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江张的打算


    长寿村, 村西头一户人家里,屋里简陋破旧,门口旁边放着一篮子果子, 果香浓郁, 但显然屋里的人对它都不感兴趣。


    江茂才一进屋就坐在凳子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父坐在一边,正一脸愁容地啪嗒啪嗒抽旱烟, 他吐出一口烟,深深叹口气, 说:“儿啊, 钱的事你有着落了吗, 爹知道你为难, 可你离开前, 为了让你们在外面能撑下去, 爹厚着脸皮出去借那好些钱,这马上就满一年了, 人家债主都在催啊, 爹一年地里刨食累死也还不起啊!”


    江茂才沉着脸不吭声。


    江母嘴角绷成一条直线,气不打一处来, 道:“当初我就看不上那个张娇, 穷家穷户还养出一身的毛病, 长得一副狐媚相, 耽误了我儿啊, 你要不是为他,咱家怎能落到这地步!”


    江父听了,连忙道:“你可小点声吧,要是让人听见, 咱们还怎么在村子里待!”


    江母不服气,但到底压低嗓音道:“早知道,当时还不如就让那张娇投江算了,娶简如进门都比他强百倍,我看那简如脸好了,腿也看不出有毛病,脸上有肉以后,怎么看都是一脸富贵旺夫相。”她越说越后悔,忍不住在儿子肩头打了一巴掌,“你生得一表人才的,娶什么样的娶不到,当初怎么劝你也不听,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江茂才脸色难看,终于忍不住发火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说会有钱就一定会有,债主那边再想办法拖拖。”


    说着,他起身就要走,江母追着走了几步,问,“你又要去哪,不在家吃饭了?”


    江茂才说了句“不吃了”,就离开家。


    留下老头老太太两人,互相看看,江父又是深深叹了口气,江母坐在椅子上呜呜地哭起来。


    ……


    第二天,简如和二公子忙完,中午就从村里出发,驾马车去接上小宁,回到了镇上。


    简如在马车上晃来晃去,不大会儿就靠在二公子肩膀上睡着了。


    昨晚他没大睡好,不是因为床小,而是心里有事想不通。


    以前简如不懂,看不出江茂才和张娇的关系,现在他早已通了人事,回想过去,就想明白那两人恐怕是早就有染,就算在村里没有,一起跑出去这么久,也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江茂才说什么两人出去以后就分道扬镳,简如才不信这种鬼话。


    先不说那时两人正是情意正浓时,江茂才又为了张娇豁出去犯下那么大的事来,出去又没人看着没人管着,肯定情难自禁。就说张娇体质那么差,根本就没法照顾自己,离了江茂才他根本活不下去。


    江茂才却像是在有意跟自己撇清他和张娇的关系,简如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


    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张娇还没死的事,可能只有自己知道,最多还有江家和张家人知道。


    也就是说,知道他和张娇是一对的,也就是这些人了,没有其他人。


    江茂才和张娇如他所料,果然是没得好。这两人要是好到现在,宁可负天下人也坚定在一起,简如心里倒会舒服些。


    如今这样,简如更恨他们两,只觉得自己那时差点没命都成了笑话,更怪自己以前眼睛实在是瞎。


    简如想得头疼,也没结果。


    马车晃悠悠就到了地方,简如睡得正香,感觉到二公子轻轻挠他的手心,简如闭着眼不想醒来,耍赖地脸往他颈窝里拱。


    二公子在他耳边说:“起来吧,回屋再睡,小宁笑话你呢!”


    简如赶紧睁眼一看,就见车厢帘子已经掀开,小宁正在那捂着嘴乐呢。


    简如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坐好。


    二公子给他捋一下粘在脸侧的发丝,先下去马车,再去扶他,简如跳下去时,鞋尖绊到车辕上绑的绳子,结结实实扑进二公子怀里。


    小宁听见动静回头一看,连忙捂着眼睛,摸索着就往屋门去,嘴里还说着:“我什么都没看到,我马上就走。”


    简如想解释,嘴巴动了几次发现怎么解释都多余,干脆一转身,抱住二公子惦着脚在人家脸上就狠狠亲了一口。


    这还是在院子里,小夫郎从没这么豪放过,二公子怔了一下,笑道:“这是做什么?”


    简如说:“反正他都已经误会了,我不做点啥不是吃亏了嘛!”


    二公子哭笑不得,在他脑后轻抚一下,说:“你啊!”


    两人回屋简单收拾一下,就去主屋见李老夫人,陪她说会儿话,把从村里带的土特产都给大伙分一分。


    折腾这么两天,二公子精神头竟比简如还好上几分,晚上看完书,简如困得受不住,先躺下睡着了。


    都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他感觉到自己腰腹上一重,是二公子的手臂伸过来揽住了他。


    简如嘟哝着:“睡这么晚……。”


    二公子在他颈后亲亲,低声道:“想事来着。”


    简如迷迷糊糊问:“什么事?”


    后来二公子回没回答,简如就不知道了,他已经又睡着了。


    ……


    隔天,简如在医馆时,又找借口出去了一趟。


    还是在那座石桥上,独臂的中年男子等在那里,见他走近就弯腰行一礼。


    简如给他回礼后,问道:“怎么样,有发现吗?”


    那男子说:“他回村子时我没跟着,村里人都互相认识,容易被发现,其他时候我大都跟着他,不过有时怕他发现,偶尔也跟丢过。”


    “前些日子,那姓江的总去一个破杂院子,我打听过,他是去看住在其中一个屋子的年轻哥儿,给他时不时拿些药材和吃食。杂院里的其他住户说,他们两经常吵架,声音大的在屋外都能听见。”


    “吵什么呢?”简如问。


    男子说:“翻来覆去都是谁对不起谁之类的话,再不就是因为钱的事,吵完了小声说的话就听不清了。”


    简如“嗯”一声,问:“杂院里的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吗?”


    男子说:“他们说那两人自称兄弟。”


    简如眉头微皱。


    男子又道:“我看姓江的行事穿着,钱财上肯定不宽裕,但奇怪的是,他经常登一些镇上的富户的门,前两天我这胳膊犯病,就没跟他,可就在昨天,那哥儿突然从杂院搬出来,我去问过,说是搬去住镇上的客栈了。”


    “住客栈?”简如不明白,“哪一家?”


    男子回答道:“六福客栈。”


    简如问:“那家不便宜,他们哪来的钱?”


    男子说:“我还没求证是不是真的,那杂院里的人说,有个富家老爷相中了那哥儿,要娶他进门做添房,那老爷给他出的钱住客栈,说是找个合适日子就把他接进门呢。”


    简如沉思一阵,双手抱拳道:“冯大哥,辛苦你了。”


    男子急忙回了一礼说:“简哥儿不必客气,是李家大夫治好了我,要不然我一条命难保,哪至于只没了一支胳膊,而且,你也不是让我白干活,我自打伤了以后从镖局出来,还没赚过这么多过,我还得谢谢简哥儿。”


    两人互相又客气几句,简如又交代了之后的事,才告辞回去。


    简如终于明白江茂才为什么要撇清他和张娇的关系,原来在这等着呢。


    他心里有不好的感觉,村子离镇上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江茂才和张娇自称兄弟,把张娇嫁入富户,那富户老爷不是傻子,不用太久就会知道他们的身份。


    江茂才也不是傻子,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简如怀疑,他和张娇没安好心。


    ……


    三四天后,江茂才走进六福客栈二楼一间客房。


    张娇坐在窗边,开着个缝隙往外看。


    江茂才见了,抓着他胳膊一把将他扯回来,砰一声把窗子关上,怒道:“我不是说过,让你小心点,别让人认出你!”


    张娇脸色一沉,甩开他的手,“我又不是囚犯,你试试天天在屋里圈着,看你受不受得了!”


    “再说,”张娇冷笑,“等你过来看我,我不是饿死就得病死,昨儿我就出去买药了,也没怎么样。”


    闻言,江茂才气得脸色都变了,又白又红,咬着牙说:“你是不想要钱了是吧?”


    张娇云淡风轻地坐回床沿,“放心吧,我蒙着面纱去的,简如看见我都没认出来。”


    “什么,你去的李家医馆?”


    “是啊。”


    张娇斜眼睨着江茂才,“他过得倒是好,那么丑的脸竟然能恢复成这样,你怎么没和我提过啊?”


    江茂才坐到窗边,“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还是多想想咱们的正事。”


    张娇眯着眼,怀疑地看他,“你是不是看人家变好看就惦记上他了?怪不得现在一眼都懒得看我。”


    “总不能我一个人付出,那李家也是有钱人,你把简如勾搭上,让他从李家往出抠钱,咱们两不是一样活?”


    江茂才冷笑一声,“也行。”


    张娇变了脸色,从床沿蹦起来,冲到窗边,照着江茂才脸上身上就乱打乱踢,“你个没良心的,我什么都给你了,你玩够了就这么对我,你说跑出去你能让我过得好,我才跟你出去,结果连饭都是勉强吃饱,我娘去世都没能回来看上一眼……。”


    江茂才站起身,使命去抓他手臂,说:“要不是我,你早没命了!”


    张娇两手动不了,就疯狂抬脚踢他,“没命也比现在被你磋磨强,那个死老头子一身臭咸鱼味儿,凭什么要这么糟践我!”


    江茂才被他踢的小腿生疼,火气也直往上冒,“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天仙,也就在村子里那小地方能看看,除了脸一无是处,我找了多少家富户,才有人愿意要你……。”


    闻言,张娇眼睛通红,拼了命往人身上扑,江茂才竟一时控制不住他,连忙推门就往外跑。


    张娇跟在他身后,失控大喊:“你去找简如好了,他哪都好,看人家搭不搭理你!”


    江茂才回头说:“找就找,简如他……。”


    他一边回头一边还往外跑,话才说到这里,就听见“哎呦”一声,江茂才感觉到自己撞到人了,连忙回身扶住那人,说道:“对不住。”


    那人站稳了,抬头看过来,却见是个面容白皙姣好的哥儿,而且出身一看就富足,虽然没有张娇年轻,但样子比他精致好看。


    江茂才咳嗽一声,下意识不着痕迹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站直身体挺起后背。


    这会儿有别人在,张娇也不好再闹,只是站在门口,斜眼看门口这哥儿,他注意到江茂才的反应,脸上浮起个笑来,只是这个笑容自嘲又苦涩。


    这哥儿打量了他们一阵,笑着问:“你们刚才提到的是简如?”


    江茂才愣了一下,问:“你认识他?”


    这哥儿又笑了一下,“我知道他是李家医馆家的夫郎,在医馆里见过,那哥儿在那帮忙,据说能干得很,谁见了都夸呢!”


