娴妃娘娘首肯了的啊!”
林婉儿猛然推开林夫人,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娘,你是不是因为林峰是你亲侄子,你故意纵容他这样算计女儿,逼着女儿嫁回你娘家去?呜呜,你……你不是我娘,我没有你这样的娘……呜呜,你们不要逼我,不然我就死给你们看!”
她趴在枕头上嚎啕大哭。
林夫人直觉得头痛欲裂,天旋地转,她深知此刻她说什么,婉儿也听不进去,踉跄着起身,想要回去歇会儿,给婉儿点时间,让她想想此刻自己面对的境遇,再与她劝说,熟料,刚一起身,就听到外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什么人在后宅乱闯?不知道大小姐要静养吗?”
林夫人勃然大怒。
“夫人……不好啦,一帮锦衣卫闯进来,说是要拿小姐回去审问!”
一个下人连滚带爬地进来,话音刚落,他人就被随后闯进来的锦衣卫一脚踹开,那人厉声道,“锦衣卫办案,捉拿无头女尸案案犯林婉儿回镇抚司衙门审问……这是缉拿令!”
一张轻飘飘的纸丢在林夫人面前,林夫人大惊失色,“这……这不成啊,我女儿什么也没做啊,杀人的不是她,你们不能抓她!”
“她虽没亲手杀人,但是她参与其中,陷害无辜,如今她必须要承担后果!”
说完这话,就有两个锦衣卫抢先一步,一左一右将林婉儿给提溜起来。
此刻的林婉儿早就吓得目眦欲裂,心惊胆战,都忘了哭了。
眼巴巴看着闺女被人抓走,林夫人在经过一刹那的愣怔之后回过神来,她不顾一切地追上去,拉扯着锦衣卫,“你们放了我女儿,我家老爷是守疆大将军,他有功,你们不能对我们这样,让将军寒心!”
“哼,你如今还提及将军,这是让他面上蒙羞!我们秦大人已经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去边疆,信里把林婉儿如何巴结权贵以无头女尸案设计陷害无辜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果林大将军接到信,如你等这样不明是非,袒护嫌犯,我们秦大人将会写奏折弹劾他,有功于社稷,并非是他纵女行恶的理由!”
带头锦衣卫一番话,恍惚是一盆凉水将林夫人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她深知林家有如今的地位,都是林将军拿命博来的,可她与女儿如今这番作为,不说彻底将林将军的以往功勋都给败光了,也会在皇上那里,在京都百姓们心目中,抹下无法消除的一笔黑。
她松开了手。
任凭林婉儿在声嘶力竭的哭喊声里被锦衣卫带走。
她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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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乾清宫。
曜武帝狠狠将手里的一则手稿砸在地上。
秦逸之站立一侧,低眸看着地上的那则手稿,那是如今在京都各大说书场畅销的一出戏码。
这则戏码上含沙射影地指明那个与林婉儿携手陷害无辜百姓的贵妾就是当今圣上宠溺的娴妃娘娘,甚至有些胆大的说书人坦言,如果贵妾身后的贵人继续纵容此贵妾行凶行恶,那大越国的将来岌岌可危,贵人如此宠溺一个女人,让驻守边疆为大越国拼死的将士们如何感受?
“朕成了一个荒淫无度的暴君吗?”
曜武帝厉声喝问秦逸之。
秦逸之沉默不答。
“秦逸之,你告诉朕,朕真的是这样的皇帝吗?”
曜武帝执意索要答案。
秦逸之稍稍犹豫之后,将一份奏折送了上去。
曜武帝快速地阅览奏折,奏折上详尽地书写唐家人仗着娴妃受宠,在民间如何嚣张,霸占人土地,宅院,甚至欺男霸女,尤其是唐轲,甚至拉着一帮手下去城外以农夫们做靶子围猎,有人因此丢了性命,他也只是轻飘飘的一句,给他银子买棺材就作罢!
如今唐家的资产在京都的权贵之中,不能说第一,也是前三名。
试问,唐家就有一个唐轲在镇抚司衙门做副指挥使,每个月的月俸都是有数的,他们唐家如此迅速的崛起,兴盛,凭着什么?
唐家如此,对外却声称是当今圣上的支持,说他们跟皇上是一家,老百姓活该给他们欺负,谁让他们是天子的亲戚呢?
没及看到最后就龙颜大怒,他大喝一声,“先帝用血汗创立下的疆土,朕绝不容许任何人毁了它!来人,速速查抄唐府,把唐轲抓进天牢……”
盛怒下的曜武帝顿了顿,眼前浮现娴妃温柔娇俏的模样,但他终究是一国帝君,从小就被父皇教育,绝不可因为一个女人而当断不断,那不是仁善,那是愚蠢,是为帝君者不能为之的大忌。
“将娴妃打入冷宫,永世不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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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回镇抚司衙门。
苏锦书正在给秦逸之盛海鲜粥。
第088章 第八十八章 不谋而合的杀局1
没穿书之前, 苏锦书最喜欢喝的粥就是海鲜粥,没有之一。
也因此,她专门去买海鲜粥的铺子里打工一个月, 算是偷师学艺吧,她最终还是掌握了做一碗巨好吃的海鲜粥的精髓所在。
首先, 想要做好海鲜粥, 所需食材必须是最新鲜的,新鲜的虾, 新鲜的蘑菇,鲜玉米,胡萝卜, 青豆,蔬菜碎。
其次, 做法里最要紧的是, 热油煸香虾头, 之后加三碗水煮开捞出虾头, 加入玉米粒与青豆, 香菇,大米, 煮至大米熟透, 再将虾仁与蔬菜碎倒入其中煮熟,加盐与调味品即可。
这一锅海鲜粥,满满都是料, 鲜美浓郁,软糯好喝, 实在是养胃佳品。
眼见着秦大人喝光了一碗海鲜粥,又把小碗推向苏锦书, 四目相对,男人眼底冷星璀璨中隐含着一抹渴求。
须臾,苏锦书败下阵来,她拿起小碗,盛粥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你明知道这样做可能会激怒唐家背后的人……为什么?”
