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赵品的秘密


    李老夫人本来就没忍心让简如跪一晚上, 再加上李锦童刚病愈没几天,她更是不舍得。


    让两人回屋去以后,她还让金婆婆给送了些化瘀的药膏和简如爱吃的零嘴儿过去, 虽然嘴上没说什么, 但意思挺明白。


    把简如哄好,幺儿也就不跟着着急上火了。


    第二天早上,简如去主屋请安, 等人都走了,李老夫人把他留下, 打量着他问:“你心里记恨我了吧?”


    简如赶紧摇头, 说:“没有。”


    这哥儿一向有啥说啥, 李老夫人信他是心里话。


    她脸色好看了许多, 只是好一会没说话, 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简如试探地问道:“您要没什么事, 我先回去了?”


    李老夫人瞥了他一眼,说:“急什么。”


    简如不明白, 李老夫人好像很不想把话说出口, 但还是勉强开口道:“过阵子幺儿身体养好了,你想去医馆便去吧。”


    简如惊讶地“啊”了一声, 李老夫人瞪他一眼。


    简如咚咚几步走到李老夫人面前, 伸手去探她额头, 被李老夫人“啪”一声打开, 气道:“我没烧坏脑子!”


    简如睁大两只眼睛, “那您怎么说胡话了呢?”


    李老夫人被他气得够呛,问:“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简如回答得特别干脆,摇头, “不去,我要在家。”


    闻言,李老夫人先是怔了一下,之后,脸上的怒色一瞬间消散,她抬手握住简如的手,感叹了句:“真是个傻孩子。”


    简如嘴角抿着,一副倔强的样子,不吭声。


    李老夫人放柔了嗓音,看着他说:“让你去,你就去。”


    简如问:“那锦童怎么办?”


    李老夫人扭开脸,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说:“他养好了,想去哪就去。”


    简如这次真怔住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声音都在颤,“您是说,让他去医馆看诊了?”


    李老夫人艰难地点了点头。


    简如嘴巴张开,“哈哈”地笑了两声,然后一把抱住老太太,脸在她肩膀上一通蹭。


    李老夫人被烦得直“哎呦”,她说:“不过丑话得说在前头。”


    简如抬起高兴到通红的脸看她,李老夫人严肃道:“你得看着他,他要是累了或不舒服了,就得马上回去歇着,看诊的时候,该做的防护也都是你的活。”


    “他身子不好,生病我不怪你,但要是因为你没管好他,让他生的病,那我就找你的麻烦。”


    简如使劲点头,“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他!”


    见他这样子,李老夫人神色慢慢缓和下来。


    简如问:“您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李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锦慧说,她好些年没见他那么高兴过。”


    简如一拍巴掌,脸上一副恍然的神情。


    李老夫人奇怪地看他。


    简如说:“果然,是大姐跟您告的密。”


    李老夫人气得去掐他胳膊,简如灵活地跳开,行了一礼,说:“我回去跟锦童说这个好消息。”


    眼见着他要跑出屋了,李老夫人叫道:“你也别记恨你大姐!”


    简如眼睛亮亮地开怀笑道:“哪来那么多恨,天天高兴都高兴不完呢!”


    简如离开不大会儿,金婆婆进屋伺候李老夫人用茶。


    金婆婆悄悄看她脸色,见她脸上还是担忧之色,就问道:“您还是不放心,怎么就松了口呢?”


    李老夫人说:“他们爹还在时,总为了这事跟我吵架,说我太拘着幺儿,心境不开阔对身体也不好,我太担心幺儿生病,根本听不进去。”


    “锦慧说那天看见幺儿跟小如出门,高兴地跟个孩子似的。我虽然怪小如自作主张瞒着我带他出去,可自打幺儿懂事,我就没怎么见他发自内心地开心过。”


    “幺儿孝顺,我说什么他都听着,不高兴也都忍着。昨儿小如跪在正堂里,我这心里其实没有一刻是舒坦的。幺儿知道了偷偷去陪小如,心疼得够呛也还是没来找我计较。他要是来跟我闹,我这心里还能过意得去些。”


    “我这个娘做的,倒像个坏人。”李老夫人抹了把眼睛。


    金婆婆连忙拿了布巾,给她擦眼泪,说:“二公子是理解您的苦心的,他不会怪您。”


    李老夫人哽咽着说:“这孩子太懂事,我才一直依恃着让他处处听我的,昨晚上我一夜没怎么睡,就想着这事,越想越觉得是我亏了幺儿,他本来身子不好活得就不顺心,这些年,我还委屈着他,是我这个当娘的错了啊!”


    金婆婆拿着布巾替她擦眼泪,自己也觉得心酸,但想想以后二公子总算能得偿所愿,揪起来的心顿时放松了许多。


    ……


    简如回屋时,赵品也在,正和二公子说话,见他进来,就站起来笑着跟他打招呼。


    简如见自己回来,他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明白对方是来找自己的了。


    赵品好像不大好开口,简如看向二公子,二公子无奈道:“姐夫是来给咱们道歉的。”


    简如惊讶道:“因为什么道歉?”


    赵品这才挠着后脑勺,说:“你别怪锦慧,她本来不想告诉娘的,只是……。”


    他犹豫着没往下说,简如接了他的话茬道:“大姐是担心这次过去了我不长记性,不知道害怕,以后再带锦童出门乱跑让他着了病。”


    赵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简如说:“姐夫,您放心,我知好歹,大姐早看到我们偷偷出门,在锦童病重时都替我瞒着没说出去,等他好了才去告诉娘,她的好意我都明白,我不仅不怪她,还应该谢谢她。”


    赵品听了,脸上神情放松了不少,他说:“锦慧是嘴上硬,其实心是最软的,你们不怪她就好。”


    二公子缓缓道:“大姐和姐夫平日里为我们操心不少,我们都记在心里,姐夫您不必多心。”


    话说得差不多了,赵品就准备告辞,简如送他出门时,欲言又止。


    赵品看出来了,苦笑着低声道:“你放心,我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


    简如这才松了眉头,看着他出了院子。


    相处了小半年了,他觉着这个姐夫的人品不错,所以才愿意替他瞒着那个女人的事,但相比较来说,他肯定和大姐更亲,心里是向着李锦慧的,这个事等到了日子,赵品要是不给个说法,他是肯定不会继续给他瞒着的。


    简如这么想着,转身回了屋,嘴角又忍不住高高翘起,他得把娘跟他说的好消息告诉二公子。


    ……


    赵品回到隔壁自己家时,巧芝和显玉都跟着夫子上课去了,锦慧正从里到外地翻柜子。


    赵品见了,连忙小跑过去,问道:“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锦慧说:“我去年年初做的那件薄袄子你看到了吗,我怎么找不到呢。”


    赵品托着她手肘,让她去旁边坐着,自己在柜子里三两下就把那件袄子拿了出来,问道:“是这件吗?”


    锦慧眼睛一亮,说:“找的就是它,”她把那袄子拍打了一下,扯平整了,“怎么回事,我怎么翻半天就是找不到,你一翻就手到擒来的?”


    赵品弯着腰,顺手把妻子弄乱的柜子收拾了,闻言回头笑道:“你要找什么,就叫我一声。”


    锦慧听了,就把袄子放一旁,走过去,把额头贴在他背上,来回蹭了蹭,嘟囔着:“你说说,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吧。”


    赵品耳朵又红了,直到妻子蹭到了他肩膀,他脸色一下子变白,强忍着才没躲开。


    锦慧着急去医馆,没看出他的异样,她把新找出来袄子穿上了,又抓着赵品包着纱布的手指看了看,嘱咐道:“药早上刚换好的,今天千万别碰水,衣裳等我回来洗,听到没?”


    赵品抬眼看着她,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锦慧看他这白白净净、温温柔柔的样子,心里就发软,她在赵品额上点了点,说:“昨晚说了你半天,是我不对,可你好大个人了,不能再伤这伤那的了,要不然我在医馆看诊都不安心。”


    赵品不好意思地笑,锦慧在他脸上掐了一记,这才被他送出了门。


    锦慧离开以后,赵品把屋门从里面插上,来到铜镜前,把一边肩膀的衣服褪了去,登时露出白净皮肤上一大块青紫的伤痕来,他从柜子里拿了药膏,艰难地照着铜镜,扭着身体,勉强涂了些上去,他疼得额上冒了层冷汗。


    好不容易弄完,穿衣裳时也磨得他直咬牙。


    他把药膏藏回柜子里,又开了门散了味道,这才去院子里的仓房,找出来个包袱背在身上,也出门去了。


    他要去的地儿在镇子西边郊区,直到走出镇子,他才把身上的包袱解开,从里面拿出一件陈旧的棉袍子套上,又用帽子和围脖把自己捂得严实,手闷子也戴好,又把包袱里的钩子、挠子之类的工具整理了一下,这才包好了背上继续赶路。


    他越走越是荒凉,直到看到一片布满乱石的河道,才看见有一群和他装扮差不多的人,在山脚下那边弯着腰找寻着什么。


    赵品过去时,有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惊讶道:“昨天你不是才被坠石砸到,怎么今天又来了?”


    赵品露在外面的双眼弯了弯,是如往常那样温吞地笑了一下,说:“我没什么事,砸得不狠。”


    那人上下打量着他,劝道:“我看你不像个干粗活的,倒像是个读书人,何必跟我们一样在这拼命,说不上哪天就死在这里,挖到多少玉石,也没命用了。”


    他正说这话时,旁边山上,就有零星碎石扑簌簌地落下来,哗啦啦扑在地上一片。


    旁边有人被灰尘呛了一嘴,抬头看了眼,呸呸地吐了几下,又骂了几句,又弯腰继续在石头里翻找去了。


    这里是这附近有名的玉石滩,每年春天,冰雪融化时,把大量的山石冲刷下来,一起带下来的,还有原生玉矿石,都被冲到这山脚下的河道里。


    夏天水太大没法采,冬天又都被厚实的雪壳盖着,只有春秋适合捡玉,尤其是春天,玉石刚被冲下来,是最多的时候。


    一块上好的玉石,拿到镇上珠宝铺子,卖出的钱,够普通人家吃用两三年。


    但高收益也代表着高风险,之所以来这求财的人不算多,就是因为这山上经常往下坠石,砸伤都是轻的,每年都有人在这里丧命,被巨石砸死。


    所以,就算都知道这里能赚到钱,除非实在没办法的,谁都不想来这冒险。


    这几日,赵品很幸运,找到了几块不错的玉石,但也不大幸运,昨天他就被一大块巨石擦过了肩膀,要不是旁边人拉他一把,他昨天就死在这里了。


    第42章 险


    身边有人来有人走, 有时很安静,只有风声和落石声,偶尔有人在叫骂, 有人在狂笑, 还有人鬼鬼祟祟地悄声离开。


    戴着手套行动不大方便,但赵品不想再让手上再添新伤。


    今天运气似乎不大好,翻找了一上午, 他一无所获。


    中午大伙都坐在河道另一侧离落石远的地方解决午饭。


    赵品带了个两个烧饼,就着水囊里的凉水, 一口一口地吃。


    早上跟他说话那人坐到他旁边的大石上, 他留着络腮胡, 身材高大, 手里拿着苞米面窝头, 三两口就吃完了, 他打量着赵品细嚼慢咽的样子,问:“我怎么看着你有些眼熟, 你家是不是在镇上做生意?”


    赵品不动声色, 摇摇头笑道:“我要是家里有生意做,何必来这里?”