    江茂才笑笑,还没说话,张娇心里发酸,这当初处处不如自己的人,现在却反过来了,忍不住刻薄道:“别看他现在风光,以前在村子里被人背后当面地嘲笑,还被小孩子追着打。”


    他又看向身边的江茂才,见他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这哥儿,心里更不是滋味,用下巴点点江茂才,说:“你以为简如现在过得多顺心吗,他喜欢的明明是这人,这人不仅不喜欢他,还嫌弃他,简如这才不得不嫁给了旁人。”


    那哥儿笑眯眯地听着,“哦”了一声,目光在上下打量江茂才。


    江茂才见眼前这哥儿长得好,又是有钱人的样子,虚荣心发作,站直了闭嘴不语,竟是没否认。


    那哥儿却倏地收起笑容,转身就走下楼去。


    江茂才怅然若失,张娇“哼”一声,转身进屋去。


    孙玉霜走到楼下,出得客栈大门,回头看一眼,笑了一下,迈步离开了。


    第62章 隐忍


    过四五天, 简如从冯大哥那里得知,张娇已经被那富户老爷从客栈接走,不知道是那老爷的意思, 还是依张娇自己的意愿, 也没弄什么仪式,一顶普通轿子把人抬走,就算嫁过去了。


    冯大哥说这两日那江茂才心情看起来很好, 昨天还去赌坊赌了几把,输了些钱也没恼, 别人劝他继续玩赢回来, 他很克制地拒绝了, 出来去饭庄点了两个菜, 喝了几杯小酒, 就回村了。


    隔天, 简如和老账房做完盘点,一进到前堂, 就一眼看见江茂才提着药材纸包离开的背影。


    简如往后躲了躲, 等他出门才匆匆去柜台那边的账目上查看。


    “白及、白蔹……。”简如轻声念出最后一笔交易的药材名。


    旁边伙计殷勤道:“这是刚才那位客人买的,都是消肿生肌的药材。”


    简如点点头, 离开柜台, 去了二公子的诊室。


    二公子在给病人看诊, 见他过来, 就抬头看他, 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简如指指外面,“这会儿太热了,我想去买些冰雪给大伙吃。”


    二公子笑着点点头, 简如便离开医馆。


    出了医馆,他四处看看,就见江茂才还没走远,他手里的药材包不见了,背上多了个包袱,药材应该是收起来都放在里面。


    这两天冯大哥肩膀不舒服,在家休息。简如想了想,只好自己跟上去。


    街上这会儿正热闹,简如不远不近地跟在江茂才身后,他心里隐隐猜到他下一个地方要去哪。


    果然,在走到这条街东边的另一家医馆时,他走了进去。


    镇上一共有三家医馆 ,其中两家都是李家开的,江茂才去的这家也开许多年了,因为是同行,简如有所了解。


    他没敢跟进去,就等在外面。


    过一阵,江茂才从里面出来,手上又是提一包药材,匆匆走了。


    都是同行,那医馆的人应该认识他,简如看看旁边的摊子,也没讲价,急匆匆买了顶带面纱的遮阳帽子,最近天热,镇上很流行这样式的帽子,戴着并不突兀。


    他进了那家医馆,有伙计过来招呼他,问他哪里不好,要看诊还是买药材,简如假意咳嗽了几声,说是要买止咳润肺的药材,在那伙计给他称药时,他趁机去看柜台上的账目。


    从这家医馆出来,简如提着药包,大热的天,却觉得冷汗直冒,手脚发凉。


    江茂才刚刚在这家医馆买的是麻黄、芍药、川乌和干草,这方子常见,简如自己也用过,知道是治寒湿关节疼痛的。


    夏季虽热,但雨水多,买这些药材并不奇怪。


    但把他买的两家医馆的药材放在一起……,简如心里很乱,下意识地就走到自家医馆门口,等他回过神来,才想起出门时的借口,他还没买冰雪。


    简如赶紧往那冰雪铺子去,还没到地方,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铺子门口,正往他这边看。


    简如心里一紧,知道自己戴着帽纱对方也认得出,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两人面对面时,简如停住脚步,问:“你……你怎么在这?”


    二公子低头隔着面纱看他,“见你好一阵没回来,正好坐累了,就出来走走。”


    简如心里焦急地想该怎么解释,二公子却抬手撩起他一侧帽纱,看着他笑道:“先去买的这个吗?”他手指捻捻指尖间的面纱,“好看。”


    简如心里悄悄松口气,点头道:“对,出门太热,我就先去买了这帽纱。”说话时,他悄悄把手里的药材包往后藏了藏,纸包上印着那家医馆的名号,很容易看出他刚去了哪。


    二公子应该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正好这会儿铺子伙计出来了,把二公子要的冰雪都用托盘端了出来。


    两人一人端一半,伙计交代吃完把托盘和碗送回来就好。


    回医馆路上简如都刻意用托盘挡着那包药材,等到了地方,趁人不注意,把那药包随手塞进装账簿的抽屉里,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当天晚上,沐浴过后,简如趴在床上看书,耳朵里听着床帐外二公子洗身时的动静有些昏昏欲睡。


    现在正是一年里热的时候,夜里就睡不消停,好在前几日李老夫人安排人给各家睡觉的屋子门窗都安上了防蚊虫的纱网,夜里前后窗都开着,有穿堂风就凉快许多。


    最近李老夫人心情不错,再过半月,李锦丰就要去郡城进药材,锦和到时候跟他一起回来,说是这次能在家多待一段日子。


    再就是大嫂的事总算是有了缓和,李锦丰隔两日便要去岳家跑一趟,悄悄让妻弟给转交些东西过去,直到最近,他再送东西过去时,没用再麻烦青正,青兰亲自给他开的门,让他进屋坐了一阵,东西她接了,锦丰喝完茶才离开。后面李锦丰再去,青兰就没再避着他,两人坐在一起还能好好说会儿话。


    过一阵,水声停了,床帐被掀起,二公子带着一身水汽进来了。


    简如放下书,翻个身,正想起身接过他手里的布巾帮他擦头发,二公子却将手里的布巾扔到一边。


    简如一怔,仰着头去看他,就见二公子也正低头看着他。


    烛火在帐子外跳动,隔着层帐子,床里光线昏暗。


    简如没有二公子那样的夜能视物的能力,他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但莫名觉得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锐利,还有一些别的说不出的东西。


    “你……。”


    简如的话才开个头,就戛然而止。


    因为二公子就这样看着他,抬手只一个动作,就将身上的衣衫扯下也扔到一旁。


    那件衫子底下,就什么都没有了。


    简如“啊”地一声,心里一颤,觉出二公子的不对劲,可已来不及多想。


    二公子已经朝他伸出手来,简如犹豫着伸手过去,放在他掌心。


    然后,他就一股力道扯过去,撞进对方怀里。


    简如还懵着,身上本来就单薄的小衣裳就被褪去。


    “等等……。”


    简如的话没说话,就被亲住嘴唇。


    他从来不知道,这种事能这么磋磨人的。


    甚至还没进入正题,简如的腿就软得不成样子,站都快站不住,全靠二公子握住他的腰。


    又过一会,简如终于受不住了,再厚的肉也禁不住这么咬,他又疼又痒,回头哭着去抓二公子的肩膀,想让他起来,触手却是一片湿滑,根本抓不住。


    简如忍了又忍,“呜呜”地哭出声来,单薄的身子都哭得一抽一抽的,祈求道:“锦童,求你,别折腾我,求你了……。”


    以往的话,他只要这样求二公子,对方就算再喜欢那样,也会立刻停手,过来安慰他。


    但这次,简如的祈求却一点用没有。


    在他双手扶着床沿,被撞得头脑都发晕时,哭得眼泪流了满脸,嗓子都哑了。


    完事以后,简如躺在床上,直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虽然不流眼泪了,但还是委屈地捂着被子在嗓子里轻声哼唧。


    这会儿二公子没那么疯了,他动作温柔地帮简如擦身体,擦完以后,还坐在床沿,帮他轻轻按身上酸痛的地方。


    简如抱怨道:“你怎么这样……。”


    二公子低头问他,“那里很疼吗?”


    简如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摇头,“不大疼了,可你刚才……。”


    他的话又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因为二公子那张漂亮的脸离得这样近,他终于能看清对方的眼神了。


    那双眼睛黑沉沉的,简如心里一颤。


    二公子已经俯下身来,说:“既然不疼了,那么……。”他一把掀开他身上的被子,又亲住他嘴唇。


    简如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不……”,就又被迫被拉进疯狂的漩涡里。


    这一晚上二公子的话都很少,简如到最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完事儿的,也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第二天上午醒来时,简如甚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迷蒙地睁开眼,看见床帐是掀开的,二公子正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看书。


    简如一动,他便转头看过来。


    这会儿阳光正好从窗缝里斜照进来,他每一根睫毛上都像在闪闪发亮,好看极了。


    可简如有点气他,虽然还想再看几眼,但还是克制地扭过头去,不理他。


    他感觉到二公子放下书,站起身,过一会,倒了杯水过来,停在床沿说:“渴了吧,喝杯水。”


    简如想闹脾气,但喉咙实在是干,只好被扶着起身,乖顺地把水喝下去。


    喝完水,他靠坐在床头,只觉得屁股上的肉疼得快要坐不住。


    二公子应是看出来了,动作轻柔地扶着他趴在床上,还把枕头给他调整好舒服的位置。


    “饿不饿?我去给你盛粥。”二公子蹲在床沿,低声问他。


    简如实在跟他气不起来,哼唧着说:“饿……。”


    二公子揉揉他头顶,说:“等会儿。”


    简如扯住他衣袖,“什么时候了?”


    二公子就又蹲回去,说:“快午时了。”


    简如怔一下,抱怨道:“那不是错过请安的时候了?”


    二公子说:“没事,我去主屋跟娘说过了。”


    简如“啊”一下,急了,“你说的啥?”


    二公子笑道:“我说你昨晚没睡好,多睡会儿。”


    简如松了口气。


    二公子很快把粥端过来,里面放了鸡肉丝和葱花,很香。


    因为是趴着的,不方便吃,二公子就耐心地一口一口喂他。


    吃饱以后,简如喝水清完口,又疲累地趴下。


    二公子把托盘和空碗送出去,再回来后,洗干净手,来到床边,掀开被子看了看。


    简如红着脸,小声嘟哝:“还是有点疼。”


    二公子“嗯”了一声,说:“我给你涂药。”


    简如老老实实地趴着,二公子涂药的动作很轻,药膏凉凉的,他舒服地叹了口气。


    药涂完以后,简如趴在枕头上说:“我今儿去不了医馆了。”


    二公子“嗯”一声。


    简如又说:“中午吃完饭,你自己去吧,我下午再睡会儿,不用你照看。”


    二公子又是“嗯”一声。


    简如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觉得不对,就转头去看,却见二公子正在脱他身上的衣衫。


    简如惊讶地又是“啊”一声,眼看着对方要脱干净了,才意识到要发生什么,连忙往床里躲,磕巴地问:“你……你不去医馆了?”


    二公子说:“不去了。”


    说着,他便爬上床来。


    简如快哭了,他下意识往床帐外看去,却猛地一惊,床边的桌案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看着熟悉的纸包,那纸包上,红色分明的是另一家医馆的名号。


    简如抬头看向二公子,二公子脸上还是那样温柔的笑,他说:“昨天在医馆,我看见你追着那个江茂才出去了。”


    简如睁大眼,听见二公子用轻柔的语调继续道:“前两天,孙玉霜让人给我送信,他说你嫁我是不过是权宜之计,你心里喜欢的人,是那个江茂才,现在他回来,你就要跟他远走高飞了。”


    第63章 二公子的愤怒


    二公子笑得温温柔柔的, 简如却觉得浑身发凉,他叫道:“孙玉霜不安好心,他瞎说!”


    二公子点头, “我原本也这么觉得。”


    眼看着二公子靠近, 简如往床里躲,抬手去抵住他胸膛,“不是……你听我说……。”


    二公子不说话, 只是沉默着就把简如从床里扯了出来,简如慌乱要去抓被子, 却也很快被扯开, 连脚踝也被握住。


    二公子身体好了, 力气也变大, 再说他到底是个年轻男人, 简如抵抗无果, 就可怜巴巴地叫他,“锦童……。”


    二公子这次倒是有回应, 他“嗯”了一声。


    简如见状, 心里一喜正要为自己辩解,腿却被分开, 昨晚受尽辛苦的地方还松软着, 不需要怎么费力, 就到了底。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 让简如仰头哼一声, 刺激得眼睫毛都湿润了。


    二公子低头去亲他眉眼,也吻去那点泪水,两人脸对着脸,他终于开口道:“现在说吧, 我听着。”


    简如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他两手抵着二公子肩膀,膝盖被弯折紧贴在褥单上,脸红透了,可他知道这时候再不说清楚,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连忙急急挑重点解释:“江茂才就是那个拿我给张娇当替身,把我当祭品投进河里那人。”


    二公子脸色一下子变了,愤怒和恨意兼而有之,还有种简如不理解的强烈到极点的嫉妒情绪,他眼眶都红了,神情狰狞,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来:“他这样对你,你竟还死心塌地喜欢他!”


    闻言,简如一时都不会了,伶牙俐齿没了用,一时间只觉得心里发软,眼睛发酸,他竭力放松着身体,嗓音无比柔和,“我又不是傻子瞎子,撞到南墙还不知道回头,在被他投河那一刻,我对他便只有恨了。”


    二公子却冷笑:“只有恨了?他在两家医馆分别买下两方药性相克致毒的药材是为了什么?”