唐家之所以在京都城里兴风作浪,绝对不单单是靠着娴妃的势力。
娴妃不过是一个宫里的女人,虽被皇上宠,但若说,她可以长袖善舞到将其势力从宫里扩大到整个京都城,那是没人会信的。
但唐家偏偏能在京都横行这些年,一无功名,二无功绩的唐轲还能堂而皇之地当上炙手可热的镇抚司衙门副指挥使,这所有的一切,都非是唐家能做到的。
无他,唐家背后有人支撑。
或者说,支持唐家的是一股暗势力。
这股不能见光的势力,举力将唐家推在风口浪尖上,他们要做的是让唐家所为挑衅京都百姓以及当今圣上的底线,他们想要以此达到能在京都圈子里,在皇上跟前,在整个朝堂上呼风唤雨的目的!
如今,秦逸之一己之力将唐家铲除。
也就意味着他向背后的那股势力宣战。
“值得吗?”
将一碗鲜香的海鲜粥放在秦逸之面前,她低低地问。
“答案我早就告诉你了,”
秦逸之淡薄的一句后,继续低头喝粥。
苏锦书耳边响起那夜,他将唇附在她耳际,轻轻地一句,“敢动我的人,没将其碎尸万段,已经是便宜她了。”
她愣愣地呆立当场,渐渐的,如美玉般无暇的双颊上浮现出一抹绯红,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速,她猛然转身,深怕精明如他,察觉到她此刻想到那句话时的羞怯与兴奋,不料,身体转的太快,脚下不稳,一个踉跄,眼见着就要摔倒出糗。
却在这时,腰间多了一股强有力的束缚,带着一息她业已熟悉的气息与他与生俱来的霸道与温情,他与她身体紧紧相触,气息交融,心灵相通,耳边又是低低地的一声,“脸红了?那也不许逃!你逃不掉。”
那股炙热的来自他呼吸间的热气,扑在她脸颊,颈项,骤然引发她心底的暖流,带着百脉汇入大海般的激情澎湃,于四体百骸中奔涌……
时间恍惚在这一瞬定格。
她竟发现,自己贪婪地渴望这一刻就与时间一样无穷无尽地停滞。
直到他嬉笑着在她耳边呢喃,“还站不稳么?要不要我将你抱进去?”
你……不要!
她恼羞成怒,用力挣脱开他,转头娇嗔,“秦大人,请你自重……”
他笑得一脸痞气,“嗯嗯,苏姑娘说的好,自重,自重,我们一起自重……”
哈哈哈!
瞬时,他的话引发一屋子的哄笑。
什么时候饭堂里已经坐满了前来就餐的锦衣卫。
苏锦书饶是再厚脸皮,此刻也只能是捂着脸,狼狈地逃回厨房,关上后厨的门,她身体靠在门板上,手按住胸口,不然,她真怕这一颗上蹿下跳如孙猴子大闹天宫般的心能冲出她的胸腔……
无头女尸案将在京都圈里势力不可小觑的唐家势力拔根而起,娴妃在打入冷宫的翌日就用一根白绫了结了此生,曜武帝听闻后,只摆摆手,让人将其尸首送出宫去,至于最终娴妃或是被弃于乱葬岗,还是被残存的唐家族人收敛,曜武帝就不管了。
宫里新进一位佳人,其容貌,其性情都在娴妃之上,深得帝心。
至于林家。
林大将军从边疆写罪己书,快马加鞭送进皇帝的案头上。
他在罪己书中坦言对妻子,女儿管束不严,以至于他们竟心生了恶念,做出此等祸事,他深知责任不可推卸,请求皇上严惩重罚。
曜武帝很大气地宽宥了林将军,说他护国有功,至于其妻女的罪责与他无关!要他继续安心驻守边疆,朕当信臣之忠心!
也因为林大将军这封罪己书,皇上再度大方地宽恕了林婉儿。
鉴于她也是被坏人拉拢蛊惑,好在只是个参与者,并没有真的做出什么杀人放火之事,所以,免于对她的牢狱惩罚,放回家去,要其与其母于林府之中面壁思过三月。
三月之后,林婉儿下嫁其表哥林峰。
没有曾经林婉儿期待的风光大嫁,只是林峰府上来了一乘小轿,林府这边开了中门,林婉儿一袭红衣,被林峰抱入轿中,一行人又悄悄地将轿子抬回了林家。
之后有些知情人感叹,这京都贵女圈里出了名的两位贵女,其一是曾经的娴妃唐汝玫,落得一个吊死的结果,其二林婉儿倒是保住命,还嫁人了,只可惜,嫁人当日鬼鬼祟祟的,其情形竟不如寻常富贵人家纳妾来的隆重!
