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31 “舍不得我?”……
沈淮桉坐在木质凉亭的台阶上, 长腿曲起,双臂交叠放在膝盖上,垂着头, 没什么精神,丧里丧气的。
舒悦轻着脚步悄悄地靠近他,拍一下他的肩膀:
“嘿!”
沈淮桉心情不好, 被人忽然打扰,眉间带着烦躁抬头。
看见来的人是舒悦后, 他紧皱的眉头一松,神色微不可察地放柔。
舒悦坐在他身旁:“你一个人在这干嘛呢?”
沈淮桉看了一眼舒悦, 低下头:“天气好,家里太闷,我出来待会儿”
他声音很沉, 听着情绪不高。
“……”舒悦抬头望向阴云密布的天,“你哪只眼睛看出来天气好的?”
沈淮桉:“你哪只眼睛看出来天气不好的?”
“……”
舒悦指着天空:“连太阳都没有啊?”
沈淮桉:“是不是没下雨吧。”
“……”
两人刚见面, 就因为这没营养的话题吵半天。
舒悦不想和沈淮桉继续辩驳天气好坏与否,因为沈淮桉根本不讲道理。
比起这些,她更关心沈淮桉不对劲的情绪。
她看着沈淮桉, 小心地问:“你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沈淮桉胡乱地抓两把脑后的头发:“因为期中考试的事儿, 跟老沈吵了几句。”
舒悦不太理解:“你都年组第二了,你爸爸还训你呀?”
沈淮桉:“因为英语成绩。”
和其他几科接近满分的成绩比起来, 沈淮桉的英语成绩确实让人看不下去。
舒悦回忆起自己曾经也因为数学不及格被父母训斥,感同身受, 想劝劝沈淮桉。
她还没说话, 这人深沉地叹口气,又道:
“我这么完美,老沈还不知足, 我怀疑他是嫉妒我比他年轻的时候优秀,心里不平衡,所以才找我茬。”
舒悦硬生生地把到嘴边的安慰咽回肚子。
怪不得你爸骂你。
该啊。
感叹完自己的才华,沈淮桉问舒悦:“你不是在让明走读吗?这星期回家了?”
舒悦:“我姥姥过生日,我爸妈带我回来给她老人家过寿。”
沈淮桉:“那你为什么出来?”
舒悦盯着沈淮桉看了看,撩一下垂着马尾辫,学着他的语气道:“没办法,来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逮着我可劲夸,我这人呢,比较低调,不想让大家以我为中心,就出来散散步,让他们歇歇,别夸的那么累。”
“……”
话刚说完,舒悦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几声。
寿宴的饭菜太清淡,她吃不惯,没吃几口,胃里还是空空的。
沈淮桉也听见了舒悦肚子饥饿的声音,戏谑一笑:“怎么,你被夸的连饭都没时间吃?”
“……”舒悦顿了两秒,开始睁眼睛说瞎话,“沈淮桉,我听见你肚子叫了,你一定是饿了吧?”
沈淮桉:“……”
舒悦站起来,弯弯眼睛,笑的像一只小狐狸:“我知道附近有一家超好吃的面馆,今天我心情好,请你吃!走!”
“……”
——
面馆是一家连锁店,味道正宗,平时慕名来吃面的人蜂拥而至,假期时间人尤其多。
舒悦和沈淮桉到店的时候,座位全是满的,俩人站在门口等了几分钟,靠窗的一桌客人吃完离开。
他们走过去坐到空位。
屋里人声嘈杂,服务员推着餐车收拾掉上一桌客人的碗筷,用一块干净的抹布擦擦桌面,微笑着问:“你们吃点什么?”
舒悦举起桌面上的菜单挡住脸,悄咪咪地露出一只眼睛偷瞄对面的沈淮桉。
沈淮桉是被她强行带来的。
她以为沈淮桉会不耐烦地走开,谁成想他竟然一路跟过来了。
这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能和沈淮桉一起吃午饭,舒悦心里美滋滋的。
她放下餐单,把它推到沈淮桉跟前:“你点吧,这家店好多种类的面,还有盖饭和小菜,都特别好吃。”
沈淮桉低眼瞟一下菜单,又推回舒悦面前:“我都行。”
都是熟人,舒悦也没再客气,在菜单上勾下两碗牛肉面,又点了几个小菜,递给服务员:“对了姐姐,牛肉面一个是正常碗,另一个要大碗,大碗牛肉面多放香菜,谢谢啦!”
服务员快四十岁,舒悦这声姐姐喊的她心花怒放,她乐呵呵地应下:“好嘞!我跟后厨说一声,给你多放香菜!”
舒悦甜甜一笑:“谢谢姐姐!”
沈淮桉以为舒悦的大碗是给他点的,对服务员道:“我不用大碗,我也吃正常碗的面。”
“不是,”舒悦摇头,“大碗是我要吃的,正常量的我吃不饱。”
“……”
没多久,服务员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到他俩跟前。
沈淮桉看了看两个装面的碗。
舒悦面前的瓷碗,比他的大一圈,碗里堆着一层香菜碎。
舒悦饿坏了,面刚被放下,她就拿起筷子埋在比她脸还大的碗里嗦面。
沈淮桉看了舒悦半晌,扬了扬唇角。
舒悦边吃边翻面,把面里为数不多的几块牛肉翻出来,小声嘀咕:“今天的牛肉有点少。”
这话正好被来送海带丝的服务员姐姐听见,她笑了笑:“今天人多,牛肉卤的不够,下次你来,肯定多给你几块!”
舒悦只是随意吐槽一嘴,没想到服务员耐心地给了解释,面色有些僵,不好意思道:“没关系没关系,够我吃的!”
服务员转身去下一桌送菜,舒悦轻轻松口气。
她卷起一筷子面送到嘴边,张开嘴,一双夹着牛肉的黑筷子出现在她眼前。
那双筷子把牛肉一块接一块地放进她的碗里。
舒悦望向筷子的主人。
沈淮桉把自己碗里最后一块牛肉夹给舒悦,低头继续吃面。
舒悦看了看碗里面多出来的牛肉,抬头盯着沈淮桉,像是不理解他的做法,发出一声真诚的疑问:“你不爱吃牛肉吗?”
沈淮桉:“……”
沈淮桉没理她,大口吃面。
舒悦当沈淮桉默认了她的话。
她喝一口汤,嘀嘀咕咕:“你这么挑食,是怎么长这么高个子的……”
沈淮桉冷嗖嗖地瞥她一眼:“你吃不吃?不吃给我夹回来。”
舒悦把碗拽到自己面前,伸手护住:“我吃我吃。”
饭吃到一半,外面下起几滴小雨。
雨不大,但来得急,下了几分钟,地面上汇起一个个小水坑。
雨水唰唰地落进坑里,荡起一圈圈圆晕。
舒悦和沈淮桉吃完面,又点了两杯热饮,他们没着急走,坐在位置上,打算等雨停了再离开。
舒悦给孙雯洁发一条消息,告诉她自己和同学在一起,晚些回去,让她不用担心。
发完后,舒悦放下手机,端起桌上的热饮喝一口。
雨水敲打玻璃,淅沥沥地响。
舒悦看着外面。
雨雾朦胧,屋外打着伞的行人来去匆匆,沾了雨水的落地窗像一层厚厚的屏障,将她和户外隔在两个世界。
热饮入喉,舒畅的暖意蔓及全身,舒悦盯着窗外,难得彻底放空思绪,不去想任何事情,安安静静地享受这个悠然的午后。
她对着落地窗发了好久的呆,直到热饮的烫意铺满手心,她才收回注意力,把被子放回桌上。
转回头时,舒悦恰好触及沈淮桉的目光。
雨天光线阴沉,面馆内没开灯,沈淮桉单手撑着下颚,锋锐的眉眼被罩在一片淡淡的阴影中,那双黑若寒潭的双眸深深凝着她。
舒悦看入他的眼底,心突然失控地跳动着。
她虽然没亲眼看见,可她有感觉——
她盯着窗外看了多久,沈淮桉就看了她多久。
发觉舒悦看过来,沈淮桉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撇开眼,望着窗户外面。
雨滴打在玻璃上,敲出闷又细微的声响。
舒悦手臂放在桌上,紧紧握着温热的杯子。
面馆内的客人越来越多,潮闷的雨意断随着推开的门不断飘进来。
交流谈话的声音变得更吵,打破了刚下雨时的宁静,舒悦的心被搅乱,她有些躁郁,想快点喝光热饮离开这里。
她重新端起杯子,沈淮桉低而清透的嗓音掺杂着嘈杂的人声中落进她的耳里,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她听:
“雨下大了。”
——
雨水没有变大,反而渐渐减小。
最后一朵阴云散开,耀眼的太阳破云而出,像一块被水洗过的琥珀,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天空的一角浮起一道淡淡的彩虹。
舒悦推门而出,深吸一口雨后带着泥土味的空气。
她喜欢雨后初晴的天气。
这种感觉,像是历经艰辛冲破迷雾终于见到了希望,太阳照在身上的那一瞬间,淋过的冷雨都被变成了温暖的光。
舒悦点开手机看看时间。
才下午两点多,姥姥和那些长辈们的聚会肯定还没结束。
她不大想回去。
而且,
她转头,看向随手关门的沈淮桉,想起刚刚在面馆里他看向自己的眼神。
突然地,她特别想和沈淮桉再多待一段时间。
可她又不好意思直说,攥紧手机,委婉地问沈淮桉:
“你要回家了吗?”
沈淮桉睨着她:“怎么,舍不得我?”
要是在从前,舒悦早就狠狠地怼回去了。
可现在沈淮桉这话正戳中舒悦的心思,她避开沈淮桉的眼睛,脸刹那间红成番茄色,喉咙像被堵住一样,断断续续憋出几个字:“我……我才没有呢!”
沈淮桉注意到舒悦红了的脸和一反常态的情绪,怔了一下,然后笑道:“走吧。”
舒悦脸还红着:“去哪?”
“把你卖了。”
“……”
沈淮桉朝公交车站扬扬下巴:“带你去个地方。”
第32章 Chapter32 “让我抱一会儿”……
舒悦跟着沈淮桉上了公交车。
车上人多, 没有座位,舒悦挎着扶手站着,沈淮桉个子高, 用手握住车上放的吊牌。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行驶,站立的人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彼此。
舒悦的后鞋跟不知道被谁踩了好几下,她想挪位置, 可周围没有多余的空间。
这时,沈淮桉向右迈出一小步, 另一只手握在舒悦所挎的扶手上方,用自己的身体给舒悦四周撑起一个小空间。
两个人几乎靠在一起, 沈淮桉呼出的温热气息喷洒在舒悦的后颈。
舒悦抬头快速看了一眼沈淮桉,匆匆低头,紧紧捏住衣角。
她从脖子到脸的温度急剧上升, “唰”地红了一大片。
舒悦背对着沈淮桉站,看不见他的脸。
但她总感觉沈淮桉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灼热又深刻。
“你要带我去哪?”
舒悦开口说话, 试图打破这太过玄妙的气氛。
沈淮桉不咸不淡地声音从她头顶传下来:“你现在才想起来问?”
舒悦仰起脸。
她听见沈淮桉幽幽地继续道:
“我要是坏人,你已经被卖了。”
“……”
舒悦盯了沈淮桉几秒,转身要走:“好的, 我现在有防范意识了, 我下一站就下车回家。”
她弯腰,准备从沈淮桉的手臂下钻出去。
沈淮桉下移手臂, 握住扶手中央拦住她的路。
“你去过六厂吗?”
