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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Chapter21(小修) 走出后悔……


    沈淮桉和童峻的演技实在拙劣, 甚至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舒悦一眼就看出两人在互相打暗号。


    不过她对他们之间那点哑谜没兴趣,只是看向童峻,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童峻瞥了一眼沈淮桉, 应道:“对。”


    放假前,他原本约沈淮桉十一假期来这家新开的游乐场玩,可对方一句“无聊”就把他打发了。


    童峻后来又问了几个哥们, 结果都没空,他只好自己买了票过来。


    没想到, 沈淮桉哪是不想来游乐场,根本就是约了心上人, 不想跟他来,还拿他当挡箭牌。


    童峻脸上浮现出老父亲的欣慰笑容,心想这逆子总算开窍了。


    舒悦听完笑了笑, 邀请道:“那跟我们一起呗,一个人玩多没意思。”


    刚才沈淮桉那句话把气氛推到了微妙的顶点, 她实在没法再跟他单独相处。


    “这……”童峻实在不想当电灯泡,随口扯了个理由,“我还有点事。”


    舒悦:“你不是一个人来玩的吗?能有什么事?”


    童峻脑子转得飞快, 正在现场编理由:“就……”


    “一起吧。”


    沈淮桉淡淡开口, 目光掠过舒悦,抄着兜朝前走去。


    舒悦跟上他, 回头朝童峻招手:“走啦。”


    下一个项目离鬼屋有些距离,三人一起排队等观光车。


    舒悦身后是一家三口, 小姑娘还不到她腰那么高, 说话奶声奶气的:“爸爸妈妈,卖星星纸的阿姨说,把愿望写在星星里再叠起来, 就会梦想成真!我回家要叠好多好多星星……”


    孩子天真的一句话,轻轻撞进舒悦心里。


    她想起从前的自己,也对此曾深信不疑,缠着孙雯洁买回厚厚一叠星星纸。


    她趴在桌上一笔一划认真地写下愿望,再小心翼翼地折叠,仿佛真的能将心愿封存进那片小小的星空。


    但舒悦那时候手笨,叠出来的星星总是歪歪瘪瘪,不好看。她叠着叠着就委屈起来,最后赌气把剩下的星星纸全扔进了垃圾桶。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不是那个轻易相信传说的小女孩,可有些东西,从未被时间带走。


    舒悦转过身,礼貌地问小女孩的妈妈:“您好,请问这个星星纸是在哪里买的呀?”


    没等妈妈回答,小姑娘已经热心地伸出小手,指着远处:“在那边!大树后面往左一拐就是啦!姐姐,很便宜的哦!”


    舒悦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谢谢你呀。”


    “不客气姐姐!”


    童峻听到舒悦和小女孩的对话,笑着问:“悦姐,你还信这个啊?”


    舒悦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你们先排队,我去买个星星纸,很快回来。”


    舒悦跑远后,童峻一把勾住沈淮桉的肩膀,挤眉弄眼道:“可以啊淮桉?”


    他朝舒悦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啥情况?我刚没坏你好事吧?”


    沈淮桉没搭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童峻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却还是不死心:“啧,又摆臭脸,得,我懂了,准是您老人家又把天儿给聊死了。”


    舒悦按小女孩指的方向,很快找到了卖星星纸的小摊。


    摊位前人不多,她选了一叠星蓝色的折纸。


    老板很热情,不仅送了她一个透明心形盒子和几张便利贴,还细心地将所有东西装进一个白色手提礼盒中。


    舒悦提着盒子回到等车的地方,远远就看见童峻一脸愁容地对沈淮桉说着什么,而沈淮桉脸色微沉,略显不耐地转过脸,恰在这时与她的目光撞个正着。


    童峻也注意到舒悦回来了,立马收住话头,换上一副笑脸:“回来啦悦姐!”


    舒悦点了点头:“嗯。”


    她一走近,童峻就很识趣地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好奇地打量她手里的小礼盒,问了问价钱,又闲聊几句无关紧要的,正好观光车到了,三人上了车,朝着下一个项目出发。


    下午三点多,舒悦他们结束了游乐场的行程,搭乘观光车返回起点。


    假期里的游客实在太多,观光车调度紧张,最终停靠点离出口还有几百米。


    游客们纷纷下车,说笑着朝大门方向走去。


    下车点正前方是一处攀岩区,旁边立着一块写着“有奖攀岩”的黑色招牌,欢呼与加油声此起彼伏。


    舒悦下意识朝那边望去。


    人群外围,一个穿蓝白棒球服的男生正将一只快与人等高的巨大玩偶兔塞进一个女孩怀里,女孩整张脸都被兔子挡住了,只传来清脆的笑声,她晃了晃兔子的手臂,看起来很开心。


    就在这时,一个小孩哭着跑过来拽住她的裙角,父母赶忙追来道歉,女孩一下子脸红透了,抱着兔子有点不知所措,男孩却笑着喊她:“夏晚晚,你去哪儿?”


    夏晚晚。


    舒悦想起严晴提过这个名字。


    她说在实验中学借读时,班上有位成绩极好的女生,就叫夏晚晚,只是她说话慢,不太与人交流,偶尔还会被几个同学嘲笑口吃。


    他们的班长林慕白却总是站出来护着她,很有正义感。


    严晴的座位那时离夏晚晚只隔一条过道,相处过几次,临走时,夏晚晚还送了她一个记作业的本子作纪念。


    舒悦望着抱兔子的夏晚晚和那个男孩渐渐走远。


    她并不认识那个男孩,但直觉告诉她,他应该就是严晴口中那个“超有正义感”的班长,林慕白。


    一阵微风拂过,带来路边小吃摊诱人的香气。


    烤肠的焦香、黄油玉米的甜腻,还有炸鸡的浓郁味道,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


    玩了大半天,兴奋劲慢慢褪去,胃里的空虚感立刻凸显出来。


    童峻的肚子十分应景地“咕噜”叫了一声,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看向舒悦和沈淮桉:“玩了一天,你们饿不饿?听说今晚游乐园有烟花,你们要不要看?”


    他顺势提议:“要是看的话,我们可以先找个地方吃饭。”


    沈淮桉摇头:“不看。”


    舒悦也跟着说:“我也不看了,快期中考了,得早点回去复习。”


    “好吧,”童峻有点遗憾,没人一起,他独自挤在成群结队的人群里看烟花也确实没意思,“那你们等我一下,我去买个汉堡垫垫肚子,饿得走不动了,需要帮你们带什么吗?”


    “不用。”舒悦和沈淮桉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一眼。


    童峻笑起来:“你俩还挺默契。”


    舒悦和沈淮桉同时别过脸,耳根微微发热。


    正值游客高峰期,连长椅都坐满了人,童峻去买吃的估计得等上一阵,舒悦和沈淮桉只好走到一旁的树荫下等着。


    身边人来人往,有一对情侣挽着手走过。


    女孩晃了晃手腕上那条带着小鹿角的银色手链:“你看,我越看越喜欢!”


    舒悦抬眼望过去,那条手链她中午在园内的摊位见过。


    她看中的,是另一条挂着月亮吊坠的。


    男孩摸了摸她的手链,有些无奈:“好看是好看,可园里卖得太贵了,又不是纯银的,哪值一百块。”


    女孩不乐意了:“那又怎样?值不值的,我喜欢才最重要!看上的东西要是没买,我晚上想起来都睡不着觉!”


    男孩怕她生气,连忙哄道:“对对,不管贵不贵,我家小宝开心就好。”


    两人说着走远了。


    可女孩那句 “喜欢才最重要” ,却像一颗投入静湖的小石子,在舒悦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摩挲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中午试戴那条月亮手链时冰凉的触感,以及心底那一闪而过的喜爱,此刻变得异常清晰。


    为什么她总是习惯先衡量利弊,把自己困在后悔的循环里?


    那种看上的东西因犹豫而错失,事后反复惦念直至失眠的抓心挠肝的滋味,她再熟悉不过了。


    就像小时候那叠没叠完就被丢弃的星星纸,后来她每次想起,心里总像缺了一角,有风呼呼地往里灌,吹得她浑身冰凉,她总想着若是当时叠完了,是不是就能在那片星空里,许下许许多多的愿望?


    她不想再忍耐这种空落落的感觉。


    舒悦像给自己鼓励似的,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沾的灰,对沈淮桉说:“我去买个东西,要是童峻先回来了,麻烦你们等我一下,不远,我很快回来。”


    说完,舒悦便步朝着卖手链的摊位跑去。


    摊位离出口不算太远,大概有几百米的距离,舒悦凭着白天的记忆找过去,在原地转了一圈,却怎么也没看到那个手链摊。


    她以为自己走错了,便向一旁负责调度观光车的工作人员询问:“您好,请问这附近是不是有一个卖手链的摊位?”


    工作人员指了指她身后那棵大树:“有的,就在那棵树斜对面。不过那老板中午接了个电话,没多久就收摊走了。”


    舒悦望着空荡荡的位置,低声道了谢。


    她好难过啊。


    那感觉,就像是眼看要够到的月亮,却因为迟迟不敢往前迈出一步,最终一脚踏空,坠入软绵却无力的云层之中,只剩一种头重脚轻的失落。


    她埋怨自己,为什么总是犹豫,错过了真心喜欢的东西。


    舒悦叹了口气,埋着头往回走,没注意前方,冷不丁撞上一道结实的胸膛。


    她捂着额头抬起脸。


    沈淮桉就站在她面前,右手握着,正垂眸看她。


    舒悦以为童峻已经买完东西回来了,他是来催自己的,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摊主已经走了,耽误你们时间了。”


    她说着,加快脚步从沈淮桉身边绕过去。


    沈淮桉却握住了她的手腕:“112。”


    舒悦脚步一顿:“怎么了?”


    沈淮桉松开了她,抬起右手。


    一条银色的手链从他指间垂下,链坠是一枚精致的弯月,在阳光的照耀下轻晃动。


    正是她在那个摊位前看了好久的那一条。


    惊喜来得太突然,舒悦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那条手链,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在鬼屋外排队时买的,”见她愣着不动,沈淮桉直接把手链塞进她手心里,“你给我买了鬼屋门票,我送你一条手链,礼尚往来,这不就是你常说的相处之道么?”


    “谢……谢谢你,”舒悦握紧掌心微凉的链子,心里欢喜,又有些过意不去,“可两张鬼屋门票加起来都不到一百块,而且我们才玩了十分钟不到……”


    说到这儿,她忽然灵光一闪,抬头看向沈淮桉,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要不,我再陪你去一次鬼屋?”


    沈淮桉表情一僵。


    看着他愣住的模样,舒悦笑弯了腰:“好啦好啦,逗你的!以后有机会,我在别的地方回礼给你。”


    沈淮桉注视着她,忽然轻声问:“你不生气了?”


    舒悦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什么?”


    “吃完冰淇淋后,你一直没跟我说话,”沈淮桉语气平静,却听得出在意,“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舒悦反应了一下沈淮桉的话,诚实地点点头:“有一点。”


    突然被男孩问到有没有牵过别人的手,谁都会有一点生气的吧。


    沈淮桉注视着舒悦,问道:“那,你现在不生气了?”


    舒悦摇了摇头,学着沈淮桉的语气,抬起下巴:“我看起来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沈淮桉:“……”


    沈淮桉沉默地看着舒悦,目光从她的眼睛移到她微微抿起的嘴角:“那你给我笑一下,我确认你是真的没在生气了。”


    舒悦:“……”


    这人有的时候真够执着的。


    舒悦攥紧了手中的链子,银色的月牙坠子硌在掌心,触感微凉。


    鬼屋离手链摊位很远,就算坐观光车,加上排队的时间,少说也要半小时。


    可沈淮桉来回不到二十分钟。


    他根本没坐车,是一路跑着去,又跑着回来的,就为了赶在进鬼屋之前把手链交到她手上。


    这么远的路,再好的体力也会累。


    难怪那时他流了那么多汗。


    耳边的风忽然变得很轻,周遭的喧嚣渐渐退去。


    舒悦只觉得胸口刚刚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全部被沈淮桉这个笨拙又真诚的举动给熨平了。


    她抬起头,对沈淮桉扬起一个明亮的笑容。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路灯后,童峻正眼泪汪汪地咬了一大口汉堡。


    他的好兄弟,终于开窍了!知道怎么哄喜欢的女孩子了!


    可喜可贺,真是可喜可贺啊!


    舒悦忽然想到什么,偏过头问:“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的是这一款?”


    她记得当时观光车排队的地方离摊位并不近,沈淮桉应该看不清她试戴的细节。


    沈淮桉用指尖点了一下舒悦鸭舌帽的帽檐:“我问老板我说,一个帽子戴得歪歪扭扭,在摊前挑了半天像要许什么大愿的女孩,老板立刻就知道是谁了。


    舒悦脸上的笑容凝固:“……”


    路灯后的童峻被汉堡噎住,捶了两下胸口才缓过来。


    沈淮桉,简直无药可救!


    第22章 Chapter22(小修) 不那么讨……


    舒悦到家时, 太阳已经落山。


    父亲舒志远临时接到任务去了公司,今晚不会回来。母亲孙雯洁做了一桌舒悦爱吃的菜,暖黄的灯光下, 母女二人相对而坐。


    舒悦望着满桌菜肴:“妈妈,爸爸不在,就我们两个人, 怕是吃不完这么多。”


    “看着多,分到每个盘子里也没多少。你开学就要考试, 得多补充营养,才有力气复习。”孙雯洁说着, 夹了块糯米排骨放到舒悦碗里,“你爸在不在都一样,咱们的日子总要过得舒心。”


    舒悦愣住。


    她觉得孙雯洁好像话话里有话。


    还没等她细想, 孙雯洁已经自然地转开话题,问起她今天和同学去游乐园玩得开不开心。


    母女俩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气氛温馨。


    饭后,孙雯洁收拾碗筷,舒悦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从包里取出在游乐园买的星星纸, 整齐地放在书桌上, 然后从外套口袋里小心地掏出沈淮桉给她买的那条月亮手链。


    夜色渐浓,舒悦打开台灯, 柔和的光线下,银色的小月亮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她用指尖摩挲着手链光滑的表面, 思绪飘回了今天的游乐园。


    沈淮桉被汗水浸湿的额发, 他专注的眼神,还有那一刻,她莫名加快的心跳。


    突然, 一个大胆的念头闯入脑海:


    沈淮桉是不是喜欢她?


