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今日的县衙格外奇怪,当值半天的捕头终于得出这个结论。


    具体哪里奇怪他也说不清,一切要从从早上点卯开始,首先他们不苟言笑的的县令,今日竟是笑着的。


    配着眼下青黑,不显和煦,倒显得几分可怖。


    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竟然县令露出如此可怖的笑。


    二是县衙后的官舍突然不让进了,说是县令的亲戚来小住。


    县令不是无父无母,唯一的像亲人一样的嬷嬷也在一年前离世,哪来的亲戚?


    而其中最最奇怪的,就是他禁不住好奇去了一趟官舍,官舍不大,除了县令住的便只剩下三间空屋。


    可里面却传出了十几个人的声音,还全都是女声。


    不仅如此,在他进一步靠近查看时有人发现了他,紧接着他浑身一凉,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正躺在公堂上的椅子上,笑着的县令站在他面前,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已经到了阴曹地府。


    但周围场景过于熟悉,无不在告诉他或许那就是一场梦吧,他于是反应过来起身给县令行礼告罪,自己不是有意在这睡着的。


    县令也没有责怪他,只嘱咐几句注意身体便离开。


    但那真的是梦吗?


    官舍内的岑谣谣摆弄着地上的玉石:“这是对了还是没对。”


    才解决了误入捕头的月娘回来,她感受了下身体的变化:“好似有用,又好似没有。”


    岑谣谣又看向祈成酒:“这法阵到底行不行?”


    祈成酒摇头:“我并未试过,只记忆里有这样一个可停留鬼魂的法阵。”


    是的他们在搞一个法阵。


    这十一只鬼中只有月娘有祟气护身,又得了她的精血能行动自如,其他鬼在白日时都只能俯身在县令身上。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办法,等下公道没拿回,县令就先死了。


    所以岑谣谣就想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这些鬼魂有个住所,于是祈成酒便提了这么个法阵,不过他从未用过。


    问他从哪来,他说是血脉传承,跟他用的术法一样是存在记忆里,生来就有的东西。


    她完全听不懂。


    县令在这时走了进来:“捕头那边解决了。”他身上不断浮现着鬼影,鬼影叽叽喳喳着。


    “岑姑娘可是好了?”


    “我真是迫不及待要出来了。”


    “如何了如何了?”


    ……


    吵的岑谣谣脑袋都大了,那捕头被吓到不是没有缘由的,她赶紧抬手阻止:“马上马上!先安静一会,马上就好!”


    她扯过祈成酒:“快来看看,是不是哪里没摆对。”


    祈成酒于是依然再端详玉石,视线一寸寸扫过,直到角落一不起眼的地方,他抬手将那枚玉石摆正。


    他:“应该好了。”


    岑谣谣引入灵力,灵力顺着玉石一个接一个连接着,直到构成完成图案,完成图案的那一瞬,灵力连同玉石一同融入地面。


    紧接着整个房间都亮了瞬,月娘也轻轻出声:“好像可以了。”


    她能感受到魂体凝实了些。


    月娘话音一落,县令身上的鬼一一浮现,原本半透明的魂体落地或缓缓凝实。


    她们很高兴,一一站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摸摸我的衣服,我摸摸你的衣服,面上都是新奇。


    落在最后的嬷嬷走到岑谣谣身前,她面上笑着:“谢谢您,姑娘们已经很少这样高兴了。”


    岑谣谣摆摆手:“举手之劳。”


    嬷嬷缓缓转头,身旁的人面上也带着笑,只不同的是她眉眼明媚,眼眸亮的惊人,让人移不开眼。


    “大小姐,太一样了。”


    岑谣谣诧异转头:“什么,什么不一样?”


    嬷嬷却不再回答,只默默退回了姑娘中间。


    搞不懂。


    一旁不再被鬼压着身体的县令浑身轻松了些,只心里却没有,他挂了一早上的笑已经收回。


    “我留在秦家的眼线来报,秦家那边来了一厉害修士,比之前的都要厉害。”


    在此之前秦家与县令这边抗衡的修士乃是一筑基期的散修,若是打起来,与月娘差不多五五开的样子。


    新来的比筑基还厉害,不会是金丹吧?


    岑谣谣面上的轻松也跟着褪去,那怕是不好办了。


    本来他们这边有金丹有筑基,对付秦家绰绰有余,现在秦家多了一个金丹期,就又变成了之前分庭抗礼的局面。


    此前县令和月娘就是这样跟秦家纠缠了一年多,月娘杀不了那孙子,秦家也奈何不了月娘。


    她却没有这个时间耗。


    这时有小捕快来报:“大人,秦家来报案了。”


    这……


    岑谣谣看向县令,县令摇了摇头,表示不知缘由。


    他扬声:“来人是谁?”


    “是秦家的小公子秦安。”


    秦安这个名字一出,房中的所有姑娘齐齐安静下来,她们面上的笑尽数褪去,魂体也忽明忽暗,隐隐有变红的迹象。


    秦安,是她们活着的噩梦,死后也不得解脱的源头。


    祟气猛地上涨直冲天花板,原本温婉的月娘变了脸色,姣好的五官硬生生瞧出几分可怖。


    岑谣谣及时站出来,她先把月娘安抚好,又朝着姑娘们挥挥手:“别急,我们先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公堂,岑谣谣和祈成酒躲在暗处,保险起见,暗红妖力浅浅覆盖在二人身上遮掩着气息。


    那名唤秦安的人坐在公堂上。


    是的,坐着,因为他姐姐是贵妃,他便有了能在公堂有坐席的特权。


    他一身昂贵锦袍,身后跟着三五侍从,皆身有佩剑。


    他打开手中折扇,面上尽是闲适:“大人,许久未见,身体可还好?”


    县令端坐交椅之上,他公事公办:“来人所告何事?”


    秦安手中折扇倏地合上,他往后指了指:“带上来。”


    一侍卫模样的人抬上来一血肉模糊的男子,一身麻布衣衫几乎被血液浸透。


    他声音却是如常:“大人,这小奴偷了我的东西,人赃并获还想逃,我家小厮出手也没个轻重,便这样了。”


    县令面色一变,惊堂木猛地拍下:“秦安你!”


    秦安从容应下:“大人怎么还急了,难不成大人还是对我有偏见?就像一年前那般,拿着莫须有的证据要来抓我。”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轻笑出声:“如今这等偷盗小事我都来报案了,大人还是放下成见,放过秦某吧。”


    他又挥了挥手中折扇,另一侍卫扔下一包珠宝。


    “这是证据,大人可一定要秉公执法啊。”


    说罢他径直离开,他方一迈步,县令便一下起身走到堂中,将那血肉模糊的人扶起。


    “啊对了,”临到门口的秦安将将站定,“大人真的觉得,您找来的那些人,能帮到您?”


    话音落下,他也消失在门口。


    岑谣谣与祈成酒对视一眼,很显然对方也得了他们这边的消息。


    她走出来,看着血肉模糊的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下手也太……”


    “去请郎中。”


    有捕快匆匆离开,又有捕快匆匆而来,将地上的人小心抱起。


    县令的声音听不出起伏:“这是我在秦家最后一枚眼线,今早才来报过消息,秦安这是在示威。”


    就像当年一样。


    少女鼓足了勇气前来报案,一个接一个,她们的证词触目惊心,有的人甚至从十三岁开始便被虐待。


    他前十几年生在修仙世家,后十几年读书考官,从未遇到过如此恶心之事。


    他于是聚集了这些少女,找寻证据,保护证词,而就在写折子上报的那一刻——


    她们全都死了。


    包括他如同亲人一样的嬷嬷,作为警告震慑一同被杀了。


    而始作俑者没有一点悔改,甚至带着少女们的尸首来到他面前,再随意安一个偷盗的罪名,逼他结案。


    只因为他是贵妃弟弟,在这小小的晋城便能一手遮天。


    “县令?”


    他缓缓回神:“我没事。”


    郎中已经请来了,县令跟着郎中往外走,岑谣谣看着明显低落的人默了默。


    她回头看向祈成酒,祈成酒也看着她。


    “你想帮她们。”


    她往官舍的方向挪动脚步:“算是吧,不过我本意是帮嬷嬷完成执念,然后带走她。”


    脚步声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他没再接话,只这样跟着。


    寒风吹过,有些微的凉。


    她搓了搓胳膊:“而且也应该帮的。”


    虽然这个世界烂透了,公道只存在话本里,但她心里自有一杆秤,世间没有公道,但她心里有。


    有手攀附上来,滑入她的指尖,随着这动作而来的还有缓缓滑入经脉的暖意。


    是他的妖力。


    她恍然抬眸,却听见他说:“你失了精血,寒毒随时会反扑,我的妖力能帮你。”


    他说的冠冕堂皇,好像没有一点私心,手却捏的很紧。


    她心口一动,视线却挪开,面上也装作无常:“祈成酒,你为什么要帮她们?我帮这些姑娘是因为我想帮,你呢?你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祈成酒神色一动,手捏的更紧了。


    他本不想帮她们,他甚至不明白岑谣谣为什么会留下,还付出精血。


    他以为不过一个鬼魂,直接绑了就是,哪里需要执着什么执念。


    但这是岑谣谣要做的。


    他留下,只是因为岑谣谣要留下。


    可这些话说了,她又要躲。


    他看着两人只见尚且存在的距离眸色一暗:“没什么原因。”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脚步不可抑制地加快,缩短着二人之间的距离。


    岑谣谣没想到是这么个回答,她诧异回头,却不曾想自己这么一停,竟直接撞进了人怀里。


    而被撞人的手就这么顺势搭上来,落在她腰间,力道依然很紧。


    第42章


    她:……?


    她莫名觉得不对劲,总觉得祈成酒面对她好像蒙了一层纱,说的话和做的事非常不统一。


    可具体说哪里不统一呢,他做的事又件件有缘由。


    比如现在。


    方才还紧紧抱着她的人缓缓撤开:“撞疼了吗?”


    好像拥抱不存在,只是她撞了进来,他顺势扶住,就这样而已。


    她鼻尖因为疼痛耸了耸,立时有手触碰上来,手的主人弯腰倾身,一张俊脸离她极近。


    “可是撞到了这里?”


    她心里那点不对劲更大了。


    她狐疑:“祈成酒你,你有点奇怪。”


    离她极近的人眉眼微动:“嗯?小姐为何这样说?”


    他的声音好似掺杂了别的什么,听得她耳缘一热,她挪开目光:“没什么。”


    她兀自走着,却又想起了些别的,说起来那天小巷之后,他就好像什么没发生一样。


    可她终究是想起来了,那段记忆结合者小巷发生的,时不时就出现在她脑海,每每想起心口便不自觉发烫。


    她再度转头,对上的还是那双眼眸,让她想说出口的话一下停住。


    “小姐!”


    迎在门口的茉语挥手。


    算了,还是不提先,她总归也没有想的很清楚。


    “来了。”


    她应下茉语,率先加快了步伐,走近她才发现月娘也在一旁,没有撑伞,她当即拿过门旁边的油纸伞撑起来:“月娘怎的不撑伞?”


    月娘嘴唇紧紧抿着:“秦安来是为何?”


    岑谣谣想到那个被打的面目全非的人,又看着跟前明显心绪不稳的姑娘,选择隐瞒:“没什么,就是他那边也得了消息,今天不过是来试探的。”


    她推开门,将月娘推了进去:“大白天的不撑伞站在外面做什么?削弱了自己还怎么手刃仇人?”


    被推进门的月娘垂下眼眸,屋里的姑娘们齐齐围上来,围在她身边。


    “月娘别担心,都会好的。”


    “就是就是,恶人有恶报,我们反正也等了这么久,不急于这一时。”


    “别担心……”


    见人情绪有人安抚,岑谣谣便独自坐到另一边开始思考。


    秦安能这么有恃无恐,说明他新得的修士很强,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修为,也不能托大。


    她原本打算今夜出其不意,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如今看来可能是不行了。


    要不智取?


    今天匆匆跟秦安打了个照面,虽然他看着不着四六,做派也是贵公子模样,却不像是没脑子的。


    智取也不好整。


    姑娘们一个接一个安慰,月娘也冷静了些,她揪着衣袖:“这两天未曾去秦家蹲守,也不知道有没有新的姑娘被他抓去。”


    岑谣谣耳朵一动,她稍稍抬眸:“意思这一年其实秦安从未停止过找新的姑娘,只是都被你们阻止了?”