舒悦本就是顺着沈淮桉的玩笑话闹一闹,没打算走。
听见沈淮桉的话, 她重新挎上扶手站稳:“没有。”
舒悦特别宅, 不爱出门,这么多年一直是家和学校两点一线,东英区很多地方她都没去过。
她忽然想到戴雨丝之前提过, 沈淮桉是从六厂搬迁过来的。
所以,六厂应该是沈淮桉从小长大的地方。
公交车到站提示的机械女音响起:
“下一站,采油六厂站。”
“我以前住在那儿,搬到星河小区之后,好久没回去了,”沈淮桉看向窗外的站牌,“马上要到了。”
几分钟后,公交车停在“采油六厂”的站牌旁。
舒悦和沈淮桉从后门下车。
公交车关门,缓缓驶远。
车子开走,长满杂草的荒野映入舒悦的眼中。
辽阔的荒野里,每隔几米分布着三四个运转中的磕头机。
东英区虽然是临宜市的“石油之城”,但主要的石油产业还是集中在六厂和另外几个有石油工厂的地方。
舒悦没在家附近见过采石油的磕头机。
之前她只是听别人说过磕头机的样子,今天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这些磕头机大多为深红色和黄色,形状酷似镰刀,在底盘的固定和牵引下,一低一起地工作着,动作缓慢而仔细,像一个勤恳的耕地人,弓着背,低着头,既是在辛勤劳作,又是向这片土地祈求更多的力量。
“往前走一小段,就是采油六厂,我爸和童峻他爸,都在那工作。”
沈淮桉边说着话,边带舒悦沿着人行路直走。
舒悦跟上沈淮桉的脚步,向前走的时候,她看那些磕头机旁坐落几个蓝顶的小平房。
再向远看,有几个和楼差不多高的烟囱,圆口处处冒出一缕缕炊烟,好像舞动的游蛇,婀娜地扭动身姿,轻盈地游动到天空上融在云里。
两人走了差不多几百米,进入居民楼区,沿途中,舒悦又在路边看到几个正在工作中的深黄色磕头机。
周围的车一辆一辆在宽敞的大路飞驰而过。
沈淮桉停下来,指着马路对面的大楼,对舒悦说:“这是采油六厂的机关楼。”
舒悦望向沈淮桉指的位置。
大楼是白色的,七层高,楼顶中央插着红色的五星红旗,大门中间立着油田工人推车的雕像。
采油六厂历史悠久,经过时间的洗涤,楼体已经出现细碎的裂痕。
大门外的栅栏上挂着一条红色的横幅,上面印着几个深黄色的字——
践行“诚实守信、精益求精”的质量方针
看着岁月悠久的楼和铿锵有力的横幅,舒悦忽然觉得机关楼前油田工人的雕像被赋予了生命。
他们不单单是一个不动的雕像,更像是油田历史的承载者,是油田百年发展的见证人。
舒悦问:“你爸爸在这儿工作吗?”
沈淮桉摇头:“不是,他在厂里,在前面。”
又走了一段路,舒悦看见一个更大的厂子。
不同于机关楼的自动门,这里的大门是用和楼一样高的石柱做的,有一块石匾额贯穿在一左一右两个灰白色的石柱间。
匾额上贴着红色的醒目大字——
做好时代标杆 建设百年油田
石匾额上面,立着五个铁架支撑的深红立体字——
第六采油厂
厂区里面是白色的工作楼和居民楼。
沈淮桉站在六厂的大门前,抬头望向匾额:“这儿之前除了工作的地方是楼,其他地方全是一个大院的平房,六厂职工和家属都住在院子里,我上小学,大概八九岁吧,这里要拆迁,我们都搬到另一个区的楼房住。”
舒悦笑着问:“你记忆力挺好的呀,那么久的事情还记得。”
她以为沈淮桉会向往常一样,理所当然地接受夸奖,然后再洋洋得意地自夸一遍。
可沈淮桉好像没听见她的话,未做回应。
两辆汽车从两人身边驶过,响着清亮的喇叭声。
舒悦看向沈淮桉。
他抬着头,脖颈线条流畅,望着六厂匾额的眼神复杂。
那眼神里,不止是怀念,还涌动着说不清的哀伤。
阳光落在他的眼底,将那份快要溢出眼里的落寞映衬的一览无余。
他明明站在光里,却像淋着大雨,冷的颤栗,垂在腿侧的手微微发抖。
舒悦笑意渐收。
她第一次见沈淮桉如此脆弱的模样。
这个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少年,此时此刻像一面被人打出裂痕的镜子,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舒悦盯着沈淮桉,心像被一双大手狠狠地捏住,一胀一胀的疼。
她猜测,他一定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轻声唤道:“沈淮桉……”
良久,沈淮桉才缓缓开口道:“那个时候,我妈妈还活着。”
提到母亲,沈淮桉停顿一下,再次说话时,声音掺着颤意:“搬到星河小区之后,我爸怕触景生情,一次也没带我回来过。”
“时间太久了,我都快忘了我妈的样子。”
“可是,我还是很想她。”
他本来是想开开心心地带着舒悦来看他曾经生活的地方,可一见到六厂的家属楼,他条件反射地想到岑婉吟还在的那些日子。
七年过去,时间能够冲淡母亲在他脑海里的模样,却抹不去他对母亲的思念。
沈淮桉不想让舒悦看到自己难堪的一面,垂下眼掩去情绪,再抬眸,又恢复平时那副傲然的样儿:“这儿没什么好看的了,我带你去……”
他话没说完,舒悦踮起脚,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沈淮桉身子一僵。
舒悦身上被阳光晒的很暖。
被她抱住那一瞬,沈淮桉的胸膛盈满她的体温。
那股温暖透过他的衣服,一点一点融化着他心底的冰冷。
伴随着暖意,女孩轻柔地开口:
“你妈妈要是知道你现在长得这么好,还这么优秀,一定会欣慰的。”
话落音,舒悦闻到淡淡的薄荷香。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抱了沈淮桉。
抱!了!沈淮桉!!
“……”
她刚才一心想着怎么安慰沈淮桉,脑子一热,顺势就抱了他。
舒悦脑袋像宕机似的一片空白,指尖爬上细密的麻木感。
她松开手,慌乱地思考怎么向沈淮桉解释她这一举动。
她可以跟沈淮桉说,这只是安慰好朋友的方式。
但很显然,她和沈淮桉还没熟到这个程度。
而且这个说法,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如果只是宽慰普通朋友而拥抱,她的心跳不会如此剧烈。
舒悦越想越乱,她决定脸皮厚一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舒悦轻轻呼出一口气,刚垂下手臂,腰间忽然一紧。
她整个人被一股有劲的力量再次拥进怀里。
她的下巴搭在沈淮桉的肩膀上,耳边是他沉而低哑的声音:
“112。”
“让我抱一会儿。”
沈淮桉身上的气息比刚才离她还要近。
舒悦一时间怔住。
正常情况,她应该立刻推开沈淮桉。
可她的内心却十分贪恋沈淮桉的怀抱。
舒悦觉得,一定是因为沈淮桉现在需要安慰,所以她才不想推开他。
最终,情感战胜了理智,她抬起手抱住沈淮桉的背,安抚似的拍了拍。
腰上揽着她的力量又紧了几分。
或许这只是沈淮桉不经意的动作。
可舒悦的心,却因此停跳一拍。
脑子里满满涨涨的,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牵动她的神经一鼓一鼓地跳着。
她闭上眼,抓紧沈淮桉后背的衣服,把脸埋进他的肩膀。
身后的街道上,一辆辆车川流不息地驶过,高昂的喇叭声和鸣笛声不绝于耳。
这些声音全被舒悦隔绝在外。
唯有彼此重合的心跳,一声一声,如同击鼓一般,重重地像响彻在耳畔。
——
这个拥抱结束于舒悦肚子发出的一阵叫声。
“……”沈淮桉松开舒悦,“你又饿了?”
舒悦顶着一张大红脸,也不知道是被抱的还是因为肚子叫羞的,挠头打哈哈:“不是,应该是面汤喝多了哈哈哈哈……”
沈淮桉沉沉叹一口气。
肚子又叫了一声,舒悦有点尴尬:“那什么,我想问你个事儿?”
“说。”
“你知不知道附近哪有卫生间?”
“……”
舒悦跟着沈淮桉来到一家便利店。
沈淮桉随便买了点东西,舒悦趁机向店员申请借用卫生间。
舒悦擦着手从卫生间出来时,沈淮桉正在前台付款。
舒悦走过去,沈淮桉刚好付完钱,推门出去的时候,扔给她一个奶棒面包。
舒悦抱住:“谢谢你,但我现在真的不饿啦。”
沈淮桉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带着点怨气:“吃点干面包,中和一下你肚子里的水。”
“……”
第33章 Chapter33 “那就创造奇迹”……
离开便利店, 舒悦跟着沈淮桉又拐了几条街,来到一个小学前。
小学大门外立着一块灰色的石头,石头上印着金色的校名——
东英采油第六小学
沈淮桉停在门前, 朝学校里眺望:“这是我上小学的地方。”
周末时间,学校里空无一人,只有几棵光秃秃的树伫立在角落里, 太阳下的红色塑胶跑道颜色靓丽,像是铺开的一大圈红色花瓣。
舒悦看着校园里的一草一木, 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冒出小时候的沈淮桉系着红领巾进出学校的样子。
蹦蹦哒哒的,一定很可爱。
太阳逐渐西沉, 附近逛的差不多,沈淮桉准备带舒悦回家。
他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上一趟公交车已经过去, 下一趟车二十分钟之后才能到。
这里离站牌不远,他领着舒悦到学校转角处的长木凳上坐着休息。
长凳坐落于一棵银杏树下。
此时已入深秋, 金黄色的银杏树叶铺满一地,像是一片金色的地毯罩在大地上。
叶子踩在脚下,发出轻微的脆响。
舒悦撕开面包咬了一口。
面包不大, 她两三口就吃完。
她起身把包装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坐回来时,望了一圈四周, 发现他们这所小学离采油六厂并不远。
这时,学校里响起下课铃声。
舒悦被铃声引得向校园里望去。
学校里的一草一木勾起舒悦上小学的回忆, 她笑了一下:“你知道吗沈淮桉, 我上小学那几年,已经把上哪个大学规划好了。”
她以为沈淮桉会欠欠地说一句“你是不是闲的”。
但他并没有,反而问道:“你想上哪个大学?”
舒悦意外地看向沈淮桉。
他眸色幽深, 一脸认真地盯着她,好像很期待她的回答。
舒悦躲开他的视线,低头瞅着鞋尖:“我想考临宜大学。”
她会有这个想法,是因为家里有个表姐毕业于临宜大学。
她小学英语成绩就拔尖,恰好这个表姐就读于临大外语学院,表姐向舒悦描述了临大对英语专业的重点培养和各种科研教室。
从那时候开始,考入临大的愿望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后来,表姐带她去了一次临大。
校园里绿化充足,风景宜人,校区占地面积宽阔,完全满足她对大学生活的所有幻想。
这一去,更坚定了她想要考临大的决心。
但临大是国内的Top大学,英语专业尤其热门,所以,想要考进临大,高考名次必须排在全省前五十。
而每年高考全省的前五十名,有一大半出自实验中学,另一小半出于其他几所省重点高中。
像七中这样的普高,学生高考的分数过一本线的人都少之又少,想要进全省前五十名简直是天方夜谭。
上高中后,有一天舒悦和父母聊起过上大学的事。
舒悦小心又坚定地表示她想上临宜大学。
舒志远听完她的想法,想都没想,直截了当道:“临宜大学你就别想了,像这种知名大学,省重点高中的学生都不一定能考上,更何况你一个普高的,有那精力,还不如多关注关注那些刚过一本线的大学。”
一向支持女儿的孙雯洁也委婉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舒悦想到父母的态度,觉得沈淮桉肯定也和他们一样,认为她在说笑话。
“到现在,我还是想考临宜大学,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我觉得,只要我努力,希望还是有的……”舒悦苦笑一下,“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异想天开的?”
沈淮桉看着舒悦,掷地有声道:“没有。”
他的回答完全出乎舒悦的意料。
想考临宜大学这件事情,她和严晴苏雨檬几个关系要好的朋友也提过,她们虽没有明确表示,但欲言又止的表情又什么都说了。
遭受最亲近的人接连否定,舒悦不可避免的陷入自我怀疑。
她没再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她害怕外界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彻底蚕食掉她的信念,动摇她坚持了这么多年的理想。
今天触景生情,心里话脱口而出。
舒悦以为自己会再一次等来劝退。
可是,沈淮桉并没有否定她,反而成为第一个愿意相信她的人。
舒悦仍处于震惊中,不知道怎么回应沈淮桉,下意识问了句:“你有想过考哪所大学吗?”
沈淮桉弓着背,两只手臂分别搭在双膝上,偏过头看她:“我也是,临宜大学。”
舒悦眨眨眼。
沈淮桉说出大学名字的那一刻,舒悦第一反应并不是否定,而是认可沈淮桉的想法。
那是潜意识里的支持。
这一瞬间,她好像找到了一个灵魂共鸣的伙伴。
他们拥有同样的理想,无条件地相信彼此有机会,能做到。
舒悦看了看沈淮桉,语气坚定道:“我觉得你也肯定行。”
一片银杏叶落在腿上,她捻起叶柄转动:“可能在别人看来,我们如果能考上这个大学,除非有奇迹发生,但……”
“也许我们就是创造奇迹的人呢?”