    这个想法太过突然,舒悦被自己吓了一跳,手指一颤,手链从指间滑落,“叮”的一声轻响,掉在了地板上。


    舒悦弯腰捡起手链,手链闪反射出来的光晃的她心烦意乱,她索性不再看,把手链放进收纳盒里。


    她静坐片刻,待心跳渐渐平稳,才拆开那包星星纸的塑料封装,取出一叠彩条。


    她知道,所谓的把愿望写在星星里叠起来会理想成真,是商家营销的幌子,不过是为了满足小孩子的美好幻想,现实生活中的梦想有时太过缥缈和虚浮,她也想找一个能够寄托愿望的介质,填补内心的向往。


    舒悦撕掉一条星星纸,按下碳素笔,写下一行娟秀的字——


    考入重点大学。


    写好后,舒悦把纸条叠成星星,扔进心形的盒里,看着透明密封的盒子,她突发奇想,将星星纸当成记事条,把这一段时间所有的事情写在一张张星星纸上,叠起来,扔进心形透明盒里。


    叠成星星的纸条包裹着她的少女心事,封在空间里,不会被任何人发现,极具安全感。


    灯光照着舒悦奋笔疾书的身影。


    没多久,一沓星星纸薄了一半又一半,盒子里被蓝色的星星填满,像沙滩上涌起一大片的海潮。


    ——


    开学后,苏雨檬从西双版纳给舒悦等几位好友带了礼物。


    几个女孩都很开心,约好中午一起去学校附近新开的奶茶店小聚。


    由于顾盈盈和室友已有安排,中午放学后,只有舒悦、严晴、厉书宜和苏雨檬四人同行。


    奶茶店以明亮的色调装修,空气中流淌着轻快的青春歌曲,刚推门进去,一股暖融融的甜香便扑面而来。


    午后的店内人并不多,她们选了一个靠窗的沙发座位。


    大家各自点了喜欢的奶茶和几样招牌小点心。


    舒悦和厉书宜并肩坐着,对面是严晴与苏雨檬。


    几人一边聊天,一边用叉子分享桌上的甜品,唯独厉书宜始终安静,没有动口。


    舒悦留意到,厉书宜没有点奶茶,只要了一杯无糖柠檬水,面前的甜点也一口未动。


    苏雨檬也发现了,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拿,贴心地将一盘蛋挞推至她和舒悦面前。


    厉书宜明白苏雨檬的好意。


    她其实并不喜欢甜食,但这是她第一次收到朋友精心挑选的礼物,也是第一次被邀请出来聚餐。她非常珍惜这样的时刻,不愿让朋友们扫兴,犹豫几秒,还是拿起那块蛋挞。


    闻着甜腻的气味,厉书宜有些难以下咽,她悄悄屏住呼吸,正打算一口气吃完,这时,舒悦推来一个小碟子,低声对她说:“你尝尝这个。”


    厉书宜低头看去,那是一块“无蔗糖”蛋糕。


    舒悦自然地拿起她放下的蛋挞咬了一口,笑着说道:“这个甜的确实很好吃诶!”


    苏雨檬像是找到了知音,高兴地举起自己的蛋挞和舒悦碰了一下:“是吧是吧!”


    厉书宜用勺子挖下一小块绵软的蛋糕,送进口中,对舒悦说了一句:“谢谢。”


    午饭后,离下午进校还有一段时间,苏雨檬兴致勃勃地提议去街道尽头的两元店逛逛,买些文具和小饰品。


    几个女孩刚走出奶茶店,就看到一个身影从门边直起身。


    是许维安。


    他显然等了有一会儿,目光越过其他人落在厉书宜身上:“我在等你。”


    舒悦的视线在许维安和厉书宜之间转了转。


    这是她第三次撞见这两人在一起,却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近到将他们之间那种无声的默契和流动的情愫看得清清楚楚。


    奇怪的是,这一次,舒悦的心平静得像一汪湖水。


    没有慌乱,没有酸涩,甚至不再像从前那样,只要一见到许维安就目光躲闪。


    她就这么坦然地看着许维安,甚至感觉到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舒悦在心里对自己笑了笑。


    看来,她是真的彻底脱敏了。


    厉书宜眼中掠过一丝藏不住的欣喜,语气却故意淡淡的:“我有约了。”


    许维安好脾气地继续说着:“等你好久了,我们谈谈?”


    厉书宜的态度软化了,她带着歉意看向姐妹们:“抱歉,我……”


    舒悦她们立刻表示理解。


    看着厉书宜随许维安离开,苏雨檬望着两人的背影小声嘀咕:“他俩是不是闹别扭了?”


    严晴也凑过来:“像是,不过书宜愿意跟他走,应该问题不大吧?”


    “管他呢,”舒悦笑着伸出手,一边一个搂住苏雨檬和严晴的肩膀,“走啦,我们的两元店探险,现在开始!”


    ——


    期中考试即将来临。


    别的科目对舒悦来说基本没问题,拿下基础分问题不大,让她头疼的是数学,尤其接触二次函数之后,她更迷糊了,放学后去自习室,请沈淮桉帮她补习,可是——


    “一个没对,”沈淮桉在舒悦的练习卷上标出最后一个叉,把卷子推到她面前,“你都蒙C也不至于全错。”


    舒悦:“……”


    舒悦生无可恋地看着满卷的红叉叉,“咚”的一声,脑门砸在桌面上:“可能我和数学八字不合吧。”


    消沉不是舒悦的性格,几秒后,她充满希望地抬起脑袋:“咱卷面分是150分,凭我现在的基础,怎么着也能考个100分吧。”


    沈淮桉无情道:“不可能。”


    舒悦:“……快考试了,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鼓励鼓励我。”


    “以你现在的能力,不可能。”


    “……”


    舒悦装好书包,准备回家写其他科的作业。


    她沉浸在数学不能及格的悲伤中,垮着脸站起来,对沈淮桉道:“谢谢你喽,我走了,拜拜。”


    沈淮桉抬头望着她:“手链呢?”


    舒悦没懂他的话:“什么?”


    “为什么没戴手链?”


    舒悦这才明白沈淮桉的意思。


    她很喜欢那条月亮手链,可不知怎地,一见到它就心乱如麻,干脆不戴,让它在收纳箱里吃灰。


    舒悦满脑子全是红叉叉的数学题,冷不丁冒出一句:“戴那条手链我数学可以考高分吗?”


    沈淮桉怔了下,摇头:“不能。”


    舒悦病急乱投医:“沈淮桉,你数学那么好,有没有什么能让我数学期中考试能及格的办法呢?”


    沈淮桉闭上眼,不太想面对她这个愚蠢的问题:“我尽力了。”


    “……”


    ——


    晚上写完作业,舒悦冲个澡,吹干头发后躺进被窝里,靠着床头看沈淮桉送她的数学笔记。


    将近22点,困意来袭,舒悦合上笔记本,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正要关机,严晴打来Q.Q语音通话。


    舒悦接通。


    话筒里传出严晴哭诉的声音:“舒悦,我爸妈今晚又没回家,他们都快一周没回家了,前天我给他们打电话,明明说好今晚回来一家人吃饭,他们又爽约!我发几句牢骚,那两口子斥责我不懂事……”


    舒悦想到严晴家里的情况。


    严晴父母开着一家大公司,夫妻俩是创始人,严晴家里很有钱,她的书包和文具用品价值不菲,但她没有公主病,也没什么架子,对待朋友大方又爽快。


    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是,严晴爸妈特别忙,一个月回家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严晴见保姆的时间都比见父母的时间多,初中开家长会,严晴的爸爸妈妈不是请假,就是让严晴的奶奶或姥姥过来开,舒悦从没见过她的父母来参加过。


    舒悦刚和严晴成为朋友时,严晴说,她羡慕舒悦能天天见到父母。


    手机里,严晴对她爸妈继续控诉:“我爸妈每次见面就会问我零花钱够不够,给我塞的钱,我都花不完,我天天一个人住几百平的房子,一个人面对保姆做的六菜一汤,一点意思都没有……”


    舒悦:“……”


    多年后,两人上大学,严晴对舒悦说,她的室友说她凡尔赛。


    作为严晴的好朋友,舒悦了解她,严晴是个直性子,不会那些弯弯绕绕,她抱怨的一切不是炫耀,是真的渴求父母的陪伴和爱。


    舒悦嘴拙,不会安慰人,只能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严晴也不是来寻求安慰的,只是独自面对着空荡寂静的大房子,心里憋得难受,想找一个懂自己的朋友说说话而已。


    两人通话将近二十分钟,严晴的不良情绪缓解许多,话题渐渐转向学校的趣事,聊着聊着,她突然问:“诶对了,你上个月不说攻略死对头吗?你对死对头攻略成功了吗?”


    舒悦摸着腿上的粉色猫咪笔记本,犹豫了一下:“应该……还算成功吧?”


    严晴记着舒悦说她和那个死对头见面就怼,追问道:“他不怼你了?”


    舒悦想起放学在自习室,沈淮桉不忍直视她说出的那句“我尽力了”,摇头:“并没有。”


    “那你继续加油吧,”严晴打个哈欠,“我得起早赶校车,睡了,明天见吧,晚安。”


    “嗯,晚安。”


    舒悦挂断电话,关上手机,把笔记本和手机一起放在床头柜上,关灯躺下。


    她双手捏着被子边,合上眼。


    严晴电话里说的话响在耳边。


    你对死对头攻略成功了吗?


    舒悦突然睁开眼,在黑暗的环境中盯着天花板。


    沈淮桉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从游乐园回来这几天,她只要一空闲下来,经常想到沈淮桉。


    很奇怪的感觉,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和之前不同。


    就像悄无声息的涓涓细流,不知不觉间,浸润填满她所有闲暇的缝隙。


    她好像,


    不那么讨厌沈淮桉了。


    第23章 Chapter23 叱咤风云的沈哥


    期中考试临近, 高二和高三的学生按照上学期期末排名分配考场,高一新生则是随机安排。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将决定期末考试的考场分配。


    舒悦被分在一楼的高一(一)班考场。


    考试当天, 她到得很早。按照黑板上张贴的座位表,她找到自己的位置。


    倒数第二排,靠过道一侧。


    旁边坐着一个扎细长马尾的女孩, 正低头摆弄着什么。


    舒悦刚放下笔袋,那女孩就转过头来, 笑着打招呼:“哈喽。”


    舒悦点头:“你好。”


    女孩的眼妆很显眼。


    粘着假睫毛,眼线勾勒得生硬, 眼皮上抹着粉色的眼影,但没涂匀,深一块浅一块, 像是哭肿了似的。


    女孩主动自我介绍:“我是七班的,叫吴雨婷。”


    接着又朝座位表抬了抬下巴, 问道:“我看你是十班的?”


    舒悦“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吴雨婷却仿佛没察觉到她的冷淡,依旧热情地说:“交个朋友吧?”


    舒悦勉强弯了弯嘴角, 随即低下头去, 假装专注地看手里的复习资料。


    虽然只是几句再平常不过的对话,但不知为什么, 吴雨婷的举止和语气,让她有些不舒服。


    上午考的是语文。


    舒悦语文基础不错, 但很久没有在限定时间内完成题量如此大的试卷, 做得有些慢,她还在做阅读,监考老师出声提醒:“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五分钟, 请还没开始写作文的同学抓紧时间。


    舒悦心里一紧,匆匆填上答案,赶紧翻到作文页开始奋笔疾书。


    就在她全神贯注写作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唤:“舒悦。”是吴雨婷的声音。


    舒悦以为对方需要借文具,下意识侧头瞥了一眼。却见吴雨婷飞快地扫视讲台。


    两位监考老师正低头研究试卷,似乎并未注意到这边。她压低声音,凑近说道:“你答题卡往这边挪一点,给我看一下。”


    舒悦笔尖一顿。


    她自己写作文的时间都已经捉襟见肘,对方竟还想看她的答题卡?


    退一步说,即便时间充裕,她也绝不会在考场上做出任何违规的事。


    舒悦没理她,继续写作文。


    可吴雨婷阴魂不散,又轻声喊她好几遍,舒悦装作听不见,快速地写着作文。


    答卷时间来不及了,否则她一定会举手叫老师的。


    铃声响,答卷时间到。


    舒悦没有理会,只是埋着头继续写作文。


    吴雨婷却像没察觉到她的冷淡,又压低声音叫了她好几次。舒悦只当没听见,笔尖飞快地划过试卷。若不是时间实在紧张,她真想立刻举手向老师报告。


    交卷铃终于响起。


    收完答题卡,吴雨婷又凑过来搭话:“去食堂吗?一起啊?”


    舒悦没抬头,整理着书包:“不了,我回家吃。”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教室。


    下午连续两场考试。


    舒悦中午小睡了一会儿,到考场时仍有些昏沉,她用手肘撑着头,揉着太阳穴。


    吴雨婷一到考场,又主动找她搭话:“你有Q.Q吗?加个好友呗?”


    舒悦:“我没有Q.Q。”


    “……”


    果然,考试开始后没多久,吴雨婷又趁着监考老师低头时小声叫她的名字。


    舒悦这次直接侧过头,冷冷瞥她一眼,同时将手举起,作势要叫老师。


    吴雨婷立刻噤了声。


    整个下午的考试,舒悦终于得以安静地答题。


    最后一科结束,舒悦打算去汉堡店买个鸡腿堡当晚餐。


    前几天陪苏雨檬去时,店员说起期中考试期间学生少,汉堡限量供应,五点半就会关门,让他们也能早点休息。


    老师收完答题卡,舒悦快步赶到店里,幸运地买到了最后一份鸡腿堡。


    或许是因为能提前下班,店员姐姐心情很好,还特意给舒悦用了一个小巧的手提纸盒打包。


    平时常走的那条路正在施工,围起了警示牌,舒悦只好绕道,从汉堡店旁边的小胡同穿行回家。


    她刚走到胡同中段,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前面那个女孩,你等等。”


    舒悦转过身。


    叫住她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胳膊粗壮,穿着短袖,露出满臂张扬的纹身。十月中旬的天气已经转凉,他却仿佛丝毫不觉得冷。


    而他身边站着的,正是冷着脸的吴雨婷。


    舒悦警惕地看着他们:“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纹身男朝舒悦逼近两步,扭头问吴雨婷,“就是她考试不搭理你?”