    月娘点头:“秦安最喜眉眼生的美的良家女子,他看中谁,若人不从,便会直接将人掳走。我们蹲守在秦家附近,瞧见被掳女子便会救下,再杀了他掳人的侍从,此类事情才少了些。”


    “所以,其实掳人这事秦安已经一年没成功过了。”岑谣谣思量着,“他应该不只会掳人吧?”


    这样明显变态的人,一个方法不成便会想另一个,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话一出,月娘声音缓缓沉下:“他自是有别的法子,掳人不成他便诱,靠着皮囊和家世诱得姑娘痴心与他,等一切发生后,他展露真面目,那会却已经晚了。


    “这些姑娘我们也劝过,有的劝动了,有的却劝不动。”


    懂了,禽兽做不成就做披了渣男皮子的禽兽,总有恋爱脑往上凑。


    岑谣谣若有若思:“如果是这样……”


    这话一出,祈成酒率先皱了眉,他少见地开口:“不可。”


    岑谣谣抬头:“为什么不行,你觉得我眉眼生的不好看?”


    祈成酒上前一步:“你分明知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可这需要你以身犯险,为何要把自己放在危险之中?”


    “我为何会在危险之中,这不是有你?你难道不会在暗处保护我?”


    空气陡然一静,月娘等鬼和茉语看着你来我往,不一会就争了几个回合的两人少见地失语。


    月娘凑近茉语:“茉语姑娘,你可听明白他们二人在吵什么?”


    在她的视角里就是岑谣谣还什么都没说,祈成酒便已经发难,看得她摸不着头脑。


    茉语歪着头想了想:“我也没听明白……但很显然,祈公子已经妥协了。”


    月娘抬眸一看,只见原本态度强硬的男子神色一顿,压着的眉眼微微松懈,戾气直接消减了一半,本是站着的他缓缓坐下,挨着岑谣谣。


    “那你不能离我三米以外,若是遇到危险。”


    她默了默,坐直身体,轻声问道:“岑姑娘,你可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岑谣谣眉眼一弯,眼眸很亮:“对,我打算,瓮中捉鳖。”


    擒贼先擒王,既然秦府中有不知修为的高手,那不如,单独将秦安引出来。


    ——


    又是一日早市,街边小贩热闹吆喝着,旁边铺子开门迎着客,人们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这时一襦裙女子挽着花篮走来,她穿的朴素,发髻只一拈花修饰,她面上不着粉黛,身上也没有首饰,只花篮里的花娇艳。


    这是最普通,最常见的穿着,可却将她衬得如果一朵迎春花,皮肤白皙,嘴角噙着笑,一双眉眼是如此明媚。


    她笑着看向路人:“客人可要买我一枝花?”


    可谁还会看她的花?大家都是为了她而驻足。


    而在这女子旁边的酒楼顶层,一端坐着的男子皱了皱眉,他稍稍侧头,视线里始终有一位买花的姑娘。


    他对面是一对女子,一人在室内也要撑着伞,带着面纱,另一人拽着衣袖,神色担忧。


    “那秦安真的会上钩吗?”


    撑着伞的人笃定:“他会,今日是他惯常要出门的日子,必定会经过这条街。”


    她视线挪过去,将卖花的人看在眼里:“岑姑娘生的好,如此打扮也是那人最喜欢的,他一定会注意到。”


    果不其然,她话音一落,底下便有一马车摇摇晃晃停下,有折扇轻轻掀开帘布,露出一双带着兴味的眼眸。


    “姑娘这花怎么卖?”


    岑谣谣神色一动看过去,马车里的人噙着笑,眼眸盛着温柔,正是秦安。


    她调动灵力,硬生生将自己的脸憋红,面上装作羞涩一般垂头行礼:“回,回公子,花五文钱一支。”


    秦安用折扇敲了敲马车,驾马的小厮立时上前,拿出一白花花的银锭。


    “我这钱能买姑娘多少花?”


    岑谣谣面上立时慌乱,她摆着手:“公,公子这,您给的这银子,都能将小女子买下了。”


    秦安笑出了声,他用折扇轻轻抬起岑谣谣下巴,将人仔细端详着。


    这双眼睛,真好看啊。


    若是红着眼求饶,定会更美。


    他逐渐燥热,面上的笑却不显:“这钱你收着,本公子可没想买你,不若跟本公子回去喝一盏茶,如何?”


    岑谣谣装作羞涩将自己下巴从折扇处挪开,她接连退后好几步,拿着手中花篮匆匆俯身。


    声音也带着羞涩:“公子抬爱,小女子,小女子只是个卖花的,哪能跟公子一同喝茶。”


    说着转身就走。


    才走了两步,身后传来清楚的脚步声,她嘴角微勾,稍稍回头给了个侧脸,然后迅速隐入人群。


    有花从花篮上掉落,正落在男人脚边。


    酒楼上始终关注这边的祈成酒眸色一凝,当即起身,一个晃眼消失在原地。


    将将绕进小巷的岑谣谣长舒一口气,她摸了摸下巴,只觉得被折扇触碰过的地方不干净了。


    紧接着眼前的光暗了暗,熟悉的气息靠近,是来接应她的祈成酒。


    她笑着抬眸:“来挺快。”


    来人轻轻嗯了一声,视线落在她的下颌许久,却什么也没说,只将她抱起,暗红妖力攀附上来,熟悉的感觉回归。


    她被带着飞身而起,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天腰间的手抱的格外紧。


    同一时间,酒楼上的月娘仍看着下方,在看见秦安拿起脚边的花放在鼻尖时才收回目光。


    “接下来他应去调查岑姑娘住何处。”


    提及此,茉语恍然直起身:“对了住处!县令那边应该安排好了,保险起见,我再去看看。”


    说着匆匆起身。


    月娘稍一抬手,祟气萦绕在指尖,将几人留下的痕迹尽数驱散。


    捡了花的秦安重新上马车:“去查查方才那女子住在何处。”


    一旁的侍从应:“是。”


    马车重新动起来,一摇一摇离去。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抹祟气从酒楼上缓缓落下,将残留的气息尽数抹去。


    月娘失踪记得不能暴露几人行踪的事。


    做完这一切她才起身,撑着那把油纸伞缓步离开,她这装束分明是怪异的,却没人投来异样目光,像没瞧见一样。


    远在另一边的秦家,有一白衣男子身形一顿,旁边的一剑修模样的修士正不断在说话。


    “姜道友,县令那边好似没动静了,我昨日去查探了一番,周围尽是阵盘,不好突破。”


    他退后半步,微微俯身,做足了姿态:“我们今夜可要提前行动?”


    白衣男子身形一顿,他微微扭头:“什么动静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他若有所思:“那该是要发生什么了。”


    他随意唤来一小厮:“你家公子人呢,我不是说这几日不要外出地好?”


    那小厮非常恭敬:“回仙长,公子这就回了。”


    他听言略一思量,随后看向落后他半步的人:“今夜还是按兵不动。”


    第43章


    “他们那边一直没动静?”


    在一城南街道最里的小院里站着四五人,小院不大,还栽着一颗桃花树,四五人便显得些许拥挤。


    有风吹过,吹落了桃花,正落了一瓣花瓣在正说话的女子发髻。


    她没有察觉:“也没人探查?”


    茉语正打量院子里有没有不合理的地方,她稍稍回头:“探查自是有的,不过我们按照小姐说的摆了很多阵法,显示我们一直在戒备中。”


    岑谣谣点点头:“一直没动静的话,难不成是在等我们先动手?”


    撑着伞的月娘坐在一旁:“这几日我夜里也去探查过,那边风平浪静,阵法都不曾有。”


    有点意思。


    岑谣谣:“他们新招的修士挺自信,这都把‘来打我啊’写脑门上了。”


    她想了想:“那边还是得戒备着,不要出差错给这边惹麻烦。”


    这时县令带着一男子过来,岑谣谣看过去,只见那男子虽一身款式老派的旧衣裳,却容貌年轻,长相清秀,一股书卷气。


    她皱了皱眉:“县令这不行,我的‘表哥’该是个猎户,你给找的这人,一看便是个读书人啊。”


    县令有些尴尬:“小姐,县衙里的捕快捕头都去外面办过案子,只有这县衙的主簿不常出门,是个生面孔。”


    这次行动存在危险,除了县衙人员,也不好找别人。


    只能这样了。


    她应:“行,露个面的功夫,等秦安察觉不对的时候应该已经晚了。”


    那方检查小院的茉语将引着灵力将干涸的水井灌满,昨晚后她松了一口气:“小姐,院子也检查好了,一眼看过去应该看不出纰漏。”


    岑谣谣点点头,最后看向月娘,她的声音也带上别的意味。


    “你呢,准备好了吗?”


    这次筹谋他们主要是承担困住秦安的角色,若有修士前来便抵挡一二,如何对付秦安便交给月娘。


    月娘缓缓起身,油纸伞微抬,露出一双温婉眼眸:“当然,这一天我已经准备了一年。”


    如何手刃秦安,早就在她脑子里预演了无数遍。


    她率先走了出去:“我在外边候着。”


    茉语和县令也跟了出去。


    主簿挠了挠脑袋,想了想进了主屋,作为‘表哥’他该待在屋里。


    院子一下空旷起来,岑谣谣长舒一口气,开始检查身上穿着,这时熟悉的脚步声靠近,有手落在她的发髻上。


    她疑惑抬眸,只见人指尖捏着一片桃花。


    原是有桃花落在她头上了,她微微垫脚:“还有吗,我头上。”


    祈成酒看着一下凑近的脑袋,齐整的发髻上是一朴素木簪,除了木簪再无其他。


    他神色一动,将人拉着离自己近了些:“嗯,还有。”


    他的手装模作样挑挑拣拣,实际上不着痕迹将人纳入怀中。


    “好了吗?”祈成酒的气息围过来,让岑谣谣些许不自在,“你,困住秦安的术法是你布置的,是不是要去看看?免得出了纰漏。”


    祈成酒神色一顿,他放在人发髻上的手缓缓下滑,按在人背后。


    他声音如常:“嗯,一会就去。”


    岑谣谣的心跳漏了一拍,抱着她的人却撤开了,她抬眸,他也正看着她。


    “便是虚与委蛇,也不能让他碰到你,如果他要对你不轨,我会直接进来。”


    说罢他一下消失在原地,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眼前没了人,便只剩下一株桃花树,她微微愣神,随即反应过来。


    说的什么话,她还能让人欺负了?


    她转身的间隙嘴角弯了弯,一个错眼瞧见了那主簿,弯着的嘴角又压了下去。


    她咳了咳:“这位公子,等会还请你在院子里。”


    她视线流转,看向了柴堆:“劈柴,对劈柴,秦安进来后很应会询问我,你就说家里没人,然后拿着箭篓出门关门就行。”


    那主簿看了看柴火堆,又看了看自己只拿过笔的手,还是要干苦力啊。


    他声音有些艰涩:“好。”


    他走出来,拿过斧头,迟疑着拿了根最小的柴放好。


    岑谣谣顺势进了侧屋,将窗户半开,视线透过窗户扫向门口。


    一刻钟后,检查完术法的祈成酒落在院子外一颗树上,旁边是月娘和茉语。


    再一刻钟后,主簿终于劈开了他的第一根柴,惊起了才停落的麻雀。


    又一刻钟后,有一辆马车摇摇晃晃停在院门,树上的三人立时看了过来,侧屋的人眉眼微抬。


    秦安下了马车,他一身华贵衣裳,头上精致玉冠,就连折扇都换了新的。


    随着他下车的还有一拿着剑的人。


    “秦公子,家里那位说了,这几日最好是别出门,你怎的还是出了?”


    秦安拿着折扇在人肩头拍了拍,他声音带着兴奋:“我昨日遇见一姑娘,我已许久不曾遇到颜色这般好的女子了,而且这不是有你?你护着我就是。”


    这话清晰入了几人的耳,祈成酒眉眼一压,衣袖下的手瞬间握紧,月娘和茉语似有所感看了祈成酒一眼。


    岑谣谣也皱了眉头,她看向的却不是秦安,而是那拿着剑的人。


    筑基期剑修,这应该就是那个跟月娘斗了一年的人。


    秦安理了理衣袖,敲了敲门,拿着斧头的主簿愣了愣,下意识问:“您找谁?”


    秦安微微俯身:“您好,在下是来寻一位姑娘。”


    主簿皱了眉头:“公子,我家没什么姑娘,您还请回吧。”


    说着拿过箭篓出门,又当着秦安的面关门离开。


    那筑基剑修当即变了脸色:“他怎的这般没礼数。”


    秦安摆摆手:“我的人打听了,他是个不善言辞的猎户,家里又放着个美娇娘表妹,她如此模样才正常。”


    猎户?