可悲可叹啊!
更可谓,天地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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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头女尸案了结后,随着盛夏的到来,大越国也进入了梅雨季。
京都已经连着下了三天雨了,虽说是小雨,但雨势一直不急不躁,绵绵不绝的,让人觉得潮湿闷热,十分的不爽利。
如此,人的胃口也就更差了。
苏锦书作为掌管镇抚司衙门后厨的厨娘,每日早上醒来第一要琢磨的就是怎么让全衙门的人吃饱,吃好,不然因为没胃口吃不下饭食,个个都蔫头耷了脑的,别说是查案办案了,那就是按时来上班都不容易做到。
看看外头还在下着的小雨,苏锦书轻叹一声,去了厨房。
赵大奎已经到了。
他一脸愁容,看到苏锦书进来,忙迎上去,恭顺地说道,“苏姑娘,这雨下的农夫地里的蔬菜都淹了,今日的早市上根本没什么卖的,我好歹跟几个相熟的农夫那里抢买了一点黄瓜、大蒜,香菜来,您瞅瞅,这点子食材,您……您也就只能煮个清汤面,拍个黄瓜了,这可怨不得您厨艺不好,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唐轲出事后,直接影响了赵大奎的侄子赵亮。
在查处唐轲以往种种恶行时,拔出萝卜带出泥,作为他身边狗腿子的赵亮,他在唐轲很多恶事中都是帮凶的存在,所以,赵亮不但被废了百户的官职,还直接给判了五年牢狱。
对于赵大奎,平日里虽然仗着赵亮的势,在后厨跋扈一些,甚至对樱桃有觊觎之心,但好在他只有贼心没贼胆,尤其是苏锦书来了后厨后,连着几日设计修理他,他也逐渐意识到,想要在后厨当这个采买,那就不能跟他侄子赵亮一样作恶,所以这段时间很是消停,不再给苏锦书找麻烦。
怎么处置赵大奎,秦逸之是征求过苏锦书意见的。
苏锦书想了想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赵亮是赵亮,赵大奎是赵大奎,现在赵大奎既然安安分分的,咱们就没理由把他跟赵亮一样论处!左右后厨也是需要一个采买的,就让他继续干吧!
亏了苏锦书这番话,赵大奎这个采买也得以继续下去。
因此他对苏锦书那是服气得五体投地,若不是苏锦书年龄太小,估计他都要跪地给她磕头认干妈了!
“今天咱们不吃面。”
苏锦书否认,大热天,衙门里的锦衣卫出来进入的办案,动辄就是一身汗,出汗多了,人的身体就比较虚,再顿顿用清汤面来填肚子,要不了几天,估计这帮生龙活虎的小伙子都得趴下。
“那吃什么啊?”
赵大奎很纳闷地看看筐里那点子黄瓜,香菜,不由地问了一句。
“吃什么苏姐姐心里有盘算,你啰嗦个什么劲儿啊?”
樱桃白了赵大奎一眼,掐着小蛮腰,怼了他一句。
赵大奎赔笑,“是,是,樱桃说的对,怪我多嘴了。我……我把西瓜放井水中浸着,等下苏姑娘做完了饭食,吃块冰镇西瓜解解暑。”
他说着拎起装着几个西瓜的背篓就奔井台边去了。
瞅瞅他把熊样儿,还怀疑苏姐姐的厨艺!我呸!
樱桃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
苏锦书笑了,这小丫头如今对自己维护得很,谁说自己坏话她都要回怼,倒好似小鸡仔护老母鸡的架势,看着让人忍俊不住。
苏锦书做了凉皮。
想着做好凉皮,最主要的是洗面,昨晚上临睡前,苏锦书已经把面洗好了,经过这一夜的沉淀,面盆里面与水已经是泾渭分明。
她将面水倒入另一个瓷盆里,剩下的面筋用上酵母发酵后,要上锅去蒸,蒸熟了的面筋出现就像是蜂巣一般,处处都是孔洞,切成小块儿备用。
然后,就要上锅蒸凉皮了。
锅里加水烧开,蒸盘上刷一层油,舀一勺面浆薄薄地铺满整个蒸盘,水开后下锅上盖,大火蒸一分钟掀开盖子刷油,把刷过油的凉皮取出来至于一旁的空蒸盘里,接着蒸下一张凉皮。
半个时辰后,蒸盘里就有了一摞的凉皮。
最后一步,把预先制作好的蒜水,大料水以及醋,麻酱相混合,搅成细腻流动的状态。
食用时,拿出两张凉皮切成宽条,置于大碗中,捏几块面筋块丢进去,倒入搅好的麻酱,黄瓜丝,用筷子将其全部搅拌。
晌午用餐时,饭堂里一个说话都没有。
这样安静的用餐,还是头一回。
樱桃与顺子虽然先一步尝过凉皮,对这种酸辣爽口的吃食赞不绝口,可还是被当前出现的这种境况唬得不轻。
“樱桃妹妹,以往苏姐姐做了吃食,他们都是边吃边赞,叨叨个不停的,今天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是姐姐做的凉皮他们不喜欢吃?”