    吴雨婷狠狠瞪了舒悦一眼:“对,就是她!”


    纹身男转回头,目光凶狠地上下打量舒悦:“长得倒挺乖,怎么这么不识相?我女朋友跟你说话,你凭什么不理?”


    他边说边伸出手,想要搭上舒悦的肩膀。


    舒悦迅速侧身躲开,纹身男却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拽得很紧:“来,我们好好谈谈。”


    舒悦蹙眉,迅速扫视两人。


    胡同里空无一人,想脱身只能靠自己。


    她飞快地盘算,可以用书包里的保温杯猛击对方的要害,挣脱控制。


    吴雨婷力气估计不如她,拦不住。


    只要动作够快,她就有机会跑。


    吴雨婷原本正得意地看着被揪住的舒悦,期待她露出惊慌的表情。可出乎意料,舒悦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异常镇定。


    吴雨婷嘴角那抹快意的笑渐渐僵住了。


    就在舒悦的手悄悄探向书包侧袋,即将抽出保温杯的刹那。


    一个沉甸甸的黑色书包突然从后方飞来,“嗖”地划破空气,重重砸在纹身男的后背上。


    书包显然装了不少东西,冲击力极大,纹身男毫无防备,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上。


    纹身男痛得骂了句脏话,挣扎着想爬起来。


    可还没等他站稳,书包的主人已经大步走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提起:“一个大男人欺负女生,不太好吧?”


    舒悦愣住了。


    沈淮桉?


    纹身男感觉到了双方力量的差距,脸上闪过一丝怯意,可当他余光瞥见自己的女朋友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英俊男生时,醋意涌了上来,嘴硬道:“他妈的关你屁……啊!”


    话未说完,沈淮桉已经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


    纹身男惨叫一声,蜷缩着跪倒在地。


    “道歉。”沈淮桉的声音冷得像冰。


    纹身男疼得说不出话,只顾捂着肚子呻吟。


    沈淮桉以为他还在硬撑,拳头再次握紧,舒悦这才回过神,急忙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别打了!”


    她凑近沈淮桉耳边,压低声音道:“万一他事后讹上你,再去学校恶人先告状,你会受处分的。”


    沈淮桉看了舒悦一眼,松开了拳头。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包,拍去灰尘,目光居高临下地钉在纹身男身上:“道歉,听见没有?”


    一旁的吴雨婷早已慌了神。


    她原本只想让男朋友吓唬一下舒悦,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沈淮桉。


    看着沈淮桉冷峻的侧脸和逼人的气势,她生怕事情闹大,赶紧去扶男友:“快道歉啊!赶紧的!”


    纹身男这下彻底老实了,哆哆嗦嗦地说:“对不起哥,我错了……”


    沈淮桉朝舒悦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跟她道歉。”


    纹身男立刻转向舒悦:“对不起姑奶奶,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舒悦:“……”


    “滚吧。”沈淮桉背好书包,目光扫过对方手臂上的纹身,轻嗤一声,“还纹了个Hello Kitty。”


    纹身男被吴雨婷搀扶着站起来,不甘心地嘟囔:“我这是老虎!”


    吴雨婷踢了他一脚:“别丢人现眼了,快走!”


    转眼间,胡同里只剩下舒悦和沈淮桉两人。


    “谢谢你,”舒悦抬起头,朝沈淮桉露出感激的笑容,“不过,你怎么会刚好在这里?”


    “路过,”沈淮桉简短地回答,“你家在哪?”


    “出了胡同再走几百米就到了。”


    “嗯,”他点点头,“走吧。”


    舒悦:?


    眼见沈淮桉朝她说的方向走,舒悦连忙跟上几步,轻声问道:“你这是要……送我回家吗?”


    沈淮桉没有否认:“那两个人说不定会折回来。”


    “哦。”


    和以往不同,这一次有沈淮桉走在身边,舒悦心里竟泛起一丝隐秘的欢喜。


    她低下头,努力压下扬起的嘴角。


    刚走出胡同,沈淮桉忽然开口叫她:“112。”


    舒悦抬起头,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沈淮桉唇角弯起一抹揶揄的笑:“我知道,我能送你回家,你心里觉得特别荣幸。”


    舒悦:“……”


    “想笑就笑吧,不用憋着。”


    “……”


    沈淮桉一路将舒悦送到了小区门口。


    想到对方今天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舒悦觉得无论如何都该表示一下感谢。


    她一低头,目光落在自己手里那个珍贵的汉堡上,内心挣扎了一瞬,最终还是递了出去:“沈淮桉,谢谢你送我回来。为表感谢,这个汉堡送你?”


    沈淮桉瞥了一眼那个用小手提盒装着的汉堡,表情嫌弃:“一个汉堡就把我打发了?”


    舒悦试图让他明白这份汉堡的分量,声情并茂地解释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汉堡!是我百米冲刺才抢到的限量版,是我原本要当作晚餐的珍贵粮食!现在我把它送给你,足以证明我诚挚的谢意。”


    也不知是被她的话打动,还是被这夸张的说辞雷到了,沈淮桉虽然一脸不情愿,却还是接过了那个汉堡。


    舒悦眼巴巴地看着汉堡易主,忍不住小声嘟囔:“按正常流程,你至少该先谦让一下的。”


    沈淮桉挑眉:“我从不走寻常路。”


    “……”


    ——


    童峻在汉堡店门口吃完了最后一根薯条,正把空纸袋揉成一团,就见沈淮桉从旁边的胡同里走了出来。


    他把空袋子扔进垃圾桶,忍不住问道:“刚才看见你突然就往那边跑,怎么回事啊?”


    沈淮桉神色平淡:“没什么。”


    他越是轻描淡写,童峻就越是好奇,跟在他身后追问:“那你钻进胡同老半天,干嘛去了?”


    “揍人。”沈淮桉吐出两个字,抬手随意地掸了掸袖子。


    就这个熟悉的小动作,像一把突然其来的钥匙,打开了童峻记忆的闸门。


    曾几何时,每次干完架,沈淮桉也是这样,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好像那个下手快准狠的人不是他。


    童峻的思绪飘回了多年前的大院。


    那时他们刚上小学,沈淮桉的妈妈岑婉吟还在世。


    她曾是童峻和沈淮桉幼儿园的音乐老师,童峻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她的模样,美丽大方,说话总是柔声细语,是个温柔到极致的女人,所有美好的词汇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


    而沈淮桉的父亲沈毅则截然不同,严肃、古板。据童峻父母说,当年谁都没想到性格天差地别的两人会相爱结婚。沈毅是采油六厂公认的“厂草”,颜值出众。他和岑婉吟结婚那天,还有人调侃说沈毅完全是靠一张脸赢得了美人心。


    两人郎才女貌,婚后感情甚笃,表面冷硬的沈毅,实则爱妻入骨,婚后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沈淮桉就是在这样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的,所以他从小天不怕地不怕,调皮又张扬。


    那时童峻和沈淮桉住在一个大院,关系最铁,小时候的童峻不像现在这样瘦高,而是胖乎乎的,经常被其他孩子嘲笑欺负。有一次他忍不住还嘴,却被邻居家的孩子揍了一顿。


    沈淮桉知道后,二话不说就去找替他出头。


    沈淮桉从小就被父亲沈毅以军事化方式训练,每天风雨无阻地跑步锻炼,体力远比同龄人强得多,那邻居家的小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没几下就被他撂倒在地。


    沈淮桉这小子下手还特别刁钻,专挑对方屁股这类地方揍,既让对方吃尽苦头,又不容易显露伤痕,叫人吃了哑巴亏也无处说理。


    可能是他下手实在太狠,当天晚上,邻居就带着孩子找上门来告状,为了讨个公道,那家人硬是让孩子脱下裤子,把青紫交错的伤痕露给沈毅看。


    沈毅当场责令沈淮桉道歉,可沈淮桉咬紧牙关死活不肯。


    沈毅气得直接抽出皮带,一下下抽在儿子身上,沈淮桉却始终死死咬着牙,一声痛呼也不肯发出。


    童峻听到动静,急忙跑去向沈毅解释原委,但沈毅坚持一码归一码,认为打人就是不对。


    最后还是岑婉吟下班回家,弄清了事情来龙去脉。


    她一边柔声劝沈淮桉道了歉,一边心疼地查看儿子胳膊上被皮带抽出的红痕,一气之下直接把沈毅赶出家门,让他在门外反思了一整晚。


    沈淮桉本该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可在他九岁那年,岑婉吟因病去世了。


    母亲刚离世的那几年,沈淮桉深受打击,变得沉默寡言,在学校被人欺负也不知道还手,整个人像是一块麻木的木头。


    那段时间,童峻每天想尽办法开导他,生怕他就此消沉下去。


    直到上了初中,沈淮桉才渐渐恢复如常。


    沈毅是个好父亲,但毕竟是个男人,照顾孩子远不如母亲细心体贴。


    因此,沈淮桉始终不懂得如何表达爱与温柔,母亲的离去,也带走了他心底全部的柔软。


    不过好在,他骨子里还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沈哥。


    看着如今英俊挺拔的沈淮桉,,童峻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为了护着他而不管不顾的小小身影,忍不住挽住他的胳膊,学着小时候的腔调,夹着嗓子唤他:“淮桉~”


    沈淮桉嫌弃地瞥他一眼:“滚。”


    “好嘞。”童峻立马松开手,笑嘻嘻地应道。


    第24章 Chapter24 暧昧值拉满


    舒悦到家没多久, 孙雯洁也下班回来了。


    舒悦把傍晚在小胡同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妈妈。


    孙雯洁了解清楚原委后,立刻给班主任曾雅琴打了电话沟通情况,曾老师先关切地询问舒悦有没有受伤, 随后表示会联系吴雨婷的班主任及其家长妥善处理。


    这个年纪的孩子再怎么叛逆,对老师终究存着敬畏。


    第二天考试,吴雨婷走进考场看见舒悦时, 眼神躲闪,没再主动跟她搭话。


    上午最后一科考试结束, 舒悦正收拾书包准备离开,吴雨婷却突然叫住了她:“舒悦, 等一下。”


    舒悦蹙眉。


    这么点小事,难道还没完没了?


    教室里同学还很多,监考老师也在讲台上清点试卷, 量她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舒悦平静地问:“怎么了?”


    吴雨婷拎着书包站起来,凑近了些, 压低声音问:“昨天在小胡同里突然冲出来揍人的那个帅哥,是你男朋友?”


    舒悦一怔。


    “男朋友”这三个字像一把小锤,冷不丁敲得她心头一跳。


    她抿了抿唇, 低声否认:“不是。”


    吴雨婷却不罢休, 又追问道:“那他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舒悦沉默着没有回答。


    她觉得事情不对劲。


    吴雨婷很可能因为男友被沈淮桉教训而怀恨在心,想从她这里套出沈淮桉的信息, 然后向学校举报他。


    吴雨婷在楼下的四班,而沈淮桉在楼上的十班, 教学楼里每天人来人往, 吴雨婷应该不认识沈淮桉,加上昨天沈淮桉没穿校服,她更没认出他也是七中的学生。


    舒悦绝不能让这件事牵连到沈淮桉。她斩钉截铁地说:“不是, 我根本不认识他。他可能就是路过,见义勇为而已。”


    “这样啊,”吴雨婷语气听起来有些惋惜,“我男朋友还以为你们认识,想托你给昨天那男生带句话——”


    说到这里,她似乎觉得后面的话有点难以启齿,停顿了几秒才继续说:


    “他想说,他手臂上纹的不是Hello Kitty,是老虎。”


    舒悦:“……”


    “现在看来是没法自证清白了,”吴雨婷愤愤不平地说,“下午我就让他去把那丢人现眼的破纹身洗了!”


    “……”


    ——


    期中考试的最后一科结束,同学们都回到了各自班级继续上课。


    舒悦班这节是数学课。


    讲卷子前,班主任曾雅琴先向同学们说明了这次考试的整体情况:“这次期中考试的难度比较适中,尤其是前三道大题,都是我们课上讲过的类型,只是换了一种问法,这些题目本不该错的,答错的同学真的要好好反思一下,是不是上课没有认真听讲。”


    “好了,我们现在开始讲卷子。先看第一题,集合……”


    舒悦神经紧绷地盯着自己的试卷,每当老师公布答案,她在卷面上标记一个鲜红的“×”时,心脏都像被揪了一下。


    整张卷子讲完,舒悦快要被吓出心脏病了。


    趁着曾老师做最后总结,舒悦赶紧计算自己的分数。


    按照150分满分,她把几道记不清答案的题都算作错题,最终估分大概在90到95分之间。


    及格了!


    舒悦兴奋地在桌子底下轻轻晃动着双腿,按捺不住地小声为自己庆祝:“耶耶耶耶耶!”


    然而,坐在旁边的厉书宜却懊恼地快要哭出来:“又粗心丢了两分!本来可以考145的!”


    舒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默默地看向自己那张布满红叉的试卷。


    人类的悲喜好像并不相通。


    ——


    期中考试的成绩一周之后才公布。


    紧张的考试周过去,七中开始每学期一度的年级球赛。


    这是学校为丰富学生校园生活举办的活动,只有高一的学生可以参加,赛制分初赛和决赛,最后进入决赛的只有两个班,获得终极胜利的班级会得到一张奖状。


    一个球队需要十二个人,五个主力,七个替补。


    十班报名的有杜明旭、沈淮桉和几个平时体育好的男孩,沈淮桉个子最高,体能最好,是十班的主力军。


    高一篮球比赛的初赛在三天后举行,初赛的形式是抽签,十个班两两PK,获胜的五个班再次抽签,一个轮空直接进决赛,另四个继续二队二,最终胜利的打决赛。


    初赛的时间定在周四下午。


    球赛属于团体活动,曾雅琴一反常态,让班级里没参加比赛的同学先不用学习,劳逸结合,去赛场加油。


    舒悦和严晴她们到比赛场地的时候,十班和八班的对决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十班和八班在靠近操场的两个篮球架,最左边阴凉处的篮球架,一班和五班也在打比赛。


    虽然两场比赛同时打响,但十班这边的观众明显更多。


    舒悦费了好大劲儿才和严晴她们挤到前排,一眼就看见了身穿蓝白球衣的沈淮桉。


    他在球场上疾驰,像一头矫健的猎豹,迅捷地绕过对手的拦截,纵身跃起,精准地将球扣入篮筐。


    黑发随着他的动作飞扬,炽热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每一根发丝都染上了耀眼的光芒。


    沈淮桉抬手瞬间,球衣下摆被风扬起,露出整齐的腹肌线条,舒悦所站的位置正对着他投篮的方向,从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到他紧实流畅的腰线。


    她慌忙低下头,脸颊一阵发烫。


    周围响起一片女孩的尖叫,还有人高声呼喊着沈淮桉的名字。


    舒悦循着欢呼声望去,沈淮桉刚刚进球,激动的不仅是十班的女生,连八班不少女孩也捧着脸为他欢呼。


    有不认识他的,干脆直接喊他球衣背后的号码:“2号!”