    筑基剑修看过去,猎户有这般瘦弱的吗?


    “而且人走了才好呢,”秦安笑得志在必得,他又敲了敲门,“姑娘,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并无恶意,只昨日一见,始终记得姑娘那盏没跟在下喝的茶,今日我只是来讨碗茶水喝。”


    他默默在心里数着数,数到二十时门开了一小缝,一双美目盈盈看过来,带着些怯意。


    “公子安好,可我家兄长不允我放陌生人进来。”


    秦安将折扇卡在门开的缝隙中,稍一用力,门被缓缓推开,门内的人缓缓展现,一身素衣襦裙,衣袖点缀着点点桃花刺绣。


    “我又怎么会是陌生人?”秦安将人从头到尾端详一遍,眼眸一亮,“你说巧不巧?今日姑娘穿了这样好看一身衣裳,我便恰好来了,我们乃是有缘。”


    可不是有缘吗?


    岑谣谣心下冷笑,面上却用灵力把自己脸憋红:“公子你……”


    她面颊微红,眼眸似有水汽,竟比旁边的桃花还要好看。


    秦安心神一动就要踏入房中:“姑娘可是害羞了?”


    岑谣谣眼疾手快,当即抬手抵在秦安肩头,她看向秦安旁边的人:“公子进来也可,只,只您随从带着剑,我有些害怕。”


    秦安看着按在自己肩头的素手,只觉得心口发烫,他当即把身后的人拦下。


    “不必,我进即可,他不必进了。”


    说着推门而入,且迅速把门一关,没给一点筑基剑修阻止的机会。


    剑修默了默,心里莫名不安,但最终还是没有进去,只抱着剑站在门口。


    树上的月娘与茉语对视一眼,随即消失在原地,祟气扬起一瞬,一道鬼影从小院后门潜入。


    而院子里的岑谣谣将人安顿在院子坐下:“公子稍等,我去给您泡壶热茶。”


    她避开秦安就要攀附过来的手,带着羞涩对着人笑了笑,转身去了旁边小厨房。


    从这个角度正巧能看见撑着伞的月娘,她转身的间隙与月娘对视一眼,并给了个眼神,随后端着茶走向秦安。


    她开始倒茶,将茶杯送过去:“我这只有些粗茶,公子许是会喝不习惯。”


    秦安看着人,就要借着接茶水的动作摸一摸小手时——


    岑谣谣猛地将茶杯往上一扬,空了的手带着灵力打在秦安肩头。


    “你——”


    秦安眼眸微缩,失声喊出,却有铺天盖地的祟气迎面而来。


    门前的筑基剑修似有所感,猛地推开门,岑谣谣眸色一凝,抬手拿下腰间清音铃,引入灵力,打出三道音刃,将那剑修击退数步。


    “就现在!”


    得了信号的祈成酒飞身而起,指尖飞速变换,暗红妖力缓缓荡开,联合此前在四周留下的术法,缓缓形成一个透明半圆,将整个小院笼罩在内。


    “公子!”


    被排斥在外的筑基剑修站稳脚,他猛地拔剑,就要再度上前。


    却为时已晚。


    完成围困术法的祈成酒倾身而来,一道骨刺直直与他的剑对上,筑基剑修不?*?得前进半分。


    “金丹期……”


    他面色愈加凝重,剑猛地迸发灵力,整个人一下撤后。


    他没了人影。


    茉语走了出来:“他去搬救兵了。”


    岑谣谣收了清音铃:“他来不及。”


    她转过身,只见祟气滔天,浓烈到弥漫在小院的每一处,油纸伞立在半空中不断旋转着,遮掩了要落在月娘身上的日头。


    停滞在半空的月娘抬手,将油纸伞随意一扔,油纸伞滚落在角落。日头照在了月娘身上。


    岑谣谣禁不住提醒:“月娘,日光与你有害。”


    “我知晓,可我已许久许久不曾站在阳光下。”


    月娘仍没有撑伞,只看着秦安,日头下,她面色惨白,眼眸狠厉,伸出的指甲是死沉的黑。


    秦安已经浑身无力倒在地上,他面色惊恐:“你,是你,怎么是你!”


    县令也从另一处走来,随着他一同来的,还是十只冤魂。


    第44章


    县令站在半圆之外,他撑着一把油纸伞,身上不断冒出鬼影,是姑娘们,鬼影死死地盯着那方。


    “杀了他!”


    “快杀了他!”


    “杀了他——”


    少女们的声音几乎尖利,场下的人却无人捂住耳朵。


    该的,他本就该死。


    月娘漆黑的指尖猛地刺入秦安胸膛,刺入那一瞬,她眼眸一红,眸色却依旧狠厉。


    “秦安,你可还记得你将我掳去的那年,我多大年纪?


    “十四岁。


    “你可知父母死在面前是什么滋味?痛不欲生还要被你折磨又是什么滋味?”


    她抽出五指,又猛地刺入。


    “疼吗?可如今你的痛,不及我当初的十分之一。”


    她再度抽回手,漆黑指尖尽是黏腻鲜血,她缓缓起身,抬脚踩在秦安**,用力一捻。


    “啊——”


    是秦安抑制不住的痛呼,他青筋暴起,浑身颤抖,眼神也几乎涣散。


    “求你,求你,放过我,求求你……”


    月娘足尖又捻了捻:“求我?当初我也求过你,你可有一丝动摇?


    “我曾承受着千人指点也要将你绳之于法,等来的却是杀我的刀。


    “这世道何来公允?”


    她手一扬,祟气顺着她指尖狠狠灌入秦安口鼻,漆黑的祟气几乎要将秦安整个人胀开。


    “既然这世道不公,那就我自己来讨——”


    她脚下轻挪,带着黏腻血液踩在秦安胸膛,猛地用力,将胸膛下的心脏生生震碎,秦安彻底没了动静。


    她缓缓转头,看向县令身上不断浮现的鬼影。


    “没事了姐妹们,他已经死了,你们也可以,安心往生了。”


    空气静了静,县令身上的鬼影也终于停歇。


    半刻钟后两道身影缓缓浮现,一黑一白,都是半透明的,乃是鬼差。


    岑谣谣眸色一凝,手自动攀附在清音铃上。


    那二人中白衣那位却笑了笑:“不必紧张,我等是来收魂魄的。”


    就是这样才紧张啊!


    她的目的是带走嬷嬷,这从鬼差手中抢鬼,有胜算吗?


    她稍一侧身,灵力已经环绕在指尖。


    白衣鬼差却笑了笑:“姑娘真的不必紧张,我等知晓你与其中一魂魄有未尽之事,她们一行鬼不愿离开已经困扰我们许久,姑娘算是帮了大忙,我们可放行她一段时间。”


    说罢他落下一道法印落在县令身上,嬷嬷的魂魄自动浮现,法印落下后魂魄也凝实了些。


    “不过姑娘只有七天时间,七天后她会自行往生。”


    岑谣谣松了一口气,她摸了摸鼻尖退后,让出距离:“多谢。”


    黑白鬼差稍一颔首,县令身上的鬼影便自觉出现,如今执念已消,她们也没有逗留的心思,纷纷走到黑白鬼差前,被黑白鬼差纳入袖中。


    黑白鬼差对视一眼,又朝着月娘而去。


    “等等。”岑谣谣忍不住出声,鬼差驻足。


    她担忧着:“二位鬼差大哥,这位姐姐她……”


    她看向那几乎滔天的祟气,担忧不尽言中,鬼杀了人终有罪责,这不可避免。


    她俯身行礼:“这位姐姐遭遇不公,杀人乃是无奈之举,还请二位鬼差手下留情。”


    黑白鬼给予回礼:“姑娘不必担心,功德与罪责,地府皆有记录,不会委屈了谁。”


    说着二人手一扬,透明锁链延伸而出,捆住月娘四肢,祟气也随之被收拢在月娘体内。


    岑谣谣走过去,捡起油纸伞撑在月娘头顶。


    “你做的很对,世道不公,就自己去讨,这没有一点错。”


    月娘眼眸又是一红:“谢谢。”


    谢谢你帮我,也谢谢你说这番话。


    黑白鬼差手一扬,带着月娘缓缓消失,岑谣谣缓缓吐出一口气,县令走了过来,他拿着那枚玉佩。


    “嬷嬷俯身在玉佩上。”


    岑谣谣接过玉佩,被鬼附身的玉佩些许地凉,她将玉佩挂在腰间:“也多谢县令。”


    她摩擦着玉佩,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这时茉语走了过来:“小姐,我们该走了,月娘离开,我们的踪迹会很快被发现。”


    她始终记得姜白这个隐患。


    说起来姜白去了何处?怎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总觉得太顺利了,有点不安,还是赶紧走。


    她:“对,我们现在就走。”


    祈成酒也走了过来,意思不言而喻。


    几人告别县令,准备直接飞身而起时——


    “哪里跑!”


    岑谣谣恍然回头,却是一柄直直而来的飞剑。


    她眼眸微缩,心跳几乎停滞,千钧一发,一枚骨刺出现在眼前,身旁的祈成酒一个转身,暗红妖力连带着骨刺一同将剑击退。


    “退后。”


    岑谣谣猛地回神,立时拉着茉语退后,如此她才看清这突然攻击的人是那筑基期剑修。


    他一击不成,却不恋战,只到处找寻秦安身影,在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的人时身上灵力猛地炸开。


    “你们,你们竟然杀了他。”


    他神色隐隐癫狂,这时旁边传来县令的声音。


    “这剑修与秦家渊源不浅,他原是秦家一小奴,无意间发现了灵根便去修仙了,这秦安于他有救命之恩,因此月娘的事一出,这人什么也顾不得便直接回来帮秦安了。


    “这秦安死了,他……”


    岑谣谣心里愈加不安,她细细看过去,修仙之人上的第一课便是斩断前尘,他深知这一点却还是要帮秦安,那么秦安死了,他会如何?


    思绪刚起,那方的筑基剑修倏地转身看向他们。


    “我要杀了你们。”


    他眼眸已经不复清明。


    不对劲,这不对劲!


    岑谣谣率先反应过来,她将茉语一推:“他要入魔了,先带县令和主簿离开。”


    话音一落,那筑基剑修立时持剑而来。


    而同一时间,另一道白衣身影缓缓落下,他噙着笑:“我来的真是时候。”


    是姜白?


    怎么是姜白?


    岑谣谣闭了闭眼,再度推了茉语一把:“快走!”


    茉语忍了又忍,还是转过身,用上轻身术带着县令二人离开,筑基剑修已到跟前,祈成酒迎了上去。


    暗红妖力滔天,与压将入魔的剑修对上。


    姜白见状眼眸闪过意外:“咦,不曾想大小姐身边这人竟有这般神通。”


    他注视祈成酒身侧浮现的八道骨刺,眼中又闪过意外:“这?他竟还是九层塔碎了小公子灵根那位,程七?”


    这话一出,祈成酒和岑谣谣皆是眸色一凝。


    姜白却一下恍然:“怪不得呢,怪不得他能进九层塔,出来后也一直找不到踪迹,原来是大小姐保驾护航。”


    他眼中闪过兴味,再度看向岑谣谣:“大小姐,还真是让我意外。”


    这眼神看的岑谣谣心里莫名不安,她手攀附在清音铃上,面上只能装傻:“姜先生再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她余光看向祈成酒那方,只见那筑基修士将要入魔,实力一下大涨,竟真的拖住了祈成酒。


    姜白走近了她,她退后几步,心里愈加不安。


    不对劲,姜白会出现在这里,说明他跟秦家有关系,所以他就是秦家请来的修士?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定然知道县令这边是他们。


    他手下有筑基剑修,又不知祈成酒实力,为何不直接打过来?


    他按兵不动是为了什么?


    姜白又走近了几步,她再度退后。


    那方的筑基剑修与祈成酒缠斗着,他虽入魔,却是打不过祈成酒的,祈成酒赢下只是时间问题,可姜白一点过去帮的意思也没有。


    他本就不想帮秦家,那他去秦家的目的是什么?