“那就创造奇迹。”
舒悦和沈淮桉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话重合的那一刹那,两人皆是一怔。
他们互相望着对方。
两人波光涌动的眼底,映着彼此的身影。
顿了几秒,他们相视一笑。
微风拂来,树梢轻摆,金黄色的银杏叶像断了翅膀的蝴蝶,一片接着一片悄然地旋转着飘落。
舒悦伸出手,接住一片金灿灿的叶子。
沈淮桉从兜里抽出半截手机瞥一眼时间,又塞回去,然后插着兜站起来。
阳光洒下,描摹着沈淮桉挺拔宽阔的身姿。
银杏叶一片片地落下。
他半侧着身,甩了下头:“走了112,送你回家。”
说完,迈着大步向前,走进光影里。
舒悦盯着沈淮桉的背影看了会儿。
她握紧手心的叶子,踩着树叶小跑跟上他,脑后垂下的头发随着她奔跑的步伐左右轻晃。
“来啦!”
——
舒悦到孙母家楼下的时候,舒志远和孙雯洁刚从单元门出来。
她跟在父母身后去停车场。
坐进车里,舒悦系上安全带。
舒志远把车开出停车场。
副驾驶的孙雯洁回头问舒悦:“你和哪个同学出去玩了?”
舒悦忽然想到在采油六厂门前,她和沈淮桉那个拥抱。
那个拥抱名为安慰,可现在舒悦一回想,却倏地脸红心跳。
至少上次童峻抱她腿的时候,她没有这种感觉。
她莫名有种早恋被家长抓包的感觉,双手紧握安全带,含糊其辞地应付孙雯洁:“高中同学,一个班的,您不认识。”
孙雯洁又问:“你们去哪了?出去这么长时间。”
舒悦看向车窗外:“就在附近逛了逛。”
孙雯洁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女儿,还想问什么,舒志远出声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朋友出去玩很正常,你别管太多了。”
舒悦侧眸瞟一眼舒志远,暗暗地松一口气。
虽然她这个爹平时有点不靠谱。
但此时此刻,她很感谢她的父亲大人。
舒志远一说话,孙雯洁的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就你会做好人,自己不管悦悦,我多问两句还不行了?”
舒志远笑了:“悦悦都快成年了,有自己的圈子,咱们做家长的得学会放手,你要实在想管,我让你管还不行?”
即使上了年纪,舒志远的眉目依旧清朗,在同龄男人中,样貌仍然是最出众的那一个。
孙雯洁瞪他一眼:“谁稀罕管你。”
这句嫌弃的话,颇有几分打情骂俏的意味。
舒悦正沉浸在抱住沈淮桉的回忆中,忽然看见舒志远握住了孙雯洁的手。
她一下坐直身子。
从她中考报漏到现在,孙雯洁对舒志远一直不冷不热的。
舒悦以为父母关系不好是自己考砸的原因,一想起来就内疚的睡不着觉。
自从那晚舒志远说要一起参加孙母的寿宴,孙雯洁和舒志远的关系慢慢开始缓和。
父母关系好,舒悦自然是高兴的。
尽管舒志远不经常回家,上初中之后也没怎么管过她。
可舒悦童年的记忆中,舒志远一直有陪伴她长大。
她很爱她的父亲。
她渴望一个温暖完整的家。
孙雯洁并没有躲开舒志远的手,任由他握着。
舒志远又和孙雯洁说笑几句。
舒悦抿着唇,视线落在父母紧握的两只手上,眉梢染上欣喜之意。
她想起方才在银杏树下,沈淮桉和她说的话——
那就创造奇迹。
如果,她真的能创造奇迹考上临宜大学,那爸爸妈妈会更高兴。
他们这个家,也一定会这样幸福下去。
——
回家当晚,舒志远没有走,在家里住下,第二天傍晚吃了晚饭才离开。
孙雯洁今晚夜班,出门之前叮嘱舒悦把门锁好,别随便给人开门。
舒悦一一应下。
这不是舒悦第一次一个人晚上在家,她早就习惯了。
家里没人,舒悦拿着英语书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背课文。
她背完最后一段,合上书准备去洗澡。
这个时候,大门被重重地敲响。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舒悦从未遇到夜里有人敲门的情况,有点害怕,犹豫要不要给孙雯洁或者舒志远打个电话。
但他们赶回来需要时间,在这之前,舒悦决定不吭声,装作家里没人。
她轻轻把书放在茶几上,回到卧室,点开手机给孙雯洁发了一条消息。
门外的人似乎急了,又用力地敲了几下。
那人的力气特别大,砸的门轻微的颤动。
这个小区是老城区,大门和锁都已经年久,舒悦真怕门外是个一米九的壮汉,再使点劲把门直接砸开。
舒悦站在原地,深吸两口气壮壮胆,放轻脚步走向厨房,看了一圈,拿起一把菜刀。
她举着刀倚在门口,以备不时之需。
敲门声忽然停了。
然后,“壮汉”带着哭腔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
“悦啊,是我,我知道你在里面,开开门呀!”
第34章 Chapter34 海水里的粉宝石……
熟悉的声音透过门传来, 舒悦因为紧张狂跳的心渐渐平缓。
她放下手里的刀,凑到门前看猫眼。
门外严晴的眼睛红红的,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舒悦见过, 她是严晴家里的保姆。
严晴看到猫眼光线黑下去,知道有人过来了,又敲两下门:“悦悦, 我是严晴。”
舒悦松口气,开门:“这么晚, 你怎么来了?”
严晴吸了吸鼻子,眼底涌出泪水, 委屈巴巴道:“我今晚方便住你家吗?”
舒悦看着严晴噼里啪啦掉眼泪的样子,有些心疼,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可以呀, 你先进来。”
严晴回身,拿过身后保姆手里的袋子:“阿姨, 我今晚住这,她是我朋友,你不用担心, 我不会有危险的。”
保姆:“……”
保姆看了看舒悦, 又不放心地朝屋里望一眼,不得已地点点头, 转身走了。
舒悦关上门,拉着严晴坐在沙发上。
她抽出两张面巾纸递给她:“你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谁欺负你了?”
严晴肩上的书包, 用纸巾擦着泪, 说话的鼻音很重:“谁能欺负我,就是我爸妈呗,我都半个月没见到他们了, 今天这俩人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本来挺高兴的,可吃饭的时候,他们突然问起我期中考试成绩,一听我有两科考的不太理想,差点没几个,他们在饭桌上批评起我来,我觉得不爽,回嘴两句,结果越吵越厉害,我爸妈回公司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哭的憋屈,想找个人陪我待会儿。”
舒悦耐心地听完严晴的话。
这是严晴和父母的家事,舒悦不好批判谁对谁错,轻抚着严晴的肩膀安慰。
待严晴情绪恢复正常,舒悦去房间找新的牙刷和杯子给严晴洗漱。
严晴坐在舒悦床上,摸着床单,好奇地环视舒悦的卧室:“你这个卧室不如东英区的大。”
“租的房子嘛,干净能住就行,”舒悦找到一个未拆封的牙刷和杯子,转身放在严晴腿上,然后站起来打开衣柜,“我睡衣都是穿过的,给你找一套新买的宽松T恤吧。”
严晴应了声,抱着牙刷和杯子去洗漱。
两个小姑娘洗漱完躺下,已经晚上十一点。
严晴和舒悦盖着一个被子,她身上穿的也是舒悦的衣服,周身全是舒悦身上干净清爽的花香味,闻着心旷神怡。
舒悦困意来的快,她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听见严晴喊她:“悦儿,你还醒着吗?”
舒悦勉强睁开眼,嗓音含糊:“嗯。”
“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别告诉别人哦。”
严晴的声音不同于平时的大咧咧,透着一股羞涩和扭捏。
舒悦隐约听出点八卦的意思,睡意消减大半,眼睛倏地睁大,偏头看向严晴:“什么秘密?”
房间黑暗,舒悦只看清严晴的轮廓。
她看见严晴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半张脸,眼睛弯了弯:“我喜欢上一个人。”
舒悦讶异一刹,往严晴身边挪近身子:“谁这么幸运,入的了我家严大小姐的眼?”
严晴笑着拍了舒悦一下,翻身面对舒悦:“这人你也认识。”
“谁呀?”
“童峻。”
舒悦怔了怔。
在她的印象里,严晴和童峻除了上次趣味运动会,没有别的交集。
怎么突然就喜欢童峻了呢?
严晴没听到舒悦回应,知道这件事确实难以思议,她挽住舒悦的手臂,娓娓道来:“挺意外的是吧,但喜欢这种事情真的很奇妙,我有时候晚上一闭眼,童峻的身影就浮现在我脑海里,前几天看见他生病,我心里也跟着着急;还有一次在走廊他跑的急,我差点撞他怀里,他扶住我,明明是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我的心就像被点燃了似的,上蹿下跳个不停……”
听着严晴温声细语地讲述自己心动日常,舒悦的心像被一箭戳中,倏地软下一块。
她缓缓垂下眉眼。
这些经历,在面对沈淮桉时,她也曾有过。
时不时会冒出的想念,舍不得扔的手稿、医务室里对沈淮桉的话格外的在意、他生病时的焦急和关心,拥抱时加速的心跳。
她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沈淮桉产生如此复杂的情绪,甚至为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反常找借口。
可越是想用借口掩饰的东西,越难以藏住。
在舒悦未曾察觉的时光里,对沈淮桉的喜欢像一颗种子,悄悄埋藏在她深处的心里,随着两人日复一日接触,渺小的种子在她的心间生根发芽,破土而出,不知不觉间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之前对许维安只能算是好感,浮于表面,时间长不见,渐渐淡忘。
相比之下,她对沈淮桉的感情更细水长流,只是想到他,心中就像淌过蜜一样,甜滋滋的美,但一想到三年之后的离别,她的心又像针扎一样酸疼。
今晚,严晴的“现身说法”让她认清了自己的心。
她喜欢沈淮桉。
非常喜欢。
严晴心事不重,一股脑倾诉完后,很快呼呼大睡。
她睡觉不老实,翻身的时候一脚踢开被子。
舒悦:“……”
舒悦轻轻把被子重新盖回严晴身上,蹑手蹑脚地下床走到学习桌前,打开台灯。
灯光暖黄,亮度不高,柔和地照在舒悦的脸上,映着她脸颊的碎发。
舒悦看着桌上一罐蓝色的星星,撕下一张粉色星星纸,在白色的一面写下一行字——
2015年10月25日
我发现自己喜欢沈淮桉
写好字,她把纸叠成星星,扔进罐子里。
一堆蓝色的星星纸里,那个粉色藏着少女心事的星星像是海水里的粉宝石,闪着耀眼的光。
——
第二天,舒悦和严晴在楼下早餐店买了四个包子,边吃边往学校走。
两人到校时间早,校园里好几拨男孩穿着校服在篮球架旁热火朝天地打球。
舒悦咬着包子,一眼看见校园中央位置排球的沈淮桉。
他敞着校服拉链,挽起袖口,一截青筋凸起的手臂露在外面,手里拍着球。
这时,他目光一侧,恰好瞧见走过来的舒悦。
忽然的对视,舒悦倏地有些紧张,心脏砰砰地乱跳。
她忘记咽下包子,两腮鼓鼓的。
沈淮桉唇角微扬,冲她抬了下下巴打招呼,然后收回眼神,灵敏运球跑到篮球架旁,利落地起跳投篮。
舒悦咽下嘴里的包子,低头笑了。
严晴不解地问:“你看见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舒悦脸上笑容越压越大,她伸手,擦掉严晴嘴边的包子渣,俏皮地眨眨眼:“秘密,不告诉你。”
——
为激发学生的英语学习兴趣,学校每年十一月份都会举办中英文结合演讲比赛,高一高二学生均可参加。
今年是东英区油田成立40周年,所以,这一次演讲的主题围绕“石油开创那些年”展开,学校特地邀请东英区的石油工人代表作观看这次演讲比赛。
大课间时,好多同学围在讲台前填报名表。
舒悦双手托腮坐在座位上,盯着讲台上的人看。
她内心十分矛盾。
既想参加演讲赛,又害怕站在众人面前磕磕巴巴说不出话。
她初中时,在电视里看见过站在台前演讲的人。
他们胸有成竹,口中英文和中文流利切换,一举一动尽显自信和光芒。
她隔着屏幕很是羡慕,自己在卧室里偷偷练习,假装有很多人在听,但初中没举办过演讲活动,她的梦想未能实现。
如今,正好这么一个机会摆在眼前。
思来想去半晌,舒悦决定试一试。
她拿着碳素笔来到讲台前,抽出一张报名表在旁边的课桌上填信息。
这个时候,沈淮桉走过她身边,也拿出一张表,俯身在讲台的角落填写。
正在填表的冯同乐讥讽地笑道:“你也报名啊?”