    那人点点头, 说:“倒也是。”


    谁都不想耽误时候, 吃完就继续找。


    赵品拿着钩子将石头一块块翻开, 刚吃饱弯腰让他觉得有些难受, 有反胃的感觉, 后腰也隐隐作痛,他把手伸到后边揉了揉,余光看见有人在他身后不远处,他回头去看, 就见那络腮胡男人冲他笑了笑,然后又低头翻找起来,但很快又抬眼看过来,看见赵品还在看他,又是笑了笑,然后继续翻找。


    赵品回过头来,在这边一无所获后,他往另一边走去。


    这一个下午还是什么都没有,以往他就算没找到好的,差的也总能翻到个两三块。


    眼看着时间渐渐过去,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太阳开始往西边落去,赵品不甘心,加快了翻找的速度。


    就在这时,他身体顿了一下,很快弯腰捡起来个什么塞进怀里,之后,赵品还是跟刚才一样,又翻找了一阵,这才抬头看看天色,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他走过河道上硌脚的乱石,又穿过一片零星几棵树的林子,来到了去往镇上的官道。


    这会儿道上没马车也没行人,安静得很,只能听见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气声。


    太阳落山的速度很快,刚才还嫌它晃眼,这会儿已经只剩下一点边边和黄色的光晕在外头,密林深处已经是一片昏暗。


    赵品紧了紧身上裹的旧袍子,锦慧差不多快从医馆回去了,他目不斜视,奔着家的方向加快脚步。


    这一瞬间,身后好像有细微的什么动静,但赵品并没在意,只是走路速度更快了。


    直到走到一个岔路口,这路口左边是通往镇上的,右侧则是去往镇子郊区的村子里。


    赵品倏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笑着道:“老张大哥,天都这么晚了,你家里有人做饭吗,要不要来我家吃个便饭?”


    满脸络腮胡的高壮男人怔了一下,停住脚步,也笑着道:“老弟的心意我领了,还是不去你家打扰了。”他在说这话时,一只手悄悄往后背了过去。


    赵品似乎毫无所觉,他不退反进,走到这男人的面前,抬手抓住他手腕,这一瞬间,这人眼睛里狠厉之色一闪而过,赵品双眼诚挚地看着他,说:“老张大哥,您说得不错,我本来是个读书人,可是怎么努力也什么功名都没考上,我亲爹和后娘看不上我,把我赶出来家,好不容易娶了妻生了子,却害得他们陪我一块儿吃苦。”


    赵品苦笑着,“我是个没用的人,活到这把年纪,也一直在拖累家人,但还是想好好活着,我在这世上,妻子就还有人说说话,孩子也还有个爹疼他。我也不想去那河道冒险,可不是实在没办法了,谁想拼这个命呢!”


    他握着这人手腕的手紧了紧,双眼跟他对视,缓缓道:“难处都是一时的,咬咬牙总能熬过去,可要是铸下大错,就算是自己死了,恐怕家人也难得安宁和消停。”


    他握住的手腕一颤,赵品笑着轻轻把这人往去镇上的岔路口拽,“走吧,老张大哥,去我家我请您喝杯酒。”


    络腮胡男人看着赵品,脚步没动,他腕子挣了一下,赵品就被他甩开。


    赵品退后两步,看着他,脸上还在笑,但目光里有隐藏的不安。


    这人眯了眯眼,说:“小子,以后你还来吗?”


    赵品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不来了。”


    这人听了,先是一愣,继而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下巴往镇上的岔路口一点,“你走吧。”


    赵品看了他一阵,转过身去,忍着想跑的冲动,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冲那人行了一礼,之后,加快脚步离开了。


    他身后,那高大男人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背过去的手缓缓回到身侧,手掌里,一只磨得锋利的匕首被紧紧握在其中。


    赵品回到镇里,在角落背人处脱了就袍子和棉帽子等物,塞进包袱里,然后走到闹市街上尽头的牌坊那里,将怀里的东西交给等在那里的一个老头,那人讨好地点头哈腰道谢。


    赵品说:“拿去卖了,这是最后一笔,说好的,以后再不要来找我。”


    那老头听了,连忙弯着腰应是。


    赵品转身便走,匆匆回了家里。


    ……


    自打李老夫人松了口,尽管二公子表面看起来没怎样,可他明显觉出对方的情绪不一样了。


    以前白天无事时,二公子也是看书的,可是这几天看书时就不大一样,看着看着,他便要找出几样药材来摆弄来摆弄去,还让简如帮忙去二姐那里借了好些书过来。


    教简如认字练字时,也不再用以前孩子看的启蒙书本,而是换成了医馆的账目,那上面的药材名和数字密密麻麻,不过简如也不觉得多难,他在医馆帮忙时,都已经眼熟了不少。


    他每天出门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也多了,甚至饭都比往常要多吃小半碗,脸上笑容也变多了,常常是简如一逗,他就笑得露出梨涡来,好看得不得了。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前阵子二公子这病确实如此,这些日子却恢复得快了许多,每天都比前一天见强。


    这天晚上睡觉时,二公子吹了烛火回到床上。


    简如蹭了蹭被子正要闭眼入睡,就感觉到二公子翻身过来,胳膊环住他腰,手顺着下去放在那里。


    简如以为是无意的,在黑暗里那只手就在那里揉了揉,简如喘了一声,小声问:“做什么?”


    李锦童嘴唇在他耳廓上亲了亲,低声说了句什么。


    简如脸上蹿火,他犹豫着,“你还没完全好呢,还是再等等。”


    那只手却揉得更狠了,简如受不住,抬头去看他,却被温热的嘴唇亲住了。


    过了不大会儿,一件件衣物就被从被窝里扔出来。


    今晚二公子的兴致好像特别好。自从他病了,好久没有过了,简如其实也想。


    二公子又不时贴在他耳边求他,跟个魅妖似的,声音那么好听,身上那么香,皮肉那么滑,简如理智都没了,累得挺不住趴下了,便被亲住,亲完就又有了力气。


    发丝间都是汗,腿间湿滑得不行,被二公子随手抓了什么,让他岔着胡乱擦了,才能继续。


    等完事以后,披上衣裳,点燃烛火。


    心满意足的二公子端着杯温水回到床边,见简如红着脸怀里拥着衣裳露着单薄的肩膀坐在床里,双眼水汪汪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二公子弯腰爱怜地在他肩头上亲亲。


    简如尴尬地说:“弄……弄脏了。”


    二公子问:“什么?”


    简如挪了挪屁股,露出身下的被褥来,堆在一起的被子和皱皱的褥单上,都湿了一大片。


    第43章 夜能视物


    大晚上的, 二公子在厨房看火烧水,简如在屋里把褥单和被单都拆下来,换上新的。


    等水烧得差不多, 舀进盆子里用凉水兑好了, 两人就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大盆子两边,腿抵着腿搓洗刚换下来的单子。


    洗着洗着, 两人就忍不住凑近了亲亲嘴儿,摸摸脸蛋儿。


    洗完以后, 夫夫两怕小宁听到看到, 也不敢去院子里晾, 就直接在屋里两边牵了绳子, 权当晾衣绳给对付着晾上了。


    忙活完, 夫夫躺回床上, 简如都还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是酥的,刚才在床上累是真的累, 可那爽快劲儿也是前所未有的。


    挂在床帐外的被单散发着干净的皂角味, 床帐里是二公子身上淡淡的香味,简如舒适地深吸了一口气。


    当初金婆婆说教他怎么讨二公子喜欢, 可到现在在简如看来, 不提别的, 就说在这床上, 二公子什么都不用做, 都靠他自己主动,都能把他迷得死心塌地的。


    身边窸窸窣窣的,是二公子翻了个身,伸出胳膊到他脖颈下面, 简如抬抬头枕在二公子胳膊上面,对方就轻轻把他搂进怀里,简如听着年轻男人的心跳,实在是累了,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天在主屋请安,李锦丰以前治愈的病患出远门回来,特地送来一筐橘子,这会儿李老夫人让金婆婆拿果盘摆出来一大盘子,嗑瓜子口干刚好吃几瓣酸甜多汁的橘子解解渴。


    锦容吃了一个橘子便起身要走,锦慧扯了她一把,说:“天天在你那屋憋着也不难受,多说会话再回去。”


    锦容停住脚步说:“今天天好,我去把小妹那屋被褥拿出来晾上。”


    锦容出屋去了,锦慧偷眼去看她娘,果然,她娘神情没刚才那么轻松了,还轻叹了口气。


    简如也注意到了,他看看旁边梁上挂的日历表。


    年前锦和回婆家时,曾说年后再回来,可这年都过完三四个月,书信里也没见能回来的意思,可能又被什么事绊住了。


    锦慧眼看着自己娘心情不大好,便笑着转开话题道:“昨儿我去医馆路上碰见二叔家老二家媳妇,这好些日子没去他们家,你们猜怎么着?”


    简如好奇问:“怎么着?”


    锦慧比划着说:“那老二媳妇肚子又鼓起来,跟个小锅盖一样,是怀上老二了。”


    李老夫人听了,果然一时忘记锦和的事,问道:“这怎么又怀上了,他家胖娃还不到一岁吧?”


    锦慧往身后的赵品手里塞橘子,自己嘴里也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说:“才满十个月。”


    李老夫人“啧”了一声,说:“这老二真不靠谱,哪有让媳妇紧着这么生得,要伤身的,”她回头跟金婆婆说,“一会你去仓房看看,找些怀身子能吃补身药材出来,找人送去给老二媳妇送过去。”


    金婆婆答应一声,便去了。


    能提醒她注意的人不在屋了,李老夫人没多想,顺口道:“二弟家老三不能生,这老二家倒是一个接一个的,不行将来就让老三过继他二哥家的娃子当儿子,要不将来老三和那孙玉霜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这话一说完,坐旁边的李青兰脸色就不对了。


    大公子和二公子坐在后头聊医馆里的事,他这次倒是注意到妻子的不对劲来,他起身拿了个橘子放李青兰面前。


    李青兰低着头没看他,他不好当着这么多人说什么,只好又回去和弟弟说话去。


    锦慧没看他们,她关注点在二叔家身上,她冲她娘道:“娘,您可别给人家瞎安排,要是老二和老二媳妇知道了,还不得跟您生气,再说那老三和孙玉霜还能一起过多久都不好说呢!”


    李老夫人问:“咋,上次锦容和幺儿回来不是说,那老三和夫郎两不挺好的吗?”


    锦慧压低了声音,“我听老二媳妇说,那孙玉霜啊,最近不大消停。”


    “啥?”李老夫人问,“他在外面乱搞了?”


    正吃橘子的简如也抬头看向锦慧。


    锦慧冲他两摇头,“不是,哎,他说是要开店铺,跟二叔二婶要钱呢。”


    简如正在心里琢磨,那孙玉霜挺厉害的,能张罗自己开店。


    那边李老夫人说:“这也算不上不消停,老三那样子,孙玉霜总得给自己找条后路。”


    锦慧说:“倒也是,不过这生意要真是做好了,他不再缺钱和靠山,那老三迟早要被他一脚踢开。”


    李老夫人说:“那也是他活该!”


    锦慧附和道,“这小子从小就讨嫌,也不怪谁都烦他。娘,您还记得小弟六岁那年老三干的那事吗?”


    “啥事?”李老夫人一时没想起来。


    锦慧说:“他大晚上把小弟领去坟圈子,把人扔在那他自己打着灯笼回来了,问他还说不知道,您和爹都快急疯了,咱家除了锦和都出去找人,找了好久没找到,后来是小弟自己找回来的。”


    简如“啊”了一声,二公子往这边看过来。


    李老夫人抬手拍拍简如手背,说:“是有这么个事儿,后来二弟把老三打得屁股快开花,我虽然气,但也不好让他真把孩子打坏,只好让你们爹去拦下来了。”


    锦慧回头问小弟,“你还记得这事儿不?”


    李锦童点点头,“多少记得些。”他又看了简如一眼,神情有些犹豫。


    锦慧却不给他犹豫的机会,两手一拍道:“幸亏你打小就能夜里视物,没有灯笼也能看得清清的,才能从坟圈子找回家来,要不说不定就要出大事!”