顺子心里没底,小心翼翼地问樱桃。
“顺子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苏姐姐做的吃食,什么时候不好过?哼,他们……他们不喜欢吃,那是他们没口福,是他们嘴巴不好使,他们……”
樱桃其实也对这种意外状况很是不解,可再怎么她都是坚定的苏姐姐的支持者,苏姐姐做的吃食,天下第一,谁都比不过,如果谁说不好吃,那是他瞎了狗眼,是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是他心存不善,是个大混蛋……
砰砰!
这时,厨房的窗被敲响了。
顺子一怔,刚把临近饭堂的小窗口打开,就从那里挤过来好几个脑袋,他们七嘴八舌地道,“我们刚才吃的那好东西还有没有?再给我们来一碗,不,来两碗,太好吃了,这是我有生以来夏天吃得最可口的美味儿……”
“可是……”
顺子刚想埋怨他们几句,好吃你们吃的的时候一声不吭啊?害得我多想……
但话没说完,那些个锦衣卫就以为他想说,凉皮不够,当下就有人急急地掏出银子丢进小窗,“我买,能买几碗就买几碗,好几天都没吃饱饭了,这回我可得吃饱了,不然下晌哪儿有劲儿出去办案啊!”
“就是,就是,小兄弟,你跟苏姑娘说,我下个月的月俸都给她了,让她日日做这爽口的吃食,太过瘾了!”
另外的人也纷纷表示要拿银子买凉皮。
顺子哭笑不得,“不用你们的银子,我这就给你们盛凉皮,苏姐姐说了,管饱。”
“好哦,苏姑娘……厨神仙子!”
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然后整个饭堂就回荡着这种呐喊。
秦逸之跟诸葛云睿一起进来时,险些被他们的喊声震聋了耳朵。
厨神仙子?
这是个什么称号?
“都说快点来,你不听,非缠着老朽说些乱七八糟的,害得老朽来晚了!真是的……”
诸葛云睿嘟哝着,三步两步超过秦逸之,抢先一步端了一碗凉皮吃起来。
这一吃,直把胡子都给吃的翘起来,辣乎乎,酸溜溜,凉飕飕的吃食,简直都把他吃得精神抖擞,跟个年轻小伙子似的神采奕奕了。
“嗯……秦……秦小子,你……你要是不能把苏……苏丫头娶回家……我……老朽就……就跟你断交……老朽还要到皇上跟前,举报你昏庸无能,是个棒槌!”
“我能不能娶她回家,有你什么事儿?”
秦逸之也对这凉皮的口味十分赞,虽然竭力想要保持以往吃饭时矜持有度,不疾不徐的风度,但还是架不住凉皮太爽口,他一咬牙,把风度丢一边了,学着诸葛老儿那样大口小口,不停地往嘴里扒拉凉皮……
凑空儿还怼诸葛老儿一句。
“废话,你把她娶回家了,老朽就打算住你家了。”
“凭什么?”
秦逸之佯怒。
“我……我不白住,我光给你干活,不要月俸,只要能天天吃到这丫头做的饭,我心愿足矣!”
诸葛云睿把凉皮碗里最后剩下的汤汁都喝得光光的,还意犹未尽地舔着唇,“都怪你,害我来晚了,凉皮没了。”
秦逸之看看自己也空了的碗,也有点后悔。
真来晚了,不然,他也能再吃一碗。
看着这两位那一脸的不舍与懊悔,樱桃忍不住笑出了声儿,“大人,先生,我们苏姐姐先前往秦府送去了不少凉皮,不然您们回府去瞧瞧,万一……”
话没说完,一老一少就撒丫子跑了。
顺子看着他们的背影,直摇头,“美食当前,人人平等啊!”
一样的狼吞虎咽,一样的不顾斯文!
顺子摇头晃脑学着文人墨客说话的样子,把苏锦书逗乐了,她不由地替着秦老夫人担心,这一对饿狼进宅,可别吓着她老人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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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伏,京都的雨水终于是告一段落,但也因此迎来了一年之中最热的时节。
天热,大街小巷都被日头烘烤着,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老百姓们都不愿意出门。
镇抚司衙门里,这段时间竟难得地消停下来。
没什么要紧的案子砸到头上,锦衣卫们就都三三两两地聚集在衙门里阴凉的树下,或是聊天或是下棋,日子倒也闲适。
一早秦逸之上朝去,还没回来。
闲不住的诸葛云睿也跑出来,跟锦衣卫们下棋。
他脑瓜子灵,又饱读诗书,一肚子鬼点子被皇上认可。
单单有一样,他不成,就是下棋,他是出名的臭棋篓子。
全衙没人愿意跟他下棋,棋风不好,动辄悔棋不说,还埋怨对方不尊老敬老,跟他一个老人家下棋都不知道让个车马炮啥的。
他拖着知牧跟他下棋。
知牧说了,陪你下棋也成,一局十文钱。
“你还给我银子啊?知牧,你是个好的……”
诸葛云睿大喜过望。
“想得美!我陪你下棋一局你给我十文钱,不然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谁伺候你!”
知牧瘪嘴,翻白眼。
“你这个……”
诸葛云睿气得胡子乱翘,想要骂人,却又怕知牧跑了,更没人陪他玩,不得不咬咬牙,跺跺脚,成,就一局给你十文钱!
姓秦的那小子回来,让他报销!