    简如一怔,“你怎么知道?”他问这话时没多想,完全是下意识,可两人距离这样近,说话时气息都是交融的,足够他眼睁睁看着近在眼前这张好看的脸上,一瞬间神情的改变,还有那双漂亮眼睛里渗出的湿意。


    一滴眼泪掉落下来,砸在简如眼下,滚烫的,烫得简如心里一痛,他脑子里都嗡的一声,眼睛瞪大,突然就理解了二公子此时心中所想。


    他本以为昨天他跟踪江茂才时,二公子也跟在自己后面,所以才知道这些。


    现在想来,当时他有病患在,来不及跟住自己。他之所以知道江茂才在另一家医馆买过什么,应该是看到他提的那包药材上的名号,后来悄悄去查的。


    也就是说,很可能在对方看来,自己追着江茂才出去,两人一起去了另一家医馆,买下川乌那方药材,自己还买了些止咳的给江茂才打掩护。


    二公子是以为……以为他……!


    简如快哭了,“锦……。”


    他想解释,可二公子这时突然把脸埋进他颈窝,他感觉到脖颈被牙齿咬住,有点疼,他刚哼了一声,二公子就动了,力道很大。


    简如瞬间浑身绷紧,只觉得酥麻中夹杂着痛,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哭着断断续续道:“不……是那样的,那药……那药是给城南一个姓张的富户准备的。”


    身上的人停下来,二公子抬头看他,眼神有些松动,好像有什么事让他觉得好受些了,“原来,你们……是要对那人谋财害命,好一起拿着钱远走高飞?”他想,简如到底是有些舍不得他的。


    简如要疯了,竹筒倒豆子般快速道:“我没跟他一起进那家医馆,更没想跟他远走高飞,我找冯庆帮忙查过江茂才,他对外说张娇是他弟弟,将张娇嫁进那富户张家,还买了那两方药材,那富户无儿无女,我怀疑他两是要害死那张老爷,好夺走人家的家产。我不告诉你,是怕把你也拖进这件事里,给你惹上麻烦!”


    二公子垂下眼,沉思一阵,又看向他,“你说的是真的?”


    简如猛点头,“真的,你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找冯庆问,李家对他有恩,他不会替我说谎骗你!”


    二公子又看他一阵,“你没有打算和那人远走高飞?”


    简如快对这个词过敏了,“绝对没有!”


    二公子看了他好半天,终于“嗯”了一声。


    简如见他还肯相信自己,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二公子问:“你是怎么打算的?”


    简如咬着牙说:“这几日,姓江的肯定会把药材交给张娇,让他下手,我准备告到官府,让他们两个下大牢!”


    二公子听了,却摇摇头道:“不行的,张家宅子里的情况我们无从得知,张娇什么时候动手很难说,除非抓到现行,否则他可以找很多借口搪塞过去。”


    简如说:“那总不能等他们把那张老爷毒死了才去告发吧?”


    二公子看他一眼,沉默着没吭声,在简如感到疑惑时,他才开口说,“是不行。”


    “那怎么办?”简如苦恼道。


    二公子说:“这个事得从长计议,可以先给那富户提个醒。”


    简如说:“我去找冯庆,让他给那张老爷传信儿?”


    二公子还是摇头,“张裕福我认识,他不是个笨人。如果让冯庆去提醒他,他肯定会追查到我们这里,会给以后留下麻烦。冯庆就算了,他不会出卖你我,但绝对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这个事和我们有关。”


    简如皱紧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二公子说:“你放心,我会妥善安排,张裕福不会出事的。”


    简如对二公子一直很信任,见他这样说,心里确实安定下来。


    一放松,就觉出身上不舒坦来,又觉得心里委屈,简如小声哼哼,“我腿酸……。”


    二公子就松开握紧他脚踝的手,简如总算能把腿伸展开了,但是……,他红着脸看他,“你出去……。”


    二公子不动,只看着他。


    简如看着他的眼神,想起刚才的误会,咬了下嘴唇,嘟囔道:“你以为我想和别人一起害你,你还要我?


    二公子回答:“要。”语气毫不迟疑。


    简如脸红红的,“我要是跟人跑了,你还怎么要?”


    二公子声音很低:“没有他,你就愿意留下了。”


    简如没听清,“什么?”


    二公子却不答反问,“还行吗?”


    简如知道他问的什么,眼睫毛颤了颤,“嗯”一声。


    二公子低头去亲他,哑声道:“我尽快。”


    这样不上不下的,简如也难受,他抬手揽住身上人的脖颈,尽力配合着。


    二公子说话算话的,不过完事的时候,简如还是浑身酥软,一丝力气也没有,被擦干净后,就卷起被子熟睡过去。


    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早已经被抛到脑后去了。


    ……


    几天后,城南一间茶馆二楼的雅间里,一众富户在此饮宴。


    人有钱了,就想搞点文雅的做派给自己脸上贴金,主办的富户特意请了琴师过来弹奏古琴,铮铮的琴音清幽,配着室内的茶香,还真颇有几分雅意。


    张裕福坐在茶桌前却不大耐烦,这琴声听得他直犯困,恨不得立刻告辞回家里睡大觉。


    最近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精神头不大好,总觉得累,还头晕,舌头发麻,以往还算喜欢的品茶,如今都觉不出什么味道,身上胳膊腿都觉得僵硬,怎么坐都觉得不得劲儿。


    不过他着急回家,倒也不只是为了回去歇着。


    前阵子他刚续弦,娶了个楚楚可怜的年轻哥儿进门,那哥儿虽说一脸病态,可无论床上床下都很会来事儿,又放得开,给他伺候得挺舒服。


    张裕福食髓知味,竟有些离不开这哥儿,此时坐在这里,还惦记着那销魂滋味儿。


    他正摸着下巴瞎琢磨,琴声终于到尾声停了下来,众人纷纷装模作样地叫好。


    张裕福看着时候差不多,想去跟主人家告辞,就在这时,有小厮鱼贯进门,端了些托盘进来,每个托盘里都是几样药材。


    一时间,雅间里都是药材的苦香味。


    主人家走上前,笑道:“各位都知道,这位箫琴师是我特地从郡城请过来的,他这次除了给各位献上琴艺,还带过来郡城名医的补身方子,与各位分享。”


    张裕福一听就是精神一振,想离开的心顿时歇了。


    那年轻琴师站起身,笑道:“在下远道而来,总不能空着手拜见各位老爷,郡城里最近流行几道补身方子,我都带了来,”他伸手示意在座的看他面前桌上摆着的一溜托盘中的一个,“这里是菟丝子、五味子、芡实和牡蛎,服用时以白酒为药引,可固本补肾,”他又指向另一个托盘,“这是熟地、当归……。”


    本地虽说人口不少,但繁华程度与郡城没法比,郡城流行的,对镇上来说那是绝对的好东西。


    这琴师声音柔和,面容讨喜,一个个药方说过去,众人这才纷纷真心叫好,赶紧让随侍一一记录下来。


    等琴师介绍完,还围上去一个个托盘查看,从药材上撕下小块在嘴巴里嚼着,仿佛这样就把药效吃进了肚子似的。


    张裕福也感兴趣地凑上去,他来回看看尝尝,然后纳闷地指着边缘的一个托盘,问琴师道:“这里是什么,刚才怎么没听你说起?”


    琴师看看,“哦”了一声,“这是麻黄、芍药、川乌和甘草,服用能治疗寒湿关节疼痛,刚才听主人家说,这药方在镇上也常见,我就没做介绍。”


    张裕福点点头,心里挺高兴,觉得自己这次没白来,占到了便宜,他搓着手道:“这可都是好东西啊!”


    琴师笑了笑,说:“好东西也分怎么用,这些药材虽然都可以补身,但如若用不好,可能反而不如不用。”


    他这么一说,张裕福一下子紧张起来,问道:“箫先生何出此言?”


    琴师说:“有些药材本身是好东西,但放在一起却会相生相克,不可盲目一起服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张裕福问:“会有什么后果呢?”


    琴师指指他刚才问过的那个药方,说:“比如这一方,其中的川乌具有很好的去痛药效,但如果有人在服用川乌的同时,还使用消肿生肌的白及、白蔹等药材,那么对身体有益的好药材,就会变成毒药,服用的人轻则口舌发麻,浑身僵硬颤抖无力,头晕头痛,重则……。”


    张裕福越听越觉得与自己症状完全一样,只听得额上青筋直蹦,冷汗直冒,“重则怎样?”


    琴师看着他,手指在古琴一根琴弦上重重一拨,发出触目惊心的“当”的一声,让张裕福心头一跳。


    他继续道:“服用得多了,会没了性命。”


    张裕福大惊,脸上神色瞬间沉下来,连跟主家说一声都没顾上,咬着牙面目难看地就匆匆离开了。


    第64章 好哄


    二公子从外面回屋, 看见他的小夫郎正半伏在桌案上,很认真地在练字。前两日老账房说药柜上的字不清晰要重写,他可能猜出来李老夫人对简如将来的安排, 所以有些讨好的意思, 把这活交给他做。


    简如高兴极了,回家显摆,说自己练字有出息了, 二公子当然是跟着一起夸,小夫郎晚上躺下睡觉嘴角都放不下来。


    听见门口的动静, 简如扭头看过来, 待看清进门的人, 立刻眼睛一亮, 放下毛笔, 几步过来接过二公子脱下的外衫。


    二公子低头下去, 简如就特别乖巧地仰着脸迎上去,被亲了一下, 才去挂衣裳。


    他又给二公子倒杯水, 两人一起坐到桌案旁,简如着急地问:“怎么样?”


    二公子喝下一口水, 说:“很顺利。”


    简如松一口气, 在那想了一阵, 有些期盼地问, “那张老爷肯定不会放过害他的那两人吧?”


    二公子点头, 却又摇头,说:“张裕福是不会放过他们,张娇肯定躲不掉,但他如果聪明, 就会把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死保江茂才。”


    简如先是讶异,但很快想明白,说,“那两人看样子早已不是一条心,张娇还要牺牲自己保江茂才的话,是因为如果两人都进了大牢,就一点出去的希望都没有了。”


    二公子赞许地摸摸他脸侧,点头道:“是这样。”


    简如抱着手臂,认真劝自己,“不能急,慢慢来。”


    二公子缓缓道:“江茂才在外面日子也不会好过,狗急会跳墙,他下场也许会比张娇更惨。”


    简如听了,一时间觉得尤为解恨,但想到年少时这人的意气风发,再到现在这人的丑恶狼狈,不免有些心酸感慨。


    他正发呆,余光就注意到坐在身旁的人,衣袖微微动了一下,简如下意识抬头去看,就见二公子将茶杯放到桌案上,正侧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就和前几日晚上时一样。


    “你还是惦记着他?”二公子笑着问。


    简如一下子头皮都发麻,想起那晚上那一通折腾,身后又隐隐发疼,赶紧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坐到二公子大腿上,两手抱着他脖颈,脸蛋儿往人脸上来回蹭,又在他脸上到处亲,额头、眉心、鼻梁……,逮哪亲哪。


    一边又蹭又亲,一边又用软软的嗓音讨好道:“锦童,锦童,你最好了,全世界最好!”


    二公子不说话,微微仰头,任他动作,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椅子扶手上,另一只手圈在怀里哥儿的腰上,掌心贴在他腰侧,很慢地摩挲。


    夏日衣衫薄,简如只觉得对方掌心的热度透过衫子,烘烤着他腰侧那块皮肉,等烤熟了,恐怕就要被吃了。


    简如薄薄的身体轻颤,他小心地观察着二公子的神色,以前总觉得不好意思叫出来的称呼,现在也顾不上害羞了,他把脸埋进男人的颈窝,像小猫那样轻轻地蹭,在他耳边小小声地叫:“夫君……。”


    就这么一声,腰侧的手终于停下来不动了。


    简如感觉到二公子在低头看自己,他红着脸去看他,两张脸距离很近。


    简如撒娇:“要亲……。”


    二公子不为所动。


    简如咬着嘴唇,“夫君,亲亲我。”


    二公子这才又靠近些亲上他的嘴唇,简如特别卖力,从没这么乖过,送进来就品尝糖块儿似的含住,出去了也勾勾缠缠地主动跟着回去。


    过了好一阵,他坐在人怀里,两手捧着对方脸颊,眼睛湿润润的,痴迷地看着二公子,红红的嘴唇吐出湿热的情话来,“夫君最好看了,谁也比不上。”


    二公子垂眸定定看着他,眼瞳黑沉,“再好看,不还是会看腻?”