    他的目的,他的目的……


    灵力猛地朝岑谣谣而来,她立时撤后,躲过到跟前的掌,是姜白突然发难。


    他一击不成还有第二击,岑谣谣匆匆拿下清音铃抵挡。


    二人瞬间对了十余招。


    岑谣谣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姜白对她的攻击是收着的,他并不想杀她,倒像是,倒像是要消耗她。


    消耗地她灵力尽失,没有战力。


    电光火石中,她脑海中终于抓住了一念头。


    他的目的……是抓她。


    岑谣谣思绪逐渐清明,另一只手再度引出灵力打入清音铃,音刃与姜白再度而来的掌对上。


    他们修为差距大,她迟早要落下风。


    她缓缓抬眸,只见姜白满脸势在必得。


    她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若她们率先打到秦府,那他便能直接将她拿下,若她们不主动打过去,他也可等事情了了,月娘被鬼差带走,他再过来将她拿下。


    左右他都能达到目的。


    可他为什么要抓她?


    难不成他一开始跟来的目的,就是她?


    经脉传来涩痛,姜白修为高她太多,她支撑不住了。


    “祈成酒!”


    另一边的祈成酒眸色一凝,猛地看过来,只见支撑不住的岑谣谣就要被姜白拦腰抱住。


    他心口一滞,手下五指交叠缔结术法,拼着扛下一剑的风险将术法按在人头颅。


    剑刺入肩头,而头颅猛地炸开。


    他猛地撤后,在姜白的手将人触碰到岑谣谣时单手将人一扯,另一只手对上姜白的手。


    妖力与灵力猛地对撞——


    空气仿佛停滞了瞬。


    下一秒灵力和妖力猛地荡开,双方被劲气逼得退后,终于拉开距离。


    岑谣谣急促呼吸着,她颤抖的手握紧清音铃,只觉得经脉一顿一顿的疼,以前总听什么金丹筑基差距宛若天堑,她还没有实感。


    如今真是体验到了。


    腰间的手传来妖力缓和着她经脉的不适:“还好吗?”


    她点点头示意自己还行。


    那方的姜白却再次袭来,他面上仍是志在必得:“无事,便是多了一金丹期,我也能将人带走。”


    这话一出,祈成酒眉眼猛地一压。


    “带走谁?”


    第45章


    他将岑谣谣放在一侧:“先走,等我去找你。”


    说罢率先扬起八枚骨刺对上姜白的掌,姜白缓缓撤后,一双带着灵力的手宛若白玉,顷刻之间便跟祈成酒对上数十招,不分你我,打的分庭抗礼。


    岑谣谣自觉退后,她内视,体内已经没有什么灵力,还有一定的内伤。


    普通人这般还是有一战之力的,可她身有寒毒,若是再打寒毒很可能复发。


    不能拖后腿。


    她给自己套上轻身术转身就跑。


    不曾想才跑了一刻不到,身后又传来灵力威压,她心里一凛,猛地回头——


    是一道劲气直直对上她的胸膛,而姜白的肩头正是一枚骨刺狠狠扎入,暗红妖力侵蚀着他的血肉,身后紧紧跟着祈成酒,可他却笑着,就要将灵力打在她胸膛。


    铺天盖地的灵力压得她喘不过气,姜白他,他竟下了死手。


    千钧一发,却有另一道身影挡在她跟前。


    一声隐忍的闷哼声入耳,她恍然抬眸,正瞧见血迹从祈成酒嘴角滑下。


    她呼吸再度急促起来:“你,你怎么样?”


    不等跟前人回话,那方姜白却又攻过来了:“这位祈公子,你带着软肋与我斗法,不可能赢的。”


    他这一次攻击对象还是她。


    祈成酒眸色一凝,拦腰带着人撤后,岑谣谣视线一个翻转,又瞧见了姜白神色,还是那副模样,那副所有事情都掌握在手里的模样。


    他噙着笑,掌下灵力却仍朝着她而来,逼得祈成酒不得不再躲。


    被带着躲过身位的间隙,岑谣谣再次与姜白对上视线,这次他也看了过来。


    他做着嘴型:“死心吧,逃不掉的。”


    这人,这人太卑鄙,也太狠。


    拼着受伤也要来拦她,将她拦下后祈成酒便相当于有了现成的破绽。她不能打,祈成酒又一定会护着她。


    局势就会逆转。


    又是一掌朝着岑谣谣而来,祈成酒来不及抵挡,只能再扛下一掌。


    抱着她的人呼吸逐渐紊乱,岑谣谣心下愈加急切,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岑谣谣从来不是谁的软肋,她就算再不济,也是她自己的刀。


    她拿着清音铃,逼着自己已经涩痛的经脉再度运转灵力,打出几道音刃与姜白的灵力对上。


    祈成酒也终于得了喘息,立时反扑。


    经脉持续传来涩痛,还有一股凉意逐渐从脊骨爬上来,她仍没有停下攻击的步伐。


    那方姜白挑眉:“大小姐,这般用透支用灵力,不怕寒毒发作吗?”


    岑谣谣一个转身躲开姜白的灵力,祈成酒的骨刺再度迎上。


    她惯常澄澈的眼眸带上凌厉:“我寒毒发作与你何干?难不成等你杀了祈成酒,再把我抓走?你想的太美了,我今日就是死了,也不可能被你带走。”


    寒气几乎要爬上全部经脉,丹田处的半截骨头嗡鸣了瞬,紧接着溢出暗红灵光,温润着经脉,却不及寒气蔓延地快。


    另一方正在攻击的祈成酒似有所感,倏地回眸,看了过来。


    二人匆匆对视。


    岑谣谣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知道,如果就这样输了,就这样被抓走,她意难平。


    一个姜白而已,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困住她?


    她再度引出灵力,指尖飞速变换着,数道图案浮现引入清音铃,打向姜白时竟有一股鱼死网破的意味。


    祈成酒借势而来,带着八枚骨刺引出全部妖力压下姜白。


    姜白面上的笑缓缓凝滞,他抬手,灵力自行形成屏障,却在下一刻顷刻碎裂。


    他猛地撤后,间隙间指尖变化,一巨大的手掌缓缓浮现,却再度溃散。


    他再度撤后,提起仅剩的最后一点灵力抵挡在身前,却终究不够,祈成酒和岑谣谣联合而来的妖力和灵力重重打在他胸前。


    他不可抑制地吐出一口鲜血,却倏地笑开:“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缓缓抬眸,眼中似有深意。


    这一次看向的却是祈成酒:“这位祈公子所用术法……你可是孟极?怪不得,怪不得大小姐能晋升筑基,原是因为你。”


    他咳了咳,又咳出一口鲜血:“可在下有一事不知,妖族避世三百年,妖域屏障也从未有过错漏,这位公子瞧着不过二十几岁,是如何从妖域出来的?”


    孟极?


    岑谣谣恍然想起茉语曾无意间提过的事,说寒毒难解是因为没有妖兽孟极,要是有妖兽孟极就好了。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他自身份暴露后从未掩饰自己用的是妖力,还帮她压制过寒毒。


    不,或许不止一次了。


    第一次寒毒发作后被岑家主罚跪祠堂那晚,就是莫名其妙好的,寒毒的影响一下就没了。


    除了他还有谁。


    这人,这人真是。


    祈成酒没有,只再度扬起骨刺,朝着姜白而去,姜白被此前岑谣谣二人合力攻击下已经重伤,如今隐隐不敌。


    姜白还在问着:“那你进岑家又是什么目的呢?”


    祈成酒五指成爪,猛地刺入姜白腰腹,鲜血喷涌而出,姜白的声音也带上艰涩。


    可他仍是笑着的,他说:“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了。”


    岑谣谣眼前已经逐渐迷蒙,但仍清晰看见祈成酒身形猛地一僵,他问:“你师尊在何处?”


    紧接着姜白的声音陡然带上兴奋:“原来真的是你,你竟然没死。”


    而祈成酒猛地将人砸在地上,血迹蔓延而来,姜白彻底没了动静。


    她浑浑噩噩的思绪好似闪过了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只来得及喊一声。


    “祈成酒……”


    祈成酒耳朵一动,立时转身,看见已经晕倒在地上的人神色一变,他立时飞身将人抱起。


    人一入怀他便觉得好似抱了个冰块,他垂眸,只见人睫毛眉头已经带上寒霜。


    寒毒发作了。


    他妖力探入经脉,经脉也被被层层寒霜覆盖。


    比上次严重得多。


    他喉头一滚,将人抱在怀里,妖力环绕在人身侧。


    若要压制寒毒需得用妖力,不能在城里。


    他心思一动,带着人几个起落往城外去,月亮下,一道闪着红光的身影一闪而过,守城的士兵顿时伸长了脖子。


    “怎么了?”他旁边的人问。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眼前却已经没了方才还在空中的人。


    许是看错了吧。


    他应:“没什么。”


    而另一边将县令二人送回县衙的茉语正心急如焚:“不行,我得去找他们。”


    当时情形县令也看在眼里,他将人拦下:“茉语姑娘,不若等一等,你要相信他们。”


    茉语急得眉头都要变成川字:“我真真等不了了,我虽只是个医修,但好歹能及时治疗,要是小姐寒毒发作了怎么办?”


    话音一落,有小捕快匆匆走来。


    “大人,大人!有人在城南发现了尸体!”


    尸体?


    茉语神色一凛,当即走过去:“什么尸体,是男是女,穿的什么衣服?”


    那捕快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应声:“是一白衣男子……”


    茉语听言这才松了口气,白衣男子,那就不是小姐了。


    县令走出来:“尸体可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


    他看向茉语:“姑娘一同去看看吧。”


    茉语点头,跟着县令走到停尸间,仵作正在验尸,他神情带着不解:“真是奇怪,这人……这人真是奇怪。”


    只见尸体正是姜白。


    县令:“为何奇怪?”


    仵作应:“回大人,此人致命伤应是被什么冲击,五脏六腑都碎了,可他,他没有心脏,没有心脏的人本就不能活啊。”


    没有心脏?


    茉语缓步上前,指尖带上灵力点在几个穴位上。


    “是傀儡……姜白,竟是傀儡?”


    ——


    入夜,城之所以为城,便是因为四周皆有围墙,人住在围墙内,士兵守卫城门,城墙,也守卫城中的人不被城外野兽侵扰。


    漆黑的树林中似有似无出现幽绿的兽眼,是狼群,它们蛰伏着,前进着,寻找着猎物。


    突然一处来自山洞的动静吸引了它们,它们立时奔涌而去——


    却瞧见了双透着红光的眼眸,带着凶戾狠狠看过来。


    狼王猛地撤后,对着月空长啸一声,得了指令的狼群瞬间退却,惊起了停落树梢的鸟,一片嘈杂。


    祈成酒收回视线,带着怀里的人迈入跟前温泉。


    温泉是偶然发觉,虽没灵力,却能给寒毒发作的人短暂取暖。


    他紧紧凝着眉将人的头靠在自己肩头,掌心浮现暗红妖力,落在几处大穴。


    如同置身冰窖的岑谣谣陡然接触到暖意,被冰封的意识缓缓苏醒。


    “好冷……”


    她忍不住攀附在唯一的暖意上,手胡乱抓着,入手却是抓不住的流水。


    她缓缓睁眼,是一片白蒙蒙的水汽。


    抱着她的人似有所感,将她稍稍撤开:“岑谣谣。”


    周身是温温热热的水汽,经脉内流淌着带着暖意的暗红妖力,就是丹田处的半截骨头也不遗余力散发着暖意。


    可她仍觉得冷,那种从骨缝里沁出的冷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击溃。


    她压抑着战栗的唇齿,抬手攀附在祈成酒脖颈,将脸贴在他的脖颈处寻求暖意。


    “你有办法救我,对吗?”


    她感受到他的脖颈上下滑动了瞬,他的声音也莫名带着喑哑。


    “嗯。”


    她缓缓闭眼:“只是因为寒毒在脊骨,所以不好救,对吗。”


    他停顿了瞬,应的声音却更沉了:“嗯……”


    她动了动脑袋:“没关系,什么办法我都愿意,救我。”


    这一次他停顿的时间更长了,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更喑哑的声音才缓缓落下。


    “双修,也可以吗?”


    温泉荡起层层涟漪。


    第46章


    什,什么?


    她撑开些两人间的距离,缓缓抬眸,对上那双熟悉眼眸,此刻正带着别样意味。


    水汽浸|湿了他的头发,黏腻在面颊上,于是水顺着发丝在面颊汇聚成滴,再缓缓从下颌滑落,滴在她的锁骨,细微的一声,一身激灵。


    她又觉得冷了,浑身战栗了瞬,又被她生生克制住。


    她问了一毫不相关的问题。


    “你来晋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环在腰间的手一下用力,将她冰凉的身体贴近。


    “这个问题我回答过了,上一次你没有听见。”


    他缓缓凑近,一张一合的唇近在咫尺:“我来这里是因为你,只因为你。”


    不是因为姜白,也不是因为姜白的师尊,只因为你。


    仿佛有什么猛地在心口炸开,岑谣谣只觉得心跳愈加快,她们之间有许多欺瞒,他们的开始也基于谎言。


    但那又如何呢?