    闻言,简如又“啊”了一声。


    李锦童心里一松又一紧,知道那次他倒是没出事,现在真要出大事了。


    ……


    从主屋出来,夫夫两一前一后走在路上。


    简如低着头不吱声,李锦童心里发慌,不敢随便开口。


    就这么沉默地回到自己院,小宁这会儿也在趁着大太阳天晾被子。


    见主家回来,他就笑着打了招呼,问道:“简哥儿,今天天气暖和,炉灶里的火就不压了,到太阳落山凉了我再点上。”


    简如听见了,脚步一顿。


    李锦童也跟在后面停住。


    简如回头看小宁,“行,先不用压了,不过下午别等太阳落山,到申时就引火点上,要不然等黑了热气还没上来,屋子里会冷。”


    小宁答应了一声,奇怪地看着二公子亦步亦趋跟在简哥儿后头,简哥儿跟他说完话刚要去开门,二公子就赶紧上前一步,从后面伸手把门拉开,等简哥儿进了屋,他才跟在后头进去,还回身轻轻地把门关上,就像怕关门响声惊动了什么似的。


    进屋后,两人分别洗手换衣裳。


    平时从主屋回来,二公子就该教简如认字练字了。


    这活二公子一点不嫌烦,反倒做得很喜欢,简如聪慧,教东西学得很快,一点就透,做他的夫子很有成就感。


    而且二公子早就发现,这哥儿对会做生意的、会认字写字的人都格外高看尊崇,他有时候故意卖弄几句,简如看着他时,两只眼睛就闪闪发光似的。


    但今天简如没那么乖巧了,没跟以往那样,高高兴兴地去拿他那些书本,也没把两张椅子搬动着紧挨在一起。


    进屋收拾完,他就往床沿一坐,不吭声。


    二公子想了想,脱了鞋子躺到床上,用手去扯了扯简如的衣袖。


    简如侧头但不看他,问:“干嘛?”


    二公子认错的说:“你上来骑我小肚子上吧。”


    简如把手抽回去,头也转回去了,不吭声。


    二公子心里更慌了,他坐起身,看着简如的侧脸,说:“我本来没想瞒你。”


    简如弯下腰捂住脸。


    二公子以为他哭了,又是自责,又是心疼,连忙把这哥儿单薄的身体往自己怀里带。


    简如挣了几下,二公子咬着牙不放开,用力得脸都憋红了,简如到底怕二公子累到,不再挣扎,任他抱着自己。


    二公子在捂着脸的细细手指上不住亲吻,在他耳边说:“是我错了,不该一直瞒你,是我太贪心,想看清你任何的样子。”


    简如捂脸的手渐渐松开了,可他还是不抬头看二公子,声音也低得不行,他磕磕巴巴问:“那之前,我给你……给你吃的时候,你都看见了?”


    二公子艰难地:“嗯。”


    简如声音都不对了,“还有昨晚,你哄我自己掰开……你你还说反正看不到让我安心,你还……还要……,幸亏我坚决没让,”实在太过羞耻,他不好意思说下去,最后只能愤怒道:“你怎么能这样!”


    二公子听了,脑子里不由自主就回想起来,脸上红得不像话,鼻尖痒痒的,他连忙仰头。


    简如抬头看他,却见他这样子,顿时更气了。


    转过身,按着胸膛就把人推倒,习惯性地一抬腿就坐到他小肚子上去,都坐上去了,眼见着二公子脸色更红,觉得不对,顿时又要抬腿离开。


    脚踝却被年轻男人伸手捉住了,拇指在那块皮肉上摩挲,简如低头去看,二公子漂亮的双眼水润润的,目光柔软万分地盯着他。


    “小如,我错了,你罚我吧。”


    第44章 治脸


    “怎……怎么罚你?”这样的二公子太好看, 简如不知不觉看呆了。


    二公子抿了抿红润的嘴唇,说:“我也让你看。”


    简如“啊”了一声,就被二公子起身抱着躺到床上。


    他才躺好, 二公子就伸手过来, 简如连忙挡着,“床帐,床帐……。”


    二公子起身拉上了帐子, 但今天太阳好,合上了也没暗多少。


    简如紧张地两腿直蹬, 被二公子握住两条细腿。


    简如像是被捉住七寸的蛇, 怎么扭动也逃不出猎人的掌心。


    简如哪里受过这个, 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儿上涌。


    二公子抬眼去看他, 压着嗓子说:“小如, 你看啊。”


    简如抬头去看, 就见二公子嘴唇红红的,湿湿的, 脸颊也是染上片红霞般, 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里面含着些泪水似的。


    那样子看得简如简直挪不开眼, 是一种惊心动魄的好看, 但他也心疼得不行, 拽着人肩膀就往上薅, 二公子却坚持, 不肯松开。


    就这样,没几下,简如就交代了,那一瞬间, 他整个脑袋都嗡嗡的响,好半天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血流冲刷血管的声音。


    直到二公子上来亲他的嘴时,他尝到了那股腥味,才缓过来,呜呜地抬手推他。


    二公子退开了,简如反倒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仰头又亲了上去,两人亲了好一阵才略略分开,两副嘴唇半碰不碰的,呼吸都缠在一起。


    简如移开眼,微微侧着脸,刚才他失控了,没注意脸上的表情,“我……我刚才丑不丑?”什么姿势被看见其实都是托词,简如最在乎的,一直是这个。


    二公子用鼻尖轻蹭他的侧脸,“不丑。”


    简如咬着嘴唇,“骗人,怎么可能不丑?”他眼圈红着,“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一点都不老实,你……你坏着呢!”


    二公子也不反驳,他用手指轻轻触碰简如布满伤疤的那半张脸,简如有些抗拒地晃了晃头。


    以前二公子也碰过他这侧脸颊,但并没有这样刻意触摸过。


    见简如不愿,二公子的手指便离开他的脸颊,却又来到简如被疤痕牵扯地微微变形的嘴唇上,来回轻轻摩挲着。


    简如看向他,“真……真不丑吗?”


    二公子说:“其实,我没注意。”


    简如一听就火了,“那你都注意什么了?”


    二公子想了想,在他耳边说了句话,简如“啊”了一声,扭头去看自己身后,却根本看不见,他脸憋得通红,“你……你瞎说!”


    二公子脸也红,“是真的。”


    简如红着脸瞪了他一阵,一翻身把二公子压到床上,坐到他小肚子上,就拽住衣领子低声吼:“以后不许你再乱看!”


    二公子喉结滑动,只能说:“我尽量。”


    两人又在床上躺了一阵,简如抬手摸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脸颊,“我……我想找二姐帮我看脸。”


    二公子转头看向他,脸上神情如常,并没有激动,只是跟往常聊天似的说:“晚上等二姐从医馆回来,我跟她说说。”


    简如扭头也看他,“你是不是早就等着我这句话了?”


    二公子毫不掩饰地“嗯”了一声。


    简如眼睛眨了眨,翻了个身一头扎进身边已经伸出手等着他的怀抱里。


    ……


    这天晚上,简如坐在了锦容的屋里,二公子陪在他旁边。


    锦容用手指在简如脸上按了按,眉头皱得很紧,简如心里发慌,二公子捏了捏他肩膀。


    锦容看着简如,说:“我跟你说过,你的脸不大可能恢复到完全看不出来。”


    简如眼皮有点红,他点头道,“我从没想过能恢复如初。”


    “那就好。”锦容说:“还有一点,因为时间太久,比较浅的疤痕可以用敷药来改善,但有些严重的地方,需要动刀割皮,让它重新愈合,过程里会很疼,你能接受吗?”


    简如肩膀一缩,他以为只需要内服外敷就可以,没想到要这样。


    李锦童眉头也紧皱起来,看着他二姐问道:“可以不动刀吗?”


    锦容瞥了他一眼,“简如不懂,但你身为大夫该理智一些。”


    李锦童不吭声了。


    简如咬着牙,说:“我接受,都听二姐的。”


    李锦童手指攥紧。


    锦容看着他道:“小如比你果断。”


    李锦童苦笑:“还没开始,我已经有些后悔了。”


    ……


    赵品站在自家院门口,纵使他再脾气再好,看到等在门外的那老人后,还是忍不住沉下脸来。


    那老头看见他,就讪笑着走了过来,压低声音说:“我怕您夫人在家,没敢叫人,就在这等着了。”


    赵品闭了闭眼,说:“说好的,钱给你们,以后再无瓜葛,你为什么还要来家里找我?”


    闻言,这老头深深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想再麻烦你,可燕红她有了身子要养胎,什么营生都做不了不说,等孩子生出来了还要养娃不是,这钱我们父女两用着都勉强,何况再养一个孩子呢!”


    赵品说:“该给的我已经给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老头脸色变了,指着他道,“这孩子和你是血亲,怎么就跟你没关系,姓赵的,我告诉你,你得管燕红一辈子,这是你欠她的!”


    赵品终于明白,这父女两从没打算拿一笔就罢休。


    赵品侧过身,说:“你先走吧,容我想想办法。”


    那老头听了,布满怒色的脸上一瞬间堆满了讨好的笑,点头哈腰道:“赵爷,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他一边往后退一边道:“一周后,我再过来,到时候,您可不能就这么打发我了啊。”


    赵品不吭声,老头见状也不恼,往他身后院子艳羡地看了一眼后,转身就走了。


    那人走后,赵品推门进了小院,他走进仓房,从角落里把那身旧袍子和那包工具找了出来,翻着看了一阵,又装好藏回去。


    他蹲下来,把脸埋在膝盖里。


    过好一阵,他才站起身,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衫,出门去了。


    到赵家时,正是吃午饭的时候,桌上赵老爷子夫妻两都在,赵品的两个哥哥都不见人影,只有他们的家眷在桌上吃饭。


    见赵品进来,大嫂起身道:“叔子回来了,是不是还没吃饭,坐下一起……。”


    她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婆婆狠狠瞪了一眼,大嫂心里一跳,赶紧停住话头,咬着嘴唇坐回去了。


    赵老爷子瞟了赵品一眼,说:“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赵品冲他和赵老夫人行了一礼,说:“我有事要和父亲说。”


    赵老夫人瞅了身旁的丈夫一眼,老爷子“啧”了一声,说:“先去书房等我吧。”


    赵品依言去了书房,等了好一阵,赵老爷子才踱着方步进了门。


    门一关好,老爷子就变了脸色,说:“有话不能等到在外面说,回头那老太太又要跟我闹!”


    赵品正要开口,老爷子却走近了捉住他手腕,急急问道:“先不说这些,你身上有多少银两,拿出来都给我。”


    赵品说:“半月前,我不是刚给过您些银两?”


    赵老爷子说:“那几个钱哪里够做什么的,我去茶馆喝几次茶就没了。”


    赵品垂着眼睛,“您知道,我已经想尽办法,没钱再往出拿了。”


    老爷子冷笑,“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迂腐之人,当初让你入赘到李家,我图的是什么,想有钱还不简单,那李家家大业大,手指缝露上几个就够我用了。”


    赵品抬起眼睛看他,眼白微红。


    赵老爷子低头“呸”了一下,“那李家人也是脑子不清楚,做什么义诊,给那些素不相识的穷鬼花钱。”


    他注意到小儿子悲愤的神情,眼珠子一转,换了脸色,摆出慈爱的样子,说:“你别怪父亲,我也是没办法,你大哥在外面赌钱,二哥天天住在妓馆,他们两都不争气,我除了靠你,还能靠谁呢?”


    “你也别怪你娘,她是偏心你两个哥哥一些,可毕竟那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你那亲娘来家里闹的时候,她正怀着身子,那孩子活生生被你亲娘给气没了,咱们父子两都欠她的啊!”


    第45章 算账(注意:整章大姐剧情,无主线)


    赵品回到家, 身上连一块铜板也没了。


    他独自在屋里坐了很久。


    傍晚,巧芝和显玉叽叽喳喳地进门来,赵品起身耐心地催他们洗手换衣裳, 又从厨房拿了糕点过来给他们垫肚子。


    显玉没心没肺, 拿着个路上捡来的棍子当刀耍,在那“嘿嘿”地叫,吵得人耳朵里嗡嗡响。


    巧芝吃了两口糕点, 有些疑惑地看着父亲,问道:“爹爹, 你哭了吗?”