    又是这话,简如早就知道,当初两人才见面,他无心中的一句话就让对方记在心里这么久,二公子是真的很在意。


    他在心里腹诽对方是小气鬼,但脸上还是可怜巴巴、乖巧到不行的表情,“看不腻,一辈子都看不腻,等我们都老了,你就是个俊老头,我还是看不腻。”


    简如在这一刻,突然想明白了,因为当初两个人不是因为互相心悦而走到一起的,他又总夸二公子好看,他以为自己只是贪图他的外貌。二公子其实一直没有安全感,而江茂才的出现,算是他压在心里的情绪爆发的导火索。


    简如心疼地抱紧他,“不要因为那个小人生气,他不配。”


    两个人紧贴在一起,简如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渐渐不再那么紧绷,他抬头去看他,眨眨眼,说:“昨晚我做了个梦。”


    二公子看着他,低声问:“什么梦?”


    简如回答:“我梦见,有个很可爱的小孩一直跟着我,不停催我快一点。”


    二公子没明白,“嗯?”了一声。


    简如舔舔嘴唇,“他长得像你。”


    二公子怔了一下,脸上迅速红了起来。


    简如搂着他脖颈,额头贴着他额头,哑着嗓子说:“锦童,给我个孩子吧。”


    ……


    完事以后,简如懒洋洋地靠在床头,一脸的惬意满足。


    二公子不跟他生气时,光是那份体贴,简如都觉得自己是没法戒掉的。


    门被打开,是二公子端着一盘切好的寒瓜进来了。


    简如刚说要吃,正好井水里泡着一个,二公子就穿上衣衫去取了来。


    他把盘子放床边小桌上,然后把小桌子挪过去,好方便简如取用。


    简如却不肯动手,要喂着吃,二公子一点没有不耐烦,用勺子挖着一口一口喂给他。


    寒瓜寒凉,二公子不让简如多吃,自己跟他分吃完一块,就拿来布巾给两人擦嘴擦手,收拾好才回到床上。


    他一上去,简如就凑过来,靠在他肩膀上。


    二公子抬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问道:“疼不疼?”


    简如摇头,不过,他很快抬头控诉道:“上次可疼了我足足两天,两天都没去成医馆,别的大夫和伙计都以为我病了,我一去都来关心我,连大哥都问我,要不要给我开点补身的药,真是臊死了要!”


    二公子抿着嘴笑,脸也是红的。


    简如看着他,心里想,小气是够小气,但也好哄。


    第65章 二公子的坦白


    事情进展得很快, 第二天,冯庆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昨天官府来了很多人, 把张娇带走了。


    又过两天, 冯庆打听到了更具体的细节。说那江茂才曾被叫去问话,但到底是什么事都没有,又被放了回去。还说那张裕福是个聪明人, 估计来回一琢磨,就知道这两人肯定是串通好的, 又想起过去种种, 还有这两人是同村出来的却谎称兄弟, 心里头对那两人的关系和打算恐怕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一辈子打雀, 却险些被雀琢了眼睛, 气得够呛却苦于没有能把这江茂才咬死的证据。


    不过这人也不是好惹的, 冯庆说张老爷最近几日和镇上几个有名的混子见过,江茂才的日子不会好过。


    事情果然如二公子所预料得那样发展。有人跟他一起承担这事儿, 而且相当可靠, 简如心里头稳当得多,不再心焦, 只静等着变化。


    ……


    从街边一个小酒馆出来, 江茂才醉醺醺地和一个头发胡子乱糟糟的中年男人互相行礼, 奉承地笑着告辞。


    等看着那人手里拎着一个大包, 唱着小曲儿摇摇晃晃地走远, 江茂才脸上的笑容消失,眉头紧皱起来。


    这几天,他想了各种办法,找了所有能找到的关系, 想要到衙门疏通。他因为认字,在镇上最大的糕点铺子做过小管事儿的,和东家相处得不错,知道他在上面有点关系。


    而且通过这东家的关系,他和镇上一些富户也有过交往。


    可到如今,他上门求助,连主家人都看不到,都是被小厮或门房给挡在外面。


    那些人当年给他的笑脸,让江茂才以为是自己能力够强,得到人家的赏识,可现在他才明白,那不过是他以前东家的脸面。


    这些天,他费尽心思,也只结交上刚在酒馆一起喝酒的那个看牢的,那人不过是个听人话干活的,却也在他面前牛哄哄的。


    江茂才心里看不起对方,却不得不陪着笑脸哄着。


    他给张娇递东西还得靠这人。


    刚才他给那看牢的一大包吃食,他知道最终能到张娇手里的,可能也就十之一二,但这样也够了。


    张娇拿到吃食,就知道他还在外面想办法,不会把他咬出来。


    张娇进大牢前正犯病,江茂才本来还打算带些现成的药丸给他,但那看牢的说除了吃食衣物,别的绝对不能带,就只好作罢。


    想到这里,江茂才眼睛里微红。


    他不是什么天生的豺狼虎豹性子,如果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他又怎么会把自己的情人献出去,只为铤而走险谋取财物呢。


    自己明明样样都不比镇上那些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差,只亏在出身不好上,他实在不甘心。


    想到村里那个家,江茂才站在月色里,一时不知道自己能去哪。他现在不敢回村,回去债主就要找上门,父母又要大哭大闹。


    又怕张娇还活着的事传开了,村正来质问他。


    他身上钱财已经不多,还有用处,不能去住客栈。


    江茂才站在街头想了想,决定去偏僻的巷子角落里对付一宿。


    他这么想着,才走进一个暗巷,后面就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江茂才诧异地回头去看,就见四五个人快步走过来,头儿上那个壮汉低声问道:“你是江茂才?”


    江茂才觉出不好,撒腿就要跑,可已经被堵在巷子里,跑不掉了。


    那几人劈头盖脸地就朝他打过来。


    江茂才虽然是穷出身,但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顿时被打得哀嚎出声,连忙喊救命。


    但嘴巴很快就被捂住,一点动静也发不出来,时候晚了,也没人经过。


    等那几个壮汉终于放开他,从巷子里快步离开后,江茂才浑身疼得眼前发黑,他觉得鼻子下一热,费力地颤巍巍抬手去摸,借着月光,看见手上鲜红的血,他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被扯烂的衣裳,和斑斑的血迹,在强烈的耳鸣声中,他呆坐好一阵。


    “这样不行,这样不行……。”江茂才喃喃重复着这句话,他从地上艰难地站起来,从腰带里摸出钱袋子,终于,咬着牙,眼睛血红着,做出了决定。


    他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尽量让它看上去稍微像点样,然后,攥紧那钱袋子,往镇子西边走去。


    在镇子西郊,有一个黑市,听说都是作奸犯科的逃犯和山匪还有边关熬不下去的逃兵在那做买卖。


    以前江茂才不敢去,但今天,他决定豁出去了。


    ……


    隔两天,狱中,张娇浑身脏乱倚靠在角落里,要不是胸口还有起伏,几乎让人以为他已经死了。


    喀拉,是外面的铁门被打开,随即有脚步声接近。


    微弱的光亮中,一个头发胡子乱糟糟的中年男人走到他面前,将一个油纸包噗的一声扔在他面前,就转身走开。


    张娇一下子扑过去,抓住那油纸包,手指颤抖地小心打开,发现里面是个暄软的白面包子。


    张娇眼睛湿润了,弯起嘴角笑了一下,他珍惜地将那个包子塞入口中,小口小口地品尝,只觉得这肉包子比以前他吃过的都要香。


    吃到一小半时,牙齿咬到了什么硬的东西,张娇心里一动,连忙将拿那东西取出来,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出那是一个小纸团。


    张娇四处看了看,见看牢的没看这里,连忙将纸团打开,只见里面是一粒黑色的小药丸,药丸下面,纸张上写着蝇头大的三个小字。


    他跟江茂才学过一段时间字,常用的都认得。他眯着眼睛,凑近了仔细看,终于看清那三个小字,写的是“假死药”。


    ……


    又过两天,李家医馆里,简如正在药柜那边忙活,间隙里他朝诊室那边看,见二公子的诊室是空的,人还没回来。


    最近二公子出去的时候多,是为了打听消息。


    冯庆是最近两年回镇上老家的,人脉不是太多,衙门的事他更是插不上手。


    二公子因为身体不好,不大参与家外头的人际来往,但到底是打小长大的地方,家里常来往的都认识。


    他这几天就是找李老大夫当年处下的善缘,探听些消息。


    可往日最晚申时二公子就该回了,今天却左等右等没见人。


    等过了申时,太阳就该落山了。


    简如有些担心,他找借口跟老账房说了一声,出门在街上张望。


    这会儿街上没有天大亮时热闹,从头能看到尾,都没见到他熟悉的那个人。


    二公子如果先回家的话,就算自己不来,也会让小宁过来跟自己说一声。


    简如皱起眉头,去他们偶尔坐坐的茶楼看看,又去二公子喜欢的那家书局瞅瞅,这么来回找了几家,都落了空。


    兴许是在哪个叔伯家还没出来,人家留他吃晚饭了,简如想着,如果是这样,那家会派小厮过来知会一声,他可以回去再等等。


    他这么想着,就往回走,走到医馆旁的巷子,看见后身那座石桥时,简如像是若有所感,停住脚步,往那巷子里拐进去。


    穿过巷子,来到医馆后身,那条波光粼粼的小河边上,一个身姿飘逸的年轻男人,正背对着这边站在那里。


    他身上的衣裳,是简如早上特意给他挑的,和平日看诊时的便服不一样,要正式华丽许多,正适合去大户人家登门拜访穿。


    风吹过去,带起衣角飞舞,二公子应该是听见了动静,转头看了过来,一张好看的脸上,有些说不出的沉郁,静静望着走近的身子单薄的哥儿。


    简如在他身旁停住脚步,看看脚下的河水。


    这条小河不宽,秋冬甚至会断流,夏季雨水多了,才有了条河水的样子。


    水底有春天时长出来的绿草,水面涨上来后,就都被淹没进去,泡成到黏腻的浓绿色,随着水流一飘一荡的。


    简如歪着头去看二公子,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在这?”


    二公子嘴唇动了动,说:“张娇死了。”


    简如睁大眼睛,呆滞住。


    二公子继续道:“江茂才贿赂了牢头,送吃食进去给张娇,他在吃食里藏了一丸药,外面包着一张写着‘假死药’的字条。张娇只能相信他,把那药丸吃下去,当晚就咽了气,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儿,把那张字条藏在了监牢里的水碗底下。”


    他看着简如,“牢头后来发现了字条,江茂才被抓,他逃不过了。”


    简如缓缓蹲下,两手抱着膝盖,看着河面发呆。


    过一阵,他轻轻地说:“奇怪,我好像并不觉得高兴,甚至……还有一点难过。”


    二公子也蹲下来,简如连忙去扯他的衣摆,怕沾到河岸上的泥,帮他挽上去,二公子就配合地抱在腿上。


    就这么一下,气氛就莫名轻松了不少。


    二公子笑了一下,简如也笑。


    二公子说:“做了坏事,总要偿还的。”


    简如皱皱鼻子,胡乱挥挥手,像要把不好的情绪都赶走,说:“你说得对。人不能矫情,他们要是还好好地天天在镇上来回晃,我才是要担心以后要倒霉。”


    “不想他们了,”简如摇摇头,看向身旁的年轻男人,观察着他的神色,轻声问,“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不高兴吗?”