    那些理智,那些顾及她都不想去想了,她只想此刻。


    她下意识吞咽,声音颤抖着。


    “好,那就,双修吧。”


    话音一落,那本就极近的唇|瓣重重压下来,碾过每一寸,一片酥麻。


    岑谣谣缓缓闭眼,睫羽微微颤抖,手揪紧了衣襟,紧接着唇齿被撬开,湿|润滑入,滑过上颚,软|肉,舌|尖。


    “嗯……”


    一声嘤咛。


    祈成酒半阖着的眼睁开:“谣谣。”


    低沉带着喘息的声音从唇齿间漏出。


    岑谣谣混沌的思绪被换回一瞬:“嗯?”


    下一秒腰间的力道猛地一压,她被拽进了水里,她呼吸一滞,险些就要呛水,他又压了上来,成为她唯一的氧气来源。


    温泉因为动作荡起渐渐涟漪,她在一沉一浮的水中缓缓睁眼,她看见自己衣襟漂浮在水中央,随后被骨节分明的手拂开,紧接着漂浮在水面上。


    紧接着有什么在她身上抽离,又有什么覆盖而上,滑过,碾过,辗转着,一阵阵地冲击着她的大脑。


    暗红灵光闪过,环绕在她周身。


    “谣谣。”


    她缓缓闭眼:“嗯。”


    他压了上来,没有阻碍地接|触着,用力着。


    “谣谣。”


    “嗯……”


    “谣谣……”


    “嗯——”


    祈成酒,你是混蛋吗?


    她眼眸微缩,气急败坏,用力一抓,荡起一圈水流和清晰可见的指甲划痕。


    暗红妖力充斥在水中,将淡蓝色的灵力牵引而出,又上前纠缠,将灵力揉|搓成各种形状。


    又是一爪子。


    暗红妖力却愈加兴奋,猛地窜大,将淡蓝的灵力死命抓着,穿梭着,分成一缕又一缕。


    很冷,又很热。


    岑谣谣的思绪散成一片又一片,直到某一瞬,额头再次触碰上来,她整个神识被猛地拉扯。


    眼前一阵阵迷蒙,再次清晰时她已经在祈成酒识海里。


    她上次来时是在室内,没见外边如何,这次进来她才发现,祈成酒如此炙热的妖力术法下,他的识海却是一望无际的雪原。


    “这……”


    她来不及反应,便又被猛地一压,她整个人被压进厚厚的积雪。


    雪却不是冷的,是温热的,接触着她每一处肌肤,带着柔和的暖意。


    他覆盖上来,接触的地方一阵阵酥麻,让她本就软了的腿愈加没了力气。


    “谣谣……”


    他的动作比雪热上数倍。


    有手覆盖在脊背,一寸一寸碾过,像是在压制着什么,却好像又没有,因为她只感受到酥麻和炙热。


    热的她头脑发晕。


    “祈成酒……”


    有柔软吻在她唇|角,鼻尖,眼眸,如此轻柔。


    紧接着脊骨处一阵直通天灵盖的酥麻,她眼尖沁出泪水,眼眸半阖着,攀附在肩头的手再没了力气缓缓落在,又沁进雪里,指尖微颤。


    柔软再次吻在她眼角,吻去眼泪。


    他抱紧了她,一同埋在了雪里,她终于不冷了,只有一阵阵熨烫挥散不去。


    ——


    茉语一句傀儡险些将老仵作心脏都吓出来,县令赶忙安了个理由将人和尸体都打发了,好在死的是姜白,也算好消息。


    茉语提着的心本是放下了一半,只在县衙等小姐来寻她。


    谁曾想三日过去了还是没动静,她又急了起来,决定出门去寻,谁知刚出门便遇见了岑家人。


    她不敢再动,于是退回了县衙。


    然后刚进县衙又看见了岑乐盈。


    茉语:!


    岑乐盈也神色一变,当即把人扯过一边:“你家小姐呢?”


    茉语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上,左看右看,不敢回答。


    岑乐盈皱了眉头,她不着痕迹看了眼门口,谨慎着将人带进县衙内:“不必紧张,既然出来的是我,便不会在当下对你家小姐怎么样。”


    茉语唯唯诺诺,还是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岑乐盈见状语气加重:“茉语,你可如今岑家如何了?父亲也不知在姜白身上放了什么,第一时间便知晓了他的死讯,他在家中大怒,势必要把你家小姐抓回去问罪。


    “如今岑家,可谓是风雨欲来。”


    茉语听言神色为难,她小声:“可是二小姐,我也不知道我家小姐在哪。”


    岑乐盈:?


    茉语更小声了:“不过姜先生确实是我家小姐杀的,这可如何是好。”


    岑乐盈:……


    她不敢相信:“你家小姐一个人杀的?”


    茉语:“自然不止,还有祈公子。”


    “祈公子?那个剑仙侄儿?他不是不能修炼吗?”


    茉语一噎:“这,这这……”


    岑乐盈摆摆手,只觉得实在一团乱麻不想理会。


    “这样,你先走,现在你家小姐去顾家退婚是最好的选项,估计你家小姐也是这个打算,等会我掩护你离开,你且自行去,晋城不能再待了。


    “至于岑家这边……”


    茉语灵光一闪:“不若说我家小姐与祈公子私奔了吧!”


    毕竟这也是她家小姐一开始的打算,也,也不算违背,对吧?


    岑乐盈震惊:“也,也不是不行?”


    ——


    岑谣谣全然不知,她正红着脸从温泉里出来,套上新的衣服。


    三天,三天!


    三天是什么概念,这合理吗!


    她面色红了又红,怎么也不敢看背后的人。


    “寒毒如何了?”


    他的声音莫名平和。


    她哑着声音应:“我,我先看看。”


    说着系好衣带内视,寒毒……嗯,寒毒在某人不懈努力下,已经没了,她感觉浑身暖暖的。


    丹田处的半截骨头也非常活跃,而且,咳咳。


    也不知道是寒毒消解,积压多年的修为反哺,还是别的什么,她筑基巅峰了。


    她动了动无力的指尖:“已经,已经好了,多谢你。”


    那方也穿好衣服的祈成酒动作一顿,他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声音却装作无常。


    “嗯,不用谢。”


    岑谣谣闭了闭眼,赶紧起身要走,谁曾想一个动作脚下一软,有力道一下将她提起,力道正揽在腰间。


    她不敢抬头,只借着力道往前走着。


    她刻意转移话题:“说起来我们该去找茉语了,这么些时候,茉语该着急了。”


    身旁的人应声:“嗯。”


    她扭过头:“姜白也死了,不知道会不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


    提及姜白,岑谣谣蓦然想起姜白死前那一幕,还有姜白说的那几句意味不明的话。


    她悄摸着挪过头,见人一面寻常,她便没再问。


    沉默逐渐蔓延,却没人觉得不自在,空气中沉淀着温泉的暖意。


    直到二人出了山洞,正瞧见一对经过的岑家弟子。


    祈成酒抬手将人一捞,侧身躲进山洞,岑家弟子交谈的声音若有若无传来。


    “我的天爷,大小姐竟然跟那个剑仙侄儿,那个祈什么的私奔了!”


    “什么?真的假的,私奔?大小姐不成亲了??”


    “谁知道呢,毕竟顾家少主一直跟我们二小姐……而且这话还是二小姐说的,你品。”


    “苍天,这家主得生多大的气。”


    “随便了,家主已经很生气了,三日前得知姜先生死讯时家主就发了大脾气,如今看来大小姐寻驯龙草是假,私奔才是真。”


    交谈声逐渐远去。


    岑谣谣:……


    私奔?


    谁和谁??


    她一个抬眸,祈成酒正定定地看着她。


    她一下慌乱:“不,不是,我没说这话。”


    虽然她最开始捡祈成酒的时候确实有这个打算,但是!那只是个名头而已,又不是真的私奔!


    她热着脸从祈成酒怀里出来:“应该是姜白死了,岑乐盈被派来查清楚啥情况,然后遇到了茉语,就有了这么个说法。”


    她兀自侧过身:“现在最好是,最好是我去退婚,然后再借什么缘?*?由将我的身世真相大白。”


    这样她就能顺利脱离岑家了。


    等,等会,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件事,那就是嬷嬷的灵魂只能停留七天,现在只剩四天了。


    她一下急起来:“不行,我们得快点了,还有四天时间,必须把婚退了。”


    她急忙从储物戒中翻找飞行器,他们来晋城便用的飞行器,顾家距离晋城很远,路程再加上三天的话……


    她被一下提起,脚下好似出现了什么。


    她低头一看,是骨刺。


    腰间也多了一只手:“我带你过去,只需一天。”


    她诧异:“这么快?”


    身后的人稍稍停顿,随后:“嗯,吞噬寒毒于我有益,我修为快晋升元婴了。”


    什么,什么鬼!


    岑谣谣只觉得面上更热了,她嗫嚅着嘴唇,脑袋一热:“那,那真是不错,哈哈,我也快金丹了。”


    话音一落,她眼睛一闭。


    救命她在说什么!


    贴着她的胸膛传来闷响,他在笑,一声声地落在耳边。


    她心绪却莫名平和下来,风吹过面颊,吹着她的思绪,思绪中逐渐浮现一念头。


    真的有点像私奔了怎么回事?


    第47章


    在一片连绵的山峦中,突兀空了一处,前不见森林,后不见山坡,乃是一处盆地,便是当真有人无意间翻越群山进了这里,也会浑浑噩噩不明不白走出。


    没人知道具体路线。


    因为这是巍峨庄,是仅次于岑家的顾家所在,地形易守难攻,是当年顾家千挑万选选定的地方。


    岑谣谣没有顾家人引路,只凭着原身的记忆模模糊糊指路,硬生生多拖了一天时间才找到巍峨庄,如今距离嬷嬷魂魄往生还剩两天。


    就很急。


    她站定在门前,门前护卫的弟子时不时投来目光,半个时辰前她说明来意,如今正等通报的人来唤。


    祈成酒站在她身后。


    等会退婚可能不会很顺利,后路的话,祈成酒打不过应该也能带她离开。


    她正捉摸着,那方隐隐走出一人,一身矜贵法衣,身后跟了三五弟子,正是顾修言,他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看了看岑谣谣,又看向岑谣谣身后的顾修言。


    “父亲请你们进来。”


    岑谣谣与祈成酒对视一眼后跟上,几人往里走着。


    沉默缓缓蔓延。


    一刻钟后,沉默了一路的顾修言终于出声:“谣谣,下面通报说你是来退婚的。”


    岑谣谣神色一顿,应得随意:“嗯,我想退婚这件事你应该早就知晓。”


    顾修言听言眸色一暗,是了,她早早就说过,只他不信,他以为她是喜欢他的,说的那些不过是气话。


    他此前对婚约一直不重视,如今反应古来,只觉得亏待了岑谣谣,于是在提前成婚落定后,他便一心一意准备着婚事,不曾想竟等来了岑谣谣的退婚书。


    她竟真的要退婚。


    不行,他不能退婚,他还没弥补岑谣谣,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他倏地站定:“谣谣你真的想清楚了?你真的要与我退婚?”


    顾修言这么一停,他身旁的弟子也跟着停,岑谣谣也只好停下,她莫名:“我以为我已经说过很多遍。”


    顾修言上前一步拉进距离,声音莫名带上急切:“那寒毒呢?你此前为了我挡下寒毒,又为了我去寻清音铃,这些都不作数了吗?”


    祈成酒看着二人拉进的距离眉头一拧,上前半步站在两人中间。


    成酒站在她身前,她攀附在祈成酒的手臂露出脑袋,投去来岑家后的第一个目光。


    她道:“顾修言,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迫切想要转机的人神色一怔。


    “不是一个月,也不是一年,是六年。


    “为你挡下寒毒后‘我’日日被寒毒折磨,修为不得寸进,在家中受到的关注愈加低,大小姐的身份也如同虚设,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你在跟我的妹妹卿卿我我。


    “后来‘我’又为你去深汕雪崖取清音铃,如此凶险,几乎是死在了那里,可之后你可还记得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是责备我,是埋怨我。


    “喜欢你的岑谣谣在雪山的时候就死了,回来的岑谣谣,早就不是原来的岑谣谣了。


    “如今也不是我要跟你退婚,是你顾修言,自己糟蹋了这份感情。”


    “并非如此……我,我。”顾修言嗫嚅着嘴唇,却始终没说出个所以然。


    他伸出想要抓住什么,抬眼看到的又是祈成酒,于是手停滞在空中。


    他看向岑谣谣,那双眼眸没有一分情感,只这样看着他,仿佛在说,一切都晚了。


    真的……晚了吗?