    赵品笑了笑, “哪有, 刚才在院里被风沙迷了眼。”


    巧芝放下糕点, 擦擦手, 扒住父亲的眼皮, 小心地吹了吹,问, “好点没?”


    赵品捏了捏小姑娘的红润脸蛋, 笑道:“好多了,爹爹不难受了。”


    巧芝便笑眯眯地坐回去, 继续吃她的糕点去了。


    锦慧回来时, 天都快黑了, 赵品给她倒洗手的水。


    锦慧看了眼他身上的衣裳, 问道:“你今天出门了?”


    赵品点头:“回我爹那看了看。”


    锦慧“啧”一声, “人家对你又不好,你还总往近前凑乎个什么劲儿!”


    赵品摸着脑后笑,锦慧瞪他一眼。


    晚上睡觉,夫妻两躺在床上, 锦慧半睡半醒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温热的大手轻轻握住。


    锦慧迷蒙地问:“干嘛?”


    赵品以为她已经睡着了,连忙松开手,轻声道:“没事,你好好睡。”


    锦慧嘟囔一声什么,伸手一抓,将赵品那只刚收回去的手抓住,又闭上眼睛。赵品一动不敢动,直到身旁的妻子呼吸绵长彻底睡熟了,才放松紧绷的手臂,反手轻轻握住对方的手,一宿都没松开。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饭请完安,锦慧就出门去了医馆。


    赵品去仓房将藏在角落的包袱拿出来,背在身上,出了仓房门就准备走。


    可门板刚一拉开,就见锦慧绷着脸站在门外,眉头紧皱地盯着他。


    赵品一怔,露出温和的笑容,“怎么回来了,落东西了吗?”


    锦慧目光在他身后的包袱上停留一阵,抬眼问道:“那是什么?”


    赵品说:“爹那边有点活让我帮忙做,我带身旧袍子还有工具过去做活。”


    锦慧眼睛眯了起来,“你撒谎。”


    赵品想反驳,可刚才对妻子说的那句谎话已经让他心里愧疚难安,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锦慧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什么都没看出来,你能一直瞒住我?”


    赵品看着她,摇了摇头。


    锦慧问,“你之前脸到底怎么伤的,手又是怎么伤的?”


    赵品嘴唇动了动,还没回答,锦慧紧接着又问,“你背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赵品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锦慧眼圈红了,“你睡觉时翻身梦里都在喊疼,我一直在等你自己跟我说。赵品,你到底当没当我是你最亲的人,为什么有事你都不告诉我?”


    赵品慌了,他从没见过妻子这样子,连忙抬手想给她擦眼泪,可他手还没洗,想用衣袖擦,那衣袖上刚刚在仓房沾了灰,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还是锦慧从怀里拿出个帕子来给他,他才赶紧把手在自己衣襟上擦了擦,接过那帕子,小心翼翼给妻子擦眼泪。


    “对不起,”赵品哑着嗓子说,“是我想得不够周全,累你为我操心。”


    “啪!”锦慧一把拍开他的手,抬起泪眼瞪着他,“到现在你还跟我说这种话?”


    赵品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锦慧打断他,“咱们刚成亲时,你问过我不下两次为什么会同意这门亲事,我跟你开玩笑说,别人都不愿意,就只好选你了,你是不是都当真了?”


    赵品摇头,“怎么会,我不是个愚人,怎么可能信这种玩笑话!”


    锦慧逼问,“那你说,当初我为什么会同意咱两的婚事?”


    赵品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句话来。


    眼泪顺着锦慧眼角流下来,她好像伤心得狠了。


    赵品心脏一阵紧缩,再不犹豫,“因为你喜欢我!”


    闻言,锦慧愣了一下,之后,她一拳拳砸在赵品肩头,“你既然知晓,为什么还把我当个外人,有事不想着我和你一起承担?”


    赵品低下头,苦涩地道:“赵家是个无底洞,我不想把你拖进去。”


    锦慧握住他的手,“你不想拖我进去,就让我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眼睁睁看着你被你那个不是人的爹折磨吗?”


    赵品眼圈也红了,他轻声叫:“锦慧……。”


    锦慧往前一步,脸对脸地看着他,“赵品,你告诉我,你到现在还妄想着你那爹和后娘接纳你吗?”


    赵品摇头,“巧芝和显玉都那么大了,我怎会还想不开,糊涂到那个地步。”


    锦慧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填那个无底洞?”


    赵品脸上神情苦涩,锦慧用力抓紧他的手,神情渐冷,“你这次不说,以后我都不会再问。”


    赵品不敢再瞒,他红着眼睛说:“我爹他说,我不满足他的要求,他就要带人来这里闹。”


    锦慧怔了一下,“就为了这个?”


    赵品露出无地自容的神情,“李家是杏林世家,李老大夫的人品多少人敬仰,我本就是个没用的人,怎么还能因为我,坏了李家的名声!”


    锦慧骂了一句,“你个傻子,难道为了面子就要把委屈硬生生往肚子里咽吗,他养大你供你读书,我才对他客客气气的,子女对父母反哺本是本分,可他妄想没有底线地压榨你,我绝不答应!”


    “再说你那爹娘是什么人,周围人谁不知道?咱们李家年年做义诊,施舍出去的药材不计其数,没有那么容易就坏了名声。”


    锦慧一把将赵品背上的包袱扯下来,打开来翻了一阵,她眼睛睁大,手都在抖,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赵品,“你……你去了西郊的乱石河滩?”


    赵品再不敢瞒她,只能点了点头。


    只这一瞬,眼泪已经流了锦慧满脸。


    赵品心脏刺痛,他上前一步,搂住妻子的肩膀,可锦慧不住挣扎,使劲在他胸口捶打,她从不是什么弱女子,可赵品被打得胸口闷痛,也不放手。


    锦慧哭着骂他,“你个傻子、疯子,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和孩子还怎么活?”


    锦慧被吓到了,哭了好半天,赵品一句句反复认错,哄劝她。


    过了半晌,锦慧不哭了,一把推开他,双手掐腰,“身上的伤都是在河滩弄的?”


    赵品点头。


    锦慧心里一阵疼,轻轻碰了碰赵品的后背,又问:“拣的玉石呢,给你爹了?”


    赵品说:“不是……。”他神色比刚才还要无地自容,小声地把冒险去拣玉的原委讲了。


    锦慧听完,气得脸上涨红,“他凭什么拿你的钱!”


    她一把抓住赵品耳朵,拎着就往外走,“走,去找那老头,你给我把给出去的玉石都要回来,他要是敢不还你,你就告诉他,我李锦慧就让他和他女儿吃官司进大牢!”


    赵品就这么被锦慧拎出去了,他也不气不恼,更不觉得丢脸,乖乖地跟着出了门,走出去一段锦慧才松开他,在他耳朵上揉了揉。


    两人去了闹市街的街道牌坊那里,锦慧在街口等着,看着赵品去找人。


    过了一盏茶工夫,赵品出来了。


    锦慧问:“怎样?”


    赵品将一个布包交到她手里,锦慧从小戴玉,一看就知道这是块价值不菲的好玉。


    她将玉石包好,塞回赵品怀里,问:“其他的呢?”


    赵品说:“他都卖了,卖了的钱……没能要回来。”


    锦慧点了他额头一下,什么都没说,拽着他的手就走。


    赵品跟上她,问:“去哪?”


    锦慧说:“回家,”她冷笑,“你那个爹不是想来家里闹吗,我带人过去,先去找他闹个明白!”


    赵品“啊”了一声,锦慧回头看他,“你舍不得?”


    赵品赶紧摇头,“既然要带人,我们是不是先去医馆把锦丰叫回家?”


    锦慧终于有了点笑模样,“算你识相。”


    于是夫妻两先去了医馆,把大公子叫上回了家。


    锦慧犹豫着要不要叫几个伙计,但又怕赵品脸皮薄,让伙计知道了,以后他不敢再来医馆,就没吱声。


    到了家,锦慧跟她娘说了原委,把家里人都叫了过来。


    李老夫人也是气得够呛。


    赵品心里愧疚,垂着头站那,李老夫人抓着这女婿的手,说:“这个家里谁拿你当过外人了?自家孩子受了这么大委屈,我这当娘的竟一点不知道,你是诚心让我这老婆子难过是不?”


    赵品更是羞愧,不住跟李老夫人道歉。


    另一头,锦慧已经在盘点人手了。


    她盘算着说:“锦丰算一个。”


    大公子便点了点头。


    锦慧又看向李锦童,二公子刚往前迎了一步,就被她一伸手给扒拉到一边去,然后扯住他旁边的简如,问:“你跟大姐一起去不?”


    简如撸起袖子,眼睛铮亮,“去!”


    锦慧在他脸上掐一把,“大姐没白疼你。”


    接着,她的目光看向金婆婆,说:“还得麻烦您也跟着去一趟。”


    金婆婆爽快道:“我把那两个婆子也叫上,我们老姐妹儿也好久没活动筋骨了。”


    锦慧感激地笑笑。


    李青兰往前一步,说:“我也去。”


    锦慧阻拦道:“青兰,你身子刚养好,再被赵家那几个滚刀肉气个好歹,你跟锦容都留在家看家。”


    李老夫人打量着这屋子人,皱眉道:“不行,这不是女人就是哥儿,要是打起来怕是打不过,让小宁骑马去二弟家,把他家老大老二也叫上。”


    锦慧说:“行,就这么办。”他们和二叔家一向互相帮忙,算不出谁欠谁的,没什么不好意思。


    简如连忙去安排。


    一家子人坐屋里吃了午饭,又等了一阵,院门一响,是小宁带人回来了。


    众人在屋里寒暄几句,喝了茶,歇口气。


    锦慧起身一挥手,“走,去赵家!”


    第46章 豪气干云(85%大姐剧情)


    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就出了门, 二公子不放心,在院门口望了好一阵,简如一个劲儿跟他摆手让他回屋去。


    锦慧注意到了, 回头跟小弟喊:“你就放心吧, 保证给你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大家听了都笑,二公子有些不好意思,终于是回去了。


    赵家就在镇上, 走路不过一炷香工夫。


    他们到的时候,赵家人正在吃晚饭, 一家七口人都在, 一个不缺。


    锦慧进了门, 望桌上打眼一扫, “吃得不错啊。”


    赵家人见他们这么多人进来, 都愣了一下。


    赵老爷子先反应过来, 连忙起身笑得跟弥勒佛似的,热情招呼道:“这是锦慧回来了, 哎呦, 大公子也来了?赵品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让你娘和嫂子们好好备上一桌啊!”


    赵品没吭声。


    赵老爷子脸上堆着笑, 目光往李员外家老大和老二那边看, 又看了看简如和旁边几个婆子, 心里琢磨着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 手上推了推坐在旁边的妻子, 赵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地也站起来,道:“快都进屋坐,”她看向家里两个儿子:“去隔壁屋再搬几把椅子,”又跟两个儿媳道:“你两去泡壶茶, 拿些干果去。”


    锦慧摆摆手,“不必麻烦了,我可没您几位这样的好心情吃饭喝茶。”她看向坐在饭桌旁那十来岁的小姑娘,对大嫂说:“把孩子带屋去吧,一会儿别在孩子面前损了老头老太太的颜面。”


    赵老爷子的脸皮终于挂不住了,他脸上笑容僵住,“锦慧,你这是什么意思?”


    锦慧双手环胸,“我今天来,是来跟您算笔账的。”


    “什么账?”赵老爷子问。


    “过去这些年就不提了,”锦慧看向赵品,“今天所有人都在,你就当着大家的面,说说从过完年到现在,你给你家老爷子拿过多少银两?”


    赵老爷子一听,就脸色一变,他旁边赵老夫人面露嘲讽,说:“当儿子儿媳的,给老子几个钱就急哄哄来算账,这赵品入赘到李家,就成了李家人,你们李家的家风就是这么教导儿女的吗?”