冯同乐平时和五班体育委员称兄道弟,因为上次沈淮桉帮童峻出气的事情,五班体委和沈淮桉彻底结下梁子,所以,冯同乐对沈淮桉也充满敌意。
沈淮桉填着表,没抬头,侧过眼漠然地扫向冯同乐:“你瞎吗?”
冯同乐:“……”
舒悦笑得手里的笔一抖,
她虽背对两人,但能脑补出冯同乐吃瘪的表情。
冯同乐被沈淮桉的话噎住,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又嗤了声:“你英语考试都不及格,还敢参加中英文演讲比赛,张得开嘴吗?”
沈淮桉:“你三科加一起没我一科分高,你都敢报,我有什么不敢的?”
冯同乐:“……”
冯同乐被沈淮桉怼的哑口无言,愤怒地瞪着沈淮桉,把填好的报名表狠狠拍在讲台上。
他眼睛只顾着看沈淮桉,没注意台阶,下楼梯时踩个空,左脚绊右脚一下子跪在地上。
冯同乐膝盖着地的那一声跪的清脆,引得周围同学转头看去。
恰好杜明煦从门外进来,他见冯同乐跪地上,过去扶他。
可冯同乐没领情,甩开杜明煦的手,自己站起来走回座位。
舒悦用余光看着这一幕,撇过头,紧紧抿唇憋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忽然,有人轻弹一下她的脑袋。
那力量并不重,舒悦条件反射地“诶”了声,捂着脑袋,转头去看弹她的人。
沈淮桉左手撑着桌子,歪头打量她:“一个人躲这儿偷笑什么呢?”
第35章 Chapter35 “能救赎你的 只……
沈淮桉说话时离舒悦特别近, 舒悦看见沈淮桉深黑色的瞳仁里,映出她略带局促的面孔。
舒悦不太自然地躲开沈淮桉的眼睛:“谁躲了,我光明正大的在这里填表。”
说完, 她想起刚才冯同乐的话,又转过头安慰沈淮桉:“你别听他说的,英文演讲和英语考试不一样, 你声音好听,参加演讲比赛肯定没问题的。”
沈淮桉听完舒悦的话, 十分坦然地点点头:“我知道。”
那股骄傲的劲儿,明显在表示“不用你说, 我知道自己很优秀”。
舒悦:“……”
对沈淮桉的喜欢蒙蔽了她的心智。
沈淮桉这种不可一世的人,没有什么话能攻击到他的。
打扰了。
——
第二天上课前,曾雅琴先提了句演讲比赛的事。
今年的演讲比赛主题是纪念石油成立, 有电视台来报道,还邀请了石油工人来观摩, 学校格外重视这次演讲,要求高一每个班选出两个人双人演讲,创新演讲形式。
老师刚提完, 课间舒悦就被曾雅琴叫到办公室。
沈淮桉也在。
他背手站着, 看见舒悦进来时,意外地动了下眉。
曾雅琴看着舒悦, 笑呵呵的:“你们英语老师向我强烈推荐你参加双人演讲,说你口语好, 正好, 我看你也填报名表了对吧?”
舒悦僵硬地点头。
她其实后悔报名这次演讲比赛。
平常,她和陌生人说话都会紧张,更何况是站在上百人观看的台前。
报名当天下午, 舒悦去演讲比赛的阶梯大厅看了眼。
即使座位席空无一人,她站在台上腿都在发软。
要是到了真正演讲那一天,上千双眼睛盯着她,她的腿恐怕要抖出残影。
她估计连嘴都张不开,别说声情并茂的双语演讲了。
在舒悦在退堂鼓的时候,老师偏偏对她委以重任。
舒悦脸皮薄,不好拒绝,退赛的话到了嘴边,硬是咽了回去。
曾雅琴没注意舒悦变了又变的表情,自顾自道:“我选了沈淮桉,他语文成绩是我们年组第一,声音好听,你们俩组个搭档,一起参加这双人演讲。”
舒悦转头看向沈淮桉。
“但是,淮桉英语不好,”曾雅琴问舒悦,“双人演讲赛讲究默契,这段时间,你愿意帮他提升英语水平吗?”
舒悦几乎脱口而出:“我愿意。”
话落音,舒悦察觉出不对劲。
这声“我愿意”过于坚定。
要是从前,舒悦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她现在对沈淮桉另有想法,连带着话语都多了暧昧,这三个字在她听来,像是婚礼上的宣誓。
想到这,舒悦懊悔自己说话前不经大脑,脸红的快要烧熟了,她咬着唇,低低埋下头。
低头时,舒悦余光瞥见沈淮桉。
不知道沈淮桉想到了什么,也是看向她一愣,随后抿唇笑了。
曾雅琴听见舒悦答应,欣慰道:“好,接下来你们俩好好练习,多磨合,争取拿下一等奖,给咱们班争光。”
说完,她抬头看一眼墙壁上的表:“快上课了,你们回教室吧。”
舒悦和沈淮桉齐声说了句“老师再见”,一起走出办公室。
两个人并肩走,到门口时肩膀都被门框挤住。
二人对望一眼。
沈淮桉后挪一步,舒悦先走一步。
舒悦迈过门槛,还因为刚刚那句下意识的“我愿意”不知所措,紧紧闭了下眼,步伐迅速。
突然,沈淮桉从身后喊住她:“你去哪啊?”
舒悦回头,面无表情:“回班。”
沈淮桉插着兜看她,唇边的笑若隐若现:“你走反了。”
“……”
——
十一月份天气转凉,学校大课间间操改为绕着学校跑操。
学校不大,但跑的圈数多,每天跑操的时候,都会有跟不下来的同学中途坐在地上休息。
厉书宜运动会那次脚伤没好全,跑了两圈后脚踝疼的受不了,离开班级队伍坐在健身器材上休息。
跑操结束,舒悦和苏雨檬去看她。
两人还没走到厉书宜面前,许久未见的许维安先去了厉书宜面前,低头跟她说话,好像在问她的情况。
苏雨檬挎着舒悦的胳膊,停在原地,笑着说:“书宜有人陪啦,咱俩不去当电灯泡了。”
舒悦盯着厉书宜和许维安的方向。
厉书宜并未露出欣喜之色,而是拧着眉转头,没搭理许维安。
看厉书宜情绪不对,舒悦牵着苏雨檬的手往前走:“去看看。”
二人刚到厉书宜面前,许维安身后走来一个女孩,声音娇滴滴的:“我等你半天了,你在这磨蹭什么呢?”
话没说完,那女孩先亲昵地挽住许维安的手臂。
舒悦微微蹙眉。
这女孩她认识,是前几天期中考试要她帮着作弊的吴雨婷。
不到十度的天气,吴雨婷只穿了一件T恤,外面搭着一件不得不穿的校服外套,她腿上是自己的牛仔裤,没穿校服裤子。
苏雨檬见许维安没有躲开吴雨婷的亲昵,瞪大眼睛,但又不会说难听的话,指着许维安怒道:“你你你,你脚踏两只船!”
没等许维安说话,吴雨婷倒不乐意了,翻个白眼:“你没了解清楚,别乱说话,什么脚踏两只船,许维安和厉书宜早分手了。”
一直背对他们的厉书宜忽然转身,死死咬住下唇瞪着两人,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
舒悦拍拍厉书宜的肩膀,然后抬眼望向许维安:“你女朋友来找你了,你快走吧。”
许维安没听舒悦的话,而是低头望向厉书宜:“你脚上的伤……”
看着自己男友关心别人,吴雨婷心生不满,狠狠地扯了下许维安的胳膊。
厉书宜没再看他,声音极冷:“不用你管。”
苏雨檬看不过去,小声在舒悦耳边嘀咕:“当着现女友面关心前女友,这许维安也真是个奇葩。”
“听见没,人家好姐妹来了,不用你管,”吴雨婷看见许维安没有离开的意思,强行拽着他走,“别在这犯贱了。”
吴雨婷拉着许维安走远,厉书宜脸色才稍微缓和些。
舒悦蹲下查看厉书宜脚上的伤,苏雨檬本想一起留下陪厉书宜,她忽然想起大课间要去数学老师办公室取卷子,宽慰厉书宜几句,先行回班。
楼后的健身器材处,只剩下舒悦和厉书宜两人。
舒悦站起来,坐在厉书宜旁边的器材上。
对面的球场上人声鼎沸,结伴而行的同学接二连三地从她们面前走过。
唯有舒悦和厉书宜,一言不发,安静的与他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舒悦转头望向厉书宜。
她眼底倒映着热闹的景象,衬的她面色更加荒凉。
许久,厉书宜才轻声开口:“许维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和其他女孩不清不楚,但不是刚刚那个。”
舒悦没打断厉书宜,静静等着她下面的话。
“被我发现之后,他跟我保证过一次不会再犯,可后来,我又亲眼看见他和另一个女孩暧昧不清,我实在忍不住,冲上去当面质问他为什么这样对我,”说到这,厉书宜自嘲地笑了笑,“他说我太敏感,跟我再一起太累,然后我们就分手了。”
“分手之后,我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眼睛肿的睁不开,幸好那天是周末不用上学,我出门买药,结果,看见许维安牵着刚刚那个女孩的手,两人个甜甜蜜蜜的从超市出来……”
厉书宜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染上一丝哭腔。
舒悦对许维安添了几丝憎恶,她问厉书宜:“你为什么喜欢他?”
问完,舒悦不禁在心里嘲讽自己。
她之前也因为许维安的样貌,对他有过短暂的好感。
但厉书宜对许维安的感情和她肯定不同,不止是出于容貌,要比这更深刻。
厉书宜被舒悦问的一愣,思绪渐渐飘回至从前:“我上初中的时候,有几个讨厌的男孩当面嘲笑我的身世,说我没有爸爸,讲了很多难听的话,这些话被许维安听见,他出手教训那几个男孩,后来,又在学校里帮过我几次,没几天,班级成立学习小组,我负责辅导他,接触次数多,内心难免会起波澜。
“但我们俩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不知被谁传到许维安家长耳朵里,说我们早恋,许维安爸妈就给他办了转学。”
“能再遇到许维安,我特别开心,我甚至觉得我中考报考漏到七中,是上天冥冥之中给我和许维安制造的缘分,所以在他跟我表白后,我答应他了。”
厉书宜说话的声音慢慢哽咽:“其实,他替我出头那刻,我觉得自己遇到了救赎。我那段时间没什么朋友,经常和妈妈吵架,我以为许维安是唯一一个能懂我的人,可是……”
她讽刺地扯起嘴角,最后一句话没能宣之于口。
舒悦眺望远方,一直沉默,等待厉书宜说完,才缓缓开口道:“我过六岁生日那年,我舅舅送了我一套绘本,我爱不释手,每天晚上要抱着那些绘本睡觉。”
厉书宜疑惑地看向舒悦,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这些。
“有天,一个亲戚带着比我小的妹妹来我家里玩,那小孩看上了我的绘本,非要拿走,我不同意,可家长们经不住小孩子哭闹,我爸让我把绘本让给小妹妹。”
“我特宝贝我的那些绘本,拒绝的特别干脆,小孩哭的更凶了,我妈看不下去,拉我到屋里悄悄跟我说,绘本旧的卷边了,我让给妹妹,她给我买新的。可绘本是我小舅送我的生日礼物,意义珍贵,再买一套新的,就没有价值了,所以我还是不让,我爸妈就自己做主去我房间,把绘本给了那个孩子。”
提到伤心处,舒悦的神色逐渐暗淡:“亲戚走了之后,我很委屈,大声哭了很久,我觉得我爸不理解我就算了,为什么我妈也不懂我,非要送走我最喜欢的东西。现在回想,我能理解他们,毕竟父母又不是我们自己,他们不懂我的感受,也正常。”
“所以,书宜,”舒悦偏过头,认真的望着厉书宜,“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真正的与你感同身受,再亲近的人,他们也不会完全懂你的喜怒哀乐。”
厉书宜的呼吸突然滞住。她看见舒悦瞳孔里映着的自己——神情破碎,像只摔裂了釉色却仍拼凑完整的瓷偶。
舒悦的声音像石子投入湖中,轻落却掷地有声:
“在你最低谷、最难过的日子里,能救赎你的,只有你自己。”
第36章 Chapter36 “你和星星有区别……
舒悦的话落音, 厉书宜捂着脸低头,发出阵阵呜咽声,指缝中沁出几滴泪珠。
她气息不稳地说, 想自己待会儿。
舒悦不放心地看了看厉书宜,还是起身离开,给她留下空间。
舒悦去了小卖店买水。
好多同学趁着课间操休息的时间来小卖店买零食, 人太多,结款时要排队。
舒悦选好一瓶矿泉水, 站在队尾掏零钱。
突然,她察觉到后面站了一个人, 下意识回头看。
吴雨婷拿着一瓶可乐站排在身后。
舒悦对在巷口堵过她的人印象并不好,装作没看见吴雨婷,淡淡转过头。
可吴雨婷却主动找她聊起天:“舒悦, 那天在胡同帮你的小帅哥,是你班同学吧?这几天跑操的时候我看见他了, 我打听过,他叫沈淮桉。”
提到沈淮桉,舒悦警惕地望向吴雨婷, 但没回答她。
吴雨婷感受到舒悦的戒备, 无所畏地耸耸肩:“我不是要找他麻烦,就是好奇, 他那么帮你,你俩关系不一般吧?”