    他猛地退后,身上灵力一下窜起,却又倏地消散在空中,修为竟硬生生从筑基中期倒退到筑基初期。


    “少主!”


    顾修言身旁的弟子失声而出就要向前,他白着脸阻止:“我没事。”


    他垂着眼眸,不再看岑谣谣,只重新迈动步伐往前走着。


    岑谣谣也长舒一口气跟上,说起来这是原身的事,她占据了这具身体,也该给原身讨一个公道。


    走了一会她才发觉好像身旁的人没跟来,她回头:“祈成酒?”


    还站在原地的人不知在想什么,听到这声喊声才迈动脚步:“来了。”


    他这次走得格外近,几乎是肩碰着肩,若有若无地亲密,就像是在做给谁看,她狐疑投去视线,人也跟着转头看她。


    他没说话,她便也没问。


    几人又走了一段路,岑谣谣才终于想明白祈成酒的异样,她恍然笑开:“祈成酒,你不会是醋了吧?觉得我以前对别人这样那样,你不高兴了?”


    身旁的人身形僵了僵,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她没再问,只面上的笑愈加大,眉眼弯着,眼眸明亮着,脚步都轻快了些。


    因为笑得专注,还险些被脚下石子绊倒,又被人一下提起,她攀附着某人的手,终于笑出了声。


    前面听到笑声的顾修言恍然回头,正将这画面映入眼帘。


    少女笑得明媚,眼角都沁着笑意,她攀附在少年手臂上,发丝飘扬了瞬,如此好看。


    他心里猝然一痛,仓促收回视线。


    “公子?”


    是旁边弟子带着担忧的询问。


    “我没事。”


    他只是后悔了。


    ——


    几人沉默着又走了一段路,终于来到正堂,门前站定一人,一身黑金长袍,面容仍年轻着,眼眸却宛若实质,跟顾修言有五分相似。


    他率先看向顾修言,在察觉顾修言身上紊乱气息时眉头皱了皱,紧接着才看向岑谣谣。


    “谣丫头来了。”


    岑谣谣正了神色,妥帖行礼:“晚辈见过顾家主。”


    顾家主眉眼微挑,不着痕迹看了眼岑谣谣身侧的祈成酒后才转身:“先进来吧。”


    几人陆续进了正堂,正堂两侧坐落着顾家长老们,视线一下压了过来。


    祈成酒神色一凝,妖力在体内缓缓运转。


    顾家主坐在了首位:“下面人来传,说谣丫头是来退婚的?”


    这话一出,场下气氛陡然凝滞,岑谣谣只觉得身上压力更重了。


    她深吸一口气,先拿出了退婚书:“是的,晚辈是来退婚的。”


    岑家主没有应声,四周再次安静下来,有弟子拿过了她手里的退婚书,她稍稍抬眼,只见顾家主神色不变,好似在认真看着。


    又是一刻钟后,才缓缓响起顾家主的声音:“谣丫头,你可知退婚并非你一人的事,我们顾家和岑家不是一般的家族,你退婚这事,问过你父亲没有?”


    这便是不能直接退了。


    岑谣谣直起酸痛的腰,拿下腰间玉佩引入灵力,嬷嬷魂魄缓缓浮现。


    她没再行礼:“顾家主,此事牵扯我岑家一桩旧事,你且听这位嬷嬷详说。”


    嬷嬷环顾下四周,眼眸依旧清明,她不卑不亢,将当年的事一一说来。


    顾家主和顾家长老们面上的自持也逐渐维持不住,岑谣谣紧接着拿出留影石,将秦欢当初口不择言说出的话重现。


    做完这一切后她扫视着众人,视线最终回到顾家主身上:“顾家主。晚辈并非岑家血脉,岑家顾家两家婚约,如何也轮不到我身上。


    “我来退的婚,也并非岑家与顾家的婚,而是我岑谣谣和顾修言的婚。”


    话音一落,顾家主缓缓垂眸,只见退婚书上从未涉及岑家二字,从头到尾都只代表她岑谣谣。


    “当年的事隐秘,我也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人证,今日顾家主,顾家长老都在此,也请为我岑谣谣做个见证,我既不是岑家血脉,自然也算不上岑家的人。


    “退婚一事,自然是我自己做主。”


    空气再次一静,众人目光集中在岑谣谣身上,隐隐带着修为威压,祈成酒上前一步,手下萦绕着妖力,将修为威压带来的压力松懈。


    岑谣谣松了松终于松快的肩膀,她依然没有行礼:“顾家主以为如何?”


    顾家主面色不定,他看向顾修言:“阿言,你是如何想的?”


    于是岑谣谣又看向顾修言。


    顾修言面色仍是白着,他脑海还不断盘桓着岑谣谣说过的话。


    他垂下眼眸,眼中闪过灰败:“那便,退婚吧。”


    顾家主沉默了瞬,他再次看向祈成酒,眼中不断思量。


    他儿子喜欢谁,他一眼便能看出,若是谣丫头一人前来此事还好说,可她身边那个少年……


    他眼中闪过凝重,仍在犹豫。


    岑谣谣对着嬷嬷行礼道谢,嬷嬷回到玉佩中,她看了上首的顾家主一眼,又将留影石收回储物戒。


    她指尖轻扬,缔结这记忆中的法印,那方的顾修言似有所感,缓缓抬手,手中同样浮现一法印。


    是二人当初订婚时,岑家顾家长辈亲自落下的法印。


    “既然此事无关岑家顾家,那便是我和顾修言的事,顾公子,既然你已经同意退婚,那我们一同将这法印解除吧。”


    说着她引着灵力就要将法印击碎。


    “你!”


    顾家主猛地站起身,岑谣谣只看着顾修言。


    她的视线如此坚定,顾修言指尖微动,终于抬起了手。


    “叮——”


    是法印碎裂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顾家主陡然迸发的灵力。


    “我还不曾发话你便自行解除婚约,你对我顾家可有一分敬意!”


    下一刻祈成酒的暗红妖力也倏地蔓延,竟与顾家主的灵力不分伯仲。


    这看着估计是不想善了了,先跑为敬!


    岑谣谣没应话,只拍了拍祈成酒,祈成酒带着她飞身而起,半空中,她回头俯视整个顾家。


    只觉得心里紧绷着的弦一下松开。


    从今天开始,什么狗屁婚约,什么狗屁岑家,都不能再束缚她。


    天空一阵惊雷,她恍然抬眸,是两团滚滚雷云。


    底下是顾家主不可思议的声音:“她要破镜了?”


    旁边是同样震惊站起身的顾家长老:“家主,不止是她……还有她身旁那少年。”


    “这世上会有人一同破镜吗?”


    第48章


    岑谣谣看着两团雷劫分外迷茫:“这,这是……”


    虽然她是穿书的,但从原身记忆里和看的书里也能知道,没有人一起破镜的。


    跟一山不容二虎一个道理。


    腰间的手紧了紧,她转头,祈成酒正看着她。


    “准备好了吗?”


    天雷在侧,不断在耳边嗡鸣,属于天雷的威压也正在头顶。


    可这句准备好了吗竟让她陡然升腾起别样情绪,烫得她不知所谓。


    金丹,这修仙界练气,筑基,金丹,她从未有过实处,直到上次跟姜白一战。她想要自由,实力才是为她保驾护航的东西。


    她不再纠结为何会一同破镜,只坚定点头:“嗯,准备好了。”


    “那便战。”


    看似平静的话中蕴含着可抵挡一切的凌厉,腰间的手猛地用力,她被扬至上空。


    她拿下清音铃,祭出灵力,音刃环绕在身侧,而她足尖轻点,落在一枚骨刺上,她凭空而立。


    下一刻雷劫陡然落下——


    她手当即一扬,音刃不躲不避与雷劫径直对上。


    她挡下了自己这一道,属于祈成酒的那一道更为粗壮,她间隙中转头,只见祈成酒不躲也不避,生生用手接住了雷劫。


    空气停滞了瞬。


    紧接着雷劫轰然而碎,巨大的劲气荡开,上空的雷云迸发更大的轰鸣。


    畅快!


    她笑开,手中快速变化,清音铃叮铃不断,音刃瞬间凝滞数十道,她一个翻飞,侧身避过再度而来的雷劫,手上却带着音刃狠狠印上。


    “谣谣。”


    她回眸,只见祈成酒不知何时来到跟前,她下意识将手放上去,她被猛地一扯,正正躲过雷劫碎裂的劲气。


    而这会祈成酒的雷劫也轰然而至,祈成酒将她往后一拉,她顺势来到祈成酒身后,她看不见但能感受到祈成酒的妖力正倾泻而出。


    她摇了摇手中清音铃,灵力经过清音铃变得柔和有力,跟着祈成酒的妖力一同对上雷劫——


    灵力与雷劫一同碎成一片有一片。


    她眉眼仍弯着:“不用谢。”


    说着再次飞身而起,对上自己的雷劫。


    碎裂的灵力飘散在空中,在日头下闪着莹莹的光,顾修言下意识抬手,想要将那灵力碎片接在手中。


    灵力碎片却在即将落在手上时倏地化去。


    他指尖微颤,视线顺着消散的灵力缓缓上移,直到落在那一对对抗雷劫的男女身上。


    雷劫凶戾,只这样远远看一眼便能感受到那几乎要毁灭一切的力量。


    可她们却径直迎上,用没有遮挡的手,用一往无前的灵力毫不犹豫对上。


    “阿言,谣丫头如今……”


    是他父亲在说话,虽没有说完,他也知道后半句是什么。


    她如今,是他如何也追不上的人了,他也再也看不到那个曾经苦苦追逐他的影子。


    是沾染寒毒的那六年,将她蒙了尘,是他耽误了她。


    他胸口又是一痛,酸涩涌上喉头,却是血液的腥甜,可他却挪不开目光。


    她自如运用灵力的模样,她比日头还明媚的眉眼,她不畏惧一切对上雷劫的气性,甚至是她站在那个人身侧,与那人无间的配合。


    都让他挪不开视线。


    雷云轰鸣一声,铩羽而归,而在空中停滞着的二人,衣袍已经焦黑,头发也乱得不成样子,气息却节节攀升。


    他们没有回头,一个闪身便离开了此处。


    原本气闷的顾家主顿时没了气性,他叹了一口气:“阿言你可知晓谣丫头身旁那人是谁?”


    顾修言眉眼垂着:“据说是剑仙侄儿,此前说的是不能修炼。”


    顾家主挑眉:“这哪里是不能修炼?此人用的并非灵力乃是妖力,他可是大有来头,什么剑仙侄儿,剑仙哪有妖族的侄儿。”


    顾家长老犹豫着上前:“家主,那岑大,岑姑娘的身世可要告知天下?”


    顾家主轻哼一声:“那谣丫头特地选了退婚的时机讲身世,就是想让我们把消息宣扬出去,她好脱离岑家,我偏不让她如愿。


    “交代下去,这消息封锁好了,只需将退婚的消息告诉岑家即可。”


    顾修言终于抬眼:“父亲……您这不是把谣谣推向岑家风口上吗?”


    顾家主斜眼看过来:“怎么,那丫头都跟你退婚了,你还想着她?你也该收心修炼了,人家已经金丹,你才筑基。”


    顾修言眸色一暗,没再说话。


    ——七日后——


    “还是没消息?”


    一处小院中,躺在躺椅上的岑谣谣皱了眉头,“怎么可能,我大张旗鼓退了婚,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走漏。”


    茉语给人倒茶:“小姐我去黑市好几趟了,按理说黑市是修仙界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实在是什么也没听到,倒是小姐私奔的消息传开了。”


    茉语是她离开顾家的路上遇上的,她顺势带上人来了这处小院。


    这处小院是她无意在山中遇到的破烂小院,左右她也没别的地方去,干脆收拾收拾住下了。


    原是想坐等她退婚的消息,和她不是岑家人的消息彻底传开,她再去寻一个长期的住处。


    不曾想就这么干等了七日,啥也没有。


    祈成酒从一旁的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壶茶和一碟子蜜饯。


    是他去市集买的。


    她习惯性接过蜜饯:“肯定是顾家那边封锁了消息,也是够贼的,我不就退了他们的婚,又直接跑了吗?至于这样吗?”