    锦慧冷笑,“不如您听完再说话。”


    她看向赵品,赵品上前一步,声音不大,但咬字清晰不紧不慢道:“刚过完年,爹说春节家里花销大,让我给家里补贴些,我给了他二两银。二月初爹说他身体不适,我说带他去李家医馆他不肯,跟我要了半两银买补身的药材。二月中,爹说侄女生孩子他没钱随礼,我又给了他一两银……昨天我来找他,他把我身上的十几个铜板都拿走了。”


    赵老夫人越听脸色越不对,她回头冲两个儿媳道:“你两回屋去。”


    两儿媳赶紧带着小姑娘一起离开了。


    等人一走,赵老夫人一把拽住她老头脖领子,“这加起来有十来两银子了,我也就见到两三两,剩下的钱呢,你弄哪去了?”


    赵老爷子磕磕巴巴道:“喝……喝茶了。”


    锦慧说:“茶馆一杯茶不过一二十文,十来两银子您老是怎么喝没的?”


    赵老爷子要解释,锦慧摆摆手,“就当您都喝茶花没了,”她看向赵品,“家里的钱一份不见少,我也没见你花每月的月钱,你就在这跟你爹说说,你这钱到底从哪来的?”


    赵品抿了抿嘴唇,说:“你去医馆以后,我就出门到街上,给人写信、卖画,还给店家守过店……。”


    “还有呢?”锦慧紧皱眉头。


    赵品说:“还去过码头当搬运工,在官道上做过挑夫。”


    闻言,锦慧眼皮颤了颤,她垂着眼睛咽了咽,才看向赵老爷子,说:“他是你儿子,你为人父亲,知道了这些还好意思继续压榨他吗?”


    赵老爷子脸憋得通红,“那是他没能耐,要按我说的把……。”


    说到这里,他及时停住话头,恼羞成怒道:“儿子养老子有什么不对?这么些年你以为你们李家就做得多对吗,我把儿子入赘到你家,好处没捞到多少,反倒搭上赵家的名声,被街坊邻居笑话!”


    赵老夫人虽然跟自家老头生气,可这时候外人在,只能咬牙帮着说话,“李锦慧,说破天去,他是赵品的老子,就算告到官府,也抓不到他什么错处。”


    赵家两个儿子都在旁边摩拳擦掌,老大一脸的流里流气,说:“赵品,你个完蛋玩意儿,自己没能耐,找媳妇过来给你撑腰。”


    老二挂着两个黑眼袋,在旁边嘿嘿冷笑,“李锦慧,我看你们今天得不到好去,还是赶紧回去吧,要不然闹到街坊邻居都过来看,你们两口子不孝的名声可就得在镇上传遍了。”


    赵品垂在身侧的手一下子攥得死紧,向前一步,锦慧一把抓住他胳膊,她两眼直勾勾盯着那赵老爷子,一字一顿地道:“燕红是谁?”


    赵老爷子一听,神情大变,赵老夫人疑惑地看向他,“什么燕红?”


    锦慧步步紧逼,“燕红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赵老夫人脸色一下子沉下来,她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嘴唇哆嗦着道:“你……你不是跟我保证,再也不出去乱来吗,你给我说,那个女人和孩子是怎么回事?”


    赵老爷子狡辩:“我不认识什么燕红……。”


    锦慧冷笑:“不认识还求自己的儿子出钱供养她和她爹,您可真是世上难有的大善人。”


    啪,赵老夫人一巴掌打在赵老爷子脸上,她悲愤道:“因为你和赵品他娘那个贱人,我已经没了一个孩子,你竟然还是死性不改,我说你的钱怎么花那么快,今天我就跟你拼了,给我肚子里流掉的孩子报仇!”


    说着,老太太就朝老头扑了上去,两人一起噗通一声就倒在地上撕打起来。


    赵家老大见状去拉架,却没能拉开,他朝着锦慧就开骂,骂得一句比一句脏。


    不用锦慧开口,金婆婆她们几个不是吃素的,几步上前给那赵家老大骂得狗血喷头。


    这赵老大气不过,吐了口唾沫,撸起袖子,就奔锦慧来了。


    赵品挡在妻子身前,赵家老大拳头照着他脸上就打过来,赵品一扭头躲开,抬手就回击。


    这时候那老二也骂着脏话冲过来,后面的李家人等的就是这一刻。


    锦丰迎了上去,二叔家老大和老二也跟着上了去。


    简如撸起袖子,把大姐和金婆婆他们往后拉,自己挡在前头。


    屋子里饭桌被掀翻了,椅子家具也碎了,叮呤咣啷、稀里哗啦地响,有街坊邻居在院门口往里探头探脑张望。


    锦慧捂着脸假哭,扯着嗓门喊:“我这公公啊,又在外面乱搞,钱都花给了外面的人,可怜我的婆婆啊……。”


    ……


    这天晚上李家大厨房没开火,李锦慧在镇上有名的饭庄置办了一大桌丰盛的酒菜,请二叔家两兄弟和李家全家人吃饭。


    酒席上,锦慧喝得脸通红,摇摇晃晃站起身,说:“我再敬大家一杯!”


    赵品忧心忡忡,悄悄扯她,“你喝了不少了,少喝点吧。”


    锦丰也劝:“大姐,你少喝点吧。”


    锦慧一挥手,豪气干云,“今儿高兴,我就想喝酒!”她又探头问李老夫人,“娘,我今天能不能喝?”


    李老夫人爽快摆手,“喝!”


    锦慧仰头大笑,拿着酒杯挨个儿碰杯,“来,二叔家的,我哥我弟,感谢你们大老远过来帮忙。”


    她又去跟锦丰还有青兰碰杯,“我大弟弟大弟媳妇儿,最仁义的弟弟和弟媳妇儿。”


    她醉眼朦胧地去跟锦容碰杯,“我的好妹妹……。”锦容面无表情,跟她碰了一下,就托住她下巴让她转过脸去去敬下一个人。


    锦慧来到小弟和小弟夫郎这儿,啪啪拍简如肩膀,竖大拇指,冲锦童道:“我小弟夫郎,够意思!”


    二公子怕他大姐把单薄的简如给拍坏了,连忙起身跟他大姐碰杯,简如也站起身,三人喝了一杯,锦慧又去奔她娘去了。


    李老夫人哭笑不得地跟闺女饮上一杯酒。


    最后,锦慧回到自己的位置,赵品连忙把椅子挪好,垫子扯扯,让她坐得舒服些。


    锦慧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晃悠悠地,跟赵品说:“这最后一杯酒敬你,这些年,我做过的最对的决定,就是跟你成亲。”


    赵品的脸通红,他往周围看了看,又扯锦慧的衣袖,“人都在呢。”


    锦慧已经喝多了,不管那些,她给赵品倒满了酒杯,大声嚷嚷道:“你对我一点都不公平。”


    “什么?”赵品讶然。


    锦慧说:“你都知道我喜欢你了,你还没说,喜不喜欢我?”


    “啊?”赵品快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偏偏这时候,巧芝和显玉两好像听明白了似的,撂下筷子下了地,绕着桌子疯跑,一边跑还一边拍巴掌起哄,嚷嚷:“爹爹喜欢娘,爹爹喜欢娘……。”


    赵品没办法,到底是红着脸和脖子,小小声地道:“喜欢。”


    砰,锦慧的杯子重重敲在赵品手里的杯子上,夫妻两互相看着,仰头干下了手里的酒。


    二公子坐在旁边看着,感到有些羡慕,心里还莫名痒丝丝的,他往旁边看,见简如正拿着个鸡腿在啃,脸上乐呵呵,嘴上油乎乎的。


    二公子从怀里拿了布巾,趁着没人注意这边,给他脸上嘴角都擦了擦。


    简如就冲他笑,眼睛亮晶晶的,看得二公子心里一跳。


    简如把嘴里的鸡肉咽下去,脆生生道:“我今天可厉害了。”


    “哦?”二公子问:“怎么个厉害法?”


    简如放下鸡腿,给他比划,“那赵家老二看着不像样,还挺能打的,大哥和义父家二哥两人一起才把他按趴下,我趁机照着他屁股就踢了好几脚,给他踢的哇哇叫,他还跟我叫爷爷求饶呢!”


    二公子想象了一下那场面,也忍不住笑。


    简如这一趟出去打了一架兴奋得很,他这会儿也有点喝多了,凑在二公子旁边,说:“以后有人欺负你,你跟我说,我也跟大姐一样,去替你找场子!”


    二公子点头,笑道:“那以后就麻烦小如了。”


    第47章 会嫁


    这晚上简如喝多了, 晚上睡觉也不老实,可能做梦也在打架,翻来覆去, 手脚乱踢乱打, 把二公子胸口来了一拳,腿上踹了一脚后,二公子就伸手臂到他脖颈下面, 让人侧躺着后背靠着自己胸口,然后两手一上一下牢牢圈住他, 让他一动都不能动。


    这下子终于睡老实了。


    只是后半夜, 简如又开始翻身, 一会嘟囔热, 一会嘟囔渴。二公子就爬起来给他把上衣脱了, 又喂了些水给他。


    简如消停了, 二公子再躺下却睡不着。


    床帐里乌漆嘛黑,可不影响他看得真切。


    简如总说他身上香, 其实简如自己身上也香。他刚嫁进来时, 身上是一种青涩的像是朝露里青草的淡淡香味,后来慢慢的被香熏得变成和他一样, 闻久熟悉了也就闻不大出来。


    但晚上穿的少, 或是裸裎相对时, 那种青涩的味道就又能闻到了, 但又好像和之前不大一样, 多了些热热的肉谷欠味道。


    后半夜,换二公子翻来覆去,天快亮了才睡着。


    第二天上午,还是在锦容那间大书房里, 简如坐在凳子上,锦容将膏药在他的疤痕上涂抹均匀,然后二公子接手,用纱布将那些膏药盖住固定好。


    膏药涂在脸上凉凉的,还有些痒,简如下意识就想抓,被李锦童及时捉住手腕。


    “哪里痒?”二公子轻声问他。


    简如仰着头,指了指脸上敷了药的皮肤,二公子就低头给他吹吹。


    “还痒吗?”


    “好了。”


    锦容在桌案旁刷刷几笔,写了个方子出来,回头看见他两这样,又看了看她小弟的两个大黑眼圈,把那方子塞到小弟手里,道:“这是配合着内服的药,一早一晚各服用一次。”


    二公子拿着低头看着,说了声“好”。


    锦容提醒道:“这药对胎儿有影响,服药期间不能怀身子。”


    闻言,二公子一愣,简如脸已经通红了。


    锦容不管这些,直白道:“要克制,尽量不同床。”


    交代完,她就把小弟和夫郎赶出去,自己关好门在屋里琢磨。


    这药膏最多敷上十天半个月,比较轻的疤痕就能恢复得差不多,她得趁这时间为下一步做准备,她以前不是没动过刀,但给亲人动还是头一次。


    以前她也很慎重,但从没有这次这样,提前这么久就做准备,反复推敲过程。


    锦容看着什么都不在乎,但其实心里很看重家里每个人。


    回到小院,小宁好奇地过来看简如,围着他转了好几圈,关心地问这问那的。


    二公子进了小厨房,把小药炉子找出来备上,这才回屋洗手换衣裳。


    简如进屋时,他正伏案写什么东西,写几个字就停笔思考一阵,然后再落笔。


    简如洗完手过去看一眼,疑惑道:“你这是开的什么方子?”


    医馆账目上的常见药材名他已经基本都认识。


    二公子正好写得差不多,就放下笔,道:“给我自己开的药。”


    简如正要细问,外头小宁叫他问晚饭的鸡蛋炒什么,他就出屋去小厨房了。


    吃过饭,二公子把简如的药熬好端来,简如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苦得直咂嘴,又被喂了两口水才压下去。


    等晚上睡觉前,简如躺在床上琢磨着天气越来越暖和,这厚被子盖着有些闷,明天该换条薄些的,就见二公子又端了碗药进来,坐在床沿,自己一口一口慢慢地喝。


    简如纳闷地坐起来,问道:“这是你白天开的药方吗,又是补身的?”