    旁边的苏雨檬脆生生地嚼着苏打饼干,啧啧感叹:“长得帅就是不一样啊,光靠脸就能让对面班一大半人倒戈。”


    舒悦扭头看她:“你什么时候带的零食?”


    苏雨檬简直像哆啦A梦,总能随时随地掏出各种好吃的。


    “一直揣在校服兜里呀,”她塞给舒悦一块饼干,又分给严晴和顾盈盈,“你们也吃。”


    舒悦一边嚼着饼干,一边朝四周张望:“咦,书宜还没来?”


    出教室前她们叫了厉书宜,她说先去洗手间,一会儿就来。


    “应该快了吧,”严晴吃完一块又抽出一片,“雨檬你这饼干哪儿买的?好好吃。”


    苏雨檬对吃的特别在行:“我爸出差带回来的,我家还有好多,下次再给你们带!你要是喜欢,我回头问问他……”


    一节课的时间很快过去,下课铃声响起,几乎同时,一班和五班比赛的方向传来终场的长哨声。


    舒悦闻声转头望去。


    童峻也参加了比赛,他身穿红白相间的球衣,正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身边穿着同色队服的队员们也都一脸沮丧,而对手们则个个神采飞扬。


    胜负一目了然。


    在舒悦的印象里,童峻一向斯文乐观,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显得从容不迫,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消沉的模样。


    童峻平时总是“悦姐、悦姐”地叫她,加上运动会一起比赛的情谊,舒悦对他心生同情,拿起一瓶矿泉水,朝一班的方向走去。


    一班是文科备选班,男生本来就少,整个班只有十个男生。除去个子矮的、体型胖的,又高又瘦的童峻自然被班级寄予厚望。


    童峻自己也信心满满,却没想到五班有人暗中使绊,导致他最终惨败。


    此刻,童峻独自坐在房檐的角落里生闷气,伸腿狠狠踢向墙壁,却不小心磕到了脚趾,疼得他龇牙咧嘴地抱住了腿。


    舒悦走过来时,正好撞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


    童峻一见舒悦,赶紧放下腿,迅速管理好表情,故作淡定地打了声招呼:“悦姐。”


    舒悦把水递给他。


    童峻接过来,低声道:“谢谢悦姐。”


    舒悦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无声的安慰瞬间击碎了童峻最后的坚强。


    他再也绷不住,扔掉水瓶,一把抱住舒悦的腿嚎啕大哭起来:“悦姐呜呜呜呜……我难受啊!太憋屈了呜呜呜呜呜……”


    舒悦:“……”


    “干什么呢?”


    沈淮桉刚打完比赛,带领十班大获全胜,听说童峻输了,特地过来看看他,谁知一到这儿,就看见童峻眼泪汪汪地抱着舒悦的腿不放。


    舒悦向沈淮桉解释:“童峻输了比赛有点难受,我就是来安慰他一下。”


    她边说边试着往外抽腿,可童峻抱得太紧,她根本挣脱不开。


    沈淮桉眯起眼睛,目光落在童峻紧搂着舒悦小腿的手上。


    那画面让他心里窜起一丝不快,像是有根细刺扎了一下。


    这家伙,输了球就能随便抱人腿吗?


    而且还是舒悦的。


    沈淮桉声音沉了下来:“放开。”


    童峻吸了吸鼻子:“我不!我难受!”


    沈淮桉眉头蹙得更紧,走上前,打算亲手把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从舒悦身边拉开。


    可他刚靠近,俯下身想去掰童峻的手,童峻像是找到了新的救命稻草,伸出一只胳膊,也抱住了他的腿,放声大哭,把眼泪鼻涕都蹭在了他的球裤上:“淮桉!我输得太委屈了呜呜呜呜……”


    沈淮桉:“……”


    而童峻的另一只手,依然死死抱着舒悦的腿不放。


    于是画面变成了,童峻坐在中间仰天大哭,左右开弓各抱一条腿,舒悦和沈淮桉则干巴巴地站在原地,四目相对。


    沈淮桉对上舒悦无奈又带着点求助意味的眼神,心里的那点不快忽然消散了些,反而觉得这场面有点荒谬的好笑。


    沈淮桉刚从球场下来,额上汗珠未干,几缕湿发贴在鬓角,汗水沿着他流畅的下颌线滑落。


    一阵清爽的薄荷气息随着他的靠近淡淡传来。


    他修长的脖颈上也缀着汗珠,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滚动,带着一种青涩又张扬的张力。


    舒悦望着沈淮桉近在咫尺的脸,一时有些出神。


    一阵风吹过,一片叶子轻轻落在他的发间。舒悦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替沈淮桉拂去。


    沈淮桉看到舒悦抬手的动作,也注意到了她目光落点的变化。


    他明白了舒悦的意图。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专注望着自己的眼睛,心底那点因为童峻而生出的烦躁彻底不见了。


    沈淮桉配合地低下头。


    这本是寻常的一个动作,却在舒悦扑通作响的心跳声中,莫名拉满了暧昧的氛围。


    就在舒悦的指尖即将触到他发丝的刹那,童峻“哇”地一声哭得更响了:


    “我都憋屈死了!你!们!俩!居然还在我面前谈情说爱……呜呜呜呜我恨你们……”


    舒悦:“……”


    沈淮桉:“……”


    第25章 Chapter25 “祝你们幸福”……


    童峻大嗓门一嚎, 好像吐出一圈圈的音波,把刚冒出来的粉红泡泡戳的粉碎。


    舒悦无力地垂下手。


    沈淮桉心情也不是很好,烦躁地扒拉掉头发上的叶子, 拽着童峻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拉起:“别哭唧唧的,不就输了场球赛吗,也不嫌丢人。”


    童峻哭的更大声了:“我本来就难过, 你还凶我呜呜呜呜……”


    沈淮桉:“……”


    舒悦拍了下沈淮桉的手臂,摇摇头, 示意沈淮桉别刺激童峻,自己轻声安慰他:“没事的, 就输场比赛,下学期还有机会,咱们再赢回来。”


    童峻抽抽涕涕的:“倒……倒不是比赛的原因, 我就是觉得输的太憋屈,他们净出些阴招, 我光明正大的和他们打,根本打不过。”


    舒悦掏出一张纸巾递给童峻。


    刚开学那几天,她课间出去买水, 见过杜明煦和五班的体委在篮球架下打架, 听见杜明煦骂道“一帮傻x,除了耍赖什么都不会”之类的话。


    后来, 杜明旭就不和五班的人打球,反而和沈淮桉关系更好了。


    沈淮桉叉腰, 语气淡淡的:“是你技不如人吧。”


    童峻刚憋回去的泪又涌出眼眶。


    舒悦:“……”


    她从童峻身后伸出手锤沈淮桉一下。


    童峻张嘴又要开嚎, 杜明旭跑了过来:“老沈,快回去,抽完签了, 七班轮空,咱下一场和五班打,五班有几个小子可阴了,咱们抓紧时间研究研究对策。”


    童峻狠狠地擦一把脸,附和:“对!他们最不讲武德!刚才比赛的时候使绊子把我推到,评委没抓到现行,他就说是我自己摔的!”


    舒悦听着也生气了:“谁这么缺德?”


    童峻:“就五班体委那狗腿子,郑邦远,五班体委装枪他放炮,狼狈为奸!”


    杜明煦这才注意到童峻在沈淮桉身边,看见他哭的像花猫似的,吓一跳:“兄弟,啥事啊哭成这样,失恋了?”


    童峻顿了顿。


    他毕竟是个男的,也要面子,在好兄弟面前掉掉眼泪没事,要是外人知道自己因为屁大点事哭成这样,肯定得笑话他。


    肯定不能说他输了比赛才哭的,但实在想不出什么借口。


    要不就顺着杜明煦的话,承认自己失恋好了。


    没等童峻张嘴,沈淮桉看他一眼,推着杜明煦的肩膀往前走:“不是着急吗?快走。”


    半个小时后,十班和五班的比赛开始。


    比赛初始,五班摸不透十班打球的赛路,没敢动歪心思。


    两个班打成平手。


    中场休息,舒悦正吃着苏雨檬给她的棒棒糖,有人挤过来,撞到了她的肩膀。


    “童峻?”苏雨檬喊出那人的名字,“你们班不是比完了吗?”


    童峻狠狠地咬牙盯着球场:“我来看看五班那几个三孙子是怎么被打的落花流水的。”


    别人他不了解,但他知道沈淮桉和杜明煦的实力,尤其是沈淮桉,从小到大的球赛,他在哪个队哪队必赢。


    来者皆是朋友,苏雨檬递给童峻一个棒棒糖。


    第二场比赛开始。


    五班的人露出马脚,在赛场上耍小聪明。


    舒悦看见童峻所说的“狗腿子”郑邦远。


    她知道郑邦远,是因为当时杜明煦和人打架时她看了会儿热闹,杜明煦喊那人“郑邦远”。


    今天他穿着蓝色球服,身后贴着7号。


    赛场上,五班体委冲郑邦远使个眼神,郑邦远点会意会,暗暗地跑过沈淮桉身边,趁其不备伸腿要绊倒沈淮桉。


    球场上人多眼杂,评委老师忙了半个下午精力涣散,这点小动作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郑邦远的诡计并没有成功,沈淮桉瞥一下他,运着球,轻而易举的地躲过;计谋不成,郑远邦不死心,趁沈淮桉投篮时跑过去,准备假装不经意撞倒他。


    沈淮桉早料到他会来这一出,投篮时身体稍侧,郑邦远斜身撞了个空,脚一歪,摔在地上。


    “该呀!”童峻特解气,“恶人自有恶人磨,这种败类就得我沈哥出手治他!”


    舒悦:“……”


    话是没错,但句子用的不太恰当吧?


    郑邦远被扶下场,替补队员上场比赛。


    干掉一个,沈淮桉把目标转移到五班体委身上,下半场追着他打,其他人的球沈淮桉做掩护让给队友,只有五班体委的球,他抱一个,沈淮桉单手抢一个,而且每一个抢到的球都精准地投进篮筐,比赛还剩大半场,十班的分数遥遥领先于五班,一大半的分是沈淮桉从五班体委那抢球得的。


    “哇哦!”混在围观女同学的呐喊声中,童峻兴奋的声音尤为明显,他舞动手臂,嘴里含着棒棒糖,说话有些含糊,“沈哥威武,有目共睹!wow——”


    舒悦:“……”


    最后一场的哨声响,比赛结束,十班以压倒性的分数胜过五班。


    沈淮桉下场,童峻巴巴地跑去送水:“沈哥你真棒!我爱你!”


    沈淮桉已经接过水了,但被童峻那句“我爱你”恶心到,又把水还给他,“你脑子哭坏了?”


    童峻抱着沈淮桉的肩膀:“你这么说可伤我心了,你都不知道刚才你多威风,歘歘歘,三下五除二就把郑邦远和五班体委打倒,我现在这心情真的太舒畅,如果我是女孩,我现在肯定对你以身相许!”


    沈淮桉抓起头发擦汗:“我眼睛不瞎。”


    童峻听懂了沈淮桉的言外之意。


    就算他变成女的,沈淮桉也看不上他。


    童峻“切”了声,有点不开心,冲他耳朵大声道:“我不管,我嫁定你了!”


    “咚”的一声响。


    沈淮桉和童峻寻声去看。


    舒悦呆滞地看着他们俩,手还保持着拿矿泉水瓶的动作,但瓶子早已掉在地上,滚了一圈。


    舒悦颤抖着手,指了指童峻,又指向沈淮桉。


    童峻赶紧解释:“不是悦姐,我俩闹着玩呢。”


    沈淮桉脸彻底黑了:“舒悦……”


    “无需多言,我都懂,”舒悦缓慢地捡起地上的水瓶,“祝你们幸福。”


    沈淮桉:“……”


    童峻:“……”


    ——


    初赛结束,围在操场的人逐渐散开。


    童峻真的怕自己一句玩笑话断了好兄弟来之不易的姻缘,追着舒悦解释了一路。


    舒悦在小卖部的货架前挑棒棒糖,童峻穷追不舍地辩解:“悦姐,你听我说啊,我和淮桉开玩笑呢,你正好去了,眼见不一定为实的!”


    舒悦:“我耳朵也听见了。”


    童峻:“……”


    童峻脸色紧绷,恨自己这张破嘴。


    舒悦看了看童峻,没憋住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当然知道你和沈淮桉是闹着玩的。”


    童峻:“……”


    沈淮桉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冰镇汽水,走过来招呼他们俩:“买完了吗?”


    舒悦没看见可乐味的糖,踮脚找着:“你们先走吧,我再看看。”


    沈淮桉把汽水放在收银台前,走到舒悦身后:“要哪个?”


    沈淮桉站在舒悦身后帮她拿糖,伸长胳膊靠近货架,胸膛快要贴到舒悦的后背上。


    清爽的薄荷香萦绕在鼻间,舒悦莫名地升起紧张感:


    “你……你帮我看看最上面那层货架有没有可乐味的糖,谢谢。”


    童峻先去外面等他们。


    晒了一下午,先散场的同学们已经来过小卖铺回到班级了,他和舒悦沈淮桉在操场上耽搁半天时间才来,现在屋里除了收银员,只有沈淮桉和舒悦两人。


    外面也冷清清的,没什么人。


    小卖铺右边有个花坛,五颜六色的花开的正艳,花坛旁放着两个装水的小水桶,白色的管子盘在坛周,滋滋冒着水,这些估计是工作人员留在这,方便随时给花浇水用的。


    童峻伸手触碰软软的花瓣,没注意到郑邦远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他举起白色管子,拧大阀门朝童峻滋水。


    童峻毫无防备地被泼一脸水,镜片全湿了,他摘下眼镜,模模糊糊地看清郑邦元奸笑的脸,怒骂道:“你有病吧?”