听见那句“关系不一般”, 舒悦的心猛地一跳, 她按下情绪,轻描淡写地回一句:“就是同学。”
喜欢一个人,会对他有关的一举一动想入非非。
仔细想来, 沈淮桉几次三番的帮她,是不是对她也有一点超过朋友的感情?
队伍人数减少,舒悦往前走几步,和吴雨婷拉开一点距离。
吴雨婷像是没注意到舒悦的疏离,依旧喋喋不休:“上次从胡同见过沈淮桉之后,我看我对象哪哪不满意,干脆分了,不瞒你说,我打过沈淮桉的主意,可几个想追他的女生说,沈淮桉那人拽的眼高于顶,嘴还毒,没敢试,但我现在谈这个许维安也不错,别的不说,就论长相,许维安不比沈淮桉差。”
前面两个人付完钱离开,舒悦来到台前,把手里的钱递给老板娘。
临走前,舒悦转身看向吴雨婷:
“我觉得,还是沈淮桉更帅。”
——
下午,舒悦和苏雨檬挽着胳膊进校,碰到了厉书宜。
厉书宜主动朝两人打招呼:“嗨!”
她笑盈盈的状态,与上午哭到颤抖的憔悴截然不同。
舒悦和苏雨檬看清楚厉书宜的打扮,双双怔住。
她的栗色头发从长发变成了波波头
短发的厉书宜,比从前更干练,疏冷。
她变了发型,可笑容依旧腼腆温柔。
苏雨檬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戴的假发?”
厉书宜手指插过头发:“我自己的头发,剪了。”
说完,她看向舒悦:“好看吗?”
舒悦点头,竖起大拇指。
三人一起走向教学楼。
路上,苏雨檬问厉书宜:“你怎么突然把头发剪了?”
舒悦望向厉书宜。
她眼波闪动,像被风吹动的湖面,泛起层层波澜。
厉书宜的声音轻的融进风里:“因为,我想忘掉不开心的事,换个姿态,开开心心地生活。”
——
为了让舒悦和沈淮桉准备演讲比赛,曾雅琴特批他们不用上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给二人找了一间空旷会议室练演讲。
舒悦此时的心境和以往全然不同。
和沈淮桉独处,她忐忑又期待。
舒悦平常对穿着不在意,得体干净即可。
得知晚自习要练演讲稿后,中午回家,她特地穿上那件自己最喜欢的,带着亮片的粉色绒衣。
上学前,她还偷用了孙雯洁的熨板拉直头发。
一天的课,舒悦上的心神不定,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期待自习课到来。
舒悦平时穿的衣服色彩素净,一下换了鲜艳的颜色,加上对头发的打扮,几个好朋友率先发现她的不同。
课间,几人坐在操场的草坪里,吃着苏雨檬分享的零食。
厉书宜摸着舒悦柔顺的发丝:“你换洗发水了?”
顾盈盈也夸道:“你校服里穿的粉色衣服也好看,衬的你肤色白。”
苏雨檬嘴里塞满小面包,鼓着脸颊点头附和。
舒悦被夸的不好意思,笑着挠后脑勺。
只有严晴眼睛一眯,意识到舒悦的反常。
她揽过舒悦的肩膀,语气笃定:“你不对劲。”
舒悦:“我有什么不对劲?”
严晴:“我初中时跟你分享咱同学的情感八卦,你的脸上写满未知的清澈。”
舒悦:“……”
“而你现在的状态,”严晴双手挤着舒悦的脸,“好像一只沉睡千年的孔雀,突然开屏了。”
“……”
——
晚自习时间,舒悦和沈淮桉在会议室对稿。
沈淮桉拿了一本英语散文书放在桌上。
舒悦特地脱下校服外套,露出自己精心挑选的亮晶晶的粉色绒衣。
可沈淮桉并没注意到她的心思,一心在稿子上。
舒悦有点小失落,又不能表露情绪,装作无事发生,认真和沈淮桉对着中文稿。
英文稿是舒悦用翻译软件议的,有些地方用词太高级,舒悦自己又稍作修改,她把改好的终稿递给沈淮桉:“你先读一遍试试。”
沈淮桉照做,读了一遍英文稿。
读完后,他自信且得意地看向舒悦。
舒悦:“你读错了一半的单词发音。”
沈淮桉:“……”
舒悦不失礼貌地一笑:“没关系,你虽然错误率高,但最起码声音是好听的。”
“……”
舒悦抬身,把凳子朝沈淮桉挪近:“我标出了你刚刚读错的单词,你有的单词虽然发音是对的,但融在句子里读的很生硬,不能这样,要有抑扬顿挫的情感,你听我读一遍……”
舒悦垂下的发丝扫过沈淮桉的肩膀,沈淮桉盯着靠过来的舒悦,这才发现,她今天的打扮和往常不同。
浅粉色的毛衣很衬她肤色,她头发精心打理过,不同于往常炸毛带着点卷儿,发梢像绸缎似的,柔滑顺直。
舒悦范读一遍,转头问沈淮桉:“就像我这样的调调,懂了没?”
沈淮桉:“没懂。”
舒悦:“……”
沈淮桉又道:“我回去再练。”
舒悦脸色这才缓和些许:“态度不错,距离演讲比赛时间不多了,我们捋顺稿子后还要练语调、参加彩排,这样吧,咱们互换一些片段,中文稿里有长句子的片段我来,短句多的,英文容易读的你来,可以不?”
沈淮桉点头:“行。”
“还有,”舒悦点点桌上的英语散文书,“这里面的话太文艺,不适合我们这次演讲,你不用看这个,把咱们讲稿练熟就可以了。”
“知道了。”
二人按照修改方案重新安排每个人负责的中英文片段,又对了一遍,中途休息几分钟。
舒悦嗓子发干,拧开保温杯盖子喝一口水。
沈淮桉转着笔:“童峻这周六过生日,请几个朋友聚聚,他让我问你和严晴、还有一起参加趣味运动会的几个女孩,有没有时间去。”
舒悦放下杯:“童峻过生日?”
沈淮桉:“嗯。”
舒悦眼睛倏地瞪大,亮亮的:“他邀请我和严晴去他的生日聚会!”
沈淮桉看见舒悦欣喜的神色,转笔的动作一停:“对。”
能去童峻的生日聚会,她这么兴奋?
舒悦激动的握拳,一口答应:“我能去,严晴她们我待会儿去问问。”
严晴要是知道童峻请她去过生日,肯定开心的要跳起来。
等到下课,她要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严晴。
沈淮桉盯着舒悦:“你很高兴?”
舒悦一头扎进自己的情绪里,没注意沈淮桉微变的脸色,斩钉截铁道:“当然!”
说完,舒悦低头看一眼身上的绒衣,抻了下衣摆:“沈淮桉,你觉得我这件衣服怎么样?”
沈淮桉声音闷闷的:“还行。”
舒悦咳嗽一声:“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想问问你,如果这件衣服好看,我去童峻生日会也穿这件。”
沈淮桉:“不好看。”
“……”
精心挑选的衣服被沈淮桉一句话否定,舒悦心里不大痛快,不留情地反驳:“你审美真差。”
沈淮桉:“我劝你,去参加童峻的生日,最好别穿这件衣服。”
舒悦:“为什么?”
沈淮桉:“他审美更差。”
“……”
舒悦不服气,点着身上的亮片,试图说服沈淮桉:“这衣服多好看呀,尤其是这些亮片缀在衣服上,像不像星星?”
沈淮桉皱眉:“猩猩?颜色不对吧?”
他不太能理解舒悦把自己比成猩猩这件事。
舒悦同样没理解沈淮桉:“啊?”
沈淮桉打量舒悦,企图从她身上找到像猩猩的点:“猩猩不是一般都是黑色或红色的吗?”
舒悦:“……”
她终于明白沈淮桉说的意思了。
舒悦无语:“我说的是天空的星星。”
“哦,”沈淮桉垂眸,视线瞥到桌上的英文散文书,覆上掌心,“你和星星有区别。”
舒悦又懵了:“嗯?”
沈淮桉看向舒悦:“星星在天上。”
舒悦:?
舒悦没开口说话,下课铃先一步响起。
舒悦和沈淮桉拿上自己的东西,回到教室。
放学后,舒悦和严晴等人结伴而行。
舒悦询问她们有没有这周六有没有时间给童峻过生日,几人一口应下。
严晴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欢喜:“悦悦,你说,我带什么礼物去好呀?”
舒悦压低声音调侃严晴:“你人去就可以啦!也许童峻只想邀请你,但又不好意思,我们几个是顺带的喽!”
严晴嗔笑着拍了舒悦一下,转移话题:“你和沈淮桉的演讲练的还顺利吗?”
舒悦:“挺好的,但还需要时间磨合。”
说完,舒悦想到沈淮桉说的奇怪的两句话——
“你和星星有区别”“星星在天上”。
她撇撇嘴。
沈淮桉肯定想说,她不能和天上耀眼的星星相提并论。
这时的舒悦并不知道,她理解的意思,和沈淮桉所表达的大相径庭。
直到舒悦上大学后的一天,她去逛书店,看见书架上摆着一本英语散文摘抄。
舒悦想起多年前,沈淮桉有过一本这样的书,于是拿下这本书翻看。
这时,微风吹进屋内,翻开她手里的书,纸张停留在一首唯美的诗上。
舒悦把那几行诗译成汉语,最后几句话的意思,刚好补全沈淮桉当年没说完的话——
你和星星的区别是,
星星在天上,
而你在我心里。
第37章 Chapter37 “他看着动心了”……
参加童峻生日聚会那天, 舒悦换回自己平时的穿衣风格。
沈淮桉的话对她有所打击,她怕自己再穿那件亮片粉绒衣,沈淮桉会又损她一顿。
以后在看不见沈淮桉的场合穿好了。
童峻订了一个包间, 来参加聚会的除了舒悦她们几个女孩,大多都是童峻的球友。
包间内满是嘈杂的聊天声。
杜明旭也在场,他看见舒悦一行人进来, 有些意外:“你们和童峻也很熟啊?”
舒悦点头:“嗯,我们一起参加过趣味运动会。”
舒悦来的稍晚, 座位差不多满员,苏雨檬和顾盈盈碰到了熟人, 坐在了门口的位置。
主角童峻和沈淮桉挨着坐。
童峻左边有一个位置,沈淮桉右边有一个位置。
那空位分布,好像特地留出来给谁的, 舒悦和严晴不好贸然过去,两人看一圈, 牵着手准备去圆桌侧面的座位坐。
和沈淮桉聊天的童峻注意到严晴和舒悦的身影,冲两人摆手:“悦姐,我这里有位置!”
舒悦和严晴对视一眼, 走过去。
到童峻旁边的空位, 舒悦放开严晴的手,向前推了严晴一把:“你坐。”
严晴羞涩地看一眼童峻, 和舒悦推搡:“他喊的是你,你坐这。”
童峻看着严晴, 唇边的笑意一闪而过, 他咳嗽一声:“其实谁坐都一样的。”
舒悦冲严晴点点头,按着她的肩膀坐下。
撮合完好友和她的心上人,舒悦正要绕到侧方座位, 沈淮桉忽然很大声地拉开自己旁边的空椅子。
童峻在二人之间看看,指着沈淮桉旁边的空位:“悦姐,你坐淮桉那儿。”
舒悦答应一声,僵直后背坐过去。
坐下后,她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对沈淮桉笑笑:“哈喽。”
沈淮桉望向舒悦。
她没穿前几天的粉色绒衣,而是穿了一件纯白色的帽衫。
外面温度低,冻的她脸颊发红。
沈淮桉问:“你没穿那件亮片粉绒衣?”