    他对二公子吃的药都记得一清二楚,最近恢复得快,药已经不大吃了,还像以前那样,只在熬粥时放些温和的药材。


    简如虽然不懂医,但也明白是药三分毒的道理,而且他眼见着二公子喝了那么多苦药汤子,所以一见他吃药就格外在意。


    二公子把最后一口仰头喝干净,空的药碗放到一边,回头看向他,道:“不是补身的。”


    “那是什么?”简如疑惑问道。


    二公子看着他,说:“是给男人喝的避子汤。”


    简如惊讶地张大嘴巴,“你……你……。”


    二公子脸上有些红,“我忍不住不同床。”


    “啊!”简如害羞了。


    二公子伸手过去放在他蜷起的膝盖上,说:“我吃了药,就不怕你有身子了。”


    简如抬头看他,眼睛水汪汪的,抬起又垂下,不好意思道:“可……,”他摸摸自己脸上的纱布,“这个不行,会掉……。”


    二公子赶忙说:“不是今天,这药得吃上三五天才管用。”


    他这么一说,简如心里又是怪他乱来,又是觉得害臊,“哦”了一声,伸展身体躺下。


    二公子见他身形单薄,半张脸上罩着纱布,更显得他脸蛋小小的,下巴尖尖的,看着年纪比实际小,又可怜巴巴的。


    二公子忍不住怜惜地弯腰下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却又觉得不够,忘记自己刚喝过苦药汤子,又深入亲了一阵。


    亲完以后,简如脸红红的小声抱怨,“这药比我的还苦。”


    二公子赶紧下床拿水给他漱口,漱完了简如在他肩上惩罚似的轻拍了一下,说:“你可真是……,瘾头怎么就那么大!”


    二公子躺在床上闭眼睡觉前,还在想,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看到闻到他的小夫郎,他就总忍不住想些乱七八糟的。


    ……


    五月是仲夏之月,一进入五月,即使在冬季漫长的北方,天气也一下子就热起来。


    厚些的春衫都有些穿不住,街上贪好看的年轻哥儿和姑娘,已经穿上了夏装。


    简如成亲前每一季的衣裳都做了两身,前阵子又跟着家里人一起新做了两套,这一夏天都不缺穿了。


    自打天气暖和后,阳光晒着舒服,春菜和河里的鱼都没少吃,小院里的枣树开花又落,结了一颗颗青枣,咬一口酸涩里带着自然的生气。简如这日子过得是滋润极了。


    他趁着有空,把被子都换了薄的,这已经算换得晚的,二公子怕冷,从来都比旁人晚半季。


    厚衣裳也都洗好晾干,整理进柜子里。


    实在不能穿的旧衣裳都拿出来,用包袱皮裹上,大姐锦慧说这几天要去趟老房子那边,看看今年的地种得怎样,顺便把旧衣裳拿过去,送给那边家里穷困的人家。


    巧芝和显玉还把不玩的玩意也都擦干净整理好,一起放进了包袱皮。


    他忙活这些家事的时候,二公子也没闲着。


    之前李老夫人松口,允了幺儿去医馆看诊。


    二公子心里高兴,但病好利索也没着急过去,一个是他知道他娘心里还是担忧,再一个是简如在治脸上的疤,二公子想陪着他。


    这几日,简如脸上的纱布已经不罩了,原来厚重的药膏也换成了薄薄的一层。


    他在换药的间隙,拿铜镜仔细照过。


    刚开始那两天几乎没什么变化,在简如心里有些难过,以为到底是时间太久没法治了的时候,他再敷药时,发现疤痕边缘好像变得没那么绷紧了。


    他还不大相信,让二公子帮他看,二公子也说是不一样了。


    从那天开始,几乎每天都有明显的变化,一天比一天好一点。


    满十天后,换了这种轻薄些的透明药膏时,简如脸上比较浅的疤竟淡去了不少,边缘已经彻底消退,和旁边皮肤相比,除了白一些,几乎看不出异样了。


    锦容看了,觉得满意,只是提醒他不要太乐观,剩下的药膏也不管用的部分,才是最难办的。


    简如高兴地握着二姐的手,说:“哪怕只是这样,我都已经很满足了,真的。”


    锦容提醒他这些天注意饮食,还有要提前吃的药,简如心里惦记动刀的事,紧张的不得了,哪里记得住,幸好二公子都帮他一一记着。


    这五天左右没事做,简如就想去医馆帮忙,二公子怕他在家有时间更是乱想,就同意了。


    夫夫两去跟李老夫人说一声,第二天就跟着大哥锦丰一起去了医馆。


    这些天锦容专心在家琢磨过几天动刀的事,没怎么过来,锦丰正天天忙得不可开交。


    这下子二公子来了,倒是能让他轻松不少。


    简如记得婆婆的交代,把诊室打扫得干干净净,跟伙计要了防护的药草,在二公子的诊室里煮上,又用布巾泡上药汁,做成下半张脸的面罩,给二公子戴上了。


    都准备好了,简如就去外面忙,时不时地进来看看二公子。


    他本以为二公子在医馆的时候少,病患应该不大认识他,但没想到他好像还小有名气呢。


    上午来了个老人家,见了二公子就惊讶道:“这不是李家小神童吗,最近身体好啊,能出来看诊了?”


    二公子笑着起身跟老人家打招呼。


    那老者把手腕伸过去放到脉枕上,回头跟简如说:“我跟李老大夫熟,这孩子小时候就给我开过药治过病,你别说,那小小年纪就不比大人差,我那时候肠胃弱天天闹肚子,就是他给治好的。”


    简如惊奇地眨眨眼,二公子把完脉,顺手把病患送的粽子递给他。


    老者纳闷地打量着简如,“你是李家什么人啊?”


    简如抱着装粽子的篮子说:“二公子是我夫君。”


    那老者就笑道:“你倒是会嫁人。”


    第48章 医馆偶遇


    快中午那会儿, 李老夫人带着金婆婆一起过来,两人手上提了两个大食盒,是来送饭的。


    老账房在李家医馆做的年头多了, 年纪与李老夫人也差不多, 熟得很,见状便开玩笑道:“呦,大公子在医馆坐诊, 可没怎么见到这待遇!”


    李老夫人听了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说:“这不天暖和了, 我出来溜达顺便送个饭。”


    她和金婆婆将食盒打开, 饭菜一样样布出来, 大公子洗了手过来, 完全没气恼的样子, 还去叫小弟和夫郎过来趁热吃。


    他们姐弟几个都很疼这身体不好的最小的弟弟, 母亲偏心也觉得是应该的。


    简如帮二公子把口罩收好,两人洗了手也过来坐下。


    两老太太是吃过了才过来的, 就在一旁看着他们吃。


    李老夫人就坐她幺儿后边, 时不时问句“上午累不累、衣裳穿得够不够”,又到诊室里看了一圈, 把严严实实的窗缝又推得合得紧紧的才算放心。


    这一天, 李老夫人时不时就“溜达着顺便过来看看”, 下午又足足来了两趟。


    第三趟过来, 已经过了申时。


    她也没说什么, 只是到账房那看账本,还把简如叫过去,让他跟着一起看,时不时问他这里懂不懂, 那里明不明白。


    看了一阵,她就探头看外面的天色,但也没催促什么。


    这么看了几次,简如明白了。


    他找了借口出去,到二公子那诊室等着,等看病的病患出去称药了,才凑过去在二公子耳边说了些什么。


    二公子听完,便笑了笑点点头。


    收拾好东西,二公子便去跟他娘说,准备回去了。


    李老夫人果然高兴地起身,和锦丰打了招呼,就一起往回走了。


    李老夫人已经退了一大步,忍着担忧和顾虑,还是让他到医馆看诊,二公子理解她一时没法完全放开的心情,总要给她时间慢慢去适应的。


    白天都在医馆忙了,简如今天还没认字练字,吃过饭散了步就要补回来。


    简如临二公子的字有些日子了,但他写出来的字跟二公子的并不是很像。


    初看在结构上有几分相似,说好看算勉强,难看也绝对说不上。他运笔力气比较大,字体粗,因为不是太有耐心,所以收笔快而急,最终呈现出来的是一种有点矛盾的奇妙的字形。


    二公子看了,并没像当初自己练字那样严格要求他。他觉得简如这样写就很好,字随人性,很有简如的风格。


    简如字认得多了,也能和二公子一样,晚上睡前捧着本书看看。以前二公子看书,他就觉得羡慕,现在自己也能看了,就很开心。


    他还给自己定了任务,每天要看够五页,一页都不能少。


    晚上睡觉前,他和二公子两人肩膀挨着肩膀,靠在床头各看各的,有不认识的字,或者意思不明白的语句,就随时问。


    这会儿,简如就指着书页上的一处问道:“宁可正而不足,不可……不可啥?”


    二公子就指着上面的字慢慢地读:“不可邪而有余,这句话是在劝人克己向善,不要让功利心胜过道德心。”


    简如点了点头,继续看。


    看着看着,整个人就滑下去,头枕到二公子大腿上看去了。


    二公子低头看他,提醒道:“累了就不看了,这样躺着看书对眼睛不好。”


    简如听见答应了一声,却好半天都一动不动。


    二公子无奈,把手里的书放一边,弯腰去抱他起来。


    简如不敢把自己重量都压他手臂上,只好随着他坐起身来。


    二公子却没让他坐回旁边,而是用手臂揽着他,让他靠进自己怀里,用自己给他当支撑,让他舒服地继续看书。


    这姿势没法再拿一本书看,他索性跟夫郎一起看同一本,时不时给他讲讲。


    这么看了一阵,可能是因为姿势太舒坦,简如眼皮直往下掉,不大会儿,二公子轻轻把他手里的书拿开,他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二公子把他放床上时,简如眼睛睁了睁,眼看着要醒,嘴里咕哝着:“我不能睡,才看了两页。”


    二公子弯着腰给他掖被子,轻声哄他,“小如很乖很努力了,夫子允你放假一天,好好睡。”


    简如半睁半闭着眼睛嘟囔,“严师才能出高徒。”


    二公子说:“不差这一天,明天再严。”


    简如就意志不坚定地完全闭上眼睛,踏实睡了。


    二公子一时还不困,就坐在旁边继续看书,看了一阵,身旁的夫郎就翻了个身,又过一会,又翻回来,还去扯自己的衣领。


    二公子见状,下床找来蒲扇,一只手撑着脑侧,侧身躺着,给他扇风。


    这次简如终于睡踏实了。


    二公子用被角给他盖住肚子,心里琢磨着,明天得去医馆附近的成衣铺子看看,给夫郎挑一件布料更轻薄些的衣裳穿。


    第二天,简如就多了一件背心,质料柔软凉滑,胳膊露着,肚子也盖住了,睡觉凉快多了,他特别喜欢。


    这天,二公子还是在诊室给人看诊,简如按李老夫人的意思,跟着老账房学做账。


    到了下午,伙计说药柜那边忙不过来,跟账房讨人过去帮忙,简如让伙计先过去,自己把手里的账目整理好了,跟老账房说一声,也过去了。


    他到那帮着拣药称重,眼见着这一阵忙得差不多,才从柜台后面出来准备去账房,就见前面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正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简如愣了一下,行礼道:“是陈婶啊,您是哪里不舒坦来看病吗?”


    陈婶往前两步,眼神里还满是惊讶,她说:“我是来给家里小孙子开些调理肠胃的药材,”说着,她眼睛上下打量着道,“简如,还真的是你,你怎么变化这么大,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简如笑了笑,低头看看自己,说:“也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吧。”


    陈婶摇头,“哪还那样,好些日子不见,你这脸上白得,都快发光了,这身上也有肉了,不像以前瘦巴巴的。”


    她看着简如的脸,疑惑地道:“我看你这脸上的疤怎么也淡了呢,这孩子还越长越好看了。”


    简如还是有些不习惯别人当众夸他,何况是关于他最介意的容貌的夸奖,他不大好意思地扯了扯陈婶的衣袖,让她跟自己到一边说话。


    这会儿陈婶已经过了刚开始的惊讶劲儿,她说:“刚才我看见你,不大敢认你,就问了旁边的伙计,他说你是这家医馆的东家?村正说你是到镇上找活做了,怎么就成这里的东家了?”