    “你不是有好兄弟帮你吗?”郑邦远继续拧开管子的阀门,“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帮你一辈子。”


    童峻来不及反应,喷溅的水花呲他满身,他迎着水冲上去,和郑邦远撕扯抢夺水管。


    二人争执不下之际,沈淮桉和舒悦从小卖铺出来。


    刚走两步,他们便看见童峻和郑邦远扭打成一团,赶忙冲过去帮忙。


    舒悦找到阀门关上,沈淮桉把可乐放在花坛上,抢过水管,把他和童峻拉开一段距离。


    郑邦远看见童峻有帮手,并没有收敛,拧拧衣角的水,挑衅地笑:“沈淮桉,又来帮你兄弟了?你兄弟是废物吗?不管什么事都得让你出头?”


    童峻的球服也湿透了,他正要冲上去,沈淮桉一只手拦住他,鄙夷地看着郑邦远:“你不耍花招打不过我兄弟,照你这说法,你岂不是更废物?”


    郑邦远被激怒,眼神凶狠地走向沈淮桉:“妈的你找打是不是……”


    沈淮桉握紧拳头,等着郑邦远过来就一拳揍飞他。


    可他还没出手,一只白鞋先踹在郑邦元的侧腿。


    郑邦远斜身栽倒,一屁股坐进水桶里。


    “艹!”郑邦远怒骂一声,水桶太小,他被一股寸劲儿踹进来,卡了在桶里。


    他扑腾两下晃在半空的双腿,瞪着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舒悦双手环胸,勾着唇角看热闹。


    她踹人之前特地观察过,这地方是个监控死角,没人看到。


    郑邦远肯定也知道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地报复童峻。


    几人的声音太大,引来值周老师的注意。


    舒悦给沈淮桉使个眼色,两人一起把郑邦远从桶里拽出来。


    挂着值周牌的女老师看了看满身是水的童峻和郑邦远:“你们干什么呢?”


    郑邦远狼狈地趴在地上:“老师,他们几个……”


    “我们在帮助同学,”舒悦乖巧地冲老师一笑,抢在郑邦远前面道,“这位同学刚刚掉进水桶里,童峻为把他拉出桶衣服湿了。”


    说完,她望向沈淮桉:“你也看见了,对不对?”


    沈淮桉:“嗯。”


    童峻心领神会,装模作样地扶起郑邦远:“同学,你太不小心了,幸亏遇到我们,要不然你就得卡到放学。”


    郑邦远:“……”


    值周老师看着模样特乖的舒悦和一本正经地沈淮桉,信了他们的话:“快回教室吧,外面凉,穿湿衣服容易感冒。”


    郑邦远不服地望着几个人,他有错在先,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甩开童峻的手离开。


    “你等等。”舒悦喊住郑邦远。


    郑邦远:“还有什么事儿?”


    舒悦满脸天真:“我们可是帮了你哦,你还没说谢谢呢。”


    值周老师点头:“是该说声谢谢。”


    郑邦远牙都快咬碎了:“好,我真是谢谢你们。”


    舒悦笑的人畜无害:“不客气呀。”


    童峻学着舒悦的笑容:“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沈淮桉冷笑着扬起唇:“下次遇到,我们还是会帮你的。”


    郑邦远:“……”


    第26章 Chapter26 “我不像你这么虚……


    回楼室的路上, 童峻擦着眼镜开怀大笑:“你们看见郑邦远脸色臭的,他活该哈哈哈哈!”


    舒悦给面子地附和笑了几声,揪起自己湿哒哒的衣襟。


    花坛上的水管是浇花用的, 阀门关不严,混战中她胸口处的衣服连带校服外套被浇湿一大片。


    舒悦也不知道衣服是什么时候湿的,刚刚所有精力都在怎么打倒郑邦远身上 , 事情结束,晚风一吹, 湿衣服贴在皮肤上,冻的她浑身发凉。


    童峻浑身也湿透了, 他并没有在意这个,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斗志昂扬地回味几人辉煌的战绩。


    沈淮桉倒是十分安静, 一句话没说,打开一瓶罐装汽水。


    汽水是冰的, 罐壁挂着一层霜。


    沈淮桉球服下摆也湿了一片,可他好像一点不冷,端起冰汽水喝着。


    看着他滑动喉结咽下汽水, 舒悦像有通感似的, 仿佛感受到冰凉的汽水划过自己的喉咙,不由自主地打个战栗。


    几人走到教学楼前, 和进教学楼的许维安碰个正着。


    许维安看见湿衣服三人组,不禁问道:“你们这是……掉水里了?”


    击倒郑邦远的事儿不能跟外人说, 童峻很自然地褶个其他话题:“你手里拿的什么啊?”


    许维安捏紧手里的东西, 看向舒悦:“我有事找你。”


    舒悦有点意外,指指自己:“我吗?”


    许维安以为自己认错人了:“你不叫舒悦吗?”


    舒悦:“……我是。”


    许维安叫舒悦跟他去角落里。


    童峻戴上眼镜:“淮桉,咱们先回班吧。”


    沈淮桉看一眼墙边的舒悦和沈淮桉, 一口气喝光冰汽水,捏扁罐子丢进垃圾桶。


    墙角处。


    许维安把东西给舒悦:“你把这些暖贴给厉书宜。”


    舒悦:“……”


    大哥,你是求人办事啊,语气是不是过于生硬了?


    舒悦没惯着他:“你为什么不自己给?”


    凭借一张出色的脸,许维安还没被哪个女孩拒绝过,舒悦这一反问,他愣了几秒,才道:“我们俩闹点矛盾,她闹脾气,不收我东西。”


    “哦,”舒悦大概了解情况,干脆道,“对不起,帮不了。”


    许维安:“……”


    他经常听厉书宜提起舒悦。


    厉书宜形容的舒悦善良,大方,是个脾气特好的女孩。


    可是,今天他真正接触到舒悦,觉得她和厉书宜说的简直判若两人。


    一点也不好说话,挺难缠的。


    换成平时,许维安早就甩脸子走了,但现在他有求于人,只能问道:“为什么帮不了,你和厉书宜不是朋友吗?”


    舒悦:“正因为书宜是我朋友,她不想要你的东西,我帮你不是给她添堵吗?”


    “而且,”舒悦认真地看着许维安,“你如果想化解矛盾,应该亲自去送给她。”


    许维安对舒悦的话避而不谈:“你撒个谎,说是你买的不就行了?”


    舒悦不想骗朋友,胡扯理由:“我这人不会撒谎,一说谎就肚子疼。”


    许维安见舒悦油盐不进,强行将暖贴塞进舒悦手里:“那正好,厉书宜不要,你留着贴自己的肚子。”


    “……”


    ——


    许维安跑的太快,没给舒悦反悔的机会。


    舒悦回到班级,下课铃已经响完有一会儿,教室里只剩下几个同学。


    厉书宜捂着肚子,起来给舒悦让座:“雨檬让我跟你说一声,她今晚跟爸妈出去吃饭,先回去了。”


    “好,”舒悦坐下,看着厉书宜脸色略白,加上许维安送她暖贴,瞬间明白了,“你今天生理期?”


    厉书宜趴在桌上,说话的声音很轻:“嗯,我之前都没什么事的,前两天馋吃了两桶冰淇淋,没想到能这么疼。”


    同为女孩,舒悦非常理解厉书宜,拿出暖贴,实话实话:“许维安让我给你的,你要用一个吗?”


    听见东西是许维安送的,厉书宜略有迟疑,但腹部和腰的疼痛感加剧,她还是软了态度:“用一个吧,我实在太难受了。”


    舒悦撕开暖贴包装。


    厉书宜注意到舒悦校服和衣领前的湿润:“你衣服怎么都湿了?”


    舒悦撩起厉书宜衣服下摆,把暖贴粘在她肚子上:“小卖铺后面花坛上的水管阀门坏了,我路过那儿,不小心被滋了一身。”


    “哦,”厉书宜摸了摸暖暖的热帖,“谢谢你。”


    “客气啥。”


    舒悦担心厉书宜的身体:“你一个人能回家吗?要不要我帮你拿书包送你回去?”


    话刚说完,厉书宜桌堂里的手机屏幕亮了,她掏出来看了看,摇头:“不用啦,一会儿有人来找我。”


    舒悦是站着的,她扫见了厉书宜的手机。


    发Q.Q的人备注是许维安。


    厉书宜和许维安究竟发生什么舒悦不清楚,既然厉书宜愿意见许维安,证明他们的关系还有缓和的余地。


    舒悦没再多问,背上收拾好的书包:“那我先走啦,拜拜。”


    厉书宜侧身让路:“嗯,拜拜。”


    走廊只有舒悦一个人,她走到楼梯口,碰见了沈淮桉。


    他手垂着,拎着校服外套,懒洋洋地倚着墙壁。


    舒悦走上前:“你在等童峻吗?”


    沈淮桉还穿着那件湿球服。


    沈淮桉没回舒悦,把手上的校服外套扔给她,转身下楼。


    舒悦一脸懵地抱住沈淮桉丢过来的校服,追上他:“你为什么把衣服扔给……”


    话说一半,舒悦冒出一个想法:“你是怕我着凉给我穿的吗?”


    沈淮桉:“你想多了,我不穿,拎着麻烦,让你拿一会儿。”


    舒悦:“……”


    太阳落山,外面暗沉沉的,天上阴云密布。


    教学楼大厅的门大敞四开,舒悦下了楼,闻到一股雨腥腥的味。


    楼外冷风呼呼刮,舒悦衣服湿的地方被吹着粘在身上,像冰块贴着皮肤,刺骨地凉。


    舒悦缩缩肩膀,想快点跑回家换一件干衣服,她把校服还给沈淮桉:“我走了,你自己拿吧。”


    沈淮桉没接:“你冷吗?”


    舒悦抱住肩膀:“有点。”


    “那你穿着吧。”


    舒悦视线落在沈淮桉湿了的球服上。


    今天降温,他还穿着短袖,应该也很冷。


    沈淮桉提前预判到舒悦的想法,在她开口前道:“我不像你这么虚。”


    舒悦:“……”


    舒悦走出校门,几滴淅沥沥的小雨飘下。


    她摸着身上沈淮桉干爽的校服,有点后悔。


    刚从不该一气之下穿走校服的。


    沈淮桉的球服也湿了,现在又下了雨。


    他会冷的吧。


    ——


    第二天早自习前,舒悦去沈淮桉的座位还他校服:“谢谢你。”


    沈淮桉趴在桌上,声音有点哑:“放那吧。”


    舒悦把校服搭在沈淮桉的凳子上。


    前桌杜明煦听见沈淮桉的声音不对,转头问:“老沈,你嗓子咋了,不会感冒了吧?”


    舒悦想到昨天傍晚沈淮桉把校服外套给她,自己穿着湿球服回寝,路上肯定淋了雨,她十分过意不去,蹲下,双手抓着桌边问:“你是不是着凉了?”


    杜明煦推着沈淮桉的肩膀:“真生病了兄弟?你可别在这关键时候倒下啊,下午咱班和七班决赛,少了你这张王牌,咱班得丢一大半的分!”


    大约是嫌杜明煦太吵,沈淮桉终于抬起头,眉宇间尽是不耐之色:“我知道,你不用一直叨叨。”


    他一直趴着,黑发被压的贴着额头,挡住他的眼睛。


    杜明煦这才放心地坐回去。


    沈淮桉又看向蹲在一旁的舒悦,神色微微舒缓:“我没事,你回座吧。”


    舒悦盯着沈淮桉没什么精气神的脸:“沈淮桉,我觉得你现在……”


    她学着沈淮桉昨天下午放学说她的语气:“也挺虚的。”


    “……”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暴雨,地上全是水坑,今天的篮球决赛场地临时改定在体育馆。


    舒悦来七中已经两个月,才知道学校里居然还有体育馆。


    体育馆在教学楼侧面致远楼的二楼。


    十班和七班的同学们也是第一次来这里,馆内场地空旷,中间有四个篮球架,四周是一圈看台,每个看台区下方都有一条通往下方的楼梯,楼下是排球和羽毛球等其他体育活动的地方。


    篮球赛参赛队员和同学们入场的时候,有几个身穿运动服的老师在一楼打排球。


    十班和七班的同学分别落座,等待球赛开始。


    顾盈盈有点近视,没戴眼镜,坐后面看不清,她拉着舒悦几个人坐在第一排。


    两个班的球赛队员正在场地内热身。


    人群中,舒悦找到了沈淮桉。


    他还穿着昨天那身球服,没热身,曲腿坐在地上,手臂搭着膝盖前伸,头垂的特别低,整个人似乎不在状态。


    联想早上沈淮桉哑声的嗓子,舒悦担心他是不是真的病了。


    她特别想跑去球场找沈淮桉。


    她想亲自确认,沈淮桉到底有没有生病,如果沈淮桉真的身体不适,她会立刻把他带去医务室,决不能让他在这硬撑。


    潜意识里关心沈淮桉的心十分强烈,强烈到超越对普通朋友关心的界限。


    舒悦被自己这股没由来的冲动惊到。


    正当舒悦为自己如此紧张沈淮桉找理由的时候,童峻弯腰从楼梯口跑上来,鬼鬼祟祟地进入赛场。


    第27章 Chapter27 “沈淮桉是不是吃……


    童峻偷偷摸摸地跑到沈淮桉身旁, 蹲下和他说话,一边热身的杜明煦听到他们讲话,伸手去摸沈淮桉的额头, 被沈淮桉挥开。


    舒悦按耐不住,想去确认沈淮桉到底有没有事,恰巧这时, 许维安从赛场下来,绕到看台侧方, 叫住她:“舒悦,你来一下。”


    舒悦往沈淮桉处瞥了瞥, 然后走向许维安:“有什么事吗?”


    许维安摊开手掌,上面放着两块巧克力:“帮我给厉书宜。”


    厉书宜身体不舒服,和曾雅琴请假在教室里待着, 没来看比赛。


    舒悦:“……你俩昨天放学不是一块走的吗?还没和好?”