    二公子说:“我在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会厌恶我。”


    “我为什么要厌恶你?”简如奇怪地问。


    二公子不吭声了。


    简如想到了什么,迟疑地问:“你以前说瞒着我的事,现在能说吗?”


    二公子点头,“嗯。”


    简如挪挪位置,稍微侧过来些,看着他。


    夕阳坠落山头,红光照耀在河面上。


    二公子垂着眼皮,目光沉寂地望着河水,说:“当年被老三带去别庄那个晚上,我从花厅跑出去,把服了那药的孙玉霜锁在门里面。”


    简如点头,这事二公子跟他说过,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又提起来。


    二公子继续道:“之前,我跟你说,我把那门钥匙藏起来,就离开别庄,让他自己喝水熬过去,”他喉结动了动,“这话,是骗你的。”


    简如惊讶地睁大眼睛,听见二公子用慢悠悠的语速接着道:“老三那晚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那门钥匙,是我给他的,也是我,把他搀扶到花厅门前的。”


    二公子抬眼看简如,“孙玉霜之所以不得不嫁给二叔家老三,是被我设计的 。”


    第66章 河边


    简如嘴巴动了动, “为什么?”


    二公子说:“因为,那天我离开花厅时,孙玉霜说, 不管我是否离开, 第二天他都会和人说我们之间不清白,他必定要嫁进李家。”


    “而老三他……,小时候他混, 我当他是不懂事,但他明知道孙玉霜的打算, 却还是把我骗出来, 帮他做局。”


    二公子看着河水下的腐植笑, “老三愿意帮孙玉霜, 必定对他有所图。三哥也姓李, 二叔家也是李家, 这怎么能不说是两全其美,各自得偿所愿呢!”


    简如眨两下眼睛, 特别诚挚地说:“上天真是不公平, 为什么你长这么好看,还这么聪明呢?”


    二公子嘴角的笑僵住, 他怔了怔, 看向身边的人, “你不觉得我过分了吗?”


    简如摇头, 重复二公子刚说过的话, “做了坏事,总要偿还的。”


    二公子定定看他半晌。


    简如抿抿嘴角,一只手去拨弄地上的草叶,“其实, 我恨不得姓江的下场更惨些,最好被剥皮切肉才好,但我不敢告诉你,怕你觉得我不够良善。”


    闻言,二公子却轻轻叹口气。


    简如扭头去看他,“怎么了?”


    二公子说:“剥皮切肉,其实是有机会的,可惜了。”


    简如“啊?”一声。


    二公子说:“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我本来做的布置都没用上。”


    简如问他本来的打算,二公子不肯说,简如问急了,他才含糊着说道:“过几天,有一趟镖会在镇上休整,押运的是送往边关的官银……。”


    这回,是睁大眼的简如捂住他的嘴。


    二公子漂亮的眼睛望着他,简如吓得心跳飞快,说:“你真是胡闹!”


    二公子拿下他的手,攥在自己手心里。


    简如一把甩开他的手,紧皱着眉,“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必须得跟我商量。”


    二公子看着自己空着的手,嘴角紧绷,点头,“嗯。”


    简如这才把手塞回他手心,二公子神情放松了些,紧紧握着。


    简如斜着眼说:“大姐早说了,你从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我早看出什么儒雅谦逊、温和有礼都是装相的。”


    二公子听了只是笑,握着他的手倒是一点不肯松。


    过一阵,简如想起什么,“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二公子沉默一阵,点点头,“嗯。”


    简如被气笑了,“那你要不要现在都一口气说出来?”


    二公子垂下眼皮,这回沉默了很久。


    简如拿他没辙,想放弃了,二公子却又抬眼看他,说:“我……。”


    简如摆手阻止他,“还是那句话,不着急,以后想说的时候再说。”


    二公子听了,还真就闭上嘴不说了。


    简如被气得在他额上轻点了点,二公子又把他这只手也握住,两人脸对脸的,互相看了许久。夫君太好看的弊端就在这里了,简如发现自己根本不忍心责怪他。


    “想在河边走走吗?”二公子轻声问。


    简如点头,“嗯。”


    夫夫两站起身,简如腿蹲麻了,让二公子帮他按了一阵,才能走动。


    两人在夕阳下河沿上溜达,河水淙淙流过,蛙鸣声渐起,傍晚的风掠过脸庞,缓缓的,很舒服。


    简如感觉到自己衣袖下的手被碰了碰,然后被握住。


    简如脸蛋红扑扑,小声说:“别让人看见。”


    二公子也小声说:“衣袖挡着,看不见。”


    两人走了一阵,二公子问:“你……真的不会怕我,或是厌恶我吗?以前老三说,我本性恶劣,时间久了谁都受不了我。”


    简如咬牙,“你听他瞎说,他那是嫉妒!”他拍拍二公子肩头,“咱们两口子总得有个厉害的,有你在,我看以后谁敢惹我,惹我你就替我出气!”


    二公子不知道被那个词取悦了,笑着说:“行,我帮你出气。”


    简如用额头轻撞他的肩膀,“我以后都靠你了。”


    二公子看着他,说:“好。”


    ……


    李童生家里一处相对独立的小宅院里,李青兰正坐在葡萄架子下的阴凉里看书,她小弟夫郎养的狸花猫儿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进来,贪凉地睡在阴凉里她的脚边上,睡得呼噜噜的。


    青兰弯下腰去轻轻抚摸它身上的茸毛,它睁开眼睛看看,就困地打个哈欠,翻了个身又闭上那双猫眼睡着了。


    青兰笑笑,不再打扰它,专心地看手里的话本。


    这话本讲的是一对情人被双方父母阻挠,劳燕分飞后,又经历各种磨难,好不容易在一起的故事。


    青兰正看到他们久别后的重逢,看得眼泪汪汪,不住拿帕子抹眼泪。


    就在这时,她听见院墙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诧异地抬头去看,就见一双手扒在院墙上,青兰愣了愣,刚觉得这双手有些熟悉,就看见她夫君的脸从墙后冒出来,看见她时也是一怔,继而笑了一下。


    青兰连忙起身走过去,把脚边的睡着的猫惊醒了也顾不上。


    她爹性子向来谨慎,家里院墙修得比别人家都高一截,这要是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锦丰见她过来,尴尬地道:“我不知道你在院子里。”


    青兰急道:“昨儿你不是才来过吗,这是做什么,赶快下去,别摔了。”


    李锦丰笑着道:“我正要去医馆,路上来给你送些糕点,从大门进岳父恐怕又要来问你,我就想着给你放靠院墙的树杈上,你出来散步就能看到。”


    说着,他就伸进来一只手,将一个油纸包递进来。


    青兰连忙惦着脚接到手里,急道:“好了好了,我拿到了,快下去吧。”


    李锦丰笑道:“没事的,我求了小弟院里的小宁跟我一起,他在底下扶着我呢!”


    他这话刚说完,青兰就听见院墙外,那十几岁的小男孩道:“大夫人,小宁给您请安了,”然后,那孩子又嚷道,“大公子,您快着点儿吧,我快扶不住啦。”


    青兰听了,捂着嘴笑。


    墙头上的李锦丰这会儿也觉得自己挺荒唐,挠了挠头顶,说:“青兰,那我先去医馆了。”


    青兰想到什么,说:“等等。”


    她连忙跑回葡萄架那边,放下油纸包,拿起石桌上的剪刀,利落地咔擦咔擦剪掉两大串绿水晶一样的葡萄串来,又放下剪刀跑回院墙边,惦着脚把那两串葡萄递上去,说:“这个给小宁吃。”


    李锦丰答应了一声,底下小宁嚷:“谢谢大夫人。”


    青兰仰头看着夫君,小声说:“你也吃。”


    李锦丰笑着“哎”一声,夫妻两隔着院墙看了一阵,直到小宁又在底下抗议,大公子才从院墙上跳落下去。


    人都下去了,隔着院墙,青兰听见李锦丰说:“改天我再来看你。”


    青兰担忧道:“可别再爬这院墙了。”


    李锦丰说:“我也不想,可岳父他……。”


    他正说到这里,青兰就听见身后宅院小门那里,传来老者的咳嗽声,一听就是她爹的动静。


    与此同时,院墙外李锦丰匆匆说了一句,“我走了。”随后就传来纷乱的脚步声,逃命似的。


    青兰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第67章 大嫂回家


    早上吃完饭, 一家子人聚在主屋里给老太太请安,顺便坐一起喝茶唠嗑。


    大厨房的王婆子用葱姜和花椒煮了一大锅菱角,这会儿晾凉了, 正好吃。


    这东西不好剥, 二公子去取了钳子过来,在每个菱角脐部夹一下,就很容易掰开。他动作利落, 不大会儿就夹出来许多,放进简如特意拿过来的空盘子里, 大伙儿吃得省事许多。


    二公子手被占着, 简如剥开一个菱角, 自己吃一口, 要往他嘴里塞两口。


    大姐锦慧看见了, 就扒住她娘耳朵, 小声说悄悄话,说完就哈哈笑, 被李老夫人在她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


    赵品趁着起身拿菱角的动作, 悄悄在她胳膊上被拧的地方安抚地揉一下,被锦慧不耐烦地推到一边去, 赵品也不气, 坐回去就在那笑。


    锦慧想起什么, 眼睛泛起八卦的亮光, 跟大家伙儿说:“对了, 你们听说这几天那老张家的事了吗?”


    简如剥菱角的手停了一下,看二公子一眼,二公子嘴角含笑看他,不动声色。


    李老夫人问:“是那个住后街的张裕福?他夫人以前总来咱们医馆抓药, 可惜前两年冬天还是没熬过去,早早没了。”


    锦慧点头,“就是他,这家伙人老心不老,不肯消停,前些日子听说悄么地娶了个年轻的续弦进门,结果没乐呵几天,那续弦竟然奔着谋财害命来的,再晚发现几天,他就得着了人家的道,一命呜呼了!”


    李老夫人说:“还有这种事儿?”


    锦慧说:“可不嘛,医馆里都传开了,还说那年轻的续弦有个情人,这事儿就是那情人鼓捣他干的,这事东窗事发以后,那续弦不知怎么就死在大牢里,现下,那情人也被抓紧大牢里关着去了。”


    李老夫人捂着胸口,说:“咱们镇上竟然还有这么穷凶极恶之人!”


    锦丰在一边点点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那人在咱家大医馆开过药,衙役还特意来查过。”


    李老夫人一听,连忙问:“不会有咱们什么麻烦吧?”


    锦丰摇头,“跟咱们没关系,您放心,查完就走了,再没来过。”


    锦慧说:“听说,这些日子,那人就要被押解去郡城,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判?”


    锦和手上擎着本医书,哼一声,“还能怎么判,最晚活到今年秋后了。”


    锦慧“啧”一声,说:“年纪轻轻的,何必呢!”


    李老夫人说:“这回张裕福能消停下来了。”


    锦慧笑道:“消停什么啊,昨儿还来咱家医馆来瞧病呢。”


    “瞧什么病?”李老夫人问。


    锦慧说:“他新抬了个家里的丫鬟当妾,要开些那啥的药,说得抓紧生个儿子,省的别人惦记他家产呢。”


    李老夫人听了直摇头,说:“一大早的,不说这些晦气玩意儿。”


    她看向锦丰,问:“医馆的事儿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吧?”


    锦丰再有三四天就要去郡城进药材,他点点头,看向小弟和小弟夫郎,说:“我离开这段日子,就得小弟和小如多费心了。”


    简如说:“大哥放心,要是病患多忙不过来,我就去大姐那边借人,左右十余天您就回来了。”


    锦丰点头。


    锦慧问:“你和青兰怎么样了,我看你天天往岳家跑,人家没嫌烦把你用笤帚打出来啊?”


    锦丰神情有些不好意思,“青兰说,明天回来帮我收拾出门的行李。”


    锦慧嘴巴张了张,欣喜地看向她娘。


    李老夫人低头直抹眼泪,埋怨道:“你不早说!”又赶紧叫金婆婆,“你去跟厨房说,明儿加菜,加两个,不,加六个菜,都做青兰爱吃的!”