提到这个,舒悦有点生气:“你不是说我穿那个难看吗?”
沈淮桉:“我没说难看,只说不好看。”
舒悦:“……请问有区别吗?”
沈淮桉沉默几秒:“我骗你的。”
舒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凑近沈淮桉:“你说什么?”
沈淮桉神色微僵,像是不好意思:“那衣服还行,很适合你。”
舒悦第一次见沈淮桉低头,笑了一声,把耳朵凑近沈淮桉,故作疑惑:“你说什么?屋里太吵了我没听清。”
沈淮桉:“……”
沈淮桉又恢复往日桀骜的样:“好话不说二遍。”
舒悦:“……”
一旁的童峻嘿嘿笑两声:“我听清了悦姐,淮桉说你穿那衣服特好看,他看着动心了。”
此话一出,沈淮桉倏地转身,照着童峻的肩膀锤了一下,手臂搭上他的后颈往下压:“你欠不欠……”
舒悦看着打闹的两个人,骤然愣神。
她心跳像被点燃的烟花棒,噼里啪啦地带着火花跳个不停。
——
吃饭中途,有几个和他关系铁的男孩大展歌喉,唱着情歌。
童峻把他们一个个全扯回来:“歇会儿吧好不好,今天我生日,别恶心我了。”
舒悦看着打成一团的几人,剥掉一个虾皮。
她看向同样安静吃饭的沈淮桉,问道:“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已经过完了吗?”
沈淮桉夹菜的筷子一顿:“下周四。”
舒悦:“你比童峻小四天?”
沈淮桉吃掉一口菜:“我比他大一年。”
“哦。”
沈淮桉放下筷子,懒散地笑道:“这么关心我啊。”
舒悦:“……谁关心你了!”
她就是顺口一问!
这个人真自恋。
舒悦把剥好的虾送进嘴里:“我是想你什么时候过生日,也办一个这样的聚会,我肯定好好宰你一顿。”
沈淮桉:“不会有这个机会的,你就想着吧。”
舒悦:“……”
沈淮桉转动桌盘:“我不过生日。”
听见沈淮桉这句话,舒悦联想到他过世的母亲。
他不过生日,会不会与他母亲有关。
巨大的内疚感涌上舒悦心头,她用力咬一下嘴唇。
让你欠让你欠,非问沈淮桉生日干什么!
——
下午两点多,聚会接近尾声。
一行人说完再见各奔东西。
严晴三个人去门口的甜品店买零食,舒悦在饭店门口等她们。
童峻和沈淮桉慢悠悠地走出来,沈淮桉去隔壁超市买可乐,童峻点头,站在这儿等他。
玻璃门口只有舒悦和童峻二人。
童峻招手,笑得斯文:“悦姐,你也等人呐。”
舒悦:“嗯,严晴她们去买甜品了。”
听见舒悦的话,童峻望向甜品店。
饭店对面是一条马路,一辆辆飞驰的车鸣笛从他们面前驶过。
沈淮桉刚才的反应在舒悦心里成个结,她越想越愧疚,忍不住向童峻打听道:“我听沈淮桉说,他从来不过生日。”
童峻收回视线:“对。”
舒悦愧疚愈发强烈,小心地问:“是因为……他母亲过世吗?”
“啊?”童峻反应一下,随后摆摆手,“不是不是,岑老师,就是淮桉的妈妈,她还在的时候,淮桉也不过生日。每次生日,他都让他爸妈把买蛋糕的钱折现给他,领着我们几个好哥们去超市买卡片和弹珠。”
童峻:“淮桉他只是单纯觉得生日太麻烦,不想过。”
舒悦:“……”
两人正说着话,苏雨檬拿着一盒牛奶饼干走过来:“嘿,你们俩聊什么呐!”
舒悦向苏雨檬身后看看:“严晴和盈盈呢?”
“她们还在挑甜品。”
苏雨檬拿出一块饼干递给舒悦,舒悦吃的撑,实在吃不下别的东西,摇摇头,她又把饼干给童峻,童峻接过,说了声谢谢。
童峻和苏雨檬在一边讨论起甜品,舒悦待的无聊,掏出手机点开相机自拍。
她前置摄像头后,画面中突然出现沈淮桉那张五官挺立的帅脸。
舒悦回头。
沈淮桉手里握着一瓶可乐站在她身后。
两人离的太近,舒悦有点紧张,随意扯个话题:“我手机像素还不错吧,拍照超美的。”
沈淮桉:“主要是我本来就好看。”
“……”
舒悦要退出相机,沈淮桉拦住她:“开都开了,拍一张。”
舒悦扭头看他。
沈淮桉:“我看看你像素这么好的手机,能不能把我拍的更完美。”
“……”
舒悦心里吐槽沈淮桉是个自恋狂,手上动作却很诚实,摆好角度,比上剪刀手。
舒悦看着相机画面中和她同框的沈淮桉,抑制不住的羞涩和欣喜疯狂蔓延。
她没控制住情绪,捂着脸害羞地低下头。
真丢人啊。
舒悦揉揉脸,回头看沈淮桉的反应。
沈淮桉望着她,阳光落在他蕴着笑意的眼底,亮晶晶地发光。
他对上舒悦的视线,忽然低头,揉着鼻尖笑了。
在淮桉刚买可乐回来时,童峻就带着苏雨檬去了另一边。
他看向相视而笑的舒悦和沈淮桉,露出慈父般的笑容。
这时,严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为什么站这里?”
童峻一个激灵,他握了握拳,单手插进兜里,回身看向严晴。
严晴拎着两袋带蝴蝶结的盒子,看向饭店门口:“悦悦和沈淮桉在干嘛呢?”
“他们在拍照,”童峻掏出手机,笑着晃了晃,“要不,咱俩也拍一张?”
——
晚上吃饭,舒悦回到卧室躺在床上,举着手机看下午她和沈淮桉拍的那张照片。
她站在前面,笑得不太自然,相比之下,身后的沈淮桉表情更放松些,他酷酷地笑着,脖颈和下颚线的线条流畅笔直。
两人身高差距大,这张照片里,舒悦的头刚到沈淮桉的肩膀。
舒悦对着屏幕傻笑,把手机抱在怀里在床上滚了几圈。
这时,手机传来一阵Q.Q消息提示音。
舒悦盘腿坐起,点着手机看消息。
沈淮桉:干嘛呢?
舒悦回:刚吃完饭。
沈淮桉:下午那张照片拍的怎么样,发给我看看。
舒悦把图片给沈淮桉发过去,紧跟着一句话:
不错吧,我就说我手机的像素很好。
沈淮桉:还行,我本人比照片更好看。
舒悦:“……”
舒悦没忍住怼他:
是是是,你最帅了,下次你再和我拍照,你站前面,还能显得我脸小。
沈淮桉:这么快就想着下次合照了?
“……”
舒悦说不过沈淮桉,扣过手机没再回他。
她突然想到沈淮桉提到那句“下周四过生日”,拿起手机,又对着两人的合照看了半天,穿鞋下床。
舒悦跑到学习桌前,拉开抽屉,找出一沓没拆没拆封的蓝色星星纸和一个夜光星星罐。
星星罐是她前几天去文教店买笔时顺手买回来的,当时只觉得它好看,没想好怎么用。
舒悦撕下一条星星,拿起笔,在白色的一面写下字:
我喜欢你
写完,舒悦紧张的心跳加速,她把这张藏着心事的星星纸丢进夜光罐里,深呼吸平复情绪。
缓了半天,舒悦又撕下一张张星星纸,叠好后全部扔进星星罐,盖住那个写着表白的话的星星。
一沓星星纸全部叠完,星星罐已经被装满。
舒悦拧上星星罐的盖子,晃动几下,摇匀里面的星星。
她想在沈淮桉生日那天,送他这罐蓝色星星。
喜欢的话不敢当面说出口。
只能用这样隐蔽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意。
怕他看见,又怕他不看见。
第38章 Chapter38 冲破玻璃罩的蝴蝶……
经过这段时间的演讲练习, 舒悦和沈淮桉对演讲稿倒背如流,默契值拉满。
周四下午最后一节课自习结束,舒悦和沈淮桉拿着稿子下楼回班。
路上, 舒悦问沈淮桉:“明天彩排,你紧不紧张?”
沈淮桉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稿子都背熟了,有什么可紧张的。”
舒悦叹气, 脑海里浮现出几千人坐在台下盯着他们两人看的宏大场景,不禁紧缩手指:“一想到台下那么多人看着我, 我怕自己开口结巴,说话带颤音。”
沈淮桉:“演讲的时候, 你要实在害怕,可以盯着正前方不看观众,或者转头看看我, 还有我陪你站台上呢。”
舒悦看着沈淮桉:“可是我看你,会笑场。”
“……”
两个人回班时, 班里的同学已经走了大半。
苏雨檬家里有事,没等舒悦。
舒悦回到自己的座位收拾书包,摸到桌堂里放了一天的蓝色星星罐。
今天是沈淮桉生日, 她打算把这罐星星送他, 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舒悦看看接近空旷的班级,背上书包拿起星星罐, 深吸两口气,慷慨就义般走向沈淮桉的座位。
她离沈淮桉的位置还有几步远时, 沈淮桉停下装书的动作, 抬眼望过来。
看见沈淮桉,舒悦瞬间泄气,脚步一顿, 在原地绕一个圈,原路返回。
沈淮桉:“……”
舒悦坐回自己的座位,双手撑着额头。
星星里藏着她的表白,明知道沈淮桉不可能一个一个拆了星星看,她还是紧张的心跳如雷。
就在舒悦纠结还要不要送时,一抬头,看见沈淮桉背着书包出了教室。
舒悦张望班级四周。
值日生也不再班里,屋内只有她一个人。
好机会。
舒悦重新拿起蓝色星星罐子,来到沈淮桉座位前,把罐子塞进他的桌堂里。
她像个做坏事的孩子,心里发虚,手脚冰凉。
沈淮桉桌堂里书太多,罐子放在边上容易被挤掉,舒悦趴在桌上,把罐子往里面塞。
塞着塞着,她停下动作,无声地摇头笑了笑。
此时的她好像小说里暗恋男主的女主角,偷偷给心上人送礼物,又不敢让他知道。
她现在不正是暗恋沈淮桉么。
按照小说里的发展,男主角不知道这个礼物是谁送的,而女主看见男主收下礼物后会暗自欣喜,继续苦涩的暗恋。
追沈淮桉的女孩一大群,他明早一来,肯定以为这个星星某个追求者塞到他课桌里的。
就算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沈淮桉发现了星星里的那句“我喜欢你”,也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舒悦把星星罐塞到最里面,撑着桌子起身,忽然,一道幽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112。”
“啊!”
舒悦吓得踉跄转身,扶着桌子勉强站稳,“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沈淮桉偏头,视线略过舒悦落在桌上:“怎么,趁我不在教室偷我书,窃取我的知识成果?”
“我才没偷你书呢,”舒悦握紧桌角,嘟囔着反驳,“你不是走了吗?”
沈淮桉打量着舒悦,走到课桌前,弯腰从桌堂里拿出那罐蓝色星星。
舒悦握着桌角转身。
沈淮桉掏出那罐蓝色星星罐:“送我的?”
“昂,”舒悦讲出昨晚半宿没睡想的理由,“上次在游乐园你送我一条手链,礼尚往来嘛,你生日,我送你一个回礼。”
沈淮桉端详着星星罐:“叠的还行。”
“……”
“我收下了,谢啦。”
听到沈淮桉的话,舒悦心中暗喜,低头,紧紧抿唇偷笑。
她和沈淮桉一起走出教室。
学校的长廊已经没有人,两人重合在一起的脚步声十分清晰。
舒悦双手紧握,期待又小心道:“你折回教室,是为了拿这罐星星吗?”
沈淮桉:“嗯,我刚看你抱着一个东西来找我,以为你要往我桌堂里塞炸弹。”
“……”
舒悦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她没再和沈淮桉说话。
走到一楼,沈淮桉叫一声舒悦:“112。”
舒悦:“怎么啦?”
“你生日哪天?”