    许维安:“和好了,但又吵了一架。”


    舒悦推回许维安的手:“不好意思, 今天真帮不了。”


    许维安:“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舒悦有点无奈:“今天和昨天不一样,现在你俩矛盾不是升级了吗?我还是那句话,想彻底解决问题, 得你自己去。”


    “我当面送, 厉书宜不会要的,”许维安又把巧克力递过来, “你就像昨天一样,撒个小谎, 她这几天特殊时期, 挺爱吃巧克力的。”


    舒悦垂着眼皮:“我昨天没撒谎,直接跟她说暖贴是你送的。”


    “……”


    另一边,球场上。


    沈淮桉头重脚轻的站起, 问杜明煦:“替补的来了吗?”


    “来了来了,”杜明煦听说沈淮桉昨晚高烧39度一宿没睡,怕他比赛晕球场上,“你快去医务室,老师那边我去说,比赛有我们呢,拿下七班那几个虾兵蟹将不成问题。”


    童峻急得跺脚:“就是就是,身体要紧。”


    沈淮桉烧的胸腔疼,他捂着胸口,没再硬撑,看了一圈找体育馆的出口,忽然,目光定在看台侧方的舒悦和沈淮桉两人。


    他们离的很近,舒悦仰头一直盯着许维安,许维安靠近舒悦几步,舒悦神色为难,低下头躲开他的眼睛。


    童峻和杜明旭打完招呼,扯着沈淮桉的胳膊:“快走啊淮桉,比赛马上开始了,咱不能在这逗留,我知道出口在哪,你跟我走就行。”


    沈淮桉折返回赛场:“你自己走吧。”


    童峻:?


    裁判吹响预备哨声,七班的人大声喊许维安回来准备比赛。


    许维安像昨天一样,没管舒悦的意见,强行塞给她巧克力后跑去球场。


    舒悦:“……”


    舒悦揣好巧克力,回到座位看比赛。


    苏雨檬嚼着话梅糖,顺手给舒悦一块:“许维安找你干嘛呀?”


    舒悦剥开糖皮:“让我给书宜带巧克力。”


    长哨声吹响,比赛正式开始。


    沈淮桉一马当先,率先夺过球,一个飞跃,潇洒地起跳投篮。


    十班同学鼓着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里还夹着还几声“好帅啊”。


    这惊叹声,一半是十班女孩发出的,另一半来源于坐另一边的七班女同学们。


    舒悦咬碎嘴里的糖。


    沈淮桉动作敏捷迅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她悄悄松口气。


    这时,童峻蔫头蔫脑走过来,坐在她旁边的空位,叹息一声,一把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控诉沈淮桉:


    “悦姐,沈淮桉太气人了,我担心他身体,特地请假过来的,说好去医务室,他不知道抽什么邪风,临时反悔又去打球赛,他都烧到三十九度了,我真怕他倒赛场上啊。”


    舒悦刚放下的心又悬起,她握着童峻的手腕:“沈淮桉真病了?”


    童峻:“昂,也怪我,你们要不是为了帮我出头也不会弄一身水,昨天晚上降温,淮桉他穿着短袖湿球服,还淋了雨,晚上回寝就烧起来了,你说他傻不傻悦姐,怎么就不像我这么聪明,知道把校服套球服外面呢?”


    舒悦:“……”


    沈淮桉不是不聪明,而是把外套给了她。


    舒悦看向赛场上的沈淮桉。


    他飞驰在两队之间,投进一个三分球。


    恣意明快的姿态,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个病人。


    一种不明感觉裹挟着舒悦,有些甜甜的欣喜,又带着沉重的担忧,像是两种颜色不同的颜料混在一块,给情绪染上厚重的色彩,混淆着她的感受。


    她把这些复杂的情感全部归咎于愧疚。


    上半场比赛接近尾声,参赛的同学中场休息。


    沈淮桉扶着头坐在地上。


    杜明煦拿给他一瓶矿泉水:“行不行啊老沈,难受就回去休息吧,你这半场打的挺厉害,落下七班十几分,下半场我们能摆平。”


    沈淮桉拧开水喝了一口:“死不了。”


    看台处,童峻匆忙跑下座位去看沈淮桉的情况。


    舒悦没再犹豫,跟在童峻身后。


    头痛欲裂,身上像被火烧似的滚烫,沈淮桉闭上眼,抓着头发缓解疼痛感。


    忽然,熟悉的馨香袭来,一只冰凉柔软的手撩起他的头发,覆在他的额头上。


    沈淮桉倏地睁眼。


    舒悦蹲在他面前,用手心试探他的温度,那双干净澄澈的双眸紧张地盯着他。


    她离他不足一指的距离,两人的呼吸声交错在一起。


    沈淮桉没躲开舒悦的手,只是不太自然地别开眼。


    不正常的热度灼着舒悦的掌心,她拽起沈淮桉:“别比赛了,回去吃药,快点!”


    舒悦扯着沈淮桉的胳膊,生拉硬拽,誓死要把他从赛场拖走,童峻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害怕沈淮桉狗脾气上来甩开舒悦。


    可现实却是,沈淮桉听话地站起来,没让舒悦费一点力气。


    童峻目瞪口呆,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他悦姐好像有净化功能,淮桉这匹充满野性的狼被她抚摸额头之后,秒变温顺大金毛。


    舒悦扶着沈淮桉的手臂往赛场外走,回头叫上呆在原地的童峻:“走吧。”


    “来了来了!”


    治沈淮桉,还得是他悦姐。


    悦姐牛x!


    去出口要经过七班的休息区,三人路过那里时,许维安看见舒悦,冲她喊道:“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儿!”


    沈淮桉脚步一顿。


    舒悦一心在沈淮桉身上,敷衍地点了点头。


    童峻向沈淮桉道:“悦姐什么时候和许维安这么熟了?”


    沈淮桉敛着眼皮扫一眼许维安,抬起胳膊,摆脱舒悦的搀扶,转身返回赛场。


    舒悦和童峻懵懵地对视一眼,一起追赶沈淮桉。


    沈淮桉长腿迈的太快,舒悦小跑才赶上他:“你不是答应我回去休息吗?又干嘛去?”


    童峻:“是啊,你烧还没退呢别逞强,你上半场都赢那么多分了,七班肯定追不上!”


    沈淮桉没搭理他们俩,快步走到赛场。


    下半场比赛马上开始,杜明煦正和替补队员讲策略,看见沈淮桉回来,也懵了:“什么情况?你不是去医务室了吗?”


    沈淮桉看着替补他的人:“你下去。”


    替补队员:“……”


    杜明煦:“……”


    舒悦终于追上沈淮桉,她大口喘两下气,挡着沈淮桉的路,很生气:“你要干什么?你到底在跟谁较劲呀?”


    哪有人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的!


    哨声响,最后一场决赛即将开始。


    沈淮桉越过舒悦,和队友们一起上场。


    舒悦:“……”


    才跑来的童峻捂着岔气的肚子,几近崩溃:“他怎么又去比赛了?啊!”


    比赛已经开始,舒悦和童峻没办法,只好回位置上等着。


    舒悦盯着场上的球赛:“童峻。”


    童峻揉着肚子:“啊?”


    “沈淮桉是不是吃错药了?”


    “……”


    赛场上的杜明旭也有同感。


    上半场的沈淮桉已经够生猛,没想到这半场更恐怖,尤其对许维安,碾压更甚,但凡传给许维安的球,无一例外全被沈淮桉夺走,懂球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在压着许维安打。


    杜明煦甚至怀疑沈淮桉离场的几分钟去偷偷嗑药了。


    沈淮桉攻势太猛,许维安完全招架不住,这样打下去,他肯定会败在沈淮桉手里,空隙中,他问沈淮桉:“我哪儿招你了,没得罪过你吧?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


    他话没说完,球又被沈淮桉单手夺走灌篮。


    许维安:“……”


    十班毫无悬念的,以压倒性的分数取得决赛胜利。


    如此漂亮的战绩,沈淮桉功不可没。


    几人围着沈淮桉喳喳地庆祝,沈淮桉本就头疼,嫌烦,一个人站到一旁躲清净。


    “结束了,走,悦姐,”童峻起身,“咱们俩把沈淮桉带医务室去。”


    舒悦也站起来,手垂下触碰到校服兜,摸到许维安给她的两块巧克力。


    体育馆里温度高,巧克力已经化的发软。


    舒悦放心不下沈淮桉,准备和童峻一起陪他去医务室,一时半会儿不能回班,巧克力放她这估计会全部融化。


    她决定先把巧克力还回去。


    她对童峻道:“你先去找沈淮桉,我马上到。”


    说完话,她去七班休息区找许维安还巧克力。


    球场上,沈淮桉捡起外套。


    “稍等会儿悦姐,她也挺担心你的,咱们一起去医务室,”童峻指着七班球赛队员休息的区域,“她去办点事,马上回来。”


    沈淮桉往童峻指的地方看。


    舒悦递给许维安两块巧克力,然后转身朝他们跑来。


    沈淮桉收回目光,套上黑色帽衫。


    “我来啦我来啦,”舒悦第一时间问候沈淮桉的身体,“你还好吧,赛也比完了,这下可以安心去医务室了吧?”


    沈淮桉冷冰冰吐出两个字:“不去。”


    舒悦不明白沈淮桉究竟在不爽什么,考虑到他是一个病人,让步道:“行,不去就不去吧,那你回寝吃药。”


    沈淮桉:“不吃。”


    舒悦:“……”


    她怀疑沈淮桉高烧是不是把脑子烧坏了。


    舒悦试图和沈淮桉讲道理:“可你生病了,生病要吃药的!”


    “我没病。”


    话刚落音,沈淮桉视线变得模糊,身体晃悠一下,“扑通”一声,脸着地昏倒了。


    第28章 Chapter28 此时此刻 很好看……


    医务室内。


    护士给沈淮桉换第二瓶药, 看一眼病床上昏睡中的少年,忍不住感慨:“年轻人毅力真强啊,都烧到快四十度了, 还能坚持打完一整场球赛。”


    调整好输液管的速度,她对站在一边的舒悦和童峻道:“来一个小同学,和我去取口服的药。”


    童峻转动胳膊, 揉了揉肩膀:“我去我去。”


    病房内剩下舒悦和没醒来的沈淮桉。


    屋里没有其他人,温度有些低, 舒悦提起被子盖在沈淮桉身上。


    沈淮桉双眸紧闭,浓密的黑睫微微盖住眼睑, 高烧还未完全褪去,他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凌厉的五官平添了些从未有过的柔和。


    他眉头紧紧皱着, 睡得并不舒服。


    舒悦弯着腰,手里捏着被边, 沈淮桉整张帅气的脸占据她全部的视线。


    她心跳莫名地加速,慢慢伸出手,想帮沈淮桉拨开挡在眼皮上的头发。


    这时, 沈淮桉忽然睁眼。


    舒悦大惊, 像做了亏心事,慌乱地将手背在身后, 直起腰来。


    沈淮桉环视一圈,开口的声音干涩:“这是哪?”


    舒悦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这里是医务室, 你刚才在体育馆昏倒, 童峻背你来的,你已经打完小半瓶退烧针了,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好一点?”


    沈淮桉瞥一眼手背上的针:“童峻呢?”


    舒悦:“他跟着护士给你拿口服药,马上回来。”


    沈淮桉眼神晦暗地看看舒悦,迅速移开,转而望向窗户处:“你怎么也在这?”


    舒悦给沈淮桉掖被角:“当然是担心你呀,你都晕了,我怕你有什么事儿,就跟着来了。”


    掖被子过程中,舒悦不小心碰到沈淮桉正在输液的那只手,沈淮桉转过眼,目光看向两人手背的碰撞处,长指微微一缩:“你走吧,不是还有事儿要办吗?”


    舒悦没懂沈淮桉的话:“我有什么事儿要办?”


    沈淮嗓音沉闷:“你和许维安不是有约定吗?别耽误人家。”


    舒悦这才回忆起许维安在球场上喊那句“别忘记答应我的事”:“没事,我跟他说完了,我留下来照顾你,你要不是昨天把校服借给我,也不会着凉发烧。”


    舒悦这句话,在沈淮桉听来,是她先和许维安说好了,才来医务室看他的。


    好像舒悦和许维安才是关系亲近的人,而舒悦来照顾他,只是因为内疚不得不负的责任。


    沈淮桉胸口堵的慌,继续下逐客令:“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照顾。”


    舒悦:“……”


    沈淮桉接二连三生硬的语气,像冰锥戳在舒悦的心上,又凉又疼,她特别不舒服,甚至隐约浮起难过之意。


    她对沈淮桉的关心难道是多余的吗?


    沈淮桉根本不想让她在这儿吗?


    想到这些,舒悦“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深呼吸几下,忍住鼻尖冒出的酸涩,说出口的话带着冲劲儿:“真是对不起了,我在这照顾你,造成你的困扰,我现在就走!”


    舒悦转身,脚拌在凳子上,她故意弄的很大声拉开凳子,用力踹了一下,宣泄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


    以前的她,就算好心被视而不见,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无奈地笑笑就过去了。


    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随便耍小脾气。


    沈淮桉却让她破了例。


    童峻拿着药单和药盒进门,正瞧见和凳子过不去的舒悦,他走过去把东西放在床头的铁柜上:“悦姐你怎么了……呀,淮桉,你终于醒了,在体育馆你突然脸着地晕过去,吓死我了!幸好体育馆的地平,不然你可就毁容了我告诉你,到时候喜欢你的女孩们都来追我,作为兄弟我多不好意思啊!”


    沈淮桉:“你脸皮那么厚,还会不好意思?”


    童峻:?


    他习惯了沈淮桉这种说话方式,可今天他听沈淮桉的语气特别低,好像情绪不高的样子。


    童峻看向同样生气脸的舒悦。


    这俩人不会吵架了吧?


    “淮桉,悦姐见你晕倒跟了一路,可担心你了,”童峻做起和事佬,试图缓和二人的关系,“她……”


    “别说了。”


    舒悦轻声打断童峻。


    童峻的话让舒悦觉得自己在沈淮桉面前更像个小丑,她挪开凳子走出病房,到门口时,忽然停住,返回到沈淮桉的床头柜前,掏出校服外套兜里的笔,翻过药单背面刷刷刷地写了几个字,长长吐一口气。


    然后,她弯起眼,微笑看着床上的沈淮桉,那笑容带着渗人的凉:


    “我要去找许维安赴约了哦,再!见!”