    简如摇摇头,“我不算什么东家。”


    陈婶说:“我说也是,你来镇上找活也就大半年吧,做啥能来钱那么快买下这么大间医馆。那你是在这里当伙计呢?”


    简如又是摇了摇头,说:“陈婶,我是嫁进李家了。”


    他以前瞒着村里人,是怕事情不落停,惹不必要的麻烦,现在被撞见了,以后他在医馆做活,就免不了还要经常被村里人遇上,就没必要继续瞒了。


    那陈婶一听,又睁大了眼,在简如身上质料一看就上乘的衣裳上扫来扫去,又看看医馆里来来往往的人,羡慕道:“简如啊,你还真有福气。”


    简如没吭声,当初背后说他天煞孤命克父克母的人里,说不好就有眼前这一位。


    简如没什么耐心应付她了,说:“陈婶要开药就去药柜那边……。”


    陈婶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小声问:“你听说张娇家的事了吗?”


    闻言,简如一怔后,才开口道:“我好久没回村里了,不知道有什么事。”


    陈婶的表情有埋怨,简如明白她的想法,他当初和张娇关系那么好,别人看着是他在张娇出事后就一走了之,也不像以前那样帮忙照顾张娇他娘,显得无情无义。


    不过简如并不在乎村里人的想法,他不愿意为了些虚名让自己委屈。


    陈婶叹了口气,说:“张娇他娘上个月死了。”


    闻言,简如并不十分惊讶,那老太太身体本就不好,本也撑不住几年,张娇他哥又是个不孝顺的,对她不会好。


    简如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他回头看了看二公子的真是那边,见他正低头在忙,他不动声色地低声问陈婶道:“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到江茂才了,他最近回过村里吗?”


    陈婶听了,说:“我正想跟你说他呢,这娃子也是好阵子没回来过,说是在郡城做活呢,不过听他家人说他隔段日子就往家里去封信,最近这封信说是要年底才回来。”


    陈婶又絮絮叨叨说了村里一些事,简如心里有事,没怎么搭她的茬。


    陈婶说得无趣,就又四处打量这医馆,问道:“这李家有两个儿子,老大已经娶妻,你嫁的是他家老二?”


    简如点了点头。


    陈婶脸上瞬间有了“果然如此”的神情,试探道:“我听说,这李家二公子身体一向不大好,很少出门?”她心里已经在想象一个干枯病痨鬼的样子,想着这简如到底还是命苦,李家虽好,但这夫君要是早逝,他一个没靠山的哥儿,还不是得被婆家欺负死。


    又想,怪不得李家愿意让他进门,原来是娶进门伺候病痨鬼夫君的。


    简如不想和人谈论二公子的事,眉头皱了起来,不想说话,想把人打发走了。


    这陈婶却自己个儿说得来劲,什么三从四德都来了。


    简如耐心用完了,拉长了脸,张口就道:“你到底是来给孙子瞧病的,还是来嚼舌……。”


    他还没说完,这陈婶倏地停住了话头,张大嘴巴往他身后直勾勾看着。


    简如纳闷地后头看,就见二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诊室里出来了,正往这边走。


    他身形修长,一身长袍衣角飘逸,乌发白肤,他边走边往这边望着,有伙计从他身边经过,叫了声“二公子。”


    二公子就冲他点了点头。


    快到近前时,一阵说不出的淡淡香味先飘了过来,二公子长睫轻轻眨动,微微低头将脸上的面罩摘下来,抬头时,冲简如微微一笑,看向陈婶,声音温和清雅,“小如,这位是你的旧识吗?”


    第49章 休养


    陈婶哪里见过这样的人物, 一时间看得呆住了,等简如两边介绍完,二公子朝她微笑行礼时, 她才回过神来, 下意识匆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衣袖,回了个礼。


    简如说:“陈婶是来给她孙子称调理肠胃的药。”


    二公子见他态度并不热络,便回头叫来了伙计, 让伙计带着陈婶去药柜那边,夫夫两跟她告了辞, 就一起往诊室那边去了。


    陈婶被伙计带着走, 还频频往两人那边张望。


    她听见那李家二公子跟简如说:“今天王婆子在市集买了本地刚下来的樱桃, 新鲜得很, 娘知道你爱吃, 让小宁先送过来一些给你尝尝。”


    简如听了很高兴的样子, 脚步顿时雀跃起来。


    二公子又说:“小宁还说,今年夏天比往年都热, 娘让咱们空时去旁边布庄自己挑块布料再做床薄被。”


    简如问:“姐姐们和大哥都有吗?”


    二公子点头, “都有的。”


    简如就放下心来,说:“我中午歇着时就去。”


    再后面说了啥, 就已经走远听不清了。


    陈婶心里又是艳羡又有些发酸。


    等称好药材要出门了, 还忍不住往诊室里面瞅, 见那简如坐在椅子上, 正一边看着账簿, 一边一颗颗吃水灵灵的红樱桃。


    天气热,他额头上出了层薄汗,一绺头发沾在了脑门儿上,那李家二公子见了, 就帮他捋到一边,掏出帕子,在简如额头上轻轻擦拭,那小心的样子,就像这哥儿是个易碎的瓷器似的,就怕力气大一点要给碰碎了。


    陈婶又仔细打量这二公子,只觉得传言完全不可信。


    这二公子虽然瘦了些,但哪里看得出病态,反倒长得俊得很。以前她觉得村里的江茂才长得已经很好,拿到镇上去也该是个出挑的,如今看来,还是她见得人少了,江茂才跟这李家的二公子一比,简直一个地上,一个天上。


    听刚才那话,这李家对简如还挺好。


    简如这哥儿还真有福气,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嫁到了这样的人家。


    她简直要怀疑简如给这李家二公子吃了什么迷魂药。


    都走到医馆门口了,这陈婶才舍得回过头来不往人家那边看了,她一门心思赶紧回村,已经迫不及待想和人说说今天知道的这新鲜事儿。


    ……


    这么在医馆忙活过几天,锦容那边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这天早上吃过饭,简如好好地洗了个澡,就去二姐屋里等着。


    这会儿除了锦丰在医馆撑场子,家里其他人都没出门,在屋里陪着简如说话。


    李老夫人抓着简如的手,说:“小如,你放心,你二姐有把握才敢给你动刀。”


    简如信得过锦容,但心里难免紧张。这次动刀祛的是脸上的疤,其实也是在剜动他心里一直隐隐作痛的陈年旧疤。


    但他面上还维持着镇定,反握住婆婆的手,说:“我一点不怕。”


    锦慧指挥着赵品把苍术点燃了,熏了一遍隔壁屋子,锦容把刀和银针都用沸水煮过,二公子在用小药炉给简如煮麻药。


    大家伙在屋里出来进去的,简如还没怎样,李老夫人反倒坐立不安起来,她一下站起来,跟简如说:“孩儿啊,娘带你去正堂拜一下,让李家祖宗保佑你平平安安。”


    简如便跟她去了,李青兰跟在后面,从厨房拿了些吃食过来当供品,简如诚诚恳恳拜了三拜,李老夫人和李青兰也拜了拜,老太太这才觉得安心一些。


    麻药煎好了,简如也从正堂回来了,他一仰头就把麻药都喝下去,二公子问他感觉怎么样,简如再开口时发现自己舌头麻了,大着舌头说:“哼哼。”


    两个字都没能说清楚,简如气得用头撞了撞他肩膀。


    二公子揽住他的腰,防止他摔倒,问道:“是还行?”


    简如猛点头。


    二公子笑了,又抬手托住他下巴颏,说:“别点了,等会晕了。”


    他把简如扶坐到屋里的软榻上,弯腰给他盖上薄薄的被子,轻声道:“闭上眼睡一会,睡醒就完事了。”


    简如看了他一阵,抬手捏了捏他的手腕,说:“憋哼哼。”


    二公子问:“别担心?”


    简如又点头。


    二公子说:“我不担心,你也别害怕,我就在这陪着你。”


    他语气温和平稳,神情如常,简如被影响着,就觉得也没什么可怕的。


    脑袋一阵阵晕眩,他再撑不住,闭上眼失去了意识。


    不过,简如看不到,在锦容要下第一刀时,做协助的李锦童手颤了一下,锦容抬头看了他一眼,问:“要不要换大姐进来?”


    李锦童摇头,“不用。”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锦容见他稳定住了心神,才继续。


    ……


    简如醒来时,已经是在自己屋里的床上了。


    李锦童正坐在床边的矮凳上,见他醒来下意识就要去摸脸,赶紧按住他的手,说:“小心,还不能碰。”


    简如看着他,眨了眨眼,伸手去摸他的眼睛。


    胳膊不够长,没摸到,二公子就松开他的手,凑过去把脸颊贴到他手心上。


    简如指尖轻轻触碰他变深的双眼皮,“你累了。”


    二公子说:“我不累,你感觉怎么样,疼吗?”


    简如摇头,“脸上木木的,没感觉。”


    二公子说:“等麻药劲儿过了,可能会很疼。”


    简如说:“我不怕。”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二公子问:“想解手?”


    简如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知道?”


    二公子笑道:“昏睡这么久,也该去了。”


    简如想起身,李锦童却不让,他出屋了一趟,把便桶提了回来,这才扶着简如从床上下来。


    简如头还晕着,脚也软,他不得不撑在二公子身上,另一手去够自己的裤腰,二公子在他耳边说:“扶住我肩膀。”然后就伸手下去,帮他把裤子褪下去。


    简如被扶着坐好,好一会儿没什么动静。


    二公子蹲在旁边轻声问:“怎么了?”


    简如抬眼看他,小声说:“你在这我上不出来。”


    二公子笑道:“我怕你摔了,小如努努力。”


    简如听出他的一语双关,却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扭开头不去看他,过了一阵,才淅淅沥沥上完了。


    二公子扶他起来,还没等简如反应过来,就拿手纸伸到下面仔仔细细给他擦拭起来。


    简如本来还劝自己两人什么都做过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可还是因为这个举动脸上烫烫的。


    好不容易回到床上,简如就闭上眼不想见人了。


    二公子收拾好,洗了手,过来给他喂水,他都不瞅人家。


    直到过了一阵,麻药劲儿渐渐过去,他觉出疼来,眼睛忍不住往床边上看。


    二公子一直注意着他,见他这样就明白了,俯下身问道:“疼了?”


    简如虚弱地“嗯”一声,二公子心疼地脱鞋上床,把他抱在怀里不停轻抚他的背脊,“麻药不能多用,再忍忍,熬过今天就会好很多。”


    这半天难过得很,简如不敢说话,也不敢张嘴吃东西,脸上的疼牵扯着太阳穴一起疼,连牙根都跟着抽痛。


    他紧紧闭着眼睛忍耐着,二公子一直抱着他,像哄孩子那样轻轻晃动,到后来二公子自己都忍不住了,叫小宁去请二姐过来,商量再给简如用些麻药,被锦容劈头盖脸数落了一通,才放弃。


    晚饭简如喝的粥,吃了半碗他就说什么也不肯再张嘴,二公子愁得够呛。


    晚上睡觉就更难受,简如睡觉本来就不太老实,睡着了翻身就会碰到脸,二公子把他圈在怀里,简如疼得很难入睡,躺久了身上就难受,总想翻身,二公子就不厌其烦地帮他调整姿势。


    到下半夜,简如才勉强睡踏实了,二公子也跟着睡着了,但时不时就惊醒看一眼,就怕简如翻身再碰到。


    第二天,简如感觉好些,但就是不敢张嘴,只要张开就牵扯着伤口疼。


    这一天又是没吃得下什么东西,李老夫人让王婆子特意把补身的吃食都做得软烂,简如却上火了,实在没胃口。


    傍晚时,二叔家大哥二哥驾了马车来看他,带了一大筐新摘的桃子,还搬来用棉被捂着的一大箱子冰块,说是李员外托了人情要来的。


    这可是好东西,解了燃眉之急,李老夫人高兴地留兄弟两在家里,让厨房做了顿丰盛的招待他们。


    二公子取了一盆冰块,剩下的都让小宁送到凉爽的地窖里,还是用厚实的几层棉被裹着,虽然挡不住融化,但可以保存得时间久一些。


    这天晚上,简如就吃到了冰镇的水蜜桃。


    这桃子都是挑得顶端晒着太阳的枝丫上的,又大又红,没等吃就能闻到桃子清清爽爽的香味。


    二公子把桃子切成薄薄的片,喂给简如,简如本还挺高兴地吃了进去,但没嚼几下,就苦下脸来。


    二公子忙问,“怎么了,还是疼吗?”