    茉语:……


    那可是仅次于岑家的顾家,这样直接上门强行退婚还全身而退,他们要是说出去,面子往哪放。


    此时岑谣谣不知是吃到了什么脸倏地一皱,她立时抬手向前,却有人比她更快。


    自家小姐也分外习惯,将嘴里的东西吐在某人手中。


    “怎的这么酸?”


    “我看看,”某人检查蜜饯,“好似是老板多放了几颗梅子,下次不在这家买了。”


    茉语:……


    她收回手,转过头不去看她们。


    也不知道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原本在晋城还变扭的两人好像什么隔阂也没有了,每天就在她面前这样。


    而且!最主要的是!小姐的寒毒也没有了!


    她心心念念要治好小姐的寒毒,就这么没了,小姐寒毒解开是好事,可她怎么这么不得劲?


    问小姐寒毒怎么解的小姐也支支吾吾不说。


    她忍不住撇嘴,离二人更远了一些。


    嘴上却忍不住叮嘱:“小姐,你如今修为晋升快是因为寒毒解开,被积压了六年的灵力一下灌注丹田,触碰到了金丹期,虽然灵力是小姐自己的,但晋升这么快终究有弊端。


    “小姐这几日要不断压缩灵力,不然金丹修为会不稳。”


    岑谣谣吃蜜饯的动作一顿,啊所以她晋升金丹不是因为双修。


    余光中瞥见背过身的茉语紧紧揪着衣袖。


    她心思一转,笑着凑近:“小茉语,怎么好像不高兴?”


    茉语面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她克制着自己不要转头:“我没有,小姐如今寒毒也解了,婚约也退了,茉语也不知道还能帮小姐什么。”


    岑谣谣笑开,她一把把茉语揽在胸前:“要小茉语帮忙的地方多的很呢!就比如现在,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行,正需要小茉语来出谋划策。”


    茉语神色稍缓,她小幅度挪了过来,只眼睛仍看向别处:“其实,茉语真的有些想法。”


    岑谣谣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茉语有些不好意思:“就,就是,小姐想将自己身世传出去,想的是‘先斩后奏’,先告诉全修仙界小姐跟岑家没关系了,等岑家反应过来,也没有办法了。


    “但现在顾家不想做这个传话人,那不如我们自己来做。”


    自己来做……


    岑谣谣开始思量。


    确实,反正也就一个由头,顾家不说,那就她来说,而且也不能拖了,她私奔的消息已经被岑家传了出去,下一步就是她的追杀令。


    等会,私奔?


    她灵光一闪,看向祈成酒:“要不,我们‘成亲’吧?”


    正无意识听着的祈成酒神色一怔,眼眸一错不错看过来:“什,什么?”


    茉语也傻眼了。


    话说出口,岑谣谣才后知后觉面热,她手背碰了碰面颊:“不是,我不是,哎呀,我的意思是。”


    她心一狠:“就反正大家都说我们私奔了,那不如我们直接成亲,到时候来凑热闹的人肯定不少,我再借这个机会将身世昭告天下,到时候岑家也没办法了。”


    她别过脸,不敢看祈成酒。


    虽然她确实是这个目的,但是成亲……


    她面上又是一红,成亲毕竟是大事,也不能这么草率,得说清楚这个只是装得,不能作数。


    她咳了咳:“不过——”


    “好。”


    嗯?


    她转过头看过来,祈成酒面上重新带上笑,嘴角是熟悉又陌生的弧度。


    “小姐既说成亲,那便成亲。”


    她面上的热意一点点褪去,她禁不住确认:“你真这样想?”


    跟前的人点了点头,仍是笑着:“嗯,如果能帮到小姐,那再好不过,小姐,请的宾客可否交给我?我也有一些想请的人。”


    她喉头微涩:“用我们成亲的名义吗?”


    “对。”


    她仓促垂下眼眸:“好,那就交给你。”


    话音一落,原本坐在她身侧的人倏地起身,往房间走去。


    “我去准备成婚事宜。”


    余光中能看见他离开的步伐和一片衣角。


    茉语迷茫:“小姐……”


    岑谣谣抬手:“没事。”


    只这段时间事情太顺,她日子过得太好,让她险些忘了,她和祈成酒之间,还存在许多秘密。


    而祈成酒,也有他一定要做的事。


    第49章


    成亲一事敲定后,三人肉眼可见地开始忙起来,茉语忙着在黑市散步消息,岑谣谣忙着把这个小院改造成宅子,拓宽出可以容纳诸多宾客的地方。


    而祈成酒则忙着准备宾客名单,婚服,还有红绸红烛等。


    出于某种微妙心情,岑谣谣一直以忙碌为理由避着祈成酒,直到“成亲”前一晚,祈成酒敲响了她的房门。


    “谣谣。”


    一扇门的距离,她的手也覆盖在门上,却不知要不要开。


    “谣谣?”


    她闭了闭眼,开了门,因为低着头,入目是祈成酒的黑靴。


    她停顿一瞬,将神情处理妥当,扬起头时面上已经带上笑:“这么晚了祈公子可是有事?”


    祈成酒眸色暗了暗,他拿出一牛皮纸,缓缓展开。


    “谣谣,这是这一片的地图。”


    他指了指牛皮纸上标红的一处:“这里我布置了诸多术法,是绝对安全的地方,明日之事结束后,你在这里等我,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岑谣谣面上的笑一点点消失。


    她看了眼牛皮纸,地图画的很详细,那一处位置分外隐秘,确实是藏身的好去处。


    她喉头一滚,再次抬眸:“那现在呢,你现在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跟前的人抿了抿唇,始终沉默着。


    她默了默,重新笑开:“多谢祈公子为我铺后路,”


    她接过牛皮纸:“明日可是我们成亲的好日子,祈公子好好休息了。”


    说着仓促退后,将门一关。


    门关上的那一瞬,她手中的牛皮纸倏地掉在地上,她看着牛皮纸不语。


    用成亲当做筹码本就是她先提的,她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捡起牛皮纸,指尖准确点在标红的那一处。


    说起来他们之间本来也没什么关系,她有什么资格知道他的事?


    她从储物戒中拿出另一张牛皮纸,也是地图,却不是这一带的,而是整个修仙界包括民间。


    是她托茉语在黑市买来。


    如今上方也标了几处红点。


    她跟祈成酒之间就像一场梦,是一场基于算计的梦幻泡影。


    她从前没想清楚,如今想清楚了,她利用他,他也利用她,这场成亲,就是他们演的最后一场戏。


    曲终人散,她也该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了。


    门前再次传来敲门声,是小声而来的茉语:“小姐?”


    “进来吧,门没锁。”


    茉语悄摸着走进来,正看到岑谣谣手中的多的那份牛皮纸,她疑惑问道:“小姐怎的还有一份地图?”


    岑谣谣手一顿,翻手将祈成酒给的那份收进储物戒:“没有,这一份不是。”


    见人已经收起来,茉语便也再问,只点了点剩下那张牛皮纸上的几处。


    “小姐想好去哪里了吗?”


    岑谣谣点头:“想好了。”


    她点在最南的一处红点:“南海,我要去南海。”


    “小姐……南海可是你沾染寒毒的地方。”


    她应:“我知道,但南海也是大家以为我最不可能去的地方,且南海风景好气候好,也没有家族宗门驻扎,是最好的去处。”


    茉语恍然,如此说来南海确实是最好的去处,就像她一开始也觉得自家小姐不可能选南海。


    此时她余光瞥见了放在一旁的婚服,虽然时间短,但这套婚服也是精心挑选,按照民间的规制,凤冠霞帔,无一不缺。


    她迟疑着:“小姐,这事真的不跟祈公子说吗?”


    岑谣谣睫羽颤了颤:“嗯,不跟他说。”


    茉语的声音更小了:“小姐,我怎么觉得祈公子不是那个意思?”


    微风透过窗沿吹进来,将房中的烛火吹灭,屋中光亮倏地退散,茉语看不清自家小姐的神色,黑暗中却传来她家小姐的声音——


    “茉语,你对他的事知晓多少?”


    她想了想:“好像……没多少。”


    “我虽然知道了不少,可我从没听他正面说过,那我不知道的又有多少?我以为,坦诚才是最根本的。”


    微风再次吹过,吹起一室的凉意。


    “灯灭了,我也正好要睡了,茉语也好好休息。”


    “啊,好。”


    茉语仓促起身,走出了门,在将要关门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再次出声:“可是小姐,你分明是喜欢他的。”


    门倏地关上。


    黑暗中的人指节微动,缓缓起身,视线看向了那套婚服。


    她当然是喜欢的,非常热烈地,喜欢着。


    另一边同样在黑暗中的人也没能闭眼,他抬手,指尖闪现暗红妖力,将他的下颌照得清晰。


    还有一天,还有一天,他就能了结这一切,也能把所有事情全都告诉谣谣。


    到时候,他会给她一个只属于他们的成亲礼。


    他嘴角微弯,指尖一扬,暗红妖力飘散在空中。


    ——翌日——


    整个小院已经拓宽几倍,红绸遍布在各处,喜字粘贴在大门,满目喜庆。


    茉语换了一身浅红色衣裙迎在门前,她很少做这样的事,只今天除了她也没有别人。


    她努力笑着:“这边请。”


    她接过贺礼,将一行全然不认识的修士迎进去。


    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见里面摆着的灵食和酒水,她眼中闪过肉痛,虽然这是一场别有目的的成亲礼,但小姐还是将自己大半灵石搭进去了。


    说是不管怎么样,这场成亲也要有模有样。


    她叹了一口气,又迎进一队陌生修士。


    除了祈公子亲自拟的宾客名单,剩下的都是闻讯而来的修士,有的是散修,有的来自各大家族各大宗门,只他们都以个人名义来参加就是了。


    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又迎进了几人。


    宅子也逐渐热闹起来,相熟的人各自成堆讨论着。


    “这岑家大小姐可真是嚣张,与人私奔也就算了,竟还大张旗鼓办这个成亲礼,实在荒唐。”


    “诶,这算什么荒唐?我们修仙儿女敢爱敢恨,这岑家大小姐不喜婚约,追求自己幸福哪里是荒唐?这当是一件妙事!”


    “行行行,你说是就是吧,不过我倒是听说顾家那个少主也来了,今日可真是有戏看了。”


    “嘿,要不是他也来,我还不来呢……”


    房间内听了一耳朵的岑谣谣放下描眉的螺黛,顾修言也来了?


    她再度拿起唇脂,将殷红的颜色点在唇瓣。


    铜镜里的人一面红妆,眼尾点缀着如唇脂一般的殷红,凤冠压在头顶,额前一抹殷红花钿。


    很漂亮,她想。


    “小姐,时辰到了。”


    门外传来茉语略显焦急的声音。


    她缓缓抬眸:“祈成酒宴请的人来了吗?”


    门外沉默了瞬,一会才响起茉语略带迟疑的声音:“还,还不曾。”


    她倏地站起身,没有盖红盖头:“那也不等了。”


    她就这样出了门,门前除了茉语还有同样一身喜服的祈成酒,在她开门的那一瞬视线便压了过来。


    她神色一怔,随后缓缓笑开:“好看吗?”


    祈成酒看着笑得明媚的女子,只觉得红妆再如何,也不如她此刻的笑颜。


    他喉头一滚:“好看。”


    他抬手,岑谣谣笑着将手放上。


    在旁边茉语看在眼里,不知怎的她眼眸一酸,只仓促挪开视线,率先迈步:“小姐,我们走这边。”


    执手的一对新人就这样走入宾客眼中。


    众人默契停了讨论,纷纷看了过来。


    只见女子没有用红盖头,男子也不曾拿着红绸,他们就这样执手而来,女子一身红妆遮不住她的笑颜,男子微微侧身,始终注意着女子脚下,不让她被裙摆绊了脚。


    好一对壁人。


    有人忍不住出声:“他们瞧着,怎的这样登对?”