“12月31。”
舒悦心中隐约浮现一个猜测:“你问我生日干什么?”
门口的声控灯随着两人的脚步声响起,照在沈淮桉的身上。
他晃晃手里的星星盒,笑容里满是爽朗的少年气:“等着对你礼尚外来啊。”
——
演讲比赛彩排时间是周五下午。
彩排开始前,舒悦在后台椅子上顺稿,余光瞥见一个老师带着一位身穿红色工装的男人到后台,边走边说:“感谢您抽出时间来学校参加彩排……”
舒悦抬头望去,正好看见那红色工装男人的正脸。
她上次家长会见过,这人是沈淮桉的爸爸。
彩排马上开始,舒悦回到后台,对沈淮桉道:“我刚才好像看见你爸爸了。”
沈淮桉像是早就知道这事,淡定点头:“嗯,他是这次石油工人志愿者参观的带头人。”
“唔!”舒悦惊讶,“你爸爸在台下看着你演讲,你一点不紧张吗?”
沈淮桉还是那股散漫的劲儿:“这有什么可紧张的。”
彩排顺利结束。
周一演讲比赛正式开始。
两个双人演讲中间,排一个单人演讲。
舒悦和沈淮桉是八号。
七号两位同学在台上声情并茂的演讲,两个人在一旁候场。
麦克风的声音大的夸张,把台前两位同学激昂的情绪渲染的如同虎啸龙吟,震的舒悦心脏一阵一阵地发颤。
她不停地吸气吐气,缓解内心强烈的紧张感。
舒悦转头看向沈淮桉,发现彩排时信誓旦旦说“有什么可紧张”的他,此刻垂下的一只手紧紧握成拳。
这反应,有点像上次在游乐园,沈淮桉陪她去鬼屋的状态。
舒悦想到沈淮桉坐在台下的父亲。
沈淮桉只是表面强装淡定,其实很在乎他父亲的想法。
这次演讲,台下如果全是同学,舒悦相信以沈淮桉的性格,肯定会临危不乱。
但这次不同,因为他的爸爸在场,他想向父亲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舒悦用她紧张到冰凉的手,拍了拍沈淮桉那只微微发颤的手臂:
“别怕,你已经很棒了。”
这句话,既是鼓励沈淮桉,又是在安抚自己。
沈淮桉有被鼓励到。
舒悦说完这句话后,他的手臂停止了抖动。
又过了几分钟,负责的老师走到后台:“八号同学准备。”
舒悦的心一下子高高提起。
掌声隔着丝绒门帘传来,主持人上场,念完过渡词后,老师对舒悦和沈淮桉道:“上台吧。”
舒悦深深吐一口气,和沈淮桉一前一后走上台前。
第一排是七位评委老师和各级校领导。
再往后,是黑鸦鸦的一片人。
舞台视野辽阔,台下几千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舒悦此刻的大脑一片空白,小腿肚在打颤,抖着声音说出第一句话:“大家好,我是高一十班的舒悦。Hello everyone, I am Shu Yue of Class Ten of Senior One.”
她说完,中间的两位评委老师摇摇头。
舒悦的紧张感顿时剧增,腿肚颤的更凶了。
她眼睛小幅度地在人群中来回乱转,落在高一十班的位置。
舒悦看见自己的好友们坐在一排,厉书宜和顾盈盈握紧拳头挥动,示意她加油;严晴和苏雨檬见她看来,伸长手臂挥舞两面小旗。
距离太远,舒悦隐约能看见一个旗面上写着一个“胜”字。
这时,沈淮桉的自我介绍完毕。
舒悦微微偏头,沈淮桉也同样望着她,点点头,眼底盛着无声的鼓励。
舒悦悬着的心突然落到了实处。
她不是一个人。
她的朋友和喜欢的人,此时都陪在她的身边。
想到这些,刚刚那股紧张和退缩感渐渐消退,再次开口,舒悦的声音变得沉稳镇定:“今天,我们演讲的题目是——《石油精神:我青春的奋斗榜样》。Today, the topic of our speech is - the spirit of oil : the example of my youth .”
……
舒悦说完最后一句“Thank you”,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从记事起,舒悦就像一只困在玻璃罩里的蝴蝶,明明渴望阳光,却畏惧展翅时可能遭遇的风雨。
她总是用“不可能”编织牢笼,哪怕遇到最炽热的渴望,也只敢隔着安全距离遥遥相望。
她习惯性地后退,所以,错过和遗憾渐渐成了她人生的代名词。
这次,她终于没有退缩,勇敢抓住了机会。
她站在几千人注视的台前,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舒悦冲着台下深深鞠躬。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那些令她辗转反侧的恐惧,不过是自我编织的幻影。
前方未知的路途,好像一条缀满鹅卵石的小路,远望时嶙峋崎岖,仿佛每一步都会硌痛脚心,可当真正迈出第一步时,脚底并未像想象中的那样疼。
所谓的痛感,只是她想踏未踏时的踌躇。
第39章 chapter39 带刺的玫瑰
比赛结果当场出来。
每个等级的奖状学校提前印好, 等评委打完分,再把名字签上去。
舒悦和沈淮桉得了一等奖。
两人站在台前的C位拍好照片,走下舞台。
舒悦嘚瑟地抖了抖一等奖奖状:“我说完自我介绍, 看到评委老师摇头,以为自己要完蛋了,好在我后面发挥超常, 拿下一等奖,我简直太棒了!”
沈淮桉难得没反驳她:“嗯。”
舒悦的笑容更灿烂了。
回后台的路上, 舒悦和沈淮桉碰到几位聚在一块聊天的石油工人。
其中一位工人恰好看到沈淮桉,大声喊他的名字:“是淮桉吗?”
舒悦和沈淮桉停下脚步, 往声音方向看去。
那个人看清沈淮桉的正脸,高兴地向站他对面的人道:“老沈,你儿子来了。”
沈毅回头。
沈淮桉走上前:“刘叔好。”
舒悦站在原地, 看着沈淮桉和沈毅的背影。
沈淮桉和沈毅一般高,从身后看, 父子俩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沈毅的背微弓,沈淮桉的背脊笔直挺拔。
被叫刘叔的人笑道:“我们正和你爸夸你呢,演讲不错啊, 还拿了一等奖, 真给你爸长脸!”
说完几个工人去了别处,给沈淮桉父子留下空间。
沈淮桉看着沈毅:“爸。”
沈毅:“嗯。”
沈淮桉转身对舒悦弯弯手指:“来。”
舒雨不明白为什么沈淮桉要叫她, 但还是走过去。
等到舒悦来到沈淮桉身边后,沈淮桉向他父亲介绍:“这是我同学, 也是我搭档, 她叫舒悦。”
舒悦局促地攥紧手里的奖状,礼貌微笑:“叔叔好。”
沈毅看到舒悦,板着的脸露出一丝慈祥的笑:“你好小同学, 我刚才在台下听了,你英语口语真厉害,沈淮桉能表现这么好,肯定少不了你的帮助,他什么样我清楚,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沈淮桉:“……”
舒悦早领会过沈淮桉父子一个比一个毒舌,对沈父的评价并不意外,保持微笑道:“没有没有,沈淮桉英语说的也不错。”
沈毅:“你别替他说话了,他平时在家读英语课文像念咒似的,这次演讲属实超常发挥。”
舒悦:“……”
沈淮桉:“……”
沈毅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舒悦看出他眉眼之间彰显着对沈淮桉的骄傲。
沈淮桉握住舒悦的手腕,拉她离开。
沈毅在他们身后出声问:“臭小子,周末回家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沈淮桉回头:“想吃什么都行?您那煎蛋都糊的厨艺,我想吃的您恐怕都不会做吧。”
沈毅:“那就有啥吃啥,好吃好喝给你惯的,编排起我厨艺来了。”
说完,背影决绝的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等沈毅走远,舒悦才注意到她和沈淮桉碰到一起的手。
沈淮桉握的位置偏下,舒悦的手背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舒悦脸颊一热,她挣开沈淮桉的手,为掩盖情绪,随便找个话题开口:“你爸做饭真的不好吃吗?”
沈淮桉微微俯身,凑到舒悦跟前:“想知道啊?”
舒悦盯着沈淮桉近在咫尺的脸,心翻腾着跳,表面上却强迫自己不要移开视线:“我就是好奇。”
沈淮桉勾唇轻笑,后台昏暗的几丝灯光,清冷地描摹出他棱角分明的面容轮廓:
“既然好奇,下次去我家尝尝不就知道了。”
“随时欢迎。”
——
回到家,舒悦美滋滋地拿出奖状,给孙雯洁看。
孙雯洁夸了舒悦几句,让她再接再厉;孙亮下班来家里蹭饭,看见舒悦的一等奖奖状,比自己拿奖金还高兴,对着舒悦的奖状拍照,发给自己的好哥们一个劲地显摆。
舒悦笑着看向孙亮,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好久没见到舒志远了。
上次见到他,还是半个月前。
舒志远回家匆匆吃个午饭,说自己刚升职公事情多,没待上一个小时就开车离开。
舒悦走到厨房门口:“妈妈,爸爸两个星期没回家了。”
孙雯洁搅拌碗里的鸡蛋:“你爸升职要加班,太忙了没空回,他拿回来不少钱,让我多给你买点好吃的补脑。”
鸡蛋下锅,发出滋啦啦地声响,孙雯洁拿起铲子扒拉鸡蛋:“油烟太大,你回屋写作业,别站厨房门口。”
舒悦蔫蔫地“哦”一声,回到自己的卧室。
这半个月家里每顿饭都少不了大鱼大肉,孙雯洁又给她买了许多昂贵的玩偶和衣服。
舒悦还打趣孙雯洁是不是买彩票中大奖了。
孙雯洁说,舒志远升职涨了工资给了许多钱,让她们犒劳自己。
舒悦坐在椅子上,望着床上精致的玩偶,提不起一点兴趣。
莫名的空洞和失落席卷她的心间。
舒志远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她总感觉,爸爸和这个家,正在渐行渐远。
——
十一月中下旬,高一同学面临文理分班的选择。
一个年组十个班,一班二班是文科班,剩下的班级是理科班。
早自习前,曾雅琴让班长先给同学们文理分科表。
文理分科,意味着有的同学要离开。
舒悦抚摸桌上的分科表,想到沈淮桉接近满分的数学和物理成绩。
他肯定会选理科吧。
想到这,她转身看向相隔几排的沈淮桉。
清晨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斜斜地洒进来,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淮桉半个身子被光笼罩,他蹙起眉,烦躁地把分科表倒扣在桌上,旋即抬眼望向舒悦。
四目相对,斜射的阳光变得愈发刺眼,舒悦有种偷窥他人心思的心虚感,仓皇地正过身。
虽然挪开的快,舒悦还是从沈淮桉的眼底捕捉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像是忐忑,又好像是不舍。
第一节是曾雅琴的数学课,她夹着书,提前十分钟到了教室。
曾雅琴把书放在讲台上,手指扣两下桌面:“同学们,文理分科表我让班长发下去了,在上课前,我想和大家聊聊文理分科的事情。”
原本肃静的教室响起几声椅子挪动的声音,所有同学都抬头,齐刷刷地望向曾雅琴。
曾雅琴的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我知道这几天大家都在纠结选文还是选理,家长的意见、自己的兴趣、未来的规划、还有刚培养起的友情,都是你们难以抉择的理由。”
“文理科的选择不在于你的成绩,而是你的兴趣和能力,所以,在你们做出选择之前,要仔细考虑三个问题,”曾雅琴伸出每说一点,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你擅长解决什么类型的问题?是爱好研究文学作品的深意,还是喜欢探究科学现象的规律?第二,你做文科和理科题目时,哪一个让你最投入、最快乐?第三,三年之后,你想学什么样的专业,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
“当然,家长的期望和老师的建议都值得参考,但是,人生是你们自己的,最终选择权在你们自己的手里。”
教室里安静的能听见窗外的风擦过玻璃的呼呼声。
“我们十班都是七中成绩拔尖的学生,作为你们的班主任,我当然希望优秀的同学都能留在十班,继续学习理科,但是,”曾雅琴双手撑在桌面,扫过台下一张张朝气蓬勃的面孔,“我更希望你们能做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
曾雅琴声音坚定:“请同学们不要因为理科更有前途这样的理由勉强自己,更不要因为舍不得同学情谊就改变初衷。”
“真正的情谊,不会因为分班而消失。”
“最后,老师送给同学一句话,无论你们选择什么,去了哪个班级,我永远为你们骄傲。”
曾雅琴话音一落,班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一天前,学校刚通知文理分科选择的消息,舒悦晚上放学和孙雯洁商量选文还是选理。
正巧那晚舒志远也回家了,他根本不听舒悦的意见,直截了当道:“当然选理科,文科报考专业少,就业面窄,就选理科。”
舒悦:“……”
她突然不是很想舒志远回家。
这个爹说的话她一句也不爱听。
孙雯洁把舒志远推出舒悦卧室,关上门和舒悦单独聊:“别听你爸的,你自己喜欢文科还是喜欢理科?”