如是盘算着,两人就下起棋来。
眼见着诸葛云睿输了三局,知牧跟他要银子,他没好气地说,“我出银子,你都不能让我一让,真不是东西!”
花银子买输,这算怎么回事?
“不玩了!”
诸葛云睿恼羞成怒,腾地站起来,指着围观的一帮锦衣卫斥道,“你们这些混小子,衙门里也没案子要办,大热天的你们不乖乖在家里凉快,跑衙门里来干啥?”
“我们是来饭堂吃饭的,吃完了就走。苏姑娘做的饭,一顿不吃,都后悔半辈子!”
锦衣卫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今天没吃的,走走,都回家去吃。”
诸葛云睿自己心里不痛快,也不想让知牧他们好过,索性就做出一副赶鸭子出门的架势,张罗着往外撵人。
“有案子了,都原地待命。”
秦逸之冷冷地说着,从外头进来。
“案子?什么案子?没听说哪家权贵闺女跟人私奔了啊?”
诸葛云睿一句话惹得众锦衣卫哈哈大笑。
秦逸之瞪了他一眼,“再乱说,这个月的月俸你就别想拿了!”
“啊?别啊,老朽刚被知牧那小子讹了三十文……”
诸葛云睿追在秦逸之后头,豁出去老脸直央告。
“不是,诸葛老头儿,我什么时候讹诈你了啊?分明是讲好……”
知牧在后头也是一脸的愤懑。
“让你贪小便宜了,跟他玩,他输了钱,还不得记你八辈子啊!”
肖鹏和张卓两人都笑起来。
书房里,秦逸之一句话,险些惊掉诸葛老头儿的下巴,他说,“礼部右侍郎李修鹤在其城外的别院里被杀了。”
第089章 第八十九章 不谋而合的杀局2
“右侍郎可是正三品的大员, 这样的人物被杀,当今圣上一定是龙颜大怒吧?”
诸葛云睿敛了脸上的嬉闹神情,面带忧色说道。
“嗯, 不过……”
秦逸之停顿了一下,似在犹豫, 但很快他就接着说, “今天在朝堂上已经有人指出杀人嫌犯了。”
“哦?是谁?”
“左侍郎苏恒。”
这话把诸葛云睿惊得忙起身去把屋门关上了,“这事儿苏丫头还不知道吧?”
秦逸之点点头, “前日就在朝堂上,因为云荒书院的事儿,苏恒和李修鹤大吵了一架, 若不是皇上出言喝止,他们两人当场就动手了。苏恒临走前还咬牙切齿地道, 他一定不会让李修鹤好过……让李修鹤回家去洗洗脖子等着他的刀子……”
“就因为一场争执, 苏恒的几句狠话, 那些朝廷官员就指证他是杀死李修鹤的嫌犯?”
诸葛云睿捋着胡子, 很是狐疑。
“苏李二人早就不睦, 这在朝廷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儿!礼部尚书赵高告老还乡在即,他之后, 接手尚书一职的会从苏李二人中选取, 如今李修鹤一死,苏恒就没了竞争对手,他爬上礼部尚书一职已经没什么悬念了!”
“所以, 苏恒是有杀人动机的。”
诸葛云睿摇摇头,“老朽虽没跟苏恒打过交道, 但苏丫头如此聪慧,难道苏恒就是个蠢的, 他就想不到,一旦他对李修鹤动了手,那别人必然会怀疑到他身上?”
秦逸之思虑片刻,将知牧与肖鹏叫了进来,“你们二人立刻带人去李家郊外的别院,将杀人现场仔仔细细地查看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要落下。”
“是。”
二人应声,刚欲走,却听到一个女子说道,“大人,我也想跟去看看。”
看着走进来的苏锦书,面上没任何表情,看不出她此刻内心里是怎样的情绪,“嗯。”
没等苏锦书致谢,秦逸之高大的身影已经领先于她,走了出去。
“他也要去?”
苏锦书一怔,看向一旁的诸葛云睿。
诸葛云睿一脸无奈,“别问老朽,老朽已经猜不透那小子的心思了。”
又是两人同乘一骑。
苏锦书都要窘死了。
虽然这一路,她都被他紧紧拥在怀里,她的脸是深埋在他胸口的,只要不抬头,就对不上他那双染了星子的眸,都说秦阎王眼底蕴着前年的冰封,不管怎样柔情似水的女子都无法在他眸子里停留……
可她怎么觉得他眼底燃着一团火,她一旦望进去,就会被那炽烈的火焰焚成灰烬。
到了李家别院门口,他揽着她纤细的腰肢,从马背上跃下。
落地很稳,他却还不肯松开她。
她挣扎,他低低地取笑她,“心跳如鼓的时候,脚下一定不稳当,我可不想看你当众摔个狗啃泥!”
你才狗啃泥,你全家都狗啃泥!