    金婆婆高兴地答应了一声,就出门去。


    简如也开心地合不拢嘴,说:“大嫂喜欢吃寒瓜,明儿我去街上挑个又大又甜的!”


    看得出锦丰心情很好,前些日子的阴郁都一扫而空了。


    锦容放下医书,看他一眼,提醒道:“孩子的事你们怎么打算的,这个问题解决不了,以后还是不消停。”


    锦丰说:“我和青兰说好了,去抱养一个回来。”


    李老夫人听了,说:“也好。”


    锦慧说:“那我得空去老房子那边给你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锦丰说:“劳烦大姐了。”


    第二天上午,李锦丰就没去医馆,而是驾马车去岳父家接人。李老夫人给他带了不少礼在车上,就跟当年带着妻子回门时差不多。


    在岳家坐一阵,说说话,把礼都送了,青兰收拾好包袱,就跟他一起出门去。


    她之前只是跟父亲说,在家里小住一段日子,没提夫妻两吵架的事,但李父不是个傻的,怎会看不出,只是没戳破罢了。


    如今女婿上门接人,他嘱咐道:“两人好好过日子吧。”


    锦丰鞠躬道:“是,这些日子给您和岳母添麻烦了。”


    李父摇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必跟我客气,只是,”他看向自己女儿,绷紧了脸色,“孩子必须得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他还没说完,青兰已经变了脸色。


    锦丰向前一步,挡在妻子面前,正色道:“岳父,劳烦您以后不要和青兰再提这些,有没有孩子不是她的事,您要催便来催我。”


    “再说,我们已经决定去乡下领养一个回来,只是还需要工夫慢慢找合适的。”


    李父本来面有愠色,听到后面这句,才稍稍缓和道:“我也不是不通情理,哼,你们的事,我以后不管了!”


    说完,就转身迈步进院子去了,明显是生气了。


    锦丰转身揽住妻子的腰,垂着头观察她神色,青兰冲他摇摇头,意思是自己没事。


    李青正说:“姐姐,姐夫,你们甭管他,回去便是,过两日他自己想明白就好了。”


    锦丰夫妻两和青正告辞,锦丰扶着青兰上车,自己坐到她旁边,小宁吆喝一声,马车嗒嗒地行驶起来。


    锦丰见青兰包袱简单,说:“夏天家里做了里外两套薄衣衫,我按着以前的尺寸报给裁缝,把你的也都做出来了,在屋里柜子放着呢。”


    青兰有些意外,问:“你知道我的尺寸?”


    锦丰点头,“知道。”


    青兰看着他,目光闪动,锦丰握住她的手,说:“以前是我错了,你的事其实我都记得,只是总觉得时间还多,总要顾着面子顾着关系,顾着其他的事,导致把你忽略了,以后我都会改。”


    锦丰抬手去抹青兰眼角的泪水,青兰说:“上次在老房子的事,是我伤了你的心,我也跟你道歉,原谅我好吗?”


    锦丰说:“好。”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到李家门口了才分开。


    晚饭时,一大家子人都来主屋吃饭了。


    饭吃得差不多,李老夫人起身道:“我年岁大了,家里医馆两边的事儿也快管不动了,以后,这个家,就交给青兰当。”


    青兰讶异地站起身,叫了声“娘”。


    李老夫人说:“青兰啊,这两天我就把家当都交给你,以后这个家上上下下,吃什么做几件衣裳,添置什么东西,发放月钱这些,都归你管。“””


    青兰急道:“我怕我做不好……。”


    李老夫人说:“你不用怕,我带着你做一阵,你就都会了。”


    锦丰也劝道:“娘交给你做,你就试试看。”


    简如说:“大嫂,你肯定没问题的。”


    锦慧笑道:“以后啊,看来以后我得溜须着我大弟媳妇儿了。”


    青兰脸上红了,终于点头道:“好,我会努力学着当好这个家的。”


    ……


    过两天,简如就听说那江茂才明天就要被押解到郡城府衙去。


    二公子问他要不要去看看,简如摇头,说:“没什么可看的。”


    江茂才和张娇的事,村里肯定也都知道了,不知道被那些村民传成什么样儿,自己不知道有没有被编排进去,不过简如已经不大在乎。


    还有江茂才的爹娘会怎样,简如也完全不关心。


    自打得知他被抓的消息以后,简如就彻底放下了。


    他的心已经很满,没地方放过去那些烂糟糟的事,再不关心无关之人的死活。


    简如像个内里柔软、周身刺儿并不尖利的小刺猬,命运让他身受苦难,他凭着坚韧和乐观,闯过一个又一个难关。


    他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变得愤懑,还是以充满期待的心情,站在这个点上眺望着未来的人生。


    这是一个充满生命力的人,二公子想,他轻轻抚了抚简如的额发,说:“想出去走走吗,明天我们去西郊灵明寺。”


    简如问:“不去医馆了?”


    二公子点头,“大哥大后天走,明天咱两还能忙里偷个闲,去吗?”


    简如高兴了,点点头,说:“去。”


    二公子就笑道:“好,我去安排。”


    第68章 出行


    隔天, 夫夫两人就去了灵明寺,爬山爬到中途,还在山坡上亭子里煮茶吃点心赏景, 有同样到山上寺庙烧香拜佛的路人经过歇脚, 被简如招呼着一起坐下吃喝,天南海北地坐一起胡侃瞎聊,都颇为尽兴。


    到寺庙里, 上完香之后,中午他们就在寺庙里吃的斋饭, 饭后帮寺庙做了些洒扫的活, 又听庙里的和尚念了一段经, 这才下山去。


    这之后的第二天,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李锦丰带上医馆的两个伙计, 便出发往郡城去了。


    他们这次是跟镇上的商队同行,都是去进货的, 以前也一起走过, 都算熟悉,能互相照应着, 而且随行的还有懂功夫的保镖, 倒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只是李青兰才回来没几日, 夫妻两自然是舍不得分开。


    锦丰还担心青兰自己在家, 怕是要像以前一样胡思乱想。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了, 青兰现在跟着李老夫人学着管家,天天忙得很,她连出门在外的夫君都没太多时间去惦记。


    锦丰一走,李老夫人就让人把锦和那屋好好拾掇了一番, 把屋里陈旧的家具给换一遍,还让王婆子早早跟市集摊贩打了招呼,预定上几只鸭子,到时候给锦和做她爱喝的老鸭汤。


    最近李家什么都顺心,每天早上请安时,主屋里都一片欢声笑语,喜气洋洋的。


    可是没高兴多久,郡城那边还是出了变故。


    本来这一趟来回行程估计也就十余天,十多天后,商队回来了,那两个伙计也跟商队一起,把在郡城进的药材稳妥带了回来,只是大公子李锦丰却没和他们一起回来。


    那两个伙计说大公子被事情耽误了,要晚个三五天,还把锦丰托他们两带回来的信给了老夫人。


    因为要接收药材和做盘点,这会儿二姐锦容,还有二公子和简如都在。


    李老夫人打开那封信,匆匆看过一遍,脸色越来越差,看完之后,竟气得眼圈儿都红了。


    简如着急地问:“娘,您怎么了?”


    李老夫人把信给他,他和二公子还有锦容一起匆匆看完。


    简如神色也凝重起来,他说:“娘,这会儿太阳大,咱们先进屋,一会儿再料理这些药材。”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怕要被外人看了笑话。李老夫人强忍着难过点点头,简如和锦容搀扶着她进到后堂一间屋子,门才关上,李老夫人就流出眼泪来,捂着心口说:“我苦命的锦和啊,怎么就摊上这样的婆家!”


    原来锦丰这次到郡城去接人,锦和婆家明知道她娘家大哥要来,却是闭门不出,晾着锦丰。


    锦和只觉得对大哥亏欠,哭了一次又一次,却还是强忍着什么都不肯说。


    后来是锦丰留个心眼儿,私下给她家的仆役些好处打听,才知道,正好是他出发的时候,这家人闹了一大场。


    那对儿公婆不知道听信了谁的谗言,言之凿凿锦和这次回家名义上是为祭拜父亲,实际是要改嫁,说李家那边已经找好了下家。


    又说他们儿子离世时,锦和就想回娘家改嫁,这几年是图他们的家产,才装作尽心尽意照顾他们,不肯离开。还说要不是有这心思,怎么会甘愿年纪轻轻蹉跎青春,给他们儿子守这无望的寡,照顾他们两个老的。


    但见老夫妻两身体都硬朗,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才有了离开的心思。


    在锦丰到之前,那老头老太指着锦和的鼻子,细数她的罪状,把锦和一心一意的照顾都贬斥为有利可图的装模作样,骂得很狠,家里仆役都不避讳,就算是对仇人也不过如此了。


    锦和天性善良温柔,被这么对待,却还是想和公婆解释清楚,但嗓子说哑了也没用。


    锦丰知道后,自然是气愤不已,找锦和逼问,才知晓,原来这竟不是第一次闹了,只是以前没这么严重。


    以往锦和要回娘家,那对儿公婆就经常都身体不适,不让她走,却原来都是借口,那是对锦和和李家猜忌,才不想她回去。


    锦丰在信里说,他要把这事情处理明白,才带锦和回来,预计要再多停留个三五天。


    李老夫人看完信,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冲去郡城,撕了那公婆的嘴。


    只是连去信怕是都来不及,只能坐在家里干等。


    家里头几个儿女和媳妇、夫郎都竭力劝她宽心,哄她高兴,可当娘的,哪里看得了女儿受这样的委屈,想起来就要哭一场,替小女儿不值。


    她还在正堂指着李老大夫的牌位骂了一通,骂他当年瞎了眼,非说那家的儿子宽厚仁德,将来必然会对锦和好,把锦和嫁去那么远。


    结果没想到,那男子倒是好,可他短命,他那父母又不是人。


    李老夫人哭道:“你要是在天上有灵,你就保佑那两没良心的老头老太早早死干净,保佑锦和顺顺当当,以后再不要受这样的苦楚。”


    说着,她哭嚎道:“我的女儿啊,娘可疼死了。”


    众人把跌坐在地的老太太扶回屋里躺着。


    二公子给她娘开了去火宽心的药,好不容易撑到五天后锦丰回来。


    可他是一个人回来的。


    李老夫人盼星星盼月亮,却没把人盼回来,顿时更是悲愤。


    锦丰说,锦和不肯和他走,说这样走了,就坐实了公婆的说法。


    锦和脾气虽好,但骨子里有李家人的倔强。


    李老夫人气得够呛,气小女儿不懂变通迂腐,但心里却多少好受了些。锦和不走,说明她没被这事压垮,自己心里还有主意。


    但李老夫人不可能干看着女儿受苦,她在家琢磨了两日,还是要锦丰和二叔家老大一起,再去一趟郡城。


    这次宁可彻底决裂,也说什么都要把锦和带回来,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二叔家老大那边都说好了,不日就要出发,可临走又出了变故。


    这天早上,大家伙儿都在主屋商量锦丰第二天去郡城的事,大嫂李青兰突然就呕了一声,忍也忍不了,竟吐了出来。


    锦丰连忙起身搀扶住妻子,简如反应很快,倒了温水递过去。


    几个婆子七手八脚地很快把地上都收拾好。


    李老夫人急得够呛,说:“哎呦,这是怎么了,赶紧扶着坐下。”


    锦丰脸色难看地让青兰坐到椅子上,漱口擦净以后,就替她诊脉。


    结果诊了好半天,锦丰的脸色越来越怪,青兰惴惴不安地,问:“我怎么了?”