    简如快哭了,含糊着说:“不张大嘴,就这么嚼东西也疼。”


    二公子没办法,想了想问道:“你不嫌我吧?”


    简如愣了愣,二公子拈起一片桃子送进了自己口中,嚼了嚼,凑过来,简如下意识就迎了上去,一口桃子就这样被渡进来。


    二公子轻声问:“行吗?”


    简如咽下去,红着脸点点头,神情不好意思,但举止很主动。他身子一歪,就靠在了人家身上仰头等着,二公子抱着他给他挪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照样一口口喂他。


    足足吃了大半个桃子,简如才不要了。


    二公子又嚼了颗冰块给他,简如放在嘴里含着,嘴里冰冰的,脸上的痛就缓解了不少。


    二公子倚靠着床头,简如窝在他怀里,两手紧紧搂着他的腰,舒服地迷迷糊糊快要睡觉时,心里在想,自己好像变娇气了,以前烧伤那么严重时,咬咬牙也能挺过去。


    现在脸上的伤比那时轻得多,他却怎么都挺不住,必须得让人哄着他才行了。


    第50章 大嫂的决定


    地窖里的冰块勉勉强强保持两天, 简如哪里忍心眼睁睁看着用不完的冰块都化掉,让小宁给兄姐那边都送了些过去。


    就算这样,剩下的也不少, 帮他熬过了最难受的时候。


    只是他贪凉, 吃用都没节制,二公子心疼他,见劝不住也就任凭他了。动刀之后的第三天, 简如就发起烧来。


    这可把李锦童吓到了。


    简如脸上的刀口虽然多,但都不是严重的伤, 大体没什么危险性, 弄不好也顶多是疤痕恢复得没那么好。但一旦发烧, 就可能意味着严重的后果。


    动刀本身不可怕, 可怕的是后续难以控制的感染, 一点小伤口也是可能出人命的。


    尽管锦容和锦童两人已经做好了一切措施, 但谁也不敢说有十分的把握不会感染。


    等锦容被小宁匆匆忙忙叫过来时,就看见简如烧得脸和脖子都通红, 但精气神还不错, 见她进来,还跟她笑了一下, 叫了声:“二姐。”


    锦容再看向她小弟, 就见伏在床边的李锦童眼皮是红的, 脸色苍白, 见到她进来抬眼看过来时, 神情都有些仓惶了。


    锦容被他这样子误导,不敢耽误,连忙洗了手过去床边,把简如脸上的纱布小心揭下来, 仔细看了看,又探探简如的额头和脖颈,问他:“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简如点点头,“有点胀痛。


    望闻问切折腾了一番后,锦容神情放松下来,“啧”了一声,道:“你这是冰吃多了。”


    简如一听,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而二公子则是身体突然松懈下来,靠在了床柱上。


    锦容冷着脸,斥责小弟道:“亏你还是个大夫,你就惯着他吧。”


    说完就走了。


    屋里两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简如正要开口说话,二公子已经俯下身来轻轻抱住了他。


    简如感受到他激烈情绪平息后的余波,抬手在他背上轻抚了好一阵。


    过了会儿,二公子才起身,他冷静下来,打量着简如的脸颊,说:“我帮你包扎。”


    简如握住他手腕,说:“我想看看。”


    二公子没阻拦他,下地去拿铜镜。


    简如本来以为会看到半张脸血糊糊结痂的惨状,可刚瞧上镜子里的自己一眼,就怔了怔。


    他那一侧脸颊的皮肤上,冷不丁看上去,只在颧骨上有指甲盖那么大一块凹凸不平的血痕,其余皮肤,几乎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要把镜子凑近,仔细看,才看得出有缝合的痕迹。


    他本来被疤痕绷紧变形的半张脸,几乎已经完全平整开来,之前被疤痕牵扯微微吊起来的嘴角,也恢复了原样,唇形对称。


    简如试着抿了抿唇,不再有过去那种怪异的感觉。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脸上不能碰,二公子一手帮他举着铜镜,一手食指指着镜子照出来的相应各处说:“这一道疤是最复杂的,当时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处理它了,不过好在花的工夫没白费,效果很好。”


    “这里切掉了一小块皮肤,所以看起来会有点紧绷,但愈合后会慢慢自己伸展开,如果之后恢复得不是太好,也可以继续涂之前用过的药膏,十天半个月的也就好了。”


    “只是这处……,”二公子指了指那处铜钱大小的血痕,“这里烧伤时,烧掉了一块皮肉去,没法修复缝合,只能把原来愈合不好的皮肤切掉,让它重新长合,以后这一块皮肤没法愈合得很好,离远看看不大出来,近处看,能看出些不平整的痕迹,肤色也会有些差异。”


    二公子的语气有尽力也无法弥补后的遗憾。


    简如眼睛却亮晶晶的,定定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用做梦一样的语气道:“我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天啊 ,我可太满足太高兴了。”


    二公子听了,心里一阵酸软,低头用自己的脸贴着他滚烫的脑门儿。


    ……


    过了两天,简如的烧褪下去,整个人顿时精神许多。


    李老夫人提了东西来小院看他,老太太坐在床沿,摸摸简如的手臂,又摸摸肩膀,说:“你跟幺儿都是怎么养都胖不起来的,眼看着脸颊鼓一点,这一下子就都瘦回去了。”


    简如一边吃婆婆带来的葡萄干,一边笑眯眯道:“以后我两多吃点,肯定把自己养得胖胖的。”


    李老夫人让金婆婆把她手上提的包袱拿过来,说:“这是锦和从郡城托人给你带过来的,她捎回来的信上说,一时间回不来看你,让你多保重。”


    简如打开那包袱皮,看见里面除了郡城的特产,竟然还有一套精致的毛笔。


    简如惊喜地拿起来看,李老夫人解释道:“锦和听说你在学字,特意在郡城的京宝斋给你选的,样子好看,适合哥儿用。”


    简如把毛笔宝贝地抱在怀里,“三姐对我可真好。”


    李老夫人笑道:“好听话等着锦和回来再当面跟她说吧。”


    简如“啊”了一声,露出喜色,“三姐要回来了?”


    李老夫人笑着点头,“定了七月中旬回。”


    简如琢磨一下就明白了,李老大夫的忌日在七月下旬,锦和是要回来祭拜父亲的。


    简如问:“到时是大哥过去接三姐吗?”


    李老夫人说:“是这么打算的,七月要去郡城进一批药材,锦丰正好顺路把锦和带回来。”


    说着,李老夫人的脸色没刚才那么高兴了,沉了下来,说:“到时候再说吧,不行还得去求二弟家老大帮忙走一趟。”


    听这意思,大哥还不一定能去,简如抬头去看站在一旁的金婆婆,金婆婆冲他摇了摇头,他就没开口问。


    简如岔开话题道:“娘,我想着等我恢复好,和锦童一起去趟义父义母家里看看。”


    李老夫人脸上神色好了几分,说:“是该去走走,这次他们夫妻两没少帮忙,回头娘给你们置办些礼带过去。”


    简如说:“不用您出钱,我们自己花钱,您教我们置办什么合适就行。”


    李老夫人一听,露出欣慰的神色,握着他的手道:“还是你懂事,总算有个省心的。”


    金婆婆在旁边咳嗽了一声,李老夫人叹了口气后,想起什么来,说:“对了,去你义父家的事也不用太着急,等你好利索,过阵子再说也行。”


    “怎么呢?”简如不解地问。


    李老夫人说:“那天你不在,你大哥二哥留下吃饭,跟我说,他家老三天天在家里闹呢。”


    简如皱了皱眉头,“不是说,他病好以后就老实了吗?”


    李老夫人“嘿”了一声,说:“本来是老实了,可那孙玉霜不想跟他过了,已经搬回娘家,要跟他和离呢。”


    简如惊讶道:“前阵子不是说孙玉霜跟义父义母要钱,说是要开铺子吗?”


    提到这茬,李老夫人一拍大腿,“开什么铺子啊,那孙玉霜从二弟那用开铺子的名义,一会说要租屋,一会要装潢,一会又要进货雇人的,前前后后要了不少银钱,那铺子根本连影子都没有,钱都给带去他娘家了。”


    简如没想到,一时间听得愣住了。


    李老夫人压低声音说:“他家老大还说,那孙玉霜说不上多早就有和离的想法,之前老三发病,他都忍着,就是为了钱。因为老三混蛋,二弟两口子为了安抚他,自打去年就带着他管家里的账,到了这次孙玉霜回娘家说什么也不回来,二弟媳妇觉得不对,仔仔细细跟账房对了帐,才发现这哥儿冒充她的名义,打去年开始,就从账房断断续续往出支钱。”


    “老大没跟我说这孙玉霜到底拿走了多少,但肯定不老少。”


    简如纳闷道:“就算要和离,夫夫两怎么分家产,也是有规矩的,他这么拿钱走,义父义母是怎么打算的,不去告官吗?”


    李老夫人摇头叹气,“还告什么啊,他们两口子只盼着孙玉霜别把老三得那脏病的事捅出去,再说他们本也觉得对孙玉霜有愧,钱财只能忍痛舍了。”


    简如又问,“孙玉霜要走,也是老三自己作的,既然如此,那老三在家闹什么?”


    李老夫人恨得直咬牙,“他说,是他爹娘没看好钱,这孙玉霜有了钱才把他一脚踢开的。”


    “这小子,真是没好了。”


    简如讶然。


    李老夫人压低声音说:“老大说他还没敢告诉爹娘,最近这老三背着他们,又偷偷跑去烟花柳巷鬼混。”


    简如倒抽一口气:“他不要命了?”


    李老夫人气道:“让他混吧,下次再犯病,神仙也救不了他!”


    “这些事你别往心里去,左右都和你们无关,等他们家那边消停了,我带你们两一起过去瞧瞧。”李老夫人离开前说道。


    简如点头同意了。


    话说完,简如有些疲累,躺了一阵,见二公子从外头进来,手上提了一个篮子,大姐锦慧跟在后头,大嗓门道:“我看看我小弟夫郎恢复得咋样了。”


    简如坐起来,说:“我好多了。”


    二公子把篮子放桌上,笑道:“大姐给买了一筐香瓜。”


    简如鼻尖动了动,“我说怎么那么香呢,谢谢大姐。”


    锦慧坐到床边摸摸他完好的那边脸颊,说了声“乖”。


    二公子进门以后,脱了外衫洗完手,给两人倒了水,又问简如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见窗子还开着,怕他吹了风再发热,就去窗子合上,然后又拿了糕点过来,防着他肚子饿,说了一声,就提篮子去外屋洗香瓜去。


    锦慧在旁边瞧着,捂嘴笑道:“我小弟还挺贤惠。”


    简如也笑。


    锦慧性子开朗,一进屋这屋里就生气足足的,简如爱和她唠嗑。


    两人说了说医馆的事,又讲了讲锦和要回来的事。


    提到这个,锦慧压低声音问简如,“娘跟你说了吗?”


    简如不明白,问道:“说啥?”


    锦慧见状就明白他还不知道,她脸上神情不大好看,凑近了声音小的不能再小道:“你大嫂,她前阵子找过咱娘,说要娘做主给锦丰纳妾呢。”


    “啥?”闻言,简如彻底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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