苏锦书一把推开他,“我又不是三岁孩童。”
“哦,说来也是,你比三岁孩童是大一点。”
你……
苏锦书真是纳了闷了,什么时候她跟这位秦大人说话,就跟秀才遇到兵似的,怎么说都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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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现场。
李修鹤是面朝下趴在别院书房的。
他的后背上扎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一大摊血在他身下像是一条蜿蜒蠕动的蛇,将周遭的地面都染成了暗红色。
李家人都聚在书房外头的小院里,李夫人安氏年近四十,但保养得当,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年轻,风韵犹存,此刻眼泪顺着脸颊不住地流,她就这样幽幽怨怨的落泪,并不似一般百姓人家的妇人,死了男人,嚎啕大哭,丝毫不顾忌颜面。
她默默地落泪,默默地让人心生怜惜。
她与李修鹤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在云荒书院读书,已经派人去叫了,女儿颖儿只有七岁,正小脸上写满惊惧地依偎在母亲身侧。
李修鹤有两个良妾,都是小吏之女,虽只是庶女,但身份却是清清白白的,她们肯进李家给李修鹤做妾,很明显是为了通过跟礼部侍郎联姻,给娘家父亲、哥哥们铺一条升官的路。
两个小妾各自生养了一个女儿,都比颖儿大,这会儿正拿了帕子拭泪,但其风度倒也颇似她们的嫡母,只轻轻地啜泣着,并没有失了大家闺秀的风范。
“李夫人,是谁发现李大人遇刺的?”
知牧他们在屋里查看时,苏锦书坐到了李夫人对面,眼神温和地看向安氏。
安氏看看苏锦书,疑惑她的身份。
没听说镇抚司衙门里有女官啊?!
“苏姑娘是我的助手。”
秦逸之淡淡的一句,诠释了苏锦书的身份。
安氏略惊,全大越国的人都知道,镇抚司衙门里有位不近女色的秦指挥使,他什么时候改了脾气,把女子放身边当助手了?
“她问你的就是我要问你的,你据实回答就可。”
秦逸之这话里已经带了些许的不耐了。
安氏瞬时觉得后脊梁冒冷风,秦逸之冷冷地睨了她那一眼,给她的感觉,比第一眼看到自家老爷惨死的画面更来的惊惧。
“我家老爷这几天心情不好,从前日退朝回府后,就命人给他收拾了东西搬到别院来住了,他有一个习惯,每次心情不好,就喜欢来别院住几日,安静地住几日后,他再回去心境就好了,所以这次我也没多想,就让他来了。”
安氏说着眼泪又扑簌簌落下,“我要是知道有人会害他,我就该让小厮跟着他的。”
“你的意思是李大人每次来别院,都不让人跟着?”
苏锦书问。
安氏点头,“是,他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吃饭时我会让人送过来,他吃过了,就打发人回去。”
哦。
苏锦书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李修鹤虽死在书房,但看书房里的陈设摆件,都好端端地摆在原来的地方,甚至他书桌上的茶杯茶壶也都规规矩矩地放在那里,甚至他自己本身,除了后背插着的那枚匕首,其余地方均没有被伤过的痕迹。
问过小厮,说他早上来给老爷送饭时发现外头大门没在里头上锁,大门是虚掩着的,甚至书房的屋门也是被人随手带上的,并没有撬开的痕迹。
这说明,杀了李修鹤的人,应该是李修鹤认识的人,而且,不管是外头的大门,还是书房的屋门,都是李修鹤给开的,他是亲手把杀他的人放了进来。
那人是怀着杀意来的,他趁着李修鹤推开书房的屋门时,从袖口拿出匕首,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后背。
一刀刺入,刀尖直没入前胸,李修鹤连惊呼都没发出一声,就那么朝前趴到地上死了。
“夫人,有没有从李大人那里听说他最近与何人有纠葛?或者说,他有什么想要致他于死地的仇人?”
苏锦书继续问。
“老爷向来不会跟我说起朝堂上的事儿,他说,后宅夫人管好府里事务就成了,朝堂上的事儿说了我也不懂!可前日他怒气冲冲的回来,就说要去别院静思,我就私下里问了跟在他身边的小厮,小厮说,老爷跟人在朝堂上吵架了,还因此被皇上呵斥了,那人还威吓我家老爷,说早晚得杀我家老爷泄恨。当时我……我并没有多想,老爷是个男人,男人在外头与人偶有争执,也不算事儿,双方恼火之际,说些狂傲的话也不算啥!可是……可是我怎么就没想到,那威吓我家老爷的人真对他下了死手啊!秦大人,苏姑娘,我已经查问清楚了,前日跟我家老爷争执的是礼部左侍郎苏恒,他……他一直与我家老爷不和,这段时间为了争尚书一职,他数次在外头说我家老爷的坏话,还说什么,他的能耐远在我家老爷之上,尚书一职理应是他的,我家老爷若敢跟他争,他必然会出手段……他……他苏恒就是杀人凶手,秦大人,苏姑娘,求你们帮我家老爷报仇,把恶人抓起来啊!”
说着,安氏就站起来给秦逸之与苏锦书重重施了一礼。
她的身后,李家上下都跪在当院,都哭诉着,“求大人,苏姑娘,缉拿凶手,还我们一个公道啊!”
秦逸之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苏锦书的脸上。
从安氏提及苏恒,他就在观察苏锦书的面部表情变化。
看得眼睛都有些酸涩了,依旧没从她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变化。
她冷冷清清的表情,显现出她平静无波的心境,就好像她压根没听到安氏说的苏恒两字,也似乎她真的跟苏恒一点关系都没有。
勘查完现场,知牧等人把该带回去的物证都带了回去。
仵作虽在现场已经做了检查,但在案情没有真相大白之前,李修鹤的尸身还是得带回去。
“张卓,你带人去苏家,查清楚苏恒昨夜在李修鹤被杀的戌时末,他的不在场证明。”
秦逸之吩咐道。
张卓带人走了。
秦逸之扭头看看苏锦书,问完安氏后,她就一直安安静静的不发一言,即便回来同乘一骑时,他故意更用力地将她箍在怀里,她也恍然未觉似的任他为之。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迈进衙门时,他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苏锦书摇头,脸色凉凉薄薄的,“苏恒没有作案时间。”
“你怎么知道?”