舒悦挠挠头:“文科,我喜欢研究历史的变迁、洋流运动,还有哲学世界观的道理,而且我数学不好,文科的数学比理科简单,高考的时候不会拉低我的总分。”
孙雯洁点头:“那就按照你的心来,无需考虑太多,以后的专业选择还有就业,都是建立在兴趣的基础之上,做自己喜欢的事才是最要紧的。”
听完曾雅琴课前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舒悦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
她要学文。
她喜欢文字流淌在书本间的鲜活,想在历史变迁中触摸先人的故事,渴望在思想的荒原上栽种自己的花朵。
“学理科才有出路”的劝诫铺天盖地,一定会有人说她任性。
在世俗的尺规里,连玫瑰都要按照厘米生长。
可她偏要做一枝带刺的玫瑰,疯狂绽放,刺破所有偏见的藩篱。
她拿起文理分科表,坦然地写下“文科”两个字。
最勇敢的选择,是忠于自己本真的渴望。
第40章 Chapter40(大修) “生日快……
下课后, 舒悦把文理分科表交到讲台前。
走下台阶,舒悦和沈淮桉撞个正着。
她瞥一下沈淮桉,擦过他的肩膀往回走, 刚迈下台阶,她的手腕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
沈淮桉把分科表扔上讲台,看向舒悦:“聊会儿。”
舒悦任由他牵着自己到窗户旁。
两人背靠窗户站, 面前是来来往往的同学。
老旧的窗框硌着后腰,他们像两株安静的植物, 倚在光影交界处。
窗外的风轻轻掠过,两人静默片刻。
下一秒——
“你选文了?”
“你学理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又同时顿住。
舒悦点头:“嗯,我选了文科。”
沈淮桉目光落在她微颤的睫毛上:“因为数学太难?”
“一小半原因吧,最主要的是, 政史地更适合我,”舒悦笑容明亮, 眼底映着窗外的光,“我之前跟你说过,我高考的目标可是赫赫有名的临宜大学, 我学了自己擅长的文科, 考上临大的概率更大。”
沈淮桉也笑了,声音低而笃定:“嗯, 这点我信。”
“难得听你夸我啊,”舒悦戳戳沈淮桉的肩膀, 用玩笑的语气道, “怎么,知道我下学期要离开十班,以后见我的机会少, 不怼我了?”
沈淮桉静静地盯着舒悦,喉结微动,却没开口。
快到上课时间,教室里的喧闹声渐渐变小。
舒悦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说出内心最想问的话:“你有没有……”
她的声音放轻,试探又期待:“舍不得我?”
沈淮桉别过脸,后颈的发梢被阳光镀上一层金光。
“没有。”
他声音很淡,手却紧握着窗台的边缘,指节泛白。
舒悦胸口闷闷的,像被人轻轻攥了一下:“我跟严晴她们说过,下学期如果想我的话,随时去楼下的文科班找我。”
“她们肯定会经常下楼来看我。”舒悦偷偷抬眼看沈淮桉,“你也可以来。”
沈淮桉依旧没说话,看一眼舒悦,转过身离开。
舒悦垂下眼睫,摸出兜里的草莓糖丢进嘴里。
她咬碎糖,舌尖化开甜腻的滋味。
这时,刚走出两步的沈淮桉忽然顿住。
十一月的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拍打在教室的玻璃窗上。
沈淮桉低低的嗓音混着风声,落进舒悦的耳朵里:
“我会去的。”
——
十二月份,雪开始下的频繁。
晚上,孙亮来舒悦家里吃饭,提到舒悦的生日,问舒悦打算怎么过。
舒悦想了想:“就像平常一样吧,买个蛋糕,在家里吃顿好的。”
孙雯洁给舒悦盛一碗汤:“31号那天我要值班,你爸也有事,只能让你小舅陪你过生日了。”
舒悦不在乎这个,反正生日年年都有:“行。”
孙亮一听,眼睛亮了:“那要是我陪我外甥女过生日,肯定不是在家里吃顿饭这么简单。”
他掏出手机滑动两下:“我知道一个超级适合露营的地方,悦悦,你生日那天,小舅带你去露营吃烧烤怎么样!”
孙雯洁觉得不妥:“雪天能在外面吃烧烤吗?”
孙亮:“当然能,雪天配烧烤最有氛围了,你们上年纪的人是不懂我们年轻人的。”
孙雯洁狠狠踢了孙亮一脚。
孙亮捂着小腿嗷嗷叫,还没忘征求舒悦的意见:“悦悦,你去不去?”
“可以呀,我很久没吃烧烤了,蛮想尝尝的,”舒悦点点头,想到一件事,又道,“我可以带几个朋友吗?”
孙亮:“当然没问题,人多吃烧烤才热闹,你提前告诉我个数,我借一个大车,拉你们一起去。”
舒悦开心地点头:“好。”
孙雯洁对咋咋呼呼的弟弟不放心:“吃烧烤我不反对,但悦悦和她同学还没成年,你千万别带他们喝酒。”
孙亮垮起脸:“姐啊,老弟我在你心里这么不靠谱吗?”
孙雯洁:“对啊。”
孙亮:“……”
孙亮怒吃一大口米饭,痛斥孙雯洁识弟不清。
在孙亮的哀怨声中,舒悦掰着手指头数生日那天邀请的人数。
严晴、苏雨檬、厉书宜、顾盈盈,这几个人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必须要请的。
童峻也得请,上次她去了童峻的生日,这次也要请童峻来。
还有一个人——
沈淮桉。
次日一早,舒悦在楼下早餐店买了三个包子,边吃边往学校走。
她吃完第一个包子,在校门口碰到了沈淮桉。
舒悦用手背抹掉唇边的包子渣:“早上好。”
她递过包子:“你要吃一个吗?”
沈淮桉没客气,手伸进塑料袋里拿包子。
没拿动。
舒悦紧紧握住包子:“我是在走打招呼的流程,你不能真的拿,通常情况下,你应该说‘谢谢,不用了’。”
沈淮桉用力抽出包子,盯着舒悦,咬了一大口。
“谢谢。”
舒悦:“……”
早上的晨雾还未散尽。
舒悦捧着包子,加快脚步绕到沈淮桉身边。
“那个,”她两三口吃完包子,被最后一块包子皮烫的吐舌,“我31号生日,要去露营烧烤,你一起吗?”
沈淮桉回头看她。
舒悦看着他微扬的右眉,慌忙摆手:“不是只叫了你,还有很多朋友,我想着大家一起……”
“去。”
简单的一个字,干脆的让舒悦差点咬到舌头。
“正好,”沈淮桉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学着舒悦上次的语气,“趁着这个机会宰你一顿。”
“……”
——
舒悦生日那天,孙亮开车带着一行人前往露营地。
正逢跨年,整片露营地灯火通明,沸腾着欢声笑语。
各色帐篷像蘑菇似的从雪地里冒出来,好多人和舒悦他们一样,来这里烧烤。
升腾的白雾与寒气纠缠,在半空凝成朦胧的纱幔。
孙亮找一块空旷的地方,和男孩们熟练搭好烧烤架,舒悦几个女孩子们从车上搬下折叠椅一一摆好。
做好准备工作,孙亮利落地解开登山包背带,从侧袋掏出几个调料瓶,孜然粒在晃动时沙沙作响。
“今天看我给你们露一手!”
孙亮支起烤架,从后腰摸出瑞士军刀,刀锋挑开真空袋,白雾般的冷气“噗”地溢出来,惹得周围几个女孩小声惊呼。
“亮哥这装备够专业啊。”童峻挽起袖子帮忙。
沈淮桉也默默拿起一个串。
没一会儿,肉香在寒风中飘散,油滴坠入炭火,绽开金色火花。
苏雨檬望着孙亮熟练翻动烤串的背影,忍不住凑近舒悦耳边:“你小舅这架势,简直像米其林大厨下乡扶贫。”
舒悦挺直腰板:“当然!我小舅厨艺超好,前年野营把隔壁专业导游都香哭了……”
她的声音因为一串突然递过来的羊肉卡住。
“给。”沈淮桉指捏着两串裹满翠绿香菜的羊肉串递到舒悦跟前。
“谢谢。”
舒悦接过时,他指尖轻轻擦过她腕间。
那一小片皮肤顿时烧了起来,比炭火堆还烫。
严晴捧着一罐汽水,目光在舒悦和沈淮桉之间来回游移,一脸姨母笑,低头吹吹烤香菇上的热气。
忽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童峻倾身靠近,严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身上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童峻却只是越过她,拿起她身后那瓶辣椒粉。
严晴还未来得及反应,童峻已经退回安全距离。
他推了推眼镜,冲她露出一个温润的笑。
顾盈盈坐在边缘,把一切尽收眼底。
她捧着饮料,戳了戳身旁的厉书宜,指着沈淮桉和舒悦的位置:“你看,那边烤架冒着粉红泡泡,这边——”
接着又转向和严晴聊天的童峻:“粉红值也不少。”
厉书宜把下巴埋进围巾里闷笑:“全场就咱俩在认真当电灯泡。”
她举起可乐罐:“这咱们可得干一个,敬单身联盟。”
顾盈盈笑着和厉书宜碰杯。
苏雨檬听见两人的对话,咬下一口肉,正要加入她们,一股辛辣的滋味瞬间在舌尖炸开,呛得她猛烈地咳嗽。
孙亮听到苏雨檬的咳嗽声,转身看去:“怕辣?”
苏雨檬咳的说不出话,捂着嘴点了点头。
孙亮手上利落地重新串了几块肉,撒上孜然和少许蜂蜜,没放一点辣椒。
过了一小会儿,他把烤好的肉串递给她:“尝尝。这是我新研制的秘方,你是除了悦悦以外第一个尝到的。”
“谢谢叔……”
苏雨檬接过烤串,看着孙亮仍有少年清隽的脸,那句称呼到嘴边转了个弯,“哥哥。”
竹签尾部细心地缠了防烫油纸。
她弯弯唇,咬了一小口,甜咸的滋味在口腔蔓延。
夜已深,山间的温度降低。
一阵寒风袭来,吹透舒悦的衣服,冻的她打个喷嚏。
舒悦裹紧身上的棉衣。
一件黑色棉衣扔在她的膝盖上。
舒悦愣了下,望向递衣服的沈淮桉:“你……”
沈淮桉翻动炭火上的烤串:“我热。”
“……”
舒悦扫过他冻得通红的耳垂。
她捏着竹签的指尖发麻:“你还是穿上吧,上次你把校服给我,淋雨感冒了。”
沈淮桉正要说话,听见舒悦继续道:“其实你挺虚的。”
沈淮桉:“……”
舒悦一脸真诚地举起衣服:“别硬撑。”
“……”
沈淮桉没搭理她,起身去了另一边。
沈淮桉不接,舒悦只好把衣服盖在腿上。
棉服内衬还带着沈淮桉的体温。
舒悦悄悄抬眼,目光掠过篝火跃动的光影。
沈淮桉去了童峻跟前,弯腰翻动他脚下的箱子。
沈淮桉个子很高,投下的影子能把人整个笼住,肩线在夜色中撑开利落的弧度,像一张拉满的弓。
远处山巅炸开第一簇烟花,五颜六色的光瀑倾泻而下。
舒悦抬头欣赏天空的烟花。
火光在她脸上明灭地跳跃。
这时,她的手里被塞入一杯温热的茶。
铝罐表面滚动凝结的水珠,润湿了她的指尖。
沈淮桉坐回她旁边,双手搭着扶手,懒散地靠上椅背。
一束银白烟花在天际绽开,淌过他锋锐的眉眼。
沈淮桉转头看向舒悦。
“生日快乐,”他尾音故意拖得很长,像根细细的羽毛扫过耳畔,“小寿星。”
舒悦的呼吸凝滞。
冰凉的夜风忽然烫的惊人。
细碎的烟花自天幕坠落,撞进她眼底,搅乱了她心跳的节奏。【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