    沈淮桉:“……”


    童峻:“……”


    童峻第一次见舒悦生气,也第一次直观感受到笑里藏刀原来这么可怕。


    他怕到瑟瑟发抖,不敢出声挽留舒悦。


    舒悦离开病房后,童峻才脱离恐惧,大声质问沈淮桉:“你到底跟我悦姐说什么了?她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沈淮桉沉默一瞬,眼睛落在床头柜那张药单上,伸出那只没扎针的手去够,但够不到,于是,他抬起扎着针的手拿药单。


    “哎呀!淮桉你干什么!”童峻弹跳站起,“针管回血了,回血了!你拿东西让我帮你不就好了!”


    沈淮桉像没听见似的,固执地翻过药单。


    白色的药单背面写着几个凌乱的大字,非常直观地显示出写字的人情绪有多暴躁——


    沈淮桉是大笨蛋!大!笨!蛋!


    “……”


    ——


    十班球赛得了第一,曾雅琴心情大悦,让大家放松一节课。


    舒悦推开教室后门时,班级内窗帘紧闭,屋里黑黢黢的,正放着电影。


    班主任不在,同学们全神贯注地看电影,没人关注班级多一个人还是少一个人。


    舒悦内心郁闷,这样黑暗的环境让她喘不过气,她轻轻关上门,打算一个人上楼去天台透口气。


    坐在离门不远的严晴注意到悄悄离开的舒悦,她走过去,在舒悦没关上门前拉住她的手腕,小声问道:“悦儿,你不进来看电影吗?”


    舒悦回头,拍拍严晴的手:“不看了,屋太闷,我去顶层的天台待一会儿。”


    舒悦没去过天台,只是在上下学的路上听其他人提过,教学楼顶有这么一个可以让人全身心放松下来的地方。


    舒悦爬到顶楼,推开生锈的铁门。


    昨晚下过雨,天台上的水泥地上到处是水坑,四周围挡的白墙被学生们涂鸦成彩色,墙上支起的铁栏杆掉了皮,露出一块一块的银白色。


    正值傍晚,赤橙色的夕阳被远处的高楼遮挡,像被切掉一半的蛋黄。


    舒悦站在墙壁旁,双手搭上栏杆。


    微风吹在脸上,软乎乎的,像撞进一团棉花里。


    远处的高楼和建筑尽收眼底,辽阔的视野令舒悦心旷神怡,使她暂时忘却那些烦心的事情。


    她一个人在天台待了许久,铁门的“吱嘎”声,打破独属她的宁静。


    舒悦以为是哪个同学来了,转头一看,沈淮桉推开门,迎着光朝她走来。


    他身上还是比赛那件球衣,外面穿了一件黑色拉链外套,手背贴着白色的医用胶带,胶带中间渗出一点紫红色的血。


    舒悦对沈淮桉在医务室赶她走的事耿耿于怀,憋着一股气扭头不看他。


    可是,她能控制住自己的动作,却无法平息见到沈淮桉时加速跳动的心。


    心跳随着沈淮桉走过来的脚步声,愈发剧烈。


    沈淮桉来到舒悦身旁,递给她一块叠成长方形的纸:“童峻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看看。”


    舒悦:“这什么啊?”


    她接过纸,发现这是刚才她写沈淮桉坏话的药单,心虚地偷瞄眼沈淮桉,慢吞吞地打开纸。


    药单里包着一条草莓软糖。


    舒悦看一眼沈淮桉,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移回视线,看见药单后面,她写的那句下方多出一句笔迹有力的字——


    嗯,我是。


    这锋利的笔体,一看就是沈淮桉的字。


    舒悦脑补出沈淮桉黑着脸写下自己是笨蛋的话,那画面实在太过喜感,笑出了声。


    她晃晃手里的纸:“童峻让你来找我的?也是童峻让你承认自己是笨蛋的?”


    沈淮桉:“……”


    平时拽上天的沈淮桉,第一次被人问的哑口无言。


    舒悦撕开草莓糖的外皮,心情由阴转晴:“这个糖是你买给我的?”


    沈淮桉双手分开撑着栏杆,右脚尖点着地:“捡的,我不爱吃,扔了浪费。”


    “哦,”舒悦含着糖,右腮鼓起,“那你告诉我在哪个路段捡的呀,下回我也去捡一条。”


    “……”


    此时,铁门外露出一个脑袋。


    严晴扒着门边,探头盯着天台上的舒悦和沈淮桉。


    她看电影中途去卫生间,出来时,刚好碰见急匆匆跑来的沈淮桉,沈淮桉一见她就问知不知道舒悦在哪,她说了之后,沈淮桉又匆匆跑远。


    见沈淮桉匆忙的样子,严晴担心舒悦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追着沈淮桉来到天台。


    不过,看着舒悦和沈淮桉无比和谐的背影,她好像不该去打扰两人?


    突然,严晴背后传来一道很小的声音:


    “他俩怎么样了!”


    严晴吓的差点喊出声,那人捂住她的嘴:“别喊别喊,我是童峻!”


    严晴转头瞪他。


    童峻笑呵呵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咱们俩小点声,别打扰那两位。”


    严晴盯着童峻那张颇有姿色的脸,打开他捂着自己嘴巴的手,脸“唰”地红了。


    什么小点声!说的好像她和童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严晴和童峻说话的声音细微,舒悦和沈淮桉听不见,所以没注意到门后躲着两个人。


    这边,舒悦问完话,她和沈淮桉的气氛突然陷入沉默。


    良久,二人又同时开口:


    “我……”


    “你……”


    舒悦:“你先说吧。”


    沈淮桉转头看着舒悦,嗓音有些涩:“你照顾我,我没有烦。”


    舒悦:“哦。”


    “……”


    沈淮桉被这个“哦”字弄得心里没底,侧身靠着栏杆:“你这个哦,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认识沈淮桉这么久,这是舒悦第一次见他慌神,她故意逗他:“哦。”


    “……”


    沈淮桉沉默地低下了头。


    平常他逮着谁怼谁,对方生不生气关他屁事,他痛快了就行。


    可舒悦对他不一样。


    他在乎舒悦的感受,非常在乎。


    他是第一次哄人,更是从来没哄过女孩子,舒悦这模棱两可的“哦”字,让他的心始终被高高吊着,不托底。


    “我和许维安没什么约定,他和厉书宜吵架了,托我带东西给书宜。可我要陪你去医务室,巧克力放在我这时间长会化,我就把巧克力还给他了。”舒悦手臂叠放在栏杆上,向沈淮桉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沈淮桉虽然没明说,但舒悦知道,沈淮桉在向她道歉,恍然间,她有种两人是热恋中小情侣闹矛盾的感觉,解释的话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沈淮桉忽地抬起头。


    他一字未言,正过身看向远方。


    上扬的唇边暴露了他内心的喜悦。


    门边叠脑袋的童峻和严晴离的太远,听不清话,只能凭舒悦和沈淮桉的表情判断两人进行到哪一步。


    严晴:“悦悦笑了诶。”


    童峻:“是啊,他们和好了吧。”


    二人说话间,一个低头一个抬头,狭窄的空间目光相撞,离的又近,两人的脸竟然都红了。


    天边的夕阳越烧越烈,燃起大半片天空。


    舒悦仰着脸,感受炙热光线的照耀:“沈淮桉,你有没有觉得夕阳特别美。”


    沈淮桉:“没有。”


    “……”


    果然,沈淮桉内里还是那个嘴毒的沈淮桉。


    舒悦撇嘴,暗自吐槽沈淮桉直男审美,又听他接着轻声道:“以前没有,但是……”


    沈淮桉侧眸看向舒悦,温柔的夕阳光洒进他深黑的眼底,像是黑夜中的海面落满了亮晶晶的星星,有光跃动:“此时此刻,很好看。”


    听着沈淮桉模糊的话,舒悦抬头,对上那双深情的桃花眼,大脑一片空白,没等她细想那到底是什么感觉,大门处传来一阵“轰”地巨响。


    第29章 Chapter29 “陪我在这一起……


    身后的动静巨大, 舒悦和沈淮桉一起转身看去。


    方才还立着的铁门现在趴在脏兮兮的水坑里,大门暴露的后面,童峻单膝跪着, 双手拄地,严晴呆呆地站在他旁边,像是没反应过来发了生什么。


    四个人八只眼睛, 就这么安静的对视着,空气内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童峻站起来, 拂去膝盖上的灰,挠着后脑勺干笑着:“哈哈哈哈哈哈, 天气真好啊哈哈哈哈……”


    严晴也回神,附和童峻,笑着打破这凝固的氛围:“对啊对啊, 听说天台空气好,今天一来果真如此。”


    舒悦:“……别笑了。”


    沈淮桉:“别演了。”


    严晴:“……”


    童峻:“……”


    舒悦把药单和糖揣进兜, 后背靠着栏杆:“你们来就来嘛,躲在门后干什么?”


    好像她和沈淮桉来天台幽会怕别人发现一样。


    虽然,在看见童峻和严晴后, 舒悦确实闪过这样的想法。


    “我俩看你们聊得热乎, 想着还是不打扰啦,”童峻依旧笑呵呵的。


    严晴点头:“对对对, 而且离的远,我们什么都没听到哦。”


    童峻傻了吧唧的:“没错, 我们只是通过你们的表情……”


    严晴怼了下童峻手臂, 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沈淮桉看了看两人,像是在看一场无比荒诞的闹剧,轻嘲地扯起唇角, 没再理他们,转过身继续看风景。


    严晴扯着童峻的袖子:“那什么,我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


    童峻也很有眼力见:“嗯,拜拜拜拜,你们就当我俩没来过,继续继续!”


    舒悦:“……”


    童峻和严晴推推搡搡地走了。


    舒悦依旧保持背靠墙的姿势,双臂曲起搭着栏杆。


    刚刚两人聊得特别有气氛,童峻和严晴这个插曲的出现像是一盆凉水,把拉到顶峰的气氛值彻底浇灭。


    在门倒下之前,舒悦的心里有种陌生的感觉转瞬即逝,那感觉来得太快,没的也太快,她来不及细细回想那到底是什么。


    现在,她和沈淮桉该说的都说完了,好像也没什么好继续聊的。


    舒悦侧眼瞟着一声不吭的沈淮桉。


    她正过身,手臂交叠放在铁栏杆上面,下巴垫在手臂上,问沈淮桉:“我要回班了,你回去吗?你不走的话我先走咯。”


    沈淮桉目视前方,霞光映在他俊朗的脸上:“你不是说晚霞美吗?”


    舒悦点头:“昂。”


    “我现在看不出来它哪美,你留下来给我解释解释。”


    “……”


    舒悦第一次被人要求解释晚霞到底哪美的,话确实是她说的,她只能生硬地描绘:“就,你看晚霞像不像橙色的画笔?把天空喷洒出如此绚丽的颜色。”


    沈淮桉:“嗯。”


    “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在天台看晚霞,视野辽阔,你看那成片的霞光,像不像一副古画?”


    “还行。”


    “……”


    舒悦词穷了。


    她盯着快要落山的太阳,忽然灵机一动,故作高深地咳了两声:“其实,有些美是无法用词具体形容的,你要用自己的心去感受。”


    沈淮桉无情戳穿:“你是想不出词儿了吧。”


    舒悦:“……”


    沈淮桉有时候真的很烦人。


    “算了,我这个人很宽容,不难为你,”沈淮桉摆出一副大度的姿态,“既然你说不出来,就陪我在这一起感受吧。”


    舒悦:“……”


    夕阳逐渐下沉,最后一抹晚霞即将被高楼吞没。


    微风拂过脸颊,舒悦掖好耳边的发丝,微微偏着头望向沈淮桉。


    她很庆幸自己对夕阳贫乏的词汇量,让她得以有借口留在这陪沈淮桉一起看夕阳。


    她希望时间可以流逝的的慢一点,


    这样她就能和沈淮桉多待一会儿,


    只有一小会儿就好。


    另一边,楼道中。


    童峻和严晴一起下楼。


    童峻边走边揉手腕:“我天,刚才那铁门倒的太突然了,人家悦姐和淮桉刚进入状态,它这一倒,咱俩成电灯泡了,也不知道耽没耽误他们的好事。”


    严晴紧抿唇,看一眼童峻的手。


    铁门倒下之前,他们俩叠着脑袋趴在铁门边上。


    门倒下的太快,严晴压根没意识到,差点前扑跪在地上,童峻反应迅速,及时拉她一把,她才免于摔倒。


    她被拉起来,童峻却为了扶她摔了。


    严晴有些过意不去,看着童峻膝盖裤子处的泥,关心地问道:“你手还好吗?”


    童峻大方一笑,故意在严晴面前大力地转转手腕:“没大事,我骨头硬,抗摔。”


    严晴被他这句话逗笑了。


    现在是上课时间,楼道只有她和童峻,二人重叠的脚步声清晰而低沉。


    太阳落山,楼梯间的光线变暗。


    “楼梯有点陡,你小心点脚下,别踩空了。”


    说话间,童峻大力地跺脚唤起声控灯。


    “咚”地一声,伴着童峻的脚步声,两层楼梯间的声控灯亮起。


    明亮的光照在严晴的脸上,她瞳孔微缩。


    她的心跳随着灯亮的那一刻,骤然失控。


    ——


    一周后,期中考试成绩公布。


    高一还没分文理科,名次按照九科成绩的总分高低排序。


    年组第一是厉书宜,她每一科的分数都很平均,平均的高。


    年组第二是沈淮桉,他单科成绩都高于厉书宜,数学考了满分,但英语才考了六十多分,还没及格,拉低了总分。


    偏科的舒悦比沈淮桉强一点,她数学及格了,各科成绩也不低,尤其是英语,147分,单科线年组第一,其他科分数不像厉书宜和沈淮桉那样拔尖的高,但也挤进了年组第十名。


    年组前十名,十班占了九个名额,另外一个是一班的童峻。


    班级里的同学们围在张贴大榜的墙壁前看成绩。


    苏雨檬指着童峻的名字:“他是不是和咱们一起参加运动会的那个戴眼镜的男孩,没想到他不仅腿长跑得快,学习也这么厉害!”