秦逸之不解。
“昨晚戌时末,他和我在银湖畔的茶楼二楼。”
苏锦书声音淡淡的,不带一丝感情。
第090章 第九十章 不谋而合的杀局3
秦逸之的脸色阴沉得很难看, 他冷冷地道,“看来还是给你的活儿太轻松了。”
所以你才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去见你那便宜爹?!
他的不满显而易见。
苏锦书不作声。
秦逸之冷哼一声, “想给他作证,你自己去跟诸葛老头儿说。”
他转身要走。
她扯他的衣袖。
他回头, 满脸不耐烦, “你又……”
话没说完,却见小姑娘眼睛里已经聚满了泪水。
“怎么了?”
他的心都恍惚在看到她眼泪那一刻被揪成了一团, 反手握住她的手,眼中的冷漠悄然褪去,“我刚才话说的重了, 你至于哭吗?”
他掏出帕子,轻轻地给她擦拭眼泪。
她一直沉默着, 任凭他擦, 但不擦还好, 这一擦, 就好像把一个沉寂已久的泉眼给挖掘了出来似的, 眼泪直往外涌。
他眼神里的疼惜与焦急渐渐地被慌乱给替代了。
“苏恒拒绝让你认祖归宗了?别哭了,我有法子让他答应……”
苏锦书知道他是误会了, 误会是她去找苏恒, 想要苏恒答应她回苏家。
她别开头,避开他的帕子,抬起袖子, 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苏家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傻, 胡乱认什么祖宗?”
眼见着她的泪水止住,情绪也稳住了, 他这才一颗心落回了原位,“那为什么见他?”
“是我娘让人送信儿来,要我戌时去林泉湖畔的茶楼等她,她有事儿跟我说,我就去了,可我娘压根没来,就苏恒一个人在那里,他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说既然尚书家的孙子已经死了,那我别在京都待着了,早点回乡下去吧!”
“这个老匹夫!”
秦逸之的脸色黑如锅底。
苏锦书惨然一笑,说,“从茶楼出来我遇上了我娘身边的丫鬟,她还喜滋滋地问我,我爹跟我说什么了,是不是商量认祖归宗的事儿?是我娘求了苏恒好久,让他答应我回归苏家的,他被我娘缠得不耐烦了,就答应跟我相见。我娘很欢喜,以为他见了我,我就能回苏家,回她身边,她压根就没想到,她死心塌地给他当妾,受尽委屈去爱的一个男人,是一个自私又无情的人渣!”
说到最后,她的眼泪又在眼底打转。
他近前一步,再想要给她拭泪,她却很刻意地避开了,嘴里还小声嘟囔着,男人都是一样的,没一个好东西。
声音虽小,但因为距离太近,他还是听清了。
不由地就怒火从心头窜起,苏恒那老混蛋,他是人渣,他该死,我却不是啊,我跟他不一样啊!
他瞪了她一眼,很想斥她一句,你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真的好吗?
但她嘴上说不在乎苏家,不想回苏家,但苏恒冷漠无情地赶她走,根本没当她是自己亲闺女,这种轻视,这种冷漠,还是让她伤心了。
他不舍她伤心,那些伤她心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反倒说,“你是……镇抚司衙门的人,就这一个招牌,你就可以在京都横着走,谁的面子都不用给,能动手就别动嘴,打坏了,打残了,让他来镇抚司领药费。”
“嗯,谢谢。”
苏锦书抬起头,看着他,眼底有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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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上午,后厨的所有的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做事。
但没人说话。
谁都看得出来苏锦书的心情不好。
前院,书房。
“雨生,你去找顺子……”
找顺子的同时顺便看看她心情好些了没有。
秦逸之眼睛盯着书案上的文件,但一个字也没看进眼底,他就纳闷了,衙门里的文书换人了吗?不然以往写的文件字迹工整,言语通顺,今天怎么越看文件上的字都跟蝌蚪似的弯弯曲曲的,还上句跟下句根本就说的不是一回事,任他看了好一会儿,硬是看不出来文件上写的是啥意思?
邪火直冲脑门,“来人,去把文书找来!”
“行啦,你别找人家文书了,人不冤吗?好端端的一份文件,被你涂得前言不搭后语……”
诸葛云睿已经偷偷观察秦逸之好一会儿了,那脸色就跟乌云压顶似的,真把文书叫来,估计文书得被他训哭了。
秦逸之这才低头去看,不觉惊得说不出话来,什么时候他在文件上涂涂写写,硬生生地把一个个完整的句子,给断得乱七八糟。
“说,到底咋啦?”
诸葛云睿一把把无辜的一摞文件搬走了。
秦逸之把苏恒与苏锦书见面,苏恒逼着苏锦书离开京都回乡下的事儿说了。
“苏恒这老混蛋,这是想卸磨杀驴啊!”