    锦丰不说话,只是脸上现出喜色,定定看着她。


    李老夫人在旁边急得够呛,锦慧嫌大弟弟磨叽,一把把他推开,自己探上弟媳的手腕,不大会儿,锦慧就睁大了眼睛,露出惊喜之色,看向自己的娘,说:“青兰有喜了。”


    这话一出口,家里人都是又惊又喜。


    锦慧在心里算算日子,这孩子是青兰还没回来就怀上的,不由得取笑地在锦丰额上点点。


    锦丰是家里的长子,在兄弟姐妹面前,一向很有大哥的庄重样子,这会儿也不由得有些窘迫,但又喜不自禁,表情顿时有些奇怪。


    青兰笑着拍了他手臂一下,他才调整好表情。


    有了这个意外,李老夫人心情好了不少。


    只是第二天出行的事就麻烦了。


    锦丰肯定是不能离家,上次青兰小产的事还历历在目,他现在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她身旁,哪里还舍得把孕妻独自留在家里。


    也不能让二叔家老大独自去郡城,人家是帮忙的,总不能把事情都推给他。再说到了郡城,那对儿公婆还不知道有什么幺蛾子,得李家自己人过去说话才有分量。


    大伙正坐在一起又喜又愁的时候,二公子站起身,说:“我去走一趟吧。”


    李老夫人第一反应就是坚决不同意。


    锦慧劝道:“其实我早就想说,小弟去比锦丰更合适,锦丰性子太板正,到那边斗不过那两个老妖怪,要不然上次去就已经把事情解决完,锦和现在都该在家了。”


    李老夫人还是不同意,“锦和这还没回来,那路上缺医少药的,幺儿要身子不舒坦,再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锦容在旁边道:“他扛得住。”


    锦容是家里医术最好的,一锤定音。


    李老夫人踌躇了,最后说:“我不管了,”她看向简如,“小如,这事儿你说了算,你说,你放心让他去吗?”


    简如站起身,看看二公子,二公子冲他笑了笑。


    二公子还从没出过这么远的门,简如当然担心,可好不容易李老夫人不大拘束着他了,简如不想做二公子人生的第二道枷锁。


    再说,大哥和大嫂好不容易和好,家里的事不能再总让大哥去承担,随着二公子身体越来越好,以后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医馆,里里外外的,他肯定要比过去多操心的。


    于是,简如特坚决地道:“娘,我同意。”


    这下李老夫人没了话说,只能同意了。


    锦慧劝道:“有二叔家大哥在,他办事稳妥,小宁清楚小弟的生活习惯,让他也跟着一起去照顾着,您就放心吧。”


    ……


    晚上回屋,简如着急忙慌帮二公子收拾行李。


    这说走就走,准备时间太短。


    路上不一定每天都能碰上宿头,就算有客栈条件也未必好,简如让小宁烧了热水,让他们都在家好好洗洗。


    简如自己则在小院的厨房烙发面饼,炖虾酱。


    出门在外得随身带着吃食。


    简如烙的这饼凉下来也松软,还不容易坏,这样热的天气,也能吃上两三天,路上用火烤了夹上虾酱,咸鲜香,百吃不厌。


    兴许是烙饼时荤油腥腻,也可能是在主屋那会儿被大嫂影响的,简如烙饼时,总觉得反胃,胃里不大舒服。


    以往他烙饼时,自己空口就能吃一张饼,这会儿却毫无食欲。


    不过简如也就呕两下就舒坦了,他便没当回事儿。


    二公子洗完,他也忙完,就着热水自己也洗了个澡,把一身油腻都洗净。


    夜深了,夫夫脸对脸地躺在床上,都舍不得睡觉,温声细语地说体己话。


    简如手里抓着二公子的发尾,说:“路上有啥不舒坦的,就跟二叔家大哥说,千万别逞强,三姐心里有谱,你们不用特别着急。”


    二公子“嗯”一声。


    简如又嘱咐,“吃用都在马车上,哪个放在哪里,小宁都知道,厚衣袍也带了两件,雨披也在,下雨阴天时你记得让他找出来给你罩在外头。”


    二公子说:“好。”


    简如又想起什么,“常用的药材和小药炉子也在马车上,你自己就是大夫,觉得不对,就赶紧让小宁给你熬药。”


    二公子点头答应,“行,还有吗?”


    简如想了想,“路上你把幂篱戴好,别随便摘下来。”


    二公子奇怪地问:“为什么?”


    简如探出手去,轻轻摸他的脸颊,正色道:“你长得太好看了,让人惦记上岂不是要招惹是非?”


    二公子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他用额头贴着小脸紧绷的夫郎额头,离得近到不能再近了,说话时,嘴唇都要碰上,他笑道:“你是怕我被女子或哥儿山贼掳去吗?”


    简如“哼”一声,二公子就干脆亲上去,一边亲,他一边含含糊糊地说:“你放心,就算我被人掳去,没两天人家看出我本性,就要拿着扫帚把我赶出来。”


    “也只有你把我当宝,能受得了我。”


    简如脸红红的,不服气道:“瞎说,你明明哪哪都好。”


    二公子忍不住笑,心里特别服帖,把他揽进怀里,低头去亲他。


    两人天天都要亲,早就亲出经验来,二公子才凑过来,简如已经微微张开嘴唇迎着,都知道怎么能让彼此舒服。


    唇舌交缠间,二公子有些激动,但顾虑到第二天还要早起,而且简如已经忙累了一晚上,就还是控制着自己。


    简如伸手下去时,他初时还拦着,但一旦被握住了,他又根本无法抗拒,到底是这么半推半就地解决了。


    完事儿以后,他睡得特别踏实。


    第二天早上,二公子醒来时,小夫郎已经把他出门的准备都做好了,只等他穿好衣裳,吃完饭,就可以出发了。


    第69章 短暂分别


    吃早饭时, 简如不大说话,只是饭根本没吃几口,眼睛就看对面坐着的二公子了。


    二公子见他这样子, 心里酸酸软软的, 硬是跟照顾病中时那样,拿着勺子一口口喂他。


    夫夫两黏黏糊糊把饭吃完,衣裳也穿好, 外头小宁喊:“二老爷家的大公子到前院了。”


    简如一听,眼圈就红了, 眼看着就要哭, 二公子心疼得不行, 揽着他的腰才把他抱进怀里, 这可人疼的小夫郎就伸出两条细瘦的手臂, 跟藤蔓一样搂住他的脖颈, 垫着脚尖来亲他。


    二公子低头,亲他的嘴儿, 亲着亲着, 舌尖就尝到咸咸的泪水。


    简如很少哭,二公子心里一震, 微微弯腰, 一手托住他屁股, 把人从地上抱起来。


    简如两手紧紧搂着他脖颈, 脸埋在他颈窝, 二公子哄孩子那样轻轻来回晃,一下下亲他的耳廓和侧脸,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小如放心。”


    哄了一阵, 直到外面小宁又催,两人才分开。


    到前院时,大伙儿已经都在了,两人跟二叔家大哥打了招呼,马车里东西和备用的马都已经全准备好,李老夫人握着那哥俩的手,嘱咐了一通,就该出发了。


    二公子这时候看向简如,简如走上前,二公子在他手腕上重重一握,低声说一句“等我。”就松开手转身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嗒嗒地走远,简如心里空落落的,大嫂李青兰过来叫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青兰握着他的手,说:“只有你自己在屋,不值当开火,这十几日就在大厨房吃吧。”


    简如点头。


    青兰叹了口气,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我这胎来的不是时候……。”


    简如连忙抬手去捂她的嘴,“可不能这么说,让宝宝听见该不高兴了。”


    青兰忍不住笑,“它那么小,哪里听得到?”


    简如摇头,“那也不行,它能感觉到你的心情。”


    青兰说:“行吧,我不说,”她领着简如往前院走,“走吧,去我那屋帮我看看新绣的图样。”


    简如知道大嫂是想开解开解自己,便点点头,跟她去了。


    大嫂怀着身孕,虽不做费力的活了,但既然当着家,家里的大小事还是要问她。


    简如在她屋串门一个来时辰,眼看着一会儿王婆子过来问中午饭食安排,一会儿另一个婆子问仓房的门坏了,要不要叫人来修。


    简如担心她劳累,青兰笑道:“我闲着才要闲出病来,家里真正劳心的事还是娘替我担着,这些杂事不算什么。”


    “而且,你大哥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才说到这里,就听见门板一响,是大哥李锦丰推门进来了,叫了声“青兰,我回来了,”见简如在,就笑着道:“小如正好也在,我买了寒瓜回来,天气热解解暑。”


    简如问:“有身孕能吃寒瓜吗?”


    大哥笑道:“别贪多就行。”


    说着,他就把瓜放下,去外屋取刀来。


    简如去橱柜拿盘子过来,帮着忙活,三人坐在一起一边吃瓜,一边唠嗑。


    吃完以后,李锦丰把瓜皮和盘子都收拾干净,简如想起身帮忙,大哥拦着他,说:“你两说话,不用你管。”


    青兰拽着简如回桌旁,两人继续绣那花样儿。


    等李锦丰收拾完,就伸头进来说:“那我先回医馆,下午有空我就回来看看。”


    青兰说:“大热天的,你可别来回折腾了。”


    李锦丰笑道:“我愿意折腾。”


    他人都走了,青兰脸上笑意还没散。


    简如说:“大哥懂得心疼人了。”


    青兰笑道:“他到底还是个不细心的,不过我也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总想让他主动记得想着,也没必要非得让他改了性子,那样他也累。现在我都跟你学,有什么不开心的,就直接跟他说,想让他做什么,也直接支使他,我发现这样挺好,我们两都高兴。”


    简如见大嫂想通了,也替她高兴。


    中午简如就在大嫂这吃的饭,又陪她在院子里溜达消消食,然后就跟大嫂告辞回了小院。


    他本想回去换完衣裳就去医馆,但把外衫脱掉,坐在床沿时,这眼睛就怎么都睁不开了,困得直打哈欠。


    昨晚确实没大睡好,简如也不跟自己较劲,放下床帘,躺下就睡着了。


    只是他想着就睡一会,醒来却发现竟已过申时。


    这时再去医馆也待不了多久,简如干脆就不去了。


    二公子不在,屋子里空荡荡的。


    简如把早上忙得顾不上收拾的东西,都一一收拾好。


    又把纸笔拿出来,坐到桌旁认认真真地练字。


    练完字,简如坐在椅子上发呆,想着二公子这会儿应该到哪了,中午饭吃没吃上,路上好不好走。


    晚饭他是去大厨房取的饭,今晚王婆子做的炸肉丸子、清炒山药,还有韭菜炒河虾,主食是蒸的暄软的大馒头,都是简如平时爱吃的,可今晚不知道怎么的,吃进嘴里都觉得寡淡无味,但又舍不得剩饭,还是给硬吃下去了。


    只是到晚上,简如就着了罪,怎么躺都觉得这肚子里不舒服,到底上穿上鞋子,趿拉着出门去,才走到装垃圾的桶子那里,就一弯腰,哗啦啦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吐光了。


    吐完以后,简如就一点不难受,整个儿人舒坦得不得了,他把秽物都收拾好,漱口以后,又喝了点温水进去,这才躺下接着睡。


    这回很快就睡着,只是半夜又被饿醒,幸好小厨房还有剩下的烙饼,他扯着烙饼就着温水吃了小半张,觉得这饼特别香,吃完才躺下睡觉。


    这回是真睡踏实了,没再起来折腾。


    只是第二天晚上从医馆回来,吃晚饭时,简如怕烙饼坏了,拿出吃时,却发现昨晚还觉得香的饼,现在是闻一下都犯恶心,一口都吃不下。


    简如以为是饼子坏了,心里觉得可惜,可也不得不扔掉,好在剩的不多了。


    不过,这下他又担心起二公子拿走的饼子坏没坏,路上也不知道他能吃饱不。


    简如一个人躺在床上时,就想,原来夜里时思念最盛。


    他把二公子常翻的医书拿过来,虽然看不大懂,但摸着对方翻过的书页,就觉得心里舒坦。


    而且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觉睡过去,心里就没那么惦记。


    二公子的信是他离开后七八天才送到的。


    写信的日子已经是三四天前,那会儿他和二叔家大哥才到郡城,刚见到锦和。


    二公子说三姐一切都好,让娘不要担心,还说兴许是见李家两兄弟都来了,她公婆倒是比上次说话客气些,只是态度没变,还是那意思,说锦和不安好心云云。


    二公子让李老夫人放心,说他一定护好三姐,好好把她带回来。


    李老夫人看完这信,心情顿时好上不少。


    她见简如一直伸着脖子往自己手里看,不由得笑着拿出另一封信,说:“这封是你的,拿回去慢慢看去吧。”


    简如喜出望外地接过信,冲老夫人行了一礼,急匆匆就往外走,李老夫人眼看着他差点撞上门框,连忙喊道:“你可慢着点吧!”