    “是啊,咱当时五子棋接力赛,多亏童峻出谋划策,”舒悦点头,挽住一旁严晴的胳膊,“你还记得不晴晴?”


    突然被点名的严晴钝钝地“啊”了声,说话的声音特别轻:“我有点忘了。”


    舒悦看了眼严晴。


    她挎着严晴的手臂,清楚地感觉到,在她提到童峻的时候,严晴的身体僵住。


    苏雨檬也观察到严晴的不对劲:“你脸怎么红了?”


    严晴摸了摸脸,语无伦次道:“这人太多热的,我……我看完成绩了,你们也看完了吧,快上课了,咱们回座位吧,别人的成绩和咱们也没有关系,对,其他人跟我也没有关系……”


    舒悦和苏雨檬看了看彼此,不懂严晴的反常,这时,上课预备铃打响,她们跟着严晴一起下了讲台回到自己的位置。


    一整天的课,各科老师都在讲自己学科的期中考试卷。


    下午第二节课和第三节课之间有一个漫长的大课间,做完眼保健操,舒悦跑去严晴的位置找她:“雨檬跟我说,学校食堂新开了一家买馅饼的档口特别好吃,她和盈盈提前跑去占位置,书宜和许维安有约,让我帮她带一个香辣鱿鱼的回来,咱们也快点去吧……”


    严晴握着笔在一张草稿纸上写字,见舒悦过来,快速扯过桌上的照片盖住那张纸:“哦,好呀,我们现在就去吧。”


    舒悦低头一瞥:“这不是咱们趣味运动会得奖拍的合照嘛,你一直带着呐。”


    “啊,我之前一直夹在书里,忘记拿出去了,”严晴像做亏心事一般,把照片扣在桌面,牵着舒悦的手往教室外走。


    走在半路,她小声嘀咕一句,“要是能再开一次趣味运动会就好了……”


    课间走廊打闹说话声不断,她最后近乎自言自语的话淹没在喧嚣的哄闹中,无人问津。


    ——


    期中考试之后各个年级召开本学期第一次家长会。


    那天正好轮到舒悦值日,她负责帮班长把学生的名牌摆在每个人的桌角。


    名牌是十班学生们自己做的,曾雅琴给每个人发一张A4白纸,同学们把白纸两个边对折,写上自己的名字,一个简单的三角立牌就做好了。


    沈淮桉字写的漂亮,被曾雅琴留下写家长会欢迎语。


    杜明煦站在班级门口准备给进来的家长发成绩单。


    舒悦还差几个立牌没摆,有几位家长提前到达班级。


    她摆到靠门第一排,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进了班。


    他穿着灰色的夹克,在杜明煦递给他成绩单后嗓音浑厚地道了声谢,站在原地环视一圈,低头看向舒悦:“小同学。”


    舒悦摆好最后一块立牌,突然被叫,她有些紧张,拘谨地站着:“您好叔叔。”


    男人两鬓略带斑白,面容严肃,说话的语气却十分温和:“请问沈淮桉的位置在哪?”


    舒悦怔了一瞬。


    这个男人是沈淮桉的父亲。


    他的五官和沈淮桉有八分像,尤其是那双桃花眼,不同于沈淮桉眼里的明亮恣意,这个男人的眼底尽显疲惫,充满历经世事的沧桑。


    舒悦还没出声,讲台上的沈淮桉先她一步道:“中间单人单桌的倒数第二排,您看不见桌上的名字吗?”


    男人这才看见自己的儿子在教室里,十分不满儿子的态度,蹙眉道:“那么远,我能看见?”


    沈淮桉随手把粉笔丢进盒子里:“早让您配个眼镜,就您这眼神,度数再涨下去,估计连夹菜都看不见了吧。”


    他说话的语气特随性,没个正经样子,一点也没有儿子对老子的敬畏。


    沈父白他一眼,按照沈淮桉指的方向走去,经过黑板时,转头看了一眼:“这你写的字?”


    沈淮桉:“昂。”


    沈父:“真难看。”


    沈淮桉:“……”


    舒悦:“……”


    她终于知道沈淮桉那张不饶人的嘴到底随谁了。


    第30章 Chapter30 “他对你不一样”……


    干完手头的活, 舒悦回座背好书包,和厉书宜一起离开教室。


    长廊里学生和家长聚在一块,人比往常多, 中间的路堵的水泄不通,舒悦挽着厉书宜的胳膊靠着墙边走。


    厉书宜问舒悦:“你家里谁来给你开家长会呀?”


    舒悦:“我妈妈来。”


    两人闲聊,舒悦礼尚往来地回问一句:“你呢?”


    话刚说出口, 舒悦懊恼地咬了咬嘴唇。


    她说话没过大脑,忘了厉书宜只有妈妈。


    舒悦正要说些别的略过这个话题, 厉书宜并没有被冒犯的恼怒,反而大大方方道:“我家里也是妈妈来, 她今天特地向单位请了假。”


    “哦哦。”


    这个话题说完,两个小姑娘又聊几句考试的事情,后出来的沈淮桉大步流星地掠过她们俩走到前面。


    舒悦回想到刚刚教室里沈父说沈淮桉字写的难看, 怕他自尊心受打击,善意大发:“沈淮桉。”


    沈淮桉握着书包肩带, 回头。


    舒悦:“你在黑板上写的欢迎语特别好看,字很漂亮。”


    “嗯,我知道我字好看, ”沈淮桉心安理得地接受夸奖, 没有一点被打击的模样,“你倒也不用喜欢到特地夸我一遍。”


    “……”


    沈淮桉插进校服的口袋, 翻了两下,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叠好的纸塞给舒悦:“你既然这么崇拜我的字, 我就把我手稿送你, 你留着膜拜吧。”


    舒悦:“……”


    她真是脑子进水,居然想着安慰沈淮桉这种不可一世的自恋狂。


    递完纸,没给舒悦反应的时间, 沈淮桉迈着大长腿走远。


    舒悦丧着脸看了看手里“伟大”的手稿,决定一会儿出教学楼找个垃圾桶扔掉。


    厉书宜盯着舒悦,轻轻笑了一声。


    舒悦把手稿揣在兜里,挽上厉书宜的胳膊,边走边问:“你笑什么呀?”


    厉书宜:“沈淮桉在你面前,和平时的他一点都不一样。”


    舒悦:“哪不一样?”


    “我和沈淮桉也不是很熟,但打过几次照面,”厉书宜回忆着仅有的几次和沈淮桉接触的场景,“他对人有礼貌,但特别疏离,像一朵高岭之花,脸帅,但给人一种很难接近的感觉。”


    “谁?谁高岭之花?”听厉书宜的描述,舒悦怀疑她认识了一个假的沈淮桉,“沈淮桉要是高岭之花,那这岭可太低了,海拔不到一米吧。”


    厉书宜被舒悦的形容逗乐,低眉浅笑,接着刚才的话道:“昨天我和他一起在老师办公室等着拿奖状,和我们一起的,有几个其他班级的女同学,大概觉得是沈淮桉长得好看,那几个女孩主动和他搭话,沈淮桉倒是彬彬有礼地回着她们的话,但一看就不走心,神态也特别淡漠,一点也不像和你在一起时……”


    厉书宜看着舒悦,停顿一下,想着用什么词来形容沈淮桉对舒悦的态度比较合适。


    舒悦却因为厉书宜这一停,心高高提起,不禁有些期待。


    沈淮桉对她是不一样的吗?


    她满怀希冀,然后听见厉书宜认真道:“不像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话多又密,我之前也听过你们俩说话,真没看出来,他怼人还挺厉害的。”


    舒悦:“……”


    厉书宜看了看舒悦,补一句:“你也是,在沈淮桉面前像变了个人,怼起人来也毫不留情。”


    “……”


    听完厉书宜的话,舒悦满满的期待像是被人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泄气落了空。


    这么听下来,沈淮桉对她也没什么特别的。


    在沈淮桉的眼里,她与别人的区别,不过是沈淮桉看她更不顺眼,一见面就和她打嘴架而已。


    相比之下,舒悦反倒希望沈淮桉礼貌点对她,这样最起码证明沈淮桉把她当成普通同学,而不是一个水火不容的死对头。


    舒悦叹口气,语气轻的快要听不见:“大概是,我们俩八字不合,看彼此不怼就难受吧。”


    厉书宜没带钥匙,在学校里等她妈妈一起回去,舒悦和她说声拜拜,独自一人出校。


    经过校门口的垃圾桶,舒悦掏出兜里的手稿打算扔进去。


    拿起那份手稿,舒悦忽然很想打开看看,沈淮写在白纸的字和黑板的有什么区别。


    她展开折叠的A4纸。


    白纸上是沈淮桉用铅笔写的艺术字,和他平时利落有力的连笔字不同,这张纸上的字圆滚滚的,东倒西歪,可爱且美观。


    纸张右下角,还画了一只带着蝴蝶结的小猫,耳朵和她误送沈淮桉的Q.Q挂件一模一样。


    沈淮桉写这种和自己性格大相径庭的可爱字体时,一定是板着脸的。


    还画了一只小猫,这也太不像他了!


    舒悦简单想象了一下那种反差萌的场景,忍俊不禁。


    她忽然有些舍不得扔。


    她不清楚对这份手稿的不舍之情源自哪里,反正,她遵从了自己的内心,把纸张叠好重新揣进兜里。


    傍晚的风很大,吹着枯树枝疯狂乱动。


    舒悦迎着风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想,她会留下沈淮桉送她的手稿,大概是想留一份他的黑历史,之后可以捉弄他吧。


    ——


    晚上吃饭,孙雯洁和舒悦聊着这次期中考试的事情。


    舒志远也在场,一家三口很难得的齐聚在一张桌上吃饭。


    舒志远给舒悦夹菜,舒悦看着舒志远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才发觉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舒志远了。


    上次见他,还是刚放十一长假那天。


    自那之后,舒志远再也没来过这个租的房子,细细数来,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


    饭后,舒悦窝进沙发看电视,孙雯洁边捡碗边叫她一声,让她自己把握时间,只能看半个小时。


    舒悦喝着汽水:“知道了。”


    舒悦自律性强,约莫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立刻关电视回卧室写作业。


    进屋前,孙雯洁对舒悦道:“明天放学我去学校接你,这周末你姥姥过生日,六十六大寿,咱们回去看她。”


    舒悦:“好。”


    她关上卧室门,坐在椅子上拉开书包。


    这间屋子隔音不好,门外舒志远和孙雯洁的谈话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


    舒志远问孙雯洁:“妈这周过生日,你怎么没跟我说呢?”


    孙雯洁声音很淡:“你有空?”


    舒志远:“没空我能请假,老人家一辈子就过这一个六十六,我和你们一起去。”


    周六那天,舒志远开车带着舒悦和孙雯洁去孙母家。


    孙母这次六十六岁生日办的隆重,家里来了一堆客人,舒悦拎着礼物进屋的时候,孙亮正站着凳子往墙上挂“寿”字。


    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头发花白的长辈,舒悦在孙雯洁的介绍下礼貌地喊了一堆姑姥姑奶婶奶,别扭地坐在他们中间。


    今天是孙母的生日,饭菜的口味是按照老年人清淡饮食标准做的,荤腥少,舒悦吃在嘴里没什么味,她象征性地夹两筷子,又吃了一块蛋糕填肚子。


    饭后,孙雯洁几个晚辈收拾桌子和厨房,长辈们聚在客厅里聊家常。


    孙母乐呵呵拉过舒悦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姥姥辈聊天,大多是她们那个年代的事情,舒悦并不感兴趣,可这几个长辈越聊越欢,甚至把太爷爷家里养过几只猪、和哪个村花谈过恋爱都聊了出来。


    舒悦如坐针毡,琢磨找个体面的借口离开这儿。


    一个长辈看了看厨房里刷碗的孙雯洁和舒志远,把话题转到两人身上:“嫂子,当年雯洁说什么也不肯嫁给志远,我哥硬是凑成这段婚姻,当时你还嫌志远不如咱家雯洁书读的多,可志远他人机灵,现在不也是大公司的一把手了,两人孩子都这么大了,过得也不错是吧。”


    舒悦听见父母当年的事情,疲惫的双眼倏然一亮。


    这些年,她从家里亲戚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了孙雯洁和舒志远的过往。


    孙父和舒父都是油田职工,住在一家大院,孙雯洁和舒志远从小一起长大。


    当年开发油田需要工人下井作业,孙父和舒父一起下井时遇到危险,舒父牺牲自己救了孙父,孙父对舒父抱有愧疚,把舒志远视如己出地照顾。


    舒志远喜欢孙雯洁很多年,但孙雯洁对只会花言巧语、空有一副好皮相的舒志远不感兴趣,她读研时交了一个德才兼备的男朋友,只有大专学历的舒志远慌了,上门向孙父求取孙雯洁,孙父因为当年舒父的救命之恩对舒志远有求必应,硬生生地拆散孙雯洁和她的男友,逼着孙雯洁嫁给舒志远。


    舒悦不只一次听孙亮提过这件事。


    孙亮说,当时他就是年纪太小,不然他非得去揍舒志远这个小白脸打一顿,把他打服,让他离孙雯洁远远的。


    舒悦见过孙雯洁前男友的照片。


    她上初二那年,家里搬家,她在孙雯洁压箱底的书里,看到一张边缘磨损的一寸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白衬衫,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五官端正,一看就是一位饱读诗书的文人。


    照片后面写着这个男人的名字——


    欧锦铭。


    孙母听着弟妹的话,眼底情绪复杂,她怕扯出太多不堪的陈年往事被舒悦听见,慈祥地拍拍她的肩膀:“你要是待的无聊,可以去外面溜达溜达。”


    舒悦正有此意,眼睛亮晶晶一笑,和一圈长辈打声招呼,快速推门走了。


    一边坐冷板凳的孙亮看外甥女离开,站起来:“妈,悦悦能走,那我也……”


    “你也什么?”孙母瞪着孙亮,“吃饱饭就知道往那一坐,什么也不干,去厨房,帮你姐姐姐夫洗碗!”


    “……”


    ——


    舒悦漫无目的地走到一处公园。


    天边飘来一朵厚云,遮挡住太阳,户外的光线一下从明转阴。


    正是午休时间,公园根本不见人影儿,舒悦一个人沿着草坪散步。


    走到草坪的尽头,舒悦原路返回,转身的时候,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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