诸葛云睿气得胡子又翘起来了,一双小眼睛更是迸发出异样的光,苏丫头真回去了,他还能吃到好好吃的吗?
“秦小子,都说咱们镇抚司衙门眼珠子长在头顶上,从来不听旁人的话,一意孤行,顽固不化……咱们是不是也可以试着听听民声?老话说,百姓的眼睛是雪亮了,他们觉得谁是坏人,那百分之八九十啊,他就是坏,还是坏到头顶长疮脚底流脓那种!”
现在可以说,满朝堂的官员都私下里议论,杀了李修鹤的就是苏恒,要知道,李修鹤死了,苏恒连努力都不用,直接就能接了礼部尚书一职,这就是杀人动机。
秦逸之走到门口,拉开门,对着外头候着的知牧张卓等人说道,“李修鹤被杀一案,惊动朝野,皇上命我们尽快破案,经过诸葛先生的走访查问,杀人嫌疑犯苏恒已经浮出水面,你们即可带人把苏恒带回来!”
知牧几个领命欲走,却又听秦逸之冷冰冰地道,“锦衣卫办案拿人,铁面无私,谁敢拦着,杀无赦!”
知牧几个相互对视一眼,集体秒懂了老大的意思,是说,不用管苏家跟苏姑娘的关系,对犯罪嫌疑人要拿出锦衣卫的威严来,别让他苏恒小瞧了!
半个时辰后,苏恒被带到了镇抚司。
往常锦衣卫办案拿人,即便那人是十恶不赦的连环杀人案凶手,在回来的路上,只要恶人不搞事情,那锦衣卫们就不会对他动手,左右回到镇抚司也是要过堂的,关起大门来,十八般刑具可劲儿对恶人造。
这叫关门打狗,不坏了锦衣卫名声,还能把狗给打得服服帖帖,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
但这回他们去抓苏恒,却与以往大不相同。
首先,苏恒被打了,当街打得鼻青脸肿那种,百姓们有人嘀咕,说锦衣卫忒狠了。
知牧大声道,“这人位高权重,却对亲生闺女不仁不义,逼着闺女嫁给一个傻子,结果傻子死了,他就使阴招,逼着闺女回穷乡僻壤的老家去自生自灭,都说虎毒不食子啊,这老东西连头野兽都不如,我不打他,我对不起这身官差的衣裳!”
其次,苏恒是赤着脚一路被拖拖拉拉弄来的,脚底上早就因为与地面的摩擦,血迹斑斑了。
疼得他龇牙咧嘴,先是叫骂,锦衣卫胆敢抓他这个朝廷重臣,是瞎了眼,等他写折子给皇上,定然把整个镇抚司衙门都给封了。
张卓鄙夷地冲他啐了一口说,“今上可是仁君,最见不得不顾亲情,枉顾血脉的事儿,告御状?成啊,等到了镇抚司,老子就给你笔墨,让你写折子……”
“我……我没有……”
苏恒想要辩驳,他没有不顾亲情,枉顾血脉,他对府里的嫡女庶女都可好了……
但忽然他想起那晚,在茶楼上,那个满脸倔强与刚毅的小丫头,丢给他冷冷的一句,“我与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我是不是离开京都,关你什么事儿?”
那……个也是他闺女。
从苏家到镇抚司衙门,这一路,苏恒走得很艰难。
赤着脚,脚底都是血泡,身上被百姓们丢了臭鸡蛋,烂菜叶,好端端的一位道貌岸然的朝廷命官,跟只被打了的落水狗似的,到了秦逸之面前。
“秦逸之,你凭什么抓我?”
苏恒对着秦逸之怒吼。
秦逸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凭什么?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儿你不知道吗?”
苏恒一怔,“你……你不能听别人乱说,我没有杀李修鹤。”
“你没杀?那好啊,你告诉我,昨夜戌时末,你在做什么?有什么证人证明?”
我……
苏恒犹豫了,但同时也明白了,今天为什么那一队带自己来的锦衣卫要当众说他枉顾亲情,是个卑劣的父亲,原来,这都是秦逸之的安排啊!
“秦大人,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杀人凶手,你还派人抓我,这一路都在侮辱我,你……你欺人太甚,我要告御状!”
苏恒气得暴跳如雷。
秦逸之继续走冷漠路线,看着苏恒又跳又骂的好一会儿,直把姓苏的累得气喘吁吁,他这才幽幽地开口,“既然你拿不出不在场证明,还如此张狂,不肯认罪,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知牧与张卓立刻走过来,架起苏恒就往外走。
苏恒大惊失色,不断地挣扎,“你们要做什么?秦逸之,秦大人,你听我解释啊,我真没杀人,我有不在场证明,她能给我证明,不信你问苏……”
“太聒噪了!知牧,你能不能让他闭嘴啊??这通嚷嚷,老朽的耳朵都给他震聋了!”
诸葛云睿适时地截断苏恒的话。
知牧脱下袜子就塞苏恒嘴里了。
一阵酸爽的味道直袭来,顺着咽喉往下,直至胃部,然后分分钟,恶心反胃干呕,这感觉直把一个几十年都高傲的苏大人给整的老泪纵横,嘴里呜呜啦啦着,“人……人证……苏……锦……”
一刻钟后,被打了三十板子的苏大人被提溜了回来。【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