    简如“哎”一声,人已经不见了。


    回到屋,简如小心地把信拆开,细细看了起来。


    他如今几乎没有不认识的字,二公子还刻意用简单易懂的大白话写的信,简如看得很顺畅。


    二公子在信上把从出发那天,到到达郡城路上的所见所闻都讲了一遍,他讲的都是趣事,简如看着看着,就不时被逗笑。


    不过他心里清楚,路上颠簸,哪有二公子说得那么惬意,他不过是不想自己为他担心罢了。


    信的最后,二公子嘱咐说,简如收到信没几日他可能就回来了,让他不用回信。


    简如看完一遍,马上仔仔细细又看一遍,心里不大满足,二公子都没说想他。


    简如不死心地把信纸翻过来,去看背面,刚翻过来就是一怔。


    只见信纸背后,是一副小画,只用寥寥几笔,勾画出两个人来,一个托着另一个抱在怀里,另一个把脸埋在他颈窝里,侧脸上还挂着泪珠子,明显在闹脾气哭着呢。


    这画的正是二公子离开那天早上的情形,简如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这样子的,跟个不讲理耍赖的小童似的,顿时脸红个通透,再不觉得心里不满足了。


    第70章 锦和回家


    二公子信上说没几日就回来, 可收到那封信后,足足过了五六日也还没见到人。


    李老夫人等得着急,在家里大骂肯定是锦和那对儿不是人的公婆又整事儿了。


    儿女们都劝她, 简如说:“二公子脑子好, 吃不了亏。”


    李老夫人叹气,“我什么都不图,就图让锦和囫囵个儿回来, 她那婆家我们连个线头都不要他们的。”


    锦慧说:“以前听三妹说过,她公公还有个侄儿, 说是挺精明个人, 我看啊, 十有八九就是这人作祟, 那老头老太太是被他给哄骗了, 他们把三妹赶走, 以后说不定有的苦头吃呢。”


    李老夫人瞪着眼睛,“他们怎样我不管, 要是锦和回来有哪不好, 我回镖局带上人踏平这缺德的绝户人家!”


    锦慧赶紧给她娘抚后背,“行行行, 您厉害着呢, 可别气了, 气坏锦和回来要心疼的。”


    简如去倒了杯温茶, 端给婆婆喝下去。


    李老夫人喝完茶, 舒了口气,抬头不经意看向幺儿夫郎时,皱了皱眉问道:“小如,你这脸色可不大好,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简如摸摸自己的脸,说:“我就是没睡好。”


    大姐锦慧伸手过来,“来,我给你瞧瞧。”


    简如往后躲了一下,说:“不用,大姐,我真没事。”


    锦慧见他脸色虽然差一点,但精神头不错,眼睛也亮,看着不像生病的样子,就没坚持,捂嘴笑道:“小如是想小弟了。”


    简如脸红红的,也不反驳。


    李老夫人见了,握住他的手安抚道:“再三天就是他们爹的忌日,幺儿心里有谱,也就这两天,怎么也该回来了。”


    简如点点头。


    从主屋回到小院,简如照镜子看看自己,觉得脸上是没前些日子有肉。其实简如是觉出自己有些不对劲,但他年纪不大就没了爹娘,没人教他这些,锦慧总开他和二公子的玩笑,却也忘记提醒他这些事,就没往别的方面想。


    而且这些日子家里事多,李老夫人不是在流眼泪就是被气得大骂,他也不想让婆婆再为他的事牵挂。


    不过简如也是惜命的,他是想着,等晚上再单独去找大姐给诊诊脉,有啥毛病就悄悄让大姐给开点药,吃完也就好了,谁都不惊动。


    他想得倒是挺好,可是进自己屋以后,觉得背上酸疼就先躺会儿,这么一躺,就睡到夜深。


    这会儿到处都很安静,只听得见蛐蛐叫,大姐肯定早睡下了,便只好等明天抽空再说。


    睡得太早,该睡的时候就睡不着。


    简如拿了本书翻看,他以为起码得看到后半夜才能睡着,却没想到,才翻过两三页,就连连打哈欠。


    他放下书,起身把桌案上的烛台吹灭了,躺下翻两个身,就又睡熟了。


    一夜好眠,简如精神头好了不少,只是早饭还是吃不下多少,清粥倒是一碗都喝完了,菜实在吃不下几口。


    今天开始就要准备拜祭李老大夫的祭品,这事主要是大姐锦慧张罗,大嫂有身孕不能劳累,简如就想着多干点活。


    今儿上午他就不去医馆,在家帮大姐的忙。


    不过锦慧瞅他一眼,就把他安排去做最轻省的叠元宝的活计去了。


    简如坐小矮凳上,手指灵巧,动作利落,金元宝叠得又快又好。


    锦慧掐掐他脸蛋儿,说:“看你这瘦的,都不忍心让你干点啥。”


    简如笑道:“大姐,我瘦,但是我有劲儿,啥都能干。”


    锦慧摇头,“可拉倒吧,你再累瘦点儿,小弟回来要找我算账了。”


    金婆婆和王婆子他们都在,大嫂也过来帮忙叠元宝,大伙儿说说笑笑的,一上午就忙过去了。


    中午吃过饭,简如睡了个午觉,起来就准备出门去医馆。


    他刚穿好衣裳,就隐约听见前院主屋那边闹哄哄的,好像有好多人在一起说话似的,似乎还听见马匹的响鼻声。


    简如纳闷地出屋门走到院子离,正犹豫要不要去前院看看,就听见有马蹄声接近。


    简如想到什么,心里一颤,连忙小跑着打开院门,就见小宁骑着马跑近了,见到他就笑着大声道:“简哥儿,我才从前院老夫人那儿过来,二公子他们让我骑马先回来报个信儿,再有最多一个时辰,他们就该到家了!”


    简如嘴角一下子咧得高高的,小宁不敢骑马离他太近,没等到院门口就拽紧缰绳,“吁”一声停下,跳下马来。


    这孩子脸都晒黑了,一笑牙齿白得直晃眼。


    不过半月没见,小宁的脸上那种小孩子肥嘟嘟的感觉都淡了些许,有一点点成熟男子的线条了。


    简如在他脸上掐一把,“你小子,长大了!”


    小宁嘿嘿笑,简如着急地问:“他们都好吧?”


    小宁说:“都好着呢,”他知道简哥儿最想问的是谁,说:“回来路上我们又买了一匹马,二公子回来路上都骑马来着,要不是三小姐实在不放心他骑快马,他本来是要和我一起先回来的。”


    简如点头道:“三姐说得对,二公子平日不大骑马,还是慢着点稳妥些好。”他让开门口,“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我去给你下碗面条去,你好好歇歇。”


    小宁说:“我不累,中午在路上我吃饼子垫肚子了,老夫人说让我先去医馆把大公子他们叫回来,等从医馆回来我再歇着。”


    家里头就小宁跑腿儿最快,左右就一盏茶路程,骑马更是要不了多大一会儿,简如就点头道:“那你去吧,我把面条先切好放锅台上,等你回来再自己下锅。”


    回来主家还惦记着他吃没吃饭,小宁特高兴,“哎”一声,行了个礼,就上马走了。


    简如心里这个高兴,自己怎么进屋的都不记得了,等回过神来,就已经在厨房用大盆和面了。


    他干活利索,心里还有事,不知不觉就把面擀出来,切好了。


    锅里水也煮上。


    他没煮二公子的份,前院得了消息,大厨房肯定已经忙活上了。


    简如把小厨房简单收拾一下,就擦擦手去前院帮忙。


    果然,这会儿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的。


    李老夫人站在院里指挥,几个婆子出门买菜的买菜,开火的开火,打扫的打扫,都忙得快脚不沾地儿。


    简如本来也想去厨房帮忙,被锦慧抓着去锦和那屋,跟她一起收拾床褥和衣柜。


    没多久,大公子李锦丰还有二姐锦容也从医馆回来了,巧芝和显玉也下了课,闹哄哄得跟着跑来跑去,一起瞎忙活。


    等饭差不多做得了,简如跟老夫人说一声,挑了些肉菜,拿托盘端着送回去给小宁加菜。


    也就这么会儿工夫,等简如从小院出来,正要往前院去的时候,就见一辆马车停在前院院门口,拉车的是家里那匹枣红母马,还有一匹黑色白蹄的高头大马被拴在车辕上,正不大耐烦地甩头打响鼻。


    简如一时怔住。


    这时,一个人从马车后面搬了东西下来,正要进院门,就在要迈步进门那一瞬,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过来。


    两人目光一对上,简如眼圈儿就红了。二公子放下手里的行李,几大步就走过来,衣角纷飞间,就已经走到简如面前。


    简如嘴唇动了动,说:“你回来了。”


    二公子点点头,他垂着眼睛,仔仔细细看简如,说:“你瘦了。”


    简如瘪瘪嘴,“想你想的。”


    这一下,可把二公子撩得够呛,还没等简如反应过来,他就被握住手臂,带进了自己家院子。


    然后,都没得及等进屋呢,二公子就一把抱住了他。


    小宁才从厨房吃完收拾好出门来,就见到这么一幕,顿时捂住眼睛,低低地“哎呦”一声,又跑回厨房去了。


    简如听见动静,不好意思地推开二公子。


    二公子稍稍放开他,可手还揽在他腰上。


    前院锦慧的声音在问:“小弟哪儿去了,刚才不是说出来卸东西吗?”


    简如小声说:“这样不礼貌,得去前院跟义父家大哥还有三姐打声招呼。”


    二公子轻声道:“等回屋再好好看看你。”


    简如脸红红地点头,又推了推他,二公子才不舍地放开他。


    两人前后走进前院,锦慧一见到他们两,就取笑地“哎呦”了两声。


    二公子低着头笑,简如过去轻扯大姐袖子求饶,锦慧就仰头哈哈大笑。


    屋门响了一声,身姿袅袅婷婷的年轻女子从中走出来,脸色虽然有些憔悴,但眉眼有神,眉间总是挂着的轻愁也淡了不少。


    她见到简如就是微微一笑,向他伸出手来,说:“小如,过来让三姐看看。”


    简如急忙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说:“三姐,娘天天惦记着你,你总算回来了。”


    锦和笑着点头,“这回回来,我就不走了。”


    简如高兴极了,“太好了。”


    锦和仔细看他的脸,说:“小弟跟我说,我就惦记着看看,小如的脸果然恢复得很好,越来越好看了。”


    简如被夸得不好意思。


    两人正说话,王婆子从厨房出来,问旁边的李青兰:“大夫人,饭菜都做得布好了,现在开饭吗?”


    李青兰点头道:“开。”


    锦丰见状,就进门去请人。


    一大家子人,还有二叔家老大围坐一桌,去年春节都没这么全乎过。


    这会儿不晌不晚的,喝酒早了点儿,不过李老夫人还是让大伙儿都倒上一杯,她起身道:“今儿高兴,就这么一杯,除了两孩子,咱们都干了!”


    大家伙一起把酒喝下去,今儿这酒是二公子在路上酒馆买的,比平日喝的酒劲儿强了些,简如喝下一口就说啥喝不进去了,直咳嗽。


    见李老夫人看过来,简如就想着一闭眼硬喝下去算了,不过还没等他往嘴里倒,手上就一空,再一看杯子已经被身旁的二公子拿过去,仰头一口就给喝干净了。


    李老夫人“啧啧”两声,摇摇头不看他两了。


    简如也不看旁边,只翘着嘴角笑,眼睫毛一颤一颤的。


    桌底下,他的手被二公子的手握住,指腹在手背上细细摩挲,等到要夹菜吃饭了,才被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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