    他身旁明显上了年纪的人缓缓笑开:“你还小不懂,他们之间,是有情的。”


    只有有情人这样携手而来,才会让人觉得他们就该在一起。


    大家都是修士,这句话自然人人都听得见,包括将将走到上首的岑谣谣,她神色一顿,恍然抬眸,恰好对上祈成酒转过来的视线。


    她喉头一滚,想要说什么。


    “谣谣,脚下。”


    她恍然回神,挪过裙摆转了身,他们站的地方很高,她能俯瞰?*?整个场下的人,大多不认识,但大多数人眼中或多或少都带着祝福。


    她禁不住又回头看了祈成酒一眼,祈成酒也看了过来。


    那双黑沉的眼眸就这样看着她,像是在问,怎么了?


    她仓促转回视线。


    没什么,只是这一瞬她有些恍惚了,以为这真的是他们的成亲礼。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正了神色:“很高兴诸位来参加我岑谣谣的成亲礼,你们的祝福我已然收下。”


    提及成亲礼三字她声音微涩,再往后却缓缓安定,她眉眼微动,将灵力掺杂在声音之中。


    “在这样大喜的日子,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宣布。”


    她拿出留影石,将秦欢当初的话放着,虽然嬷嬷已经往生,但当初听到嬷嬷言论的人也在现场。


    她准备捕捉到人群中的顾修言。


    “此事顾家少主顾修言也知晓。”


    她手一扬,打出灵力将顾修言头上帷帽打下去,露出他的真面目。


    “我其实并非岑家血脉,我岑家大小姐的身份也不过当年一个乌龙。”


    留影石闪烁一瞬,画面结束,看在眼里的众人从诧异到震惊,最后哗然,空气一度凝滞。


    许久许久,才有人缓缓出声,问的却是顾修言:“顾,顾家少主,这,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岑谣谣也看了过来:“顾修言,我的证人和证人证词你可是都听见了的。”


    顾修言缓缓抬头,满目的红色几乎要刺痛他双眼,上首一身喜服的人定定看过来,眼中没有任何情愫。


    他喉头一滚,终于出声:“我可作证,岑姑娘所言,皆是真的。”


    四周再次一静,落针可闻。


    岑谣谣收回视线,她扫过众人,稍稍停顿后缓缓出声:“既然我已身世大白,大家也可为我做个见证,从今日起,我岑谣谣与岑家,再无干系。”


    话音一落,空中一阵灵力嗡鸣,紧接着是岑家主带着愠怒的声音:“真是好生热闹,我自己女儿成亲,我竟到现在才知晓。”


    岑谣谣心口一跳,她倏地抬眸,只见半空中洋洋洒洒来了一群人,岑家主,岑家三位长老,还有一干精锐。


    最后还坠着一群黑衣人。


    这几乎是岑家的一半实力了。


    她面色变了变,看向身侧:“这就是你拟定的宾客名单?”


    祈成酒从怀里拿出请柬,她接过请柬打开,只见上方简略写了二人喜讯,喜讯下是一行字。


    “贵公子的灵根我已拿回,至于岑家主的命,还请自行送来。”


    她呼吸一滞:“你这封请柬是怎么送过去的?”


    “挂在岑家山门前。”


    她:……


    第50章


    这么嚣张的请柬,还直接挂人家家门口,怪不得岑家半数精锐都来了。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祈成酒,你是疯了还是不要命了?这么多人,有元婴还有那么多金丹,你今天打算怎么脱身?”


    她拿下头上分外累赘的凤冠丢在一旁,紧接着就要取下腰间清音铃准备抵挡时——


    身旁的人将她轻轻一推。


    她猝然回头,推她的人却说:“你先走。”


    什么?


    “去我昨天说的地方,等我。”


    她皱了眉头:“你什么意思?这么多人,你打算一个人打?”


    他又推了她一把,这一次带上妖力,直直将她推到边缘。


    “等我解决完他们,岑家于你,也不会再有威胁。”


    话音一落,他率先攻击,直直朝着岑家主而去,岑家主面色一变,手下翻转,剑握在手心,他迎上祈成酒。


    岑家主带来的乃是四长老,六长老和大长老。


    四长老乃是医修,常年经商修为停留筑基多年,可另外两位可是实打实的金丹期。


    三人没有犹豫,当即将祈成酒一围。


    旁边岑家精锐和一干黑衣人也立时上前,他们中修为最高乃是筑基,单打不敌,却胜在人多,这么一群人围上去,几乎将祈成酒的身影都淹没。


    岑谣谣心口一滞,却在下一刻看见暗红妖力倾斜而出。


    数道术法相继迸发,将一干精锐和黑衣人死死困住,而祈成酒倏地飞身而起,脱困于人群,他眼眸一转,一掌按在四长老胸前,又借着力道翻身,双指捏住了岑家主的剑。


    变故太快,底下宾客顿时四散开来,精明如他们,当即便明白这是已经涉及岑家隐秘,径直跑了,倒是好事者躲在暗处,却也是不可能出手的。


    这么多人,他要如何才能突围,又要如何才能将岑家主击杀。


    茉语匆匆走过来:“小姐,我们该走了。”


    是了,按照计划他们该走了,可到了这一刻,她脚像是在地上黏住了一样,怎么也挪不开。


    茉语开始急了:“小姐,你不是一早就知道祈公子会将岑家人引来解决吗,你的计划也是不要跟岑家太多冲突,直接跑是最好的。


    “现在岑家人来了,就算来的再多,那也是祈公子自己的选择。”


    道理她都懂,可是,可是。


    她看向茉语,声音涩然:“茉语,你知道他方才说什么,他说解决了这些人,岑家对我也将不再有威胁。”


    他是故意的,故意用嚣张的话,嚣张的举动吸引岑家大半精锐。


    他是要复仇,却也想借此折损了岑家这些人,届时岑家没了元婴家主,没了金丹长老,精锐也折损一半,哪里还有精力来管一个要脱离家族的岑大小姐。


    他又这样,什么都不说,又什么都做,让她分明有了离开的心思,要离开时又狠不下心。


    怎么能这样?


    她拿下腰间清音铃:“茉语,再等一等,等我解决了这些人,就马上离开。”


    她飞身而起,属于金丹的修为倏地荡开,朝一干精锐和黑衣人而去。


    她引出灵力,灌注在清音铃中,振奋人心的铃声轰然一响,数十道音刃缓缓落成。


    那方察觉到的岑家主因此分神,他气极:“岑谣谣!你要反了天不成!你的灵力你的修为,怎能对上岑家人!”


    “岑家主,我是不是岑家人,你应该最清楚了。”


    她手一扬,音刃倏地打出,将那些至高不够筑基期的众人击退战局,独自迎了上去。


    飞身而去的间隙她与祈成酒擦身而过,二人下意识对视。


    她挪开视线:“祈成酒,你真是小看我了,我什么时候是需要你保护的存在。”


    祈成酒神色一顿,嘴唇嗫嚅着,落下句岑谣谣听不见的话。


    “我没有小看你。”


    我只是没有把握。


    即便你并非岑家人,也要脱离岑家,我也依然没有把握,你会为了我与岑家不死不休。


    岑家主的灵力没有一点间隙迎上来,他思绪回归,指尖微动,骨刺挡在身前,正与岑家主的剑对上。


    妖力猛地炸开,岑家主不可抑制地退后一步,血线从嘴角蜿蜒。


    他本就旧伤复发,如今对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元婴的这厮全然占不了上风。


    他余光中自己“女儿”正跟一干人等打的如火如荼,甚至一人挡数人,也依然没落下下乘。


    他就是要万无一失,才带来这么多人,可如今就是这孽女!


    他气得鲜血咳出一口老血,忍无可忍:“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岑家又跟你有什么仇?”


    祈成酒眸色一暗,掌下妖力猛地荡开,将三位长老击退一瞬。


    他缓缓抬眸:“岑家主莫不是忘了,十三年前,你儿子的灵根是从谁身上剥离的。”


    空气停滞了瞬,三位长老或重或轻都受了伤,三人齐齐看向岑家主。


    岑家主面色却猛地一白,他再度后退:“你不是死了吗?我亲眼看着你死的,还有,还有那个老头也——”


    “你怎么敢提他。”


    他声音没有起伏,眼眸却死死盯着岑家主,他手一扬,八枚骨刺猛地向前。


    “你怎么还敢提他——”


    他猛地朝岑家主而去——


    岑家主眼眸微缩,立时执剑抵挡,二人转瞬间又过了数十招,三位长老调整着呼吸再度上前,却一一被抵挡,直到岑家主再度吐出一口鲜血。


    “家主!”


    祈成酒的指尖就要到岑家主跟前。


    三位长老面色一变,立时使出浑身解数朝着祈成酒而去,祈成酒眉眼压着,凶戾尽显,他不躲也不避,硬生生抗下三位长老的攻击,向前的攻击没有一丝停缓。


    “噗嗤。”


    是血肉被刺入的声音。


    那方正与一群人缠斗着的岑谣谣似有所感,她倏地回头。


    只见灵力汇集的中心,祈成酒浑身浴血,而他的手生生刺入岑家主胸膛。


    “家主——”


    此起彼伏的喊声骤然响起,几名筑基期目眦欲裂,合力而来,岑谣谣避之不及,只能后退。


    哀兵难战,得先将他们控制住。


    她将手中清音铃往上一扬,叮铃叮铃作响,她手中灵力缔结的图案也将将形成。


    她将图案打入清音铃,场下所有人身形缓缓停滞。


    她再也抑制不住咳了咳,胸口一阵闷痛。


    人还是太多了。


    茉语撑着空隙而来,她神色焦急:“小姐,如今大势已去,我们真的该走了!”


    她平复着紊乱气息,缓缓抬眸,只见半空中的祈成酒猛地向下,将岑家主狠狠砸在地上。


    “等等,再等等。”


    她眸色一定,手一扬,上空的清音铃入手,她忍着涩痛的经脉,再次缔结一图案打入清音铃。


    她还有最后一击。


    清音铃再次一声叮铃,旁边停滞了身形的人眼前一黑,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岑家主已死,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了吧?


    她回过头去看祈成酒,却禁不住消耗太多身形一软,就要摔在地上,茉语眼疾手快将人一捞。


    “小姐,我们真的该走了!”


    她视线仍看着祈成酒那边,三位长老已经重伤,剩下的弟子也被她打的昏迷,对,应该不会再出差错了。


    她应声:“好,我们走。”


    茉语松了一口气,当即带着人从暗处离开。


    那方的暗红妖力中心的祈成酒似有所感,他转过视线,正瞧见岑谣谣离开的背影。


    谣谣应是去他准备的地方了。


    岑家主已死,暗处的好事者也不敢再留,纷纷离开。


    此处只剩下岑家长老和倒了一地的黑衣人和岑家精锐弟子。


    大长老已没了理智:“你,你怎么敢!”


    她极力将几乎溃散的灵力再度缔结,旁边受伤最重的四长老却白着脸退后:“我们打不过他的,现下最好的办法是回岑家,保留实力。”


    大长老瞪了他一眼:“回?如何回?千年岑家被人当场击杀了家主,我们如何回!哪来的脸回!今日我便是在此处自爆,也不可能做个逃兵!”


    六长老听言站在她身后,意思不言而喻。


    四长老眸色不明,他忌惮地看了祈成酒一眼,缓缓退后。


    他修为不高,却能做到长老的位置,自然是有些手段的,此刻他也想的明白,若是再战只会伤亡更重。


    “二位,我是如何也战不动了。”


    他再度退后,目光扫过那躺倒的弟子们时眸色一转,随后脚步轻挪,从弟子中带上几名天赋尚佳的。


    多的他也带不了了。


    他拿出飞行器带着人离开。


    祈成酒缓缓起身,手上是黏腻血液,脚下是岑家主一片模糊的尸体,他眼前一阵阵迷蒙。


    他该走了,该去找谣谣了。


    他转过身就要离开,不曾想刚要迈步,一道灵力打在跟前。


    他咽下到喉头的血气,却听见身后传来怒极的声音。


    “竖子!杀了我岑家家主还想全身而退?今日我就算与你同归于尽,也势报此仇!”


    随之而来的是几乎自毁也要引出的灵力,铺天盖地朝他而来。


    颇有不死不休的意味。


    他指尖摩擦着黏腻血液,再度凝滞妖力抵挡。


    体内却传来阵阵嗡鸣。


    不行,他不能死,谣谣还在等他。


    既然他不能死,那死的就该是她们——


    他倏地转身,散落在各处的骨刺嗡鸣一声,倏地来到他身侧。


    ——


    另一边被带着不断在赶路的岑谣谣倏地停下,丹田处的那半截骨头在不断发热。


    茉语疑惑:“怎么了小姐?”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不会有事的,岑家主都死了,剩下不是重伤就是昏迷,能有什么事?


    她定了定神:“没什么,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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