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好好好


    晚饭时候,慕时终于露面,身着黛紫裙装,脚步松快,就像花丛里翩跹的蝴蝶。


    她和一天前判若两人,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同桌吃饭,鹿见汐眯着眼将她审视,“从山上下来后就蔫了吧唧的,我都不敢跟你说话。已经过去十二个时辰,怎么,是师兄是哄了你整整一天,终于奏效了吗?”


    慕时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鹿见汐本还要好奇地多问,但下一刻目露震惊。师兄一如既往身着玄色长袍,只是稳重中……因为发尾坠的那颗紫宝石若隐若现,略显……风情。


    她觉得眼熟,回头瞧了一眼师妹的打扮,颇觉诡异。


    “师父呢?”闻人鹤拎着酒壶,边走过来边问。


    元降给他腾出位置,“闻人前辈走前说要去看极光,把师父诱惑走了。她临走前说,让我们自己回梨花镇。还有慕时要去缙南的事,她说知道了,自己看着办就是。”


    “你要去缙南做什么?”桑音啃着鸡腿,口齿不清问。


    慕时随口胡诌,“朋友邀请,去玩一玩。”


    “那我们可以去吗?”桑音眼睛一亮,怕她误会又连忙摆摆手,“我不是指掺和你和你朋友,就是一起去缙南。”


    她左右看看,寻求认同,“我们……也不着急回梨花镇吧,为什么不可以像师父一样出去玩?”


    “对呀!”鹿见汐瞬间将其他事情抛掷脑后,“去吧去吧!”


    “我没意见。”褚今今随和道。


    大家看向元降,他愣了愣,看向闻人鹤。


    “你要去缙南?”闻人鹤侧目,“我为什么不知道?”


    慕时拿起筷子的手一顿,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心虚,“忘了。”


    “哦。”他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慕时算了算,从这御剑去缙南要花上一日,月芽儿脚程更快,说不定只要两个时辰。钟离砚处理完自己的事情要花五日,以防万一,她得提前一天去等着和他汇合。


    “最晚三天后要出发。”


    闻人鹤点了点头,“这三天,我和慕时要闭关……”


    “啊?”慕时睁大了无知的眼。


    闻人鹤瞥她一眼,不理会,自顾自道:“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想去哪玩你们自己决定,可以先在附近玩等我们,也可以提前去缙南。总之,这三天比较关键,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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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不会去打搅你们的!”桑音竖起四根手指,信誓旦旦。


    鹿见汐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慕时,小声询问:“你是不是快要破境,所以师兄给你特训?”


    慕时稍显木讷,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那你岂不是又要挨揍。”鹿见汐幸灾乐祸,“祝你坚强!”


    慕时:“……”


    闻人鹤自然地给她夹了一筷子菜,甚至喂到她嘴边,关切道:“多吃点。”


    慕时神色僵硬,从牙缝里挤出字眼,含糊不清,“这该不是我最后的晚餐吧。”


    “不至于。”


    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听到师兄轻飘飘道:“三天而已。”


    慕时表情凝固,试图挣扎,推开他喂来桂花糕的手,“你知道,一个再好吃的东西,连续不断地吃三天,也会腻吗?”


    他忽然低声道:“求你了。”


    慕时:“?”


    *


    晚饭后回房间休息,慕时往床上一瘫,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


    她陷在被褥里,看着慢一步进屋的师兄锁上了门。


    “就算是最后一顿,你也不至于要把自己撑死。”闻人鹤诽谤道。


    “三天!”慕时蹬腿踢他,满是质疑,“怎么可能做得完?”


    闻人鹤不紧不慢地关上窗户,“交给我就好了。”


    “我不!”她在床上撒泼打滚,“我不我不!你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


    “我做的不好?”


    慕时用被子将自己蒙住,她的声音隔着被褥,像是带着浓重的鼻音。


    “不是!”


    她攥着被角,感受到有外力在拉扯,她因而把自己裹得更严实。


    良久,等外面没了动静,她才慢腾腾钻出来。


    闻人鹤盘腿坐在她身边,手肘支在膝盖上,掌心托着脑袋,注视着她,“渡体,不是你急着想要的吗?”


    “所以你就这么急,急得好像……”她突然顿住,略显委屈。


    “好像什么?”


    “好像急着跟我撇清关系一样。”她嘀咕。


    闻人鹤微微怔然。


    慕时冷哼,“你真的清楚自己在跟我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做什么?”


    闻人鹤突然语塞,半晌才低声道:“男欢女爱。”


    慕时追问:“那你是在把我当成什么人在做这件事?”


    “任务对象?债主?还是师妹……”


    他忽地倾身,将她压下,索吻。


    慕时不满地推搡,反抗不了愈发气恼,“闻人鹤!”


    “做完回答你,好不好?”


    慕时狠狠挠了他一下,他脖颈处立刻出现抓痕,渗出丝丝血迹。


    见无济于事,她只能迂回,“行,但我要在上面。”


    闻人鹤:“?”


    他无可奈何,“让你躺着把修为涨了都不愿意?”


    “我就要在上面,我不准你动你不准动。”


    “你坚持不了那么久的。”


    “我不管!”


    慕时蜷缩身体,跟昨日比,极端不配合,“我不管。”


    “胡闹。”


    她捂住了耳朵。


    闻人鹤没法,“等快结束了,让你来好不好?”


    “不好。”


    寂静许久,慕时坐起来,拍了拍自己刚刚躺着的地方,示意他过去。


    闻人鹤似笑非笑,背靠床头坐着,伸直了腿。


    他屈起食指,朝她勾了勾。


    好像在挑衅一般。


    慕时打掉他的手,跨。坐在他腿上。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解下自己的腰间紫色系带,将他不老实的双手捆绑。


    闻人鹤没有反抗,只是问:“这样你就高兴了?”


    “不。”


    慕时双手齐上,狠狠将他的脸搓圆捏扁,直到泛红才罢休。


    “这样我才高兴。”她得意道。


    闻人鹤:“……”


    见他神色不愉,慕时夸张道:“某人不乐意咯!”


    “过分。”


    “说的好像你昨日不是这样对我的一样。”


    闻人鹤愕然,“我哪有?”


    慕时倒指向自己胸口。


    闻人鹤:“……”


    他气急,“这能一样?”


    慕时当然知道不一样,但仍煞有其事道:“一样。”


    闻人鹤看出来了,她没打算讲道理,只是单纯想“折磨”他泄愤。


    “好。”他不情不愿,“大小姐还想怎么玩?”


    慕时作势扬起巴掌,却没有落下,纯吓唬。


    他反应慢一拍地闭眼躲避,纯表演。


    慕时无语凝噎。


    “你准备时候办正事?”


    “催什么催!”她别过脸,“还正事呢,完事都能戒了。”


    闻人鹤被她逗笑,“你忘了所谓的修行圣体有副作用?谁戒了你都戒不了。”


    “那戒不了事……”慕时幽幽道,“万一戒人了呢?”


    闻人鹤愣住,看向她的眼睛逐渐失焦。


    忽又见他嘴角上扬,话里带着长长的尾音,“好、好、好。”


    下一刻,他的双手往左右勒,硬生生将她用来捆绑的腰带崩断,手腕被自己勒出血痕。


    慕时眼皮跳了跳,被他推了一把,从他腿上滑下。


    哦豁,好像玩大了。


    眼看他要走,慕时终于有所反应,抓住他袖子,“你去哪?”


    闻人鹤不吭声,看似用力,却挣脱不掉她看起来柔弱无骨的手。


    “生气了?”


    他没回应。


    “真生气了?”慕时凑上前,歪头去瞧他的脸。


    “碍大小姐眼了,我走就是。”


    慕时憋着笑,忍不住道:“师兄你好矫情啊。”


    闻人鹤:“……”


    “我逗你玩的,开玩笑的!”见他真甩开自己,慕时连忙补救。


    “师兄?”


    “我真的是开玩笑的!”


    受不了了,闻人鹤心道,这种不清不楚的日子他一刻也不想多挨。


    他势必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慕时上前拽他回来,以为自己肯定拉不动这“倔强的牛”,结果稍一用力,便双双往后倒下。


    够不到床榻,摔在了地上。


    霎时间,地面被纯白灵力覆盖,携带主人的温度。


    闻人鹤欺身,慕时懵了一会儿,在他细密的吻落于脖颈后,闭上了眼睛。


    迎合,时常反客为主,累了就换他来。


    不知停歇,不知天地为何物。


    每一次愉悦上头,慕时都能感受到,经脉被洗刷般微微刺疼。


    两种感觉此起彼伏。


    慕时有时觉得身体里的灵力被榨空散尽,有时又觉得无比充盈。时而困倦,时而精神。


    甚至会有五感尽失的时候,经常只有视觉,她能看清从师兄额前滴落的汗水,和他绯红的脸。


    有时只有听觉,但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能听见他声声低唤自己的名字,以及他的喘息和呻/吟。


    只有嗅觉时,鼻尖会有银铃草的味道。不知何时,师兄身上开始有了和她类似的香味。


    只有触觉时,他每一次冲撞,都是愉悦的顶峰。


    她会在只有味觉的时候主动吻向师兄的眉心、眼睛、双唇、锁骨……


    五感消失多久,就会放大多久。


    彼时她无比的敏感……


    昏天黑地,三天三夜。


    ——


    晨起,身旁的人熟睡,慕时蹑手蹑脚下榻,踩过地面零碎的衣物,去照桌上一面铜镜。


    她盯着里面不着寸缕的自己,满是好奇。


    渡体完成,身体的变化不仅有内里的经脉重塑,还有外表的容光焕发。


    青丝如瀑,气血饱满,连日来的“蹂躏”没在她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我真漂亮。”她原地转了一圈,小声嘟囔。


    身后传来窸窸簌簌的声音,慕时回头一看,是睡着的师兄翻了个身。


    她穿上衣服,爬回床榻,给睡觉不老实的人盖好被子。


    师兄好像从没睡得这样安稳过,她小心翼翼戳了戳他的脸,他似乎觉得痒,无意识中躲了躲。


    慕时不放心,给他把了把脉,确保渡体后他身体无恙。


    之后便坐在一旁打坐,运转灵力,享受修炼。


    闻人鹤醒来时,淡紫色的灵力萦绕在她周身,他在旁静静看着她无声破境。


    待她的灵力收回,他才轻咳一声引起她的注意。同时在后伸手,搂她腰身,将脑袋搭在她肩上,脸颊轻蹭。


    慕时习以为常,头都不回,对自己现在的身体满是喜爱。


    “以后我是不是也能升境如喝水了。”


    “不能。”他毫不留情地泼下一盆冷水。


    “为什么?”


    闻人鹤一本正经道:“体质是一方面,悟性是另一方面,想要升境缺一不可。你只是身体变强壮了,又不是脑子变聪明了。”


    慕时:“……”


    她狠狠拧了他缠在自己腰上的胳膊,“你给我滚开!”


    “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怎样?”


    “不怎样。”闻人鹤半睁着眼,轻吻在她耳畔,“慕时。”


    “嗯。”


    “慕时。”


    “嗯?”


    “慕时。”


    “你要问什么就问。”


    闻人鹤将她抱得紧了些许,“只和我这样好不好?”


    慕时微微侧身。


    “以后,都只和我做这种事,好不好?”


    他的长睫剐蹭过她的脸颊,“爱我好不好?只爱我好不好?”


    慕时低笑出声,“师兄是不是没睡醒?这哪里会是从你嘴里说出的话。”


    闻人鹤的身子僵了片刻,附在她腰际的掌心上移,游走过她的脖颈,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下巴,指引她看向自己的眼睛。


    他眼中清明,似乎在说,他不是没睡醒。


    “永远、只爱我,好不好?”


    “好。”


    闻人鹤微怔。


    她答得太过干脆,根本没有犹豫,让他生出不真实感。


    “你说什么?”


    “我说,好。”慕时回忆他的问题,一个个答去,“好、好、好。”


    她满目纯然,“师兄傻了吗?”


    闻人鹤眸光微滞,“或许我真的没睡醒,不然你怎会这么乖。”


    慕时张嘴就咬上他的脸,留下齿痕。


    “疼吗?”她问。


    “一点点。”


    不是做梦,闻人鹤屈起食指,轻划过她的脸。


    “完蛋咯,我的师兄变傻子了。”慕时叹了口气,“该怎么办。”


    闻人鹤哑然失笑,“你不是神医吗?你说怎么办。”


    “不怎么办,傻子挺好。”


    “好在哪?”


    “好欺负。”


    闻人鹤掐上她的脸,“想得美。”


    慕时看着他,眨巴眨巴眼,像是在期待什么。


    “慕时。”


    “嗯!”


    闻人鹤正面拥她入怀,声音极轻,像晚间微风。


    “我、喜欢你。”


    “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


    “没听见。”


    闻人鹤耳畔微红,满头在她肩颈间,“我爱你。”


    慕时眉眼含笑,“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我爱你。


    她不厌其烦地问,他只好一遍一遍地答。


    “我还以为,说喜欢我,对师兄而言,是件难以启齿的事呢。”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闻人鹤抚过她的长发,“对不起。”


    他说:“让你久等了。”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真是温柔得不像话,慕时心想,心情好,暂且放过他好了。


    “只是,我身上已经没有你可图的了。”他又道,“你还愿意,和我亲密吗?”


    “原来我在师兄心里是这样无利不起早的人。”


    闻人鹤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她佯装恼怒。


    “我没有,我……”


    慕时没绷住,他刚结巴,就没忍住笑了。


    “敢情我之前回答的,师兄都当耳旁风了。”


    “我没有!”


    慕时捏他的脸,“那你现在又在问什么?”


    她忽的正经,“其实师兄身上也还是有利可图的。”


    “什么?”


    慕时笑容灿烂,“美色呀!”


    她歪着脑袋,“那方面的本事也勉强还行。”


    闻人鹤抬眸,眸眼深邃,忽然变得危险。


    “勉强?”


    “嗯……呀!”


    慕时被推倒,互挠痒痒打闹,十分熟稔地袭击对方敏感地带。


    “……”


    “还勉强吗?”


    第72章 困


    稍微收拾了那么一番,慕时便打算启程去缙南。


    月芽儿驮着大家赶路,扭着身子翻山越岭,颇有要回家的欣喜。


    慕时坐在它头顶,翻阅一本剑谱。


    “真破镜了?”鹿见汐“千里迢迢”从蛇尾跑来惊叹,她压低声音,“不错,终于有脸说自己是剑修了。”


    慕时:“……”


    她瞪了师姐一眼,没敢有太大动作,只因师兄从身后环抱她,趴在她肩上熟睡。


    “师兄睡着了?”鹿见汐目露震惊,她还是头一次见师兄不是因为受伤昏迷而入睡。


    慕时眨眨眼,替代点头。


    闻人鹤呼吸均匀,睡得安稳。他发间的小辫子垂在慕时肩前,发尾的蓝宝石极为惹眼。


    恰好慕时今日穿的宝蓝色裙衫。


    “这是你的杰作吧。”鹿见汐指了指闻人鹤的装扮。


    慕时朝她挑眉,面露得意,“经过我的手,师兄是不是瞧起来更绝色了?”


    “嗯……”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仅如此,师兄还给人一种……已被某人占为己有的感觉。”


    她目带赤裸裸的审视,“你俩现在什么情况?”


    “就你看到这样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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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见汐不可置信,“明牌了?谁表的白,你还是师兄?什么时候?”


    “你小点声!”


    眼看她越来越激动,慕时急忙出声提醒。


    “奇了怪了。”鹿见汐手托下巴,“一般人恋爱不都整日亢奋吗?师兄怎么还嗜睡了。”


    “你哪那么多问题?”慕时略微心虚,“走开!走开!”


    鹿见汐只当她要和师兄单独相处,并未多想,“不打搅你们,我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她连滚带爬地跑了,慕时哭笑不得。


    肩上的人像小猫一样蹭了蹭她的脖颈,慕时立刻不敢动弹。


    听他呼吸依旧,并没有醒,才松了口气。


    想起四师姐的话,慕时再次小心翼翼摸向他的脉搏。


    没什么不妥,甚至还比之前更有力一些。


    慕时觉得怪异,又不知哪里不对,左思右想都没个答案。


    待抵达缙南,师兄还没醒,慕时便让大师兄他们先进城,约好晚饭时候在百微酒肆汇合。


    月芽儿无声甩尾,有着想要“回家”的急迫。


    慕时无奈,试探地去掰师兄扣在她腰上的手指。


    刚一动弹,慕时便觉后背发凉,微微侧目,他无声无息睁开了眼,毫无波澜地盯着她。


    “吓人啊!”她一巴掌呼了过去。


    她没真用力,闻人鹤反应迟钝,用脸接了这下,一副没睡醒的迷糊样。


    他慢悠悠地侧目看向草丛。


    慕时疑惑地跟随他的视线看去,地面只有一棵孤零零的小草在迎风飘动。


    “你看什么?”


    她刚问完,一只黑黢黢的飞虫从小草底下飞出,撞到叶片掉到地上,晕头转向的。


    慕时诧异,这人气定神闲,却又感知力惊人,比之从前,有过之而无过及。


    时常木讷,却又偶尔流露危险的气息。


    “瞧它笨的,跟你一样。”


    “你才笨呢!”慕时没好气道。


    闻人鹤轻笑,右胳膊搂着她,从月芽儿头顶跳下。


    “他们人呢?”


    “当然是先走一步了。”慕时将月芽儿揣回袖口,“你当谁都跟我一样有耐心,专门等你睡醒?”


    他轻飘飘地应了一声,“哦。”


    慕时不满,“你还不信?”


    “信。”闻人鹤自以为诚恳道,自然地牵上她的手,往城门去,“走吧。”


    *


    缙南地界最为繁华的当属白幽城,以草药、珠宝两门生意富甲一方。


    还有越氏、乔氏两大世家坐镇,无人敢犯。


    城门前井然有序,排队进城,慕时犹豫之后还是带上面纱。


    虽说她几乎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露过脸,但越家子弟众多,万一碰上哪个不务正业在外遛弯的呢。


    街上人来人往,路**叉,慕时迷失方向,只好拉着师兄跟人问路。


    闻人鹤诧异,“你家附近的路,你不认识?”


    “我出门都是坐马车和轿子,一般还跟着侍女四个,侍卫六个。”


    慕时连连摇头感叹:“落魄了,真是落魄了。”


    闻人鹤捏着她的右脸颊,带着她的视线往左转,“没落魄的时候,你是那样吗?”


    街道口,一辆辆马车徐徐前进。前有侍卫开路,后有侍卫保护,马车四角都有侍女跟随。


    慕时退后半步,用师兄的身体给自己做遮挡。只因马车前悬挂的令牌极为眼熟,半翅蝴蝶,是越氏印记。


    越家马车后还跟有五辆马车,第二个是乔家,第三个是城主府。后面三个瞧着眼生,慕时心里猜想,定也是白幽城有头有脸的人家。


    “认识?”闻人鹤低声询问。


    慕时点了点头,“何止认识。”


    越家马车从她面前路过时,被风吹起了一角窗帘。她瞧见了里头的人,是她的堂妹,越慕纭。


    马车都停在了高高的台阶前,走出来六位气质出众的贵小姐。她们有说有笑,结伴走上台阶。


    “你看那个!”慕时扯了扯师兄的袖子,指着台阶上的招牌,“这是白幽城最好玩的地方。”


    闻人鹤扫视过“春满楼”三个字,“好玩在哪?”


    慕时摇摇头,“不知道,我也是听说。”


    她只听越慕纭那丫头跟她吹过,但里面鱼龙混杂,爹娘说容易被冲撞,不让她去。


    “走!我们也去瞧瞧!”


    闻人鹤被她拖拽前行。


    “春满楼”金碧辉煌,是白幽城公认的销金窟。


    灯笼屋檐坠,高楼挂彩绸,赌坊、乐坊、舞坊应有尽有,让人眼花缭乱。


    慕时爬上二楼,向下张望。


    底下舞台悬空,周围人满为患,好些人踮脚,似是在期待着谁的出场。


    离舞台最近的一圈是布置精巧的桌椅,越慕纭一行人便在那落座。


    “看谁这么认真?”闻人鹤忍不住问。


    慕时趴在楼栏上,随手指了指,“那个穿绿衣服的是我堂妹,你觉不觉得,她旁边那几个……都对她爱答不理的。”


    闻人鹤看去,六个人围坐,明显都以那个黄衣姑娘为中心。


    “是那个你说,在你琴里动手脚,害你割伤手的堂妹?”


    “这你都记得?”慕时些许惊讶,“对,就是她,可讨厌了。”


    闻人鹤诚然道:“那黄衣服看起来比你妹妹受欢迎。”


    “那是乔家女。”


    慕时观望良久,很是困惑,“这丫头之前老跟我说,在外头,别人都捧着她,现在看不像啊。你说,是因为她一开始就骗我呢,还是因为我越家正处非常时期,连带她也被她的小圈子冷落。”


    “不知道。”


    周围热热闹闹,唯她融不进去,身影落寞,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慕时不自觉叹了口气。


    闻人鹤不解,“你心疼她?她不是待你不好吗?”


    “是不怎么样。”慕时扁了扁嘴,“论家中地位,她爹不如我爹。论在外名声,她娘不如我娘。所以她事事都想跟我比,见不得我比她好。”


    “她在医道上天赋一般,却是个难得的阵修天才。可为了赢我,非逼自己学医,你说她幼不幼稚?”


    闻人鹤点了点头。


    “只是……”慕时双手捧起脸,“她这人也挺简单的。有一次我俩在课堂上吵架,被夫子罚站。恰好那天早上我起晚了没吃东西,日头又晒,我站着站着就晕了。把她吓得呀,一个劲的哭,生怕我死了,还说只要我醒过来,就再也不和我作对了。”


    “结果,我一醒她就翻脸,拒不承认她为我哭过,还决口不提自己的承诺。后来她一犯贱我就装晕,特别见效,她瞬间变哑巴,甚至还绕着我走。”


    慕时说着说着就笑了,“可逗了。”


    闻人鹤也笑了,只不过是被她感染。


    忽然一片漆黑,楼里的灯笼烛火全灭了。乐声四起,白色萤火从舞台中央散开,手持琵琶的女子从天而降,仿若仙子下凡。


    底下欢呼声不绝于耳。


    “哇哦。”慕时小声赞叹。


    白色萤火蔓延,渐渐照亮整座楼。


    琵琶女从中翩翩起舞,美得动人心魄。


    乐声散,一舞毕,围绕舞台的众人立刻朝舞池中央投掷金银。


    “这可比接悬赏赚钱多了。”慕时感叹。


    闻人鹤若有所思,半晌后,附和地颔首。


    慕时瞧见越慕纭以出手比其他人阔绰十倍而压她们一头,顿时感受不到她的落寞。


    *


    晚饭时候,慕时在百微酒肆和其他师兄师姐碰面,晚上在附近的客栈住下。


    今夜的风大,将窗户吹得呼啦作响,闻人鹤上前将其关紧,室内顿时就静了。


    “你明天要跟我一起回家吗?”慕时懒懒地瘫坐在叠起的被褥上,“虽然我爹大概率不会想见到你。”


    闻人鹤在她身侧坐下,“那我要怎样才能得到他的喜欢。或者说,怎样才能让他同意,把女儿托付给我。”


    “这个嘛……”慕时往他身上挪,枕在他腿上,朝他勾了勾手指。


    闻人鹤倾身去听。


    她满脸认真,倏忽欢快道:“我不知道欸!”


    闻人鹤气恼地将她的脸搓弄变形。


    “你这个样子是肯定不会让他满意的!”慕时反抗道。


    “哦。”


    闻人鹤俯身,吻在她唇上,从开始的轻轻碾压,到强势的吸吮。


    腾出来的手摁压在她柔软之处,揉弄抚摸。


    慕时的身体逐渐疲软,她喘不过气来,拍打在他肩上。


    闻人鹤直起腰来,指腹摩挲过她微微红肿的唇瓣。


    “大不了,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他处置。”


    慕时轻哼,“那你完了,我爹可不手软,用毒比我熟练多了。你别忘了,你可没有不死之身了哦。”


    “那你还能看着我被他毒死?”


    慕时迟疑地别过脸,目光躲闪。


    “你……”


    闻人鹤如鲠在喉,将她捞起,强迫她坐直了。


    慕时强忍笑意,故意不看他。


    “不管我的死活?”闻人鹤歪着脑袋,追寻她的视线。


    她左摇右晃,一点儿也不配合。


    僵持片刻,闻人鹤佯装气恼,背过身去。


    慕时慢腾腾地从他侧面探出脑袋,“又生气了?”


    他不理会。


    “逗你玩的,你还真生气了?”


    慕时绕到他正面,“你就算什么都不做,我爹娘也会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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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能。”


    她蓦然笑容灿烂,“肯定啦,毕竟……”


    “我喜欢你呀!”


    闻人鹤面无表情,低下头,掐自己……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还是没忍住笑了。


    “好了,不要浪费时间了。”慕时在他跟前眨巴眼睛,“师兄开心了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


    “嗯。”闻人鹤搂她入怀。


    不料慕时挣脱出来,“该开始修炼了。”


    闻人鹤愣了愣,颇觉窘迫,“这么自觉了?”


    “那是自然,师兄都愿意无条件渡体给我,我怎么能辜负你呢。”


    怀着要回家的心情,反正也睡不着,慕时很乐意将时间花在修炼上。


    她盘腿而坐,调整气息。


    闻人鹤在旁掀开被子、躺下、盖上,一气呵成。


    慕时:“?”


    她踢了一脚过去,“你干嘛?”


    “睡觉啊。”


    “你怎么能睡觉?”


    闻人鹤打了个哈欠,眼中蒙上一层水雾,瞧起来的确有些疲乏和困倦。


    他揉了揉眉心,“困了。”


    “见鬼了?”慕时不信邪地摸上他的脉搏。


    一切如常。


    “你不能睡,你得跟我一起!”慕时摇晃着他的胳膊。


    闻人鹤无奈,“怎么了,你一个人害怕?我不是在边上吗?”


    “不管,你要陪我。”她执拗道。


    “困。”


    “师兄!师兄!师兄!”


    闻人鹤不情不愿地坐起来,“好,陪你。”


    慕时这才满意,专心打坐,运气调息。


    只是没过多久,肩头压上重物。


    师兄的胳膊缠上她的腰,脑袋搭在她肩上。很快,他呼吸均匀,陷入沉睡。


    慕时:“……”


    真是见鬼了。


    第73章 回家


    和钟离砚约好午时在百微酒肆碰面,慕时早早便到了。


    还提前点好一桌子的菜,方便招待,毕竟是有求于人。


    午时一刻、午时二刻、午时三刻……


    等到师兄在旁困得打哈欠,慕时都没看见钟离砚的身影。


    她难免怀疑,“莫不是我们来错了地方?”


    “难道还有第二个百微酒肆,且鱼汤一绝吗?”闻人鹤说着,将舀起的鱼汤喂到她嘴边。


    慕时想也没想就喝下,鲜甜的鱼汤入口,让她少了几分等待的焦躁。


    他们坐的位置就在门口,而且慕时穿着粉色裙衫,极为惹眼,不存在钟离砚进来找不到他们的情况。


    眼看午时马上就要过了,依旧不见他的踪影。


    “他不会来了。”慕时肯定道。


    “不等了?”


    “不用等了,他不是不守时的人。”慕时招呼着店小二将没动的饭菜装盒,“想必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手脚。”


    闻人鹤往门口看去,“他莫不是看到我也在,不乐意帮你了。”


    “他可没你这么幼稚。”


    闻人鹤:“……”


    慕时心里有了猜测,“他来拜访我爹娘,名义上也是因为我。八成是他们家主想要他彻底切断和我的关系,不准他再来了。”


    闻人鹤轻哼,“他又不是自己逃不出来。”


    “逃不出来不是很正常吗?”


    慕时随口解释道:“上次他能偷跑去骊山,定是上头的长辈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那么大一个钟离氏,怎么可能关不住一个小小的钟离砚。”


    “你就这么肯定?”


    “是滕玉婶婶跟我说的。”慕时面带嘲讽,“滕玉棋那家伙每次从家里偷跑出去都神气得不行,以为自己多厉害,其实滕玉婶婶都知道,不拆穿是因为默许。”


    闻人鹤些许郁闷。


    慕时凑上前,“师兄,你之前能变成五师兄的模样跟我去梵月城,那你应该也能变成钟离砚的模样,对不对?”


    “你猜。”


    闻人鹤面无表情地别过脸。


    “好师兄。”慕时笑容谄媚地摇晃着他的胳膊,“师兄最好、最厉害了!神通广大,肯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少来这套。”


    闻人鹤些许不满,却又逃不开她期待的目光,最后只问:“能不能换个人?”


    本来就不乐意见那人,何况还要变成他。


    慕时想了想,“滕玉棋也可以,她很喜欢我娘,来找我娘不会有人起疑。”


    闻人鹤:“……”


    要么是女人,要么是讨厌的男人,真够难选的。


    *


    “滕玉小姐。”厚重的大门前,管家恭敬见礼。


    “滕玉棋”颔首,“刘管家,好久不见。我来找宣姨,她上次说要给我亲手做点心,我惦记好几天,没忍住提前来了,还带了个外地来的朋友,刘管家会不会嫌我叨扰?”


    “怎么会!我这就叫人领您进去。”


    刘管家叹了口气,“自从大小姐走后,宣夫人都不怎么出门了。多亏滕玉小姐时常来探望,解她忧思。”


    慕时带着面纱,额间画着花钿,气血饱满,与从前在家时病怏怏的样子大不相同。


    何况还有“滕玉棋”这样的老熟人领着,刘管家不会多问。


    “不必叫人了,去宣姨院里的路我还能不认识吗?”


    “是是是,二位小姐请。”


    跨过大门,慕时的心境顿时不同。院落间的格局,花草树木的分布,基本上没有变化。只是比起她从前在家时,要陈旧了许多。


    她分不清,是因为时间流逝,还是疏于打理。


    慕时越走越快,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母亲。


    早有女使前去通传,宣槿出门相迎。


    “小棋……来了。”


    宣槿几乎一眼便认出滕玉棋不是滕玉棋,那孩子走起路来是有几分豪迈,却没有如此稳健。


    “小时。”她心上一紧。


    慕时行礼道:“宣夫人。”


    “小棋定是馋嘴才来找我,你们去厨房准备吧。”


    宣槿将院子里的女使们支走,才带二人进屋。


    “娘!”


    没有旁人,慕时扯掉面纱,直接往母亲身上扑,说话的语调也成了撒娇,“你是不是一眼就认出我啦!”


    “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你了!”


    宣槿摸着女儿的脑袋,神色复杂。


    “伯母。”闻人鹤幻化回了自己的模样。


    宣槿朝他点了点头,并不意外,“坐吧。”


    “爹呢?他还在生我的气吗?”


    “他忙着呢,哪有空生你的气。”


    慕时挨着母亲坐下,“爹是在忙太爷寿宴的事吗?”


    宣槿微微讶异,“你怎么知道?”


    “外面都在说,太爷寿宴会大操大办,邀请了许多名流世家。”


    慕时语含试探,“外面还说……越家频频出事,商队和采药队被妖兽袭击,损失惨重。娘,这是真的吗?”


    “你个傻孩子,这当然是谣言了。”


    宣槿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怎么什么都信,傻乎乎的。”


    “可是……”


    “这都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要操心的事。”宣槿打断她,“既然回来了,就在家好好休息几日,莫要想些杂七杂八的。”


    慕时撅了撅嘴,刚要说话,又被母亲堵了回去。


    “你这突然回来,是如何打算的?”


    慕时怔然,“娘莫不是想问,我什么时候走吧。”


    她蓦然委屈。


    宣槿哭笑不得,“娘当然要问问,知道你什么时候走,才好安排接下来的事情,给你亲手做点心呀!”


    “好吧。”慕时神色有所缓和,“我就是怕爹还在生我的气,所以回来看看。”


    宣槿怜爱地轻抚女儿的脸,“你爹晚饭时候肯定会回来,见你定然惊喜。”


    “既然没有计划,就听娘的,你太爷寿宴前一日再走。”


    “为何不让我也凑凑太爷寿宴的热闹?”


    宣槿轻笑,“那日人多眼杂,你被认出来可不好了。”


    “哦。”


    慕时心里盘算,得再找个时间溜去后山,看望哥哥。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宣槿扭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言的闻人鹤。


    后者笑了笑,以指为笔,以桌为纸,有条不紊地画符。复杂的纹路金光一现后,桌上凭空多了个木盒。


    闻人鹤将其打开,“伯母,这是晚辈给您和伯父带的礼物,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慕时侧目,“?”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啥时候的事。


    宣槿草草瞥了一眼,里头都是些难见的稀奇玩意。西王陵点石成金的松枝,东海可以传音的螺,北昆仑的灵芝,南极佛法串……


    “平白无故的,送这么大礼做什么?”


    闻人鹤站起身来,恭敬行礼,“这是晚辈应有的礼数而已,只是您曾经问过的晚辈的问题,晚辈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


    慕时目瞪口呆,装什么端庄,昨天半夜掐她脖子吓唬人的是谁?


    她光明正大地凑过去,小声问:“你哪来的?”


    “师父给的。”


    必不可能是他们共同的师父,慕时诧异,“他不是混成乞丐了吗?”


    “他只是不修边幅。”


    宣槿看着他们咬耳朵,眼中不自觉流露笑意。


    “你有宝贝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就留不到今天了。”


    慕时:“……”


    “咳。”宣槿严肃了起来,“你们的事情,小时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不过她爹爹未必这么想。而且因为你师父和我是旧交,他爹爹那关,我必定是帮不了忙的。”


    慕时眼皮跳了跳,“爹知道师兄的师父是谁了?”


    “那日回家,你爹确实被你俩气得不轻,他当晚就把你师兄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不然如何能放心你们继续相处。”


    宣槿的指尖敲打在桌上,看向闻人鹤,“所以啊,他什么都知道,不要想着欺他瞒他。他并非不讲道理的人,最重要的,是诚心。”


    “多谢伯母,晚辈明白。”


    闻人鹤在心底叹了口气,颇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他瞥了一眼慕时,后者的注意全都到了盒子里的宝贝上。


    指望不上,他心想。


    ——


    天黑后又过了一个时辰,慕时才等回父亲。


    彼时她正在房中闭眼打坐,忽然听见他的声音。


    “一个男人戴什么粉?不伦不类,像什么样子!”


    闻人鹤:“……”


    他的余光里,自己发尾的粉宝石莹莹生辉。


    “是我给他戴的。”慕时扬声道。


    越良河扭头冷冷扫了她一眼,吐出四个字,“眼光甚差。”


    慕时:“……”


    骂谁呢。


    “你今晚跟你娘睡。”越良河背着手,眉头紧锁,语中含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看都懒得看闻人鹤,近乎命令道:“至于你,先跟我来。”


    慕时欲言又止,脚步不自觉跟随。身旁母亲轻咳提醒,又得师兄回头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她才止住脚步,目送他们离开。


    “爹想干嘛?”


    “不知道。”宣槿无奈地摇了摇头。


    慕时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去瞅瞅。”


    “欸?”宣槿出言阻止,“你就不怕自己插手,反而帮了倒忙?”


    “我偷偷看。”慕时脚步欢快,“谁说我要插手了,我去看乐子而已。”


    宣槿:“……”


    她眼看女儿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中莫名怅然。


    慕时悄悄靠近父亲书房,无声窥探,但里面没人。


    她一边疑惑,一边到处找,四处乱窜又避着人,鬼鬼祟祟像个贼。


    找到最后,发现父亲回到了母亲房里,正气定神闲地喝着酒。


    闻人鹤却无影无踪。


    慕时像游魂一般出现在他身后,“我师兄呢?”


    越良河被她吓了一跳,没好气道:“我不是让你睡在你娘房里吗,一不留神又跑哪去了?”


    “还没到睡觉时候。”慕时理直气壮,“何况如今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我已经不需要睡觉了,时间我都省来修炼了。”


    “哎呦哎呦!”越良河嗤笑,“你几斤几两,我还能不清楚?”


    慕时满脸不忿,“你还不信,我给你比划比划?”


    “行啊!”


    越良河指向宽敞的院子,一副拭目以待的模样。


    慕时气势汹汹跑出去,刚握剑就顿住。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不对呀。”她回头,“我师兄呢?”


    越良河面不改色,“被我砍了去喂狗了。”


    “得了吧,你又打不过他。”


    越良河:“……”


    如鲠在喉。


    “他到底去哪了?”


    “他不是要证明自己对你的心意吗?我就让他十二个时辰内去摘回桫椤果心当聘礼,他就去了。”


    慕时愣了愣,“桫椤果心?我记得看守那玩意儿的是只堪比化神期修士的虎妖,家里组了好几次队伍前去都无功而返,你让他一个人去?”


    “怕什么?”


    越良河淡定地饮下一杯酒,“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不是用咱们老祖的方法淬过体吗?怎么都能留口气在。”


    “他没有了!”慕时急道,“他去哪个方向了?”


    越良河一怔,“怎么还能没呢?”


    “他给我了!”


    “怎么给你的?”


    “就是……阴阳调和之法,渡体,给我了。”


    越良河骤然眉头紧锁,“怎么个阴阳调和法?”


    慕时心一横,不羞不臊,“就是你和娘有我的那个章法!”


    宣槿:“……”


    “你快告诉我他往哪个方向去了啊!我还能让月芽儿把他叫回来!”


    “叫他回来干嘛?”


    越良河脸色铁青,“让他去死!”


    慕时:“?”


    第74章 承诺


    缙南以北,有树桫椤。


    慕时赶来这片茂密丛林里,四面兽鸣声不断,忽远忽近,在阴森森的氛围里,听来十分骇人。


    她要来寻师兄,爹娘不放心,便和她一起来了。


    外来者难免遭受攻击,草丛中忽然冲出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黑山猪,要将他们扑倒撕咬。


    越良河匆忙将她们母女俩护在身后,不料他的女儿将他推开,毫不犹豫地对着黑山猪脑袋就是一脚。


    慕时用剑抵在黑山猪头盖骨,恶狠狠地问:“说,桫椤树心在哪?”


    挨了一脚的黑山猪在地上滚了一圈,立刻老实,懵了一会儿。剑锋逼近,它连忙用尾巴指了一个方向。


    “带路!”


    黑山猪圆滚滚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慕时谨慎跟随,左右观察。


    在她身后,越良河和宣槿对视一眼,神色复杂。


    两人见慕时神色忧虑,欲出言安抚,刚张嘴还没出声,又见慕时毫无征兆地反手一剑,将躲在树叶背面欲伺机偷袭的毒蜘蛛劈成两半。


    蜘蛛尸身留下的黑毒血流淌在树叶上,向下滴落。


    “爹娘你们小心些。”慕时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跟紧我。”


    越良河对她感到些许陌生,咽下一口唾沫,欲言又止。


    慕时只想快些找到师兄,谁知走了没多远,熟悉的修长身影从夜色下缓缓现身。


    她脚步顿住,粉色宝石莹莹生辉,此时此刻,是这天地间最耀眼的存在。


    “师兄!”她快步跑去。


    本欲拥抱,想起爹娘在后头,慕时匆匆收回胳膊,只是轻轻拍在他身上检查,“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闻人鹤笑看着她。


    慕时松了口气,见他和离开时差不多模样,连头发丝都没乱,便放下心来。


    慢悠悠走来的越良河冷哼一声,“就你瞎操心,人家打不过自然会退,真以为有人会傻到为了你拼命呢。”


    慕时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不仅没收敛,还继续道:“人贵在有自知之……”


    闻人鹤忽然抬手,血淋淋的掌心赫然躺在一颗泛着幽绿、像柿子一样的果实。


    霎时寂静。


    闻人鹤的手心手背皆是极深的伤口,将原本白皙的手染红,甚至不断有血顺着胳膊流下。


    他神色平静,好像流血的是别人一样。


    “你……”慕时呆了一瞬,缓慢撩开他的袖子,小臂亦是伤口遍布。


    闻人鹤见她呆滞,像是吓到了,忙强调道:“我没事。”


    他又看向越良河,“伯父,桫椤树心,晚辈可找对了?”


    “额,是。”越良河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将桫椤树心接过的同时清了清嗓子,“一个男人,这点小伤……”


    “师兄!”


    闻人鹤睁着眼,倏忽直挺挺地往前倒去,慕时连忙接住。


    *


    越家,慕时的房间虽然久无人居住,但日日都有人打扫,连桌上摆来看的青瓷都一尘不染。


    闻人鹤裸露上身躺在床上,慕时坐在边上,目光幽怨地看着正在给他疗伤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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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他身上的伤口全在疗愈之术的作用下愈合,越良河才敢抬头去看女儿,信誓旦旦道:“没事了。”


    “那他怎么还没醒?”


    “睡着了。”


    慕时:“?”


    “真的没事了,你还不信爹?”


    被她看得心虚,越良河又补充道:“顶多虚弱个三四天,保管七八天后活蹦乱跳的。”


    慕时眉头轻蹙,“他近来总是犯困,我却查不出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可他从前不这样的。就算没了原本的体质,可修为还在,何至于此?”


    “犯困只是表象。”


    她有不解,越良河顿时有底气地直起了腰,“你看他是在睡觉,实则是在悟道,就像神识掉进了迷宫,走不出来就一直是如此状态。待走出来了,便是完全蜕变。”


    “你是说,他这样是因为在升境的边缘,只差一步就要跃进化神期了?”


    “差不多这意思。”


    慕时愣住,没天理了!


    渡体前涨修为跟涨潮似的是他,渡体后怎么还是他?


    她看向闻人鹤时的担忧瞬间烟消云散,甚至有了点气愤。


    “这小子应该是在对战虎妖的时候强行打通脉络,短暂进入化神期,事后得到了反噬。这波他虽然在身体在遭受重创,但没准在悟道上得到了启发。”


    越良河幽幽道:“真是如此,他还得感谢我呢。”


    “得了吧。”慕时轻哼,“你就是想给自己开脱。”


    “你这丫头怎么胳膊肘老往外拐?”


    “我没有!”


    慕时一边给躺着的人盖上被子,一边赶人,“既然没事了,爹你就忙自己的去吧,我来照顾他就好了。”


    “你照顾他?”


    越良河霎时激动,“他凭什么呀!你长这么大,爹娘有让你操劳过吗?你还照顾他,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没名没份,你就跟他……跟他……”


    “怎样?”


    “大老远就听到你们在吵吵。”宣槿端着汤药走了进来,“你们还让不让人家小鹤休息?”


    越良河脸色难看,“你看你女儿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你还不说说她!”


    慕时低着头,看起来有些委屈。


    “好了。”宣槿挡在两人中间,“有什么好说的,自己做事自己当,只要不后悔就好了。”


    “还是娘好。”


    慕时从靠近床尾挪动到靠近床头,抱上母亲的胳膊。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宣槿摸了摸她的脑袋,“那你能不能跟娘说说,你的师兄,比阿砚好在哪里?”


    “好玩!”慕时拍手道。


    她眉开眼笑,“和师兄在一起,自由、轻松,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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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是找玩伴还是找狐朋狗友?”越良河没好气道,“找夫君自是要挑成熟稳重,靠得住的,好玩算什么?”


    “桫椤树心都给你拿来了,还不够可靠?”


    “他明知自己没有那个实力,还要逞强,现在好了,躺床上起不来了!”越良河有理有据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呢?他这就是不计后果,不够成熟的表现!”


    慕时:“……”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却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就是不喜欢他,所以觉得他怎么做都不对!”


    “你就是瞎了眼喜欢他,才会觉得他处处都好!”


    父女俩争执不下,宣槿无奈扶额。


    “好了!”她扬声打断,责怪地瞪了越良河一眼,后者勉为其难地闭嘴。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温柔地抚摸女儿的脸,“开心就好。”


    “我的女儿,要永远开心。”


    慕时微怔,明明是期冀和祝福,她却从母亲的话中,听出了怅然。


    “会的!”她扬起灿烂的笑容。


    宣槿望向她纯然的眼睛,蓦然笑了。


    “娘也要永远开心。”


    “你开心,娘自然就开心咯!”


    越良河见状,不再多言。


    *


    闻人鹤醒来时,日上三竿,温暖的阳光从窗户洒入。


    在他身侧,是嫌坐凳子上累腰,在爹娘走后爬上床躺着的慕时。


    感受到他有动静,慕时慢腾腾从被褥底下钻出,“你醒了!”


    “嗯。”闻人鹤坐起来,将屋内打量了一圈,自然地伸手,搂她入怀。


    慕时像是聆听他的心跳般,伏在他胸膛,在他颈窝挠了挠。


    “痒。”


    “死都不怕,还怕痒吗?”她冷笑一声,“师兄好大的本事呢,强行越境单挑大妖,人都快散架了,还嘴硬说自己没事。”


    闻人鹤几度张嘴都没说出话来,最后只低声道:“我错了。”


    慕时仰面看他,“错哪了?”


    “不该……让你担心?”


    “我没有担心啊。”慕时一本正经,“你没了就没了呗,正好我可以换……呀!”


    闻人鹤目露不满,藏在被褥下的手掐上了她的腰。


    “松手!”


    “你爹都这么说了,纵是刀山火海,我自然都是要去闯一闯的。”


    “你是要我还是要我爹呀,听他的话作甚?”


    慕时把双手搭在他肩上,撑起自己直起腰,与他平视。


    “你不是应该只听我的吗?”


    闻人鹤身体往前倾,似是要吻她。慕时往后微微折腰,反应极快地躲开他。


    他求饶般道:“以后听你的,只听你的,好不好?”


    “哼。”


    闻人鹤扣在她腰上的手缓缓收拢,轻轻将她往自己怀中推。


    见她没有反抗,便继续贴近,小心翼翼吻上她的唇。


    慕时闭上眼睛,胳膊环上他的脖颈,渐渐与他相拥。


    “砰砰!”敲门声忽地响起,“小时,爹娘进来给你送早饭咯!”


    慕时猛地睁眼,将他推开,翻身下床,整理衣服,端正坐好。


    她忍不住想笑,怎么跟……那啥似的。


    闻人鹤亦迅速穿上外衣,捋了捋被她弄乱的头发,将身旁有人睡过的痕迹抹去。


    “小鹤醒了啊。”宣槿推门而入,后面跟着端着早点的越良河。


    “伯母,伯父,早安。”


    闻人鹤欲起身相迎,宣槿忙道:“你坐着就好,你还得休养几日才能大好呢。”


    “还早呢,太阳都要下工了。”越良河冷不丁道。


    闻人鹤:“……”


    无从辩驳。


    “咳。”宣槿出声提醒,越良河只当没听见。


    “小时她爹爹爱开玩笑。”宣槿找补道,“桫椤树心这事,也是他逗你的,没成想你真去了。以后这样危险的事情,不要做了。”


    闻人鹤稍显木讷地点了点头,“那伯父说的话还算数吗?”


    越良河摊了摊手,“我哪有话语权啊。”


    “咳!”宣槿再度出声警告。


    越良河不情不愿地搭理他,“这样吧,若是你能答上一个问题,让我满意,我之前说的便算数。”


    “您说。”


    慕时疑惑地看过去,和母亲对视一眼,仿佛在问:爹又整什么幺蛾子?


    “若是我和你师父打起来,你在场的话,帮谁?”


    闻人鹤:“……”


    不难看出,旁边的母女俩和他一样无语。


    “若是我跟娘打起来,你帮谁?”慕时煞有其事地问。


    越良河吹胡子瞪眼,“反了你了,你敢跟你娘动手?”


    慕时:“……”


    她小声嘀咕:“打个比方而已嘛。”


    “行了。”宣槿白了自己丈夫一眼,扭头道:“小鹤,你别理他。”


    越良河感觉自己遭受到了排挤,于是更加积极地挤上前,“这不行那不行,我替我女儿要个承诺总可以吧。”


    闻人鹤耐心十足,“伯父想要我承诺什么?”


    “自然是要对她一心一意,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地,都要永远爱她、保护她。”越良河越说越严肃,“你既是剑修,就要用你的剑起誓。”


    对剑起誓,若有违背,剑会噬主。


    闻人鹤手头能拿出来的,只有最初那把桃木剑。


    “怎么这么眼熟?”越良河眯起了眼。


    慕时在旁挑了挑眉,没有吱声。只在心里感叹,真是巧。


    这原本只是把普通的桃木剑,但跟了师兄那么久,被他的灵力滋养,又经大战洗礼,已经滋生灵气。假以时日,还能生出剑灵。


    闻人鹤用剑划破自己手指,等待着自己的血液漫过剑脊一线。


    剑身被血色包裹,悬于空中。


    他看向慕时,轻笑。


    “闻人鹤在此立誓,会对慕时一心一意,永不背叛。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界,都会爱她,保护她……”


    他开口的瞬间,慕时忽然想起闻人景的话。


    “你会给他带来祸事!”


    “你只会害了他!”


    ……


    “如若违背……”


    慕时倏忽站起来,吓了身后的爹娘的一跳。


    她莫名朝闻人鹤倾身,亲吻,将他的还未说完的话堵回去。


    闻人鹤怔然,清晰地感觉到了,她将自己的嘴唇咬破。


    “不用说了。”慕时忽地鼻头一酸,低头轻声道。


    “我已经听到了。”


    第75章 团圆


    屋里安静得只有瓷碗与瓷勺碰撞的声音,慕时坐在床头,给师兄喂药。可他却不配合,扭头看向床榻里侧。


    爹娘暂时离开,屋里现下只剩他们二人。


    “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闻人鹤依旧压低了声音。


    慕时垂首,盯着自己手里的药碗,用勺子搅动出波纹。


    她忽而笑问:“师兄当真就不怕你师父的预言成真吗?就像因为我,你错失衔金剑一样,没准我真的会给你带来不幸。”


    “平日里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怪,这种时候倒是有担当了?”


    闻人鹤些许无奈,“骊山之事本就是我自己有过错在先,我还没有无耻到将其怪罪于你。”


    他别过脸,颇有怨气,“况且,我以为不会有比你不信任我更不幸的事情。”


    “我没有不信任你。”


    “你有!”


    “没有。”


    闻人鹤攥紧盖在自己腿上的被褥,“你就是有,不然为何不让我说完。”


    “那是因为……”慕时目光飘忽,“没必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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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必要的意思,是我可有可无吗?”


    慕时:“……”


    这结论是怎么得来的?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她试图辩解,“万一呢,万一日后遇上什么事,你有什么苦衷,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要故意说不爱我了呢!”


    “你再编?”


    慕时语塞。


    好半晌,她才从嘴里迸出四个字,“下次一定。”


    她说完便当做无事发生,继续给他喂药。


    但闻人鹤依旧不配合。


    “你现在已经不会像从前一样自愈了,不喝药的话,伤就不会好。”


    “反正你也不需要我,还管我死活做什么。”


    慕时眯起了眼,“你再这么矫情,真的会挨打的。”


    他没反应。


    慕时重重将药碗往旁边一拍,“不喝算了,真难伺候。”


    霎时寂静,彼此僵持。


    良久,闻人鹤捂上胸口,面露痛苦,“咳咳!”


    慕时瞥了他一眼,冷漠道:“少装了。”


    “咳!”


    闻人鹤蓦然往侧边倾身,避开她,垂腰咳出一口鲜血。


    “你……”慕时惊得睁大了眼睛,连忙扶起他,顺手摸向他的脉搏,“都说让你喝药了!”


    她又气又恼,闻人鹤顺势倒在她身上,但嘴上依旧执拗,“不喝,反正你也不在乎。”


    慕时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咬牙切齿,却动作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


    “师兄乖嘛,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呢……”


    她重新端起药碗,一边哄着他,一边将药舀起,喂到他嘴边,“喝一口嘛。”


    闻人鹤终于有所松动,微微张开了嘴。


    慕时趁他放松警惕,看准时机,捏起他的下巴,动作利落地将整碗药灌下。


    “咳咳!咳!”


    闻人鹤有一瞬间的心如死灰。


    “第几次了!”


    慕时面露无辜,缓缓竖起中指和食指。在他幽怨的注视下,又竖起无名指。


    “谁让你老唱反调的。”她嘀咕,还挑衅般的用勺子敲了敲碗。


    闻人鹤听不得这刺激,将碗抢走,丢远。


    慕时有点儿想笑,但这个节骨眼上,着实不敢。


    “我迟早被你气死。”


    “不可能!”慕时信誓旦旦,“我医术还行,你肯定死不了。”


    闻人鹤:“……”


    *


    晚饭时候,宣槿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慕时爱吃的。


    一家人围坐,慕时还没拿起筷子,面前的碗里就已经满满当当。


    宣槿将碗筷摆好,招呼道:“小鹤快坐,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做了一些,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谢谢伯母,我不挑食的。”


    慕时差点没忍住笑,真是天大的笑话。


    越良河拎着两个酒坛,摆在闻人鹤面前,“能喝吗?”


    “能。”


    慕时刚想说话,就被父亲瞪了一眼。


    “一个男人,怎么能连这点酒量都没有呢。”越良河出言“警告”。


    闻人鹤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慕时更加难以开口。


    其实她没打算阻止,她想说的是,她也想喝。


    “先吃点菜,空腹喝酒不舒服的。”宣槿收起了笑容,朝夫君递去一个提醒的眼神,“小鹤身体还没好,不宜喝太多。”


    “行。”越良河无奈地换了个小一点的杯子。


    “好吃!”


    慕时极合时宜地赞叹了一声,将其他三人逗笑。


    月下团圆,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越良河脸上酡红,揪着闻人鹤肩上的衣服不让他走。


    “我告诉你,当初闻人景那玩意差点就死在我手里了。若不是医者仁心,在关键时候,我放了他一马,现在哪还有他蹦跶的机会。”


    “若不是我对他手下留情,他就没机会救你,这么看来,真正对你有恩的是我啊!”


    越良河拍了拍胸脯,闻人鹤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不需要你回报什么。”越良河摸了摸身旁的檐柱,指着它对闻人鹤道:“你只要对我的女儿好就行,我和她娘都没让她受过委屈,你也不能让她伤心难过!”


    “是。”闻人鹤应下。


    “女儿啊!”越良河抱了抱柱子,“爹大概只能陪你到这了。”


    坐在对面的慕时:“……”


    她叹了口气,“不是说好,要少喝点吗?”


    越良河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你身上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冷?你多穿点衣服呀!你从小就身体不好,以后爹娘不在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


    “若是这小子对不起你,你就告诉爹,爹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慕时哭笑不得,她侧目看向母亲,“我以前怎么不知道爹这么幽默呢?”


    “净说不吉利的。”宣槿摇了摇头。


    她从袖口摸出荷包,系回慕时腰间,“钱和宝贝,还有各自七七八八的东西,给你装满了。”


    “我又不是现在就要走。”


    “到时候怕忘了嘛。”


    宣槿搂着女儿的肩膀,抱着她摇啊摇。


    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本该温馨,慕时却莫名觉得有些伤感。


    闻人鹤像个木偶一样被越良河来回拉扯,不敢反抗。他难免想起师父,师父还在他身边的那两年,总是喝醉,醉了就抱着他说胡话。


    师父一会儿骂人一会儿怅然,他那时岂会想到,师父嘴里念叨的两个人,会有一个如此可爱的女儿。


    如此可爱的她,会成为他命中不可缺失的、最重要的一部分。


    闻人鹤回头看了一眼,慕时亦看了过来,朝他眨巴眨巴眼睛。


    看着对方的处境,两人都笑了。


    直到后半夜,闻人鹤才在宣槿的帮助下逃出越良河的魔爪,得以回房休息。


    坐下不到半刻钟,慕时便鬼鬼祟祟翻窗而入。


    闻人鹤顿时想起初见时,她那样笨手笨脚地翻窗来找他,那样装模作样地说担心他,哭得泪眼婆娑。


    如今她身手利落,还怒气冲冲,“我让你偷偷给我喝一杯,你怎么不理我?”


    “你就使劲掐我,我怎么知道你是这意思?”


    “我明明还给你使眼色了!”慕时忿忿。


    闻人鹤想起她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哑然失笑,“我没看到。”


    他伸手将她拉入怀中,“而且那酒太烈,你不会喜欢的。”


    “你就是故意的。”慕时挣脱他,独自翻入床榻,“你今晚只准睡地上!”


    闻人鹤跟随在她身后,“你就要睡了?”


    “我要开始修炼了。”


    慕时闭上眼睛盘腿坐下,调整气息,运转灵力。


    “真是令师兄欣慰,越来越自觉了。”


    他的语气些许怪异,慕时轻哼一声,没有理会。


    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她昂起下巴,“说了你只准睡地上!”


    “好。”闻人鹤拉长尾音。


    他的话音落下,屋里便传出持续不断的窸窸簌簌声。


    像是在铺床,但他怎么会这么老实,慕时悄悄睁开一只眼。


    入眼便是他衣衫滑落,裸露宽阔的肩和劲瘦的腰,长发垂落,粉宝石在他胸膛前晃动。


    “你干嘛?”


    闻人鹤面不改色,“准备睡觉,只是有点热。”


    他扫视屋内一圈,目光最终落在她身后,“既然你不睡,被子和枕头我就拿走了。”


    慕时:“……”


    他拿就拿吧,偏偏站在她面前,胳膊从她肩上穿过,去够她身后的被褥。


    够不到,只能弯腰,小腹顺理成章擦到了她的脸。


    “咳咳!”闻人鹤忽地眉头紧锁,捂着胸口咳嗽,脱力倒下。


    慕时被压得往后躺下,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因为咳嗽而有的胸腔起伏。


    “师兄。”


    “嗯?”


    “你真无耻。”


    闻人鹤轻笑,在她肩颈间蹭了蹭,“我伤还没好。”


    “师兄这般虚弱,想必使不上什么力气。”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努力。”闻人鹤双手支在她两肩前,撑起上身,与她四目交汇,“定会让大小姐满意。”


    慕时闷哼,“若是不能让我满意呢?”


    “那就……”闻人鹤俯身,轻吐气息,“任你处置。”


    慕时冰凉的两指摁压在他腰际,像行走的小人般往上移动。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路过之处,满是灼热。


    ……


    越老太爷的寿宴前一天,慕时表面准备着离开,实则计划着去后山。


    避开爹娘的视线,她拉着师兄一路狂奔。


    就像从前一般,甩掉跟随的侍女,她便卯足力气一路跑,待抵达后山,必定气喘吁吁。


    如今长大了,跑那么远……依旧累得喘不过气。


    闻人鹤不解,“你不是会御剑吗?”


    慕时:“……”


    忘了。


    “用双腿走上来自然是要比御剑飞上来有诚意。”她一本正经道。


    闻人鹤将信将疑,“哦。”


    “你态度放尊重点,我哥哥可是你的恩人。”


    闻人鹤:“?”


    慕时满脸认真,“当初若不是看你像我哥哥,我才不会对你有恻隐之心呢。毕竟谁会平白无故去管一个脾气奇差,不识好人心,对医者态度极端恶劣的家伙?”


    闻人鹤:“……”


    他面无表情地别过脸,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模样。


    “某人又生气咯。”


    “我没有!”


    慕时朝他扮了一个鬼脸,得意洋洋。


    后山结界近在眼前,但对慕时仿若无物,却将闻人鹤拦在外头。


    他强行进入时,血肉会被一寸一寸绞动。慕时握上他的手,这种煎熬便戛然而止。


    只是刚过结界,一道带着杀意的凌厉之风卷来,闻人鹤匆忙挥袖一挡。


    “是我!”慕时扬声道。


    荼灵花瓣散开,树下之人缓缓推动轮椅转身。


    闻人鹤得见其真容,那人白布蒙眼,身形消瘦面色惨白,身影无比落寞。


    “哥哥!”慕时跑向他。


    那人闻声却不见温情,怒吼道:“你怎么回来了!”


    慕时被他吓了一跳,在离他还有五步远的地方匆匆止步。


    “我不是让你永远不要回来吗?”


    “我……”慕时欲辩解,忽地脚下震动。


    好似地动山摇,慕时踉跄,身后闻人鹤扶了她一把。


    她愕然看向越家的方向,突然心跳加快,惶惶不安。


    第76章 好好活着


    仿佛马上就要天塌地陷的感觉只持续了片刻,慕时遥遥望向来时的方向,心中莫名恐慌。


    闻人鹤亦左右环视,问道:“这是什么动静?”


    轮椅上的越良辞因为这突然的变故而静默,不再激动,但搭在轮椅上的手心收紧,用力到手背上青筋凸起。


    “不知道。”慕时不自觉眉头紧锁,她摸了摸自己心口,不安感驱之不散。


    “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她扭头问,“我们能不能再晚几日走。”


    闻人鹤安抚地搂了搂她的肩膀,“听你的。”


    慕时尽量不去多想,叹了口气,看向越良辞,“好哥哥,就算你不想让我回来,我都已经回来了,你再凶我也没用。”


    这般语气好生熟悉,闻人鹤不喜她对别人也这样,可那是她血脉相连的“哥哥”,他无权介意,只能微微侧身。


    越良辞仰面,不见天日。


    “何年何月了?”


    “明日就是……”慕时顿住,突然想起不好提起那个人,“算上明天,我离家就有九个月了。”


    “才九个月。”越良辞轻声感叹。


    为何他感觉有一辈子了?


    “哥哥。”慕时走到他身后,推动他去光影不遮处,“我已经可以控剑了,你再等等我,很快,很快我就能让你重见天地。”


    她还以为,哥哥会问,她那个弱柳扶风的身体,怎么会拿得起剑。


    可哥哥问的是,“你把谁带来了?”


    “是我师兄。”慕时诚然道,“也是我的心上人。”


    闻人鹤回头,霎时觉得阳光明媚。


    “心上人。”越良辞恍惚,“你都有心上人了。”


    “他陪我回来看望爹娘,顺道陪我来看你。”慕时笑道,“师兄可厉害了,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会帮我,是吧师兄?”


    闻人鹤笑意盈盈,“是。”


    越良辞却冷了脸,“让他走远些。”


    慕时一愣,“怎么了?”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我有话要单独与你说,让他走远些,越远越好。”


    闻人鹤看了过来,见慕时朝他眨了眨眼,便后退了几步。


    “他听不到我们说话,哥哥要和我说什么?”


    越良辞声音冷厉,“你们莫不是在欺我是个瞎子?”


    闻人鹤只好再走远,几乎要到结界边缘。他心里犯嘀咕,他哪里和这家伙像,他脾气好多了。


    “他再走就要下山了。”慕时无奈道。


    越良辞终于神色有所缓和,他沉默半晌,抬起手,朝她声音传来的方向摸去。


    慕时蹲下身来,让他够到自己。


    哥哥的手如记忆中的冰凉,和师兄截然相反。


    越良辞的指腹小心翼翼,抚过她的眉眼。


    “你长大了。”


    其实她长大很久了,早在好几年前,他便因为男女大防,不再碰过她。也就不再清楚,她是何模样。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必须牢记。”


    慕时心里狐疑,“该不是要说,不准我回来吧。”


    越良辞缓慢地摇了摇头,抚过她的青丝,掌心停在她脑后,无声结印,以气凝针。


    他说:“好好活着。”


    慕时还未来得及疑惑,长针入脑,她瞬间睁大了眼睛,往侧面倒去。


    落地时已闭眼,人事不省。


    “慕时!”闻人鹤瞬移而来。


    越良辞察觉到他的靠近,用灵力将慕时捞起,朝他甩去。


    闻人鹤稳稳将她接住,抱其满怀。


    “你对她做了什么?”


    “只是昏睡而已。”越良辞神情冷淡,“这么多年,你是唯一一个由她带来此处的人。想必,你已知晓她身上最大的秘密。”


    闻人鹤眉头轻蹙,“你是指天眼?”


    “果然。”越良辞冷笑,“你知道刚刚那宛如地震般的动静是什么吗?”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他不需要闻人鹤的回答,自顾自道:“那是越家的护山大阵,若不是被逼到无路可走,绝不可能动用。刚刚定是他们想试试,以他们的本事,还能不能将此阵如预期催动。”


    “那人剥我双眼时我就知道,他那样贪婪的人,终有一日,会将天眼公之于众。而那时,越家将会迎来灭顶之灾。”


    “因为这世上的龌龊太多了,就比如,将自己亲孙子的眼睛挖去给自己用,像这种事情,如何敢让外人知道?人人都有秘密,见不得人,见不得光。越是强大的人,越是强大的家族,就越害怕自己的秘密被人窥视。”


    “当有一个像天眼这样的威胁存在,无论那些人曾经是什么关系,他们都会联起手来,将威胁扼杀。”


    闻人鹤在他逐渐癫狂的言语中,拼凑出了真相。


    越良辞忽地又平静下来,“越家很快就要没了,带她走吧,越远越好。”


    闻人鹤将怀里的人抱紧,“你为何不走?”


    “我?”越良辞嗤笑,“对我而言,活着没有比死更好。”


    “我可以带你一起走。”


    越良辞皱眉,“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我不管你想不想活,我只知道,她希望你活着。”


    闻人鹤话音一落,挥袖而去,灵力冲荡。越良辞意图阻挡却不敌,连人带椅滚落,本就虚弱,根本无力反抗。


    打晕拖走,闻人鹤将他处置得极为随意,但对怀中之人小心呵护。


    在后山走了一圈,没有出路,结界于他是个难题,强行破开必定引人注目。


    他再三思索,将在慕时袖子里睡大觉的月芽儿抖了出来。


    “我引开别人,你带他们去百微酒肆附近,找今今他们。”


    闻人鹤将两人收进慕时的荷包,再将荷包挂在了月芽儿的脖子上。


    桃木剑悬空,他双手结印,长剑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出结界,撕开缝隙。


    月芽儿趁机窜出,闻人鹤半跪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山头爆炸,越家所有人几乎同时抬头看去。


    有人追踪而来,闻人鹤御剑逃离。看似插翅难逃时,他瞬闪消失身影,追逐之人失去他的踪迹。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滚进了宣槿的院子。


    “小鹤?”


    闻人鹤刚要开口说话,一口腥甜吐了出来。


    “小鹤!”宣槿慌张地将他扶起。


    越良河闻讯,匆忙从外赶了回来,“那炸山的倒霉玩意儿,莫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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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人鹤:“……”


    他们看起来,都不像知道后山有个结界的样子。


    “小时呢?”宣槿着急问道。


    “她被我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宣槿疑惑,“那你为何没走?”


    闻人鹤将越良辞的存在简单道明,夫妻俩听得神色各异。


    “伯父伯母,之前的动静,当真是越家的护山大阵吗?”


    越良河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惹得他咳嗽连连,“伤得不轻吧。”


    “我……咳!”


    “刚跟老子承诺过会保护好我的女儿,这才过多久,就把她一个人丢在外面。”越良河语含责备,“老子给你把伤治一治,你最好赶紧回到我女儿身边。她要有个什么不对劲,我饶不了你。”


    他避而不谈,更加让闻人鹤生疑,“事态若真如那人所说,晚辈恐怕不能走,除非伯父伯母跟我一起走。”


    越良河愣了片刻,侧目与宣槿对视一眼,忽而大笑,“你还能有这份心,也好,你等着。”


    他转身离去,闻人鹤不解地看向宣槿。


    宣槿没有解释,依旧放心不下地问:“小时当真安全?”


    “伯母放心,有信得过的人照顾她。”


    宣槿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越良河回来了,手里拿着那颗桫椤树心。


    “想要保护我们,也得先把伤养好,把这吃了正好。”越良河长叹,“要不是看在小时的面上,还真舍不得给你用。”


    “这本就是小鹤寻来的,你还舍不得上了。”宣槿没嗔怪道,“小鹤,治伤要紧,你先把这个用上。”


    越良河在旁坐下,附和道:“是啊,不先养好伤,留下来是你保护我们呢?还是我们保护你?”


    闻人鹤长舒一口气,掌心结印,立刻将桫椤树心炼化吸食。


    “感觉可好一点了?”宣槿关切地问道。


    “好多了。”闻人鹤颔首,“所以明日真的会有大事发生?”


    越良河轻笑,“既然你已经知道那么多了,都告诉你也无妨。”


    他似有几分怅然,“越家自几年前起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当我们得知,我的祖父,也就是小时的太爷很可能领悟天眼的时候,家中就分为了两派。一派认为,公开此天眼会引起越家与其他世家的联合敌对。另一派认为,天眼更多会让其他世家忌惮,使他们为越家让路,令越家重回巅峰。”


    “两方争执不下,中途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将消息传了出去。但毕竟不是越家有分量的人亲口所说,外界还只是猜测。后来祖父身体抱恙,家主不得不出面辟谣天眼之事,可不仅没有压下传言,反而愈演愈烈。”


    “近来商队和采药队频频出事,导致越家元气大伤,再这么下去,越家必定支撑不了多久,逼得祖父不得不出面。家中两派仍旧争执,最终由祖父做主,还是决定,公开天眼。”


    越良河说完,拿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


    “那伯父您是属哪一派?”


    “我并不支持他们。”


    闻人鹤捏紧手心,“既然已经预料到有危险,为何不走?”


    越良河笑着摇了摇头,“世家之所以成为世家,是一代又一代的人共同努力奠定的。如果只是意见不合就一拍两散,家族何以为继?我将小时送走,不让自己的女儿承担风险,已是自私。”


    他嗤笑一声,“说不准,真如他们所料,我越家能借这寿宴,这天眼,重回巅峰呢?”


    闻人鹤微怔,缄默不言。


    “好了,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好好休息,记住一件事便好。”


    “我……”


    忽然天旋地转,闻人鹤晃了晃脑袋,开始意识涣散,眼前一黑。


    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日后保护好小时,还有……你自己。”


    第77章 落泪


    耳边嘈杂,觥筹交错,全是谈笑声。


    慕时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越家庭院的正中央,身旁人来人往,却没有人看得到她。


    大概是场梦境,她没有着急让自己醒来。


    “今日老太爷寿宴,可马虎不得,都打起精神来!”


    慕时闻声看去,所有的人脸都是模糊的,她看不清,但依稀能从声音辨认出,刚刚说话的是刘管家。


    “诸葛兄来了,有失远迎,莫怪。”


    是父亲的声音,慕时小跑到门口,去抓父亲的袖子,可惜摸了个空。


    碰不着,她是透明的。


    “老太爷在何处?家中祖父托我给他带个好。”


    “今日是老太爷寿宴,怎不见他老人家?”


    “是啊,我还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天眼呢!”


    “……”


    七嘴八舌,都在催促着老太爷的露面。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来客越来越多,慕时只能看到他们华贵的衣服,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这老太爷虽然没出现,但这天眼人嘴提一提,越家的人都没反驳,八成是真的了。”


    宴席中有人窃窃私语,恰好被慕时听见。她背着手走近,光明正大地站两人中间偷听。


    “这老太爷一百岁的人了,居然还有这造化。”


    “看来今日免不了要见血了。”


    “看准点信号,别打草惊蛇。”


    慕时眼皮跳了跳,忽地天地颠倒,眼前的一切绕她旋转。


    直到天边传来一箭升天的声音,箭上带火,如烟花般在天际炸开。


    刀剑碰撞声紧随其后,惨叫声不绝,慕时眼前一片艳红。


    起火了。


    慕时愕然,在火海中穿梭,心慌的感觉再一次袭来。


    “娘!爹!”


    她惊觉自己发不了声。


    地动山摇,和她在后山感到的动静一模一样。只是虚幻的她感不到踉跄,却能在大火中感到阵阵凉意。


    “怎么,你们越家,是想和我们所有人同归于尽吗?”


    “你们敢吗?”


    ……


    鲜血蔓延到了脚下,没有方向的慕时脚步顿住,有人倒在她脚下,且面容逐渐清晰。


    是父亲,慕时睁大了眼睛。


    “爹!”


    “爹!”


    慕时惊醒,绿色的眼眸如受惊吓般紧缩。


    守在她床边的鹿见汐以为自己眼花了,眨了眨眼,她的眼睛又成了黑色。


    “是不是做噩梦了?”


    慕时长舒一口气,幸好只是做梦。


    她点了点头,见到师姐很是讶异,“我怎么回来了?”


    “是月芽儿带昏迷的你回来的,还有一个自称你哥哥的人。”


    “我哥哥?”慕时微怔,摸了摸后脑勺,“他人呢?”


    鹿见汐指了指隔壁,“你三师姐照顾着呢。”


    “我去看看。”


    慕时快步出门,在门口撞上了五师兄,后者见她立马转身,整个人十分僵硬。


    鹿见汐叫住了他,“你跑什么?师兄找到了吗?”


    “没。”褚今今头也没回,“我去继续找!”


    “什么意思?”慕时推开隔壁房门的手半道停下,“师兄去哪了?”


    鹿见汐摇摇头,“他跟你一起走后,回来也只有你回来,我们一直没见到他。”


    慕时顿时心慌,用力推门而入,“哥哥!”


    她喊得着急,吓了屋里打瞌睡的桑音一跳。


    早已清醒的越良辞缓缓转动轮椅,转过身来,借声音望向说话的人。


    “我师兄呢?”


    “找死去了。”越良辞淡淡道,“或者已经死了。”


    慕时愣住,桑音和鹿见汐也惊得挤到了她旁边。


    “你们能不能……”慕时左右看了一眼,“先出去?”


    “哦,好。”鹿见汐拉着桑音离开,还带上了门。


    慕时走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越良辞冷笑一声。


    ……


    “砰!”


    房门被撞开,慕时朝外一路狂跑。


    “慕时!你去哪!”鹿见汐追了两步。


    慕时完全听不见身后的喊声,很快消失踪影。


    她奔向越家的方向,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雨,打湿她的裙摆。


    隔很远,她就闻到了烧焦的气味。


    慕时心跳得很快,越家门前围满了人,撑着五颜六色的花伞,格外好看。


    “昨天还办寿呢,今天就成了这副模样。”


    “这是被仇家寻仇了吧。”


    “太可惜了。”


    “……”


    慕时头脑空白,听着陌生人各种各样的感慨,一点一点挤进人群。


    从人群的缝隙里,她可窥见废墟。


    忽的有人拽住了她的胳膊,将还没挤到前排的她拖了出来。


    “跟我走!”


    突然出现的滕玉棋将幕篱盖在了她的头上,强硬的要将她带走。


    到了角落,慕时才将其挣脱,摘下幕篱,气恼地质问:“你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这外面有多少人盯着,你赶去送死吗?”滕玉棋急道。


    慕时睁大了眼睛,尽是茫然。


    她忽的低头甩了自己一巴掌,把滕玉棋吓了一跳。


    “你……”


    “我一定还是在做梦。”她低声呢喃。


    抬起头来时,已红了双眼,“我一定还是在做梦是不是?”


    滕玉棋语塞,有些不知所措。


    看慕时又要走,她急忙拉住,“你不能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冷静一点听我说,昨日……”滕玉棋开口艰难,不敢看她的眼睛,硬着头皮道:“昨日越家遭到世家围剿,无一幸免。”


    “怎么可能!”


    慕时冷笑,“我堂堂越氏,几千年的根基,就这么一夕皆无?你在开什么玩笑!”


    “昨日越家催动了护山大阵,但不知为何中途停止,所以……”


    “不可能。”慕时连连摇头,“你在场吗?”


    “我不在,但我家家主大人在。”


    慕时眼中湿润,“她也参与了?”


    “她没有!”


    慕时声音颤抖,“那她在做什么,我娘与她金兰之交,我爹于她有救治之恩,她就眼睁睁看着吗?”


    “她当然有想救你爹娘!”滕玉棋急忙解释,“可你爹要与越家共存亡,你娘执意与你爹共生死,她也没有办法!”


    滕玉棋握紧了她的手腕,“但她受你爹娘之托带走了你师兄,他现在很安全,你得跟我回滕玉氏才能见到他。”


    慕时眸光微滞。


    “慕时,你别怪我们。我娘身为滕玉家主,身负滕玉氏全族的担子,中立已是不易,不可能为了私交站队,公然与其他世家为敌。”


    滕玉棋鼻头酸涩,仍旧不敢看她。


    *


    褚今今再次一无所获地回到客栈,不见慕时的身影,顿时慌了神。


    “师妹呢?”


    坐在门槛上吃蜜饯的鹿见汐和桑音纷纷摇头,“突然就跑出去了,怎么都叫不住,一溜烟似的没影了。”


    褚今今立刻往外跑,几步后又折回,“越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敢让师妹乱跑的,快去找啊!”


    “越家出事和师妹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全名叫越慕时。”屋里的越良辞冷不丁插嘴道。


    鹿见汐和桑音惊得站了起来,蜜饯掉了一地。


    “必须尽快找到她,不能让她做傻事!”褚今今撂下这一句,匆忙离开。


    鹿见汐急忙将手里的零嘴全塞桑音手里,“你留下来等消息,顺便照顾这位公子,我去和今今一起找慕时和师兄!”


    “诶!”桑音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跑远了。


    “怎么会这样。”桑音嘀咕着,回头看向冷清的越良辞,“师妹是你妹妹?那你也是越家的人咯?那你怎么……”


    觉得不妥,她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里。


    越良辞知道她要问什么,定是疑惑他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不伤心。


    他摸过自己手背微微刺痛的地方。他当然有阻拦慕时离开,只是他没想到,她已经成长到,自己根本拦不下她。


    他始终一言不发,桑音觉得没趣,又坐立不安,连手里的蜜饯都食之无味。


    *


    滕玉氏,大门口进进出出的女使井然有序。


    “大小姐回来了。”门口的管家笑着打趣道,“还以为家主终于解您禁足,要有好一阵看不见您了呢。”


    滕玉棋并未解释,只是问道:“这么多人做什么呢?”


    “大小姐您忘了,今年的世家大典抽到我们滕玉氏主办,咱们这是在做准备呢。”


    带着幕篱的慕时抬头望去。


    “这么快就要世家大典了?”


    “本就是推迟了的,再不办,今年可就要过去了。”


    滕玉棋不再耽搁,带着身后的慕时进院,只撂下一句“找个人去告诉家主大人,我回来了。”


    “是。”


    大小姐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纵管家十分好奇她带了谁回家,也不敢问。


    一路走进内院,可以见到的人越来越少,直到进屋慕时才出声。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师兄!”她奔向床榻,揭下幕篱。


    滕玉棋站在一旁,“你爹不知给他吃了什么,他到现在都没醒,但身体无恙。”


    慕时摸向他的脉搏,并无不妥,比之前还要和缓有力。


    沉稳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滕玉棋谨慎地走去一瞧,“家主大人。”


    慕时回头看去,身着幽绿长袍的滕玉家主面无表情,满是威严。


    “小时,好久不见。”


    “滕玉婶婶。”


    慕时站起身来,“发生了什么,你都看到了,所以动手的都有谁?”


    “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我如何能不知道?”她微微激动。


    滕玉家主并不受她影响,依然冷静,“你的爹娘拜托我照拂你,不要让你沉湎于过去,不要让你困于仇恨。有的事情你知道了,除了折磨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我能!我能让他们统统付出代价!”


    “那你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慕时捏紧了拳头。


    滕玉家主无声叹了口气,“你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凡事要想清楚后果。你如今心里所想的,都不是你爹娘希望的。”


    “我明白了。”


    慕时回身,“多谢滕玉家主告诫,也谢谢你收留我师兄,我们就不打扰了。”


    她刚要扶起闻人鹤,便听到了风把房门关上的声音。


    “不用着急离开。”


    “万一连累到滕玉氏,可就不好了。”


    “小时。”滕玉家主眉头轻蹙,“我知你心中愤恨,不肯接受现实。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在没有确保你不会出了这张门就去做傻事的情况下,我不会放你走的。”


    慕时红着眼睛,“你什么意思?”


    “你先冷静几天吧。”滕玉家主侧目看向自己女儿,“你跟我出来。”


    她们一走,房门紧闭,且落下一层结界。


    滕玉家主走出几步便停下,扭头交代道:“你看好她。”


    “家主大人,我有一事不明。”


    “说。”


    “世家忌惮天眼,除掉天眼便是,为何要对越家赶尽杀绝?”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滕玉家主侧身,看着她道:“世人皆知越家老祖是绿瞳问鬼越之涟,可打下越氏根基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女儿越安宁。越安宁隐姓埋名壮大越家,除了依靠她自身的坚韧,更重要的,她从她爹手里得到一本记录他人各种秘辛的册子。”


    “何人能担保,不会有第二本册子在没有天眼的越家人手里?”


    滕玉家主冷声道:“越安宁离世前,还曾用权势摧毁过两个世家。这两个,是她能确定曾参与过围剿其父的家族。各大世家如今长了记性,不仅要避免第二个越之涟存在,还绝不允许,第二个越安宁诞生。”


    “慕时是如何长大的,你应该清楚,断然担不起为全族复仇的重压。她爹娘对她的期待,唯她平安而已,你且好好劝劝她。”


    滕玉棋沉默不言。


    屋内,慕时跌坐在她打不开的房门面前,失魂落魄,一动不动。


    始终觉得自己在做梦。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窸窸簌簌的声音,她僵硬地回头。


    闻人鹤苏醒,身体疲软,仿若被碾碎重铸一般。他扶着榻边坐起,些许茫然。


    慕时看着他,眼泪无声无息落下。


    他慌张下榻,跌跌撞撞朝她跑来,拥她入怀。


    第78章 不怕


    连着七日送来的饭菜一口没动,滕玉棋忧心忡忡地戳破窗户,悄悄观察屋里的人。


    慕时不知何时换上一身素衣,未着配饰,正在专注地闭眼打坐,周身淡淡的紫色灵力萦绕。


    在她身旁,闻人鹤并未和之前有多大区别,只是发尾的宝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根缠绕其中的白发带。他静静在旁看着慕时,尽管没有多少表情,依旧有几分担忧流露。


    慕时忽地睁眼,掌中结印,灵力成注,打向困住她的结界顶部。


    屋内震颤,眼看结界马上就要破了,滕玉棋出手阻止,却被另一道灵力驱赶。


    闻人鹤冷冷地瞥了屋外一眼,并未出声干扰慕时。


    滕玉棋思索片刻,快步离开,将附近的女使驱散。


    “家主大人和大小姐斗法,不管听到什么动静,谁都不许靠近!”


    结界破开的那一刻,房门也被震破。慕时还未迈开脚步,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滕玉家主。


    她一如既往地强大又理智,面无表情地挥袖,将尘埃扫尽,同时布下屏障,将慕时拦住。


    “我竟然忘了,你自小虽然柔弱,却也执拗。”滕玉家主扫视过两人,“不要身旁那位出手,执意靠自己的本事破开束缚,是想告诉我,你想要为你爹娘报仇的决心,以及你有这个本事吗?”


    慕时不语,只是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用力到指骨发白。


    “可是小时,没有那么容易的。”她言辞冷漠间,有着几分语重心长。


    慕时嗤笑,“难又能难到哪里去呢?不过是谁索我命,我找谁还命。”


    似是听到了天真可笑的话,滕玉家主缓慢地摇了摇头,“你当真还是个孩子,你要面对的,可不是单一的某个人,甚至不只是一个家族。”


    她叹了口气,“罢了,此时此刻的你,纵然是飞蛾扑火,也定是在所不惜。但我必须要提醒你,你现在并非孤身一人。你最好提前想清楚,你的不自量力,会不会连累到你身边之人呢?”


    慕时怔然。


    闻人鹤垂眸,默默握上她的手,在她侧目看过来时,依旧不发一言。


    滕玉家主将他们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像是让步一般道:“十年,若是十年之后你在剑道一途能够胜过我,我便告诉你,你想找的人都有谁,好不好?”


    “不好。”慕时毫不犹豫道,“我现在就要知道。”


    她诚然道:“我不想之后我每遇到一个人,都要先怀疑,他是不是我的仇人,亦或是不是和我的仇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滕玉家主霎时沉默。


    “我并不是只能从你的嘴里知道答案,我……”


    “慕时!”滕玉棋忽然出声打断。


    她第一反应是慕时要动用天眼,所以慌张。虽然对面是她的母亲,但她也不能确定,她清醒理智,永远大局为重的母亲,会不会放走一个拥有天眼的威胁,哪怕她是故人之女。


    慕时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蓦然垂首,“滕玉婶婶,让我走吧。”


    “你尚不理智,我若放你走,如何对得起你爹娘的嘱托。”


    “那你又能关我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你口中的十年?我若一辈子不能做到你口中的理智,你便要关我一辈子吗?”


    滕玉家主眉头轻蹙,良久无言。


    在慕时再度开口前,她背过身去,“三年,三年之后你若能与我一战,我便告诉你全部。并且,会尽可能帮你。”


    慕时攥紧手心,“好,可我总不能在这里待三年吧。”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那就用你爹娘的名义向我起誓,三年之内,你不会轻举妄动。”


    “好,我发誓。”


    用谁的名义都没用,将她所说最为清晰收入耳里的闻人鹤心想,她从来说话不算话。


    “你送他们离开。”滕玉家主低声吩咐道。


    滕玉棋点了点头。


    慕时低头望向师兄握着她的手,尽管闻人鹤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也没有松开,只是用另一只手,给她带上幕篱,牵着她跟随滕玉棋离开。


    一路无言,走过长廊时,与一队身着布衣,拿着洒扫工具的女使擦肩而过。


    慕时脚步顿住,回头看向其中一人的背影。


    “那是什么人?”她沉声问道。


    女使后头跟着负责她们的管家,行了一礼回答道:“世家大典在即,需要的人手多,这些是临时招来做工的。”


    滕玉棋也看到了其中一人比较特别,“怎么还有带面纱的。”


    “回大小姐,那姑娘毁了容,看着吓人,但又着实可怜,便把她招进来了。”他极有眼色道,“就让她做些人后的洒扫,见不着贵人,但大小姐若是不喜欢……”


    “无妨。”滕玉棋看向慕时,“有什么不对吗?”


    慕时摇了摇头,“没有,走吧。”


    她转身之际,带着面纱的姑娘闻声侧目,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


    “你们终于回来了!”坐在客栈门口等消息的桑音惊起。


    闻人鹤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客栈大堂,“其他人呢?”


    “去找你们了,你们……”桑音小心翼翼,声音低低,“没、事、吧。”


    “没事。”慕时出声,说话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我哥哥呢?”


    桑音指向楼上,“在屋里休息,他不喜欢我在他边上,就想自己待着,所以我就在等你们了。”


    慕时才想起来摘下幕篱,“他脾气比较古怪,麻烦师姐了。”


    “害!”桑音摆摆手,“师兄从前比他难搞多了,算不了什么。”


    闻人鹤:“……”


    慕时没笑得出来。


    “你先上去休息吧。”闻人鹤推着她往里走,“我先去把大师兄他们叫回来。”


    “好。”慕时有气无力,往楼上走去。


    桑音一边目送她,一边道:“师兄你应该也累了,我去叫大师兄他们回来,你也留下来休息吧。”


    “无妨,我快一些,节省时间。”闻人鹤临走前还叮嘱道:“看着她一些。”


    回房的慕时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而入。


    背对房门的越良辞只听见门开的“咯吱”一声,却并非听到人说话,察觉不寻常,他缓缓推动轮椅转身。


    “你明明都提前预料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告诉你,然后让你去送死吗?”


    慕时无言,珍珠般眼泪从眼眶滑落。她张开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终也只剩沉默。


    *


    入夜,慕时盘腿坐在床榻上,脸色苍白,闭眼静思,灵力裹身。


    闻人鹤无声推门而入,轻手轻脚靠近,在她身边坐下。


    她并未察觉,眉头紧锁,气息不匀,周身灵力不断有波动。


    “啪!”


    慕时恍惚,看到年幼的自己抬起掌心,父亲手持戒尺,毫不留情打下。她不躲不闪,倔强地抿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落下。


    “是不是你在小纭的水里下毒?”


    “是她先在我的琴里藏刀片的!”


    父亲愈发生气,“那你就能给人下毒了?你知道你下的是什么吗?”


    “不就是让她起个红疹吗?又死不了!”


    “啪啪!”


    父亲气得连打了她两下,她手心都红了。


    “就起红疹?死不了?让你上课你迟到!让你读书你睡觉!芥草和弧草都分不清,前面那个是只让人起红疹,但你下的是后面那个,那个能要人命的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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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你爹我发现得早,你就把你堂妹害死了!”


    “呜!”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呜呜!”


    父亲不仅没心软,还多打了她两下,“你还有脸哭?”


    母亲闻声而来,将父亲推开,心疼地摸了摸她的手,回头责怪道:“有话好好说,非得打她做什么!”


    “不打她她能长记性吗?”


    父亲还要教训她,母亲拦着。


    “你就惯着她吧,等她惹出大祸,看你们怎么办!”


    “我讨厌你,我最讨厌爹了!”她哭着跑出门。


    母亲找到半夜才把哭花了脸的她找回来,把她洗干净,又哄她睡觉。


    “这次是你做错了事情,不能全怪你爹爹。”


    她立马撅嘴,一副委屈得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


    母亲立马改口,“怪你爹爹,就怪他,他明知我们小时最怕疼了,还要下这么重的手。”


    她在母亲怀里蹭蹭,嘴里嘟囔,“要娘,不要爹,就不要爹。”


    母亲好不容易把她哄睡着,她半夜又被脚步声惊醒,以为是鬼,害怕地缩在被子里。


    “你小心点,她睡觉浅。”


    “我知道了。”


    听出是爹娘的声音,她便不怕了,闭着眼睛装睡。


    他们只拿了一盏快灭了的灯,从被窝里拨出她的手,查看她的手心。


    “都说没事了。”母亲嗔怪道,“你非要来看,万一吵醒她怎么办?”


    父亲不服气,“你给她上药也太不细心了,这还红着呢。”


    “还怪我,你不知道轻点打?”


    父亲不再吭声,默默施术。


    为她一个红手心施展疗愈之术,属实是小题大做。


    慕时紧紧攥着手,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忽有温热将她手心包裹,她猛然惊醒,周身的灵力散去。


    闻人鹤将她僵硬的手一点一点掰开,将掌心抚平。


    他温声道:“急功近利,不仅难以寸进,还容易反噬。运气不好,还会走火入魔的。”


    慕时眼前模糊,声音哽咽,“师兄。”


    “嗯,我在的。”


    “我们……”


    “我们怎么了?”闻人鹤轻笑,“莫不是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就想着把我丢下?”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慕时抬眸,眼中的泪花晶莹剔透,一出声,就会从眼中溢出。


    闻人鹤用左手捧着她的脸,右手屈起食指,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不怕。”


    他说:“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第79章 逃离


    连日来大家出奇的默契,绝口不提一个越字。哪怕慕时甚少出现在人前,也都三缄其口。


    按照计划,师门明日启程一同回梨花镇。当晚,各自睡去,鸦雀无声。


    三更半夜,慕时点燃一支安神香,随后趴在床榻边,盯着熟睡的师兄,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待外头响起打更的声音,她才缓缓起身,蹑手蹑脚出门,走向隔壁。


    隔壁房里的越良辞并未睡去,而且对声音极为敏感。纵然看不见,但房门一开,他便立刻望去。


    “我们走吧,哥哥。”


    慕时推着他离开,越良辞一声不吭,直到离开客栈,感到自己置身于广阔天地,他才开口问:“去哪?”


    “临疆。”


    慕时并未着急赶路,沿着无人的街道慢慢往前走,与他解释道:“我在临疆有个朋友,他会替我照看你。”


    “你又要去哪?”


    “我要赶在世家大典前,再去一趟滕玉氏。那日我瞥见一个极为眼熟的人,当时心想不可能,越慕纭不可能容忍自己变成那个模样,便直接走了。可这几日我心中总想起这件事情,惴惴不安,还是决定回去确认一次。”


    晚风中有几分凉意,越良辞的指尖发白,“为何不先去滕玉氏,再去临疆。”


    “因为我不知道这个过程中还会发生什么,我得先安顿好你。”


    “我不需要。”


    慕时脚步顿住,猝不及防染上哭腔,“求你了哥哥,别让我在这世上,一个亲人也不剩。”


    越良辞愣住,沉默不言。


    “如果我在滕玉氏见到的那个人真的是越慕纭,我会也把她带回临疆。如果不是,我便自己回去。你先自己待几日,我会尽快回来找你的。”


    “为何不与你的那些师兄师姐在一起了?”


    慕时继续推着他往前走,抬头看向天边清冷的月亮,“我那些师兄师姐知足常乐,喜欢普通祥和的宁静生活,可我们……变数太多,难免波及他们,还是算了。”


    她留下字条,说自己先送哥哥去寻一个故人,过几日再回梨花镇找他们。以大师兄他们那样憨直的性子,是不会生疑的。


    “那你的心上人呢?”


    慕时低头,看向眼前好似走不到尽头的路,“有人跟我说,我会给他带来劫难,我本来是不信的。可我现在,越来越害怕。”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会回去找他的,等时机成熟的时候。”


    拐角处,一盏点亮的煤油灯放在收摊后的面摊灶上,暖黄色的光照亮一旁芝兰玉树的男子。他微微倚靠墙壁,抱臂垂首,视线落在地面自己长长的影子上。


    慕时还未看清他的脸,便有一瞬间的慌乱。


    “师兄。”


    闻人鹤不仅没看过来,还背过身去,冷冷道:“你认错人了。”


    “我怎么可能认错你。”慕时独自走上前,语含试探,“你怎么在这?”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他的言辞中有藏不住的气恼和埋怨。


    慕时朝他走近,却又目光躲闪。


    “纵然是亲过抱过肌肤相亲过,我也还是那么不重要,于你而言随手可抛对不对?”


    “我没有!”慕时急忙辩解,“我不是留信了,把哥哥送走,我就会回来的。”


    “你再继续编瞎话骗我?”


    慕时语塞。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吗?因为我根本不敢睡,我无时不刻不在害怕,你会头脑一热就把我丢下一走了之,你还真是没让我失望!”


    慕时抓上他的袖子,忽然踮起脚,在他嘴角轻吻,将他的怨气和愤怒堵回去。


    闻人鹤顿了片刻,又自以为恶狠狠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他略微用力地捏起她的脸,强迫她抬头看自己,“从现在开始,你不准再离开我眼前半步。就算是死,你要么跟我死一块,要么死在我后面。”


    闻人鹤蓦然红了眼睛,“我若做了鬼,你还能看见我。可你若做了鬼,我就真的……”


    泪水凝珠,从他眼中垂落。


    “真的再也找不到你了。”


    他的泪珠滴落在自己的脸颊上,慕时仿佛被烫到般惊醒。


    师兄哭了。


    “对不起。”慕时眼中酸涩,无法抑制的悲伤和委屈从心底涌出。


    她低声呢喃,“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先说一声对不起,我怕到时来不及。


    *


    往返临疆花了五日,慕时赶回滕玉氏时,已经是世家大典当天。本想在临疆和赤狐前辈见一面,谁知他已经以“巫洵”的身份大摇大摆去见识世家大典了。


    滕玉氏在中庭举办此次盛典,门前车马不绝,贵客一个接一个地来。


    慕时远远望去,这办大宴的隆重场面,很难不让她想起太爷的寿宴。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梦到这个过程,简直与自己亲眼见证并无差别。


    闻人鹤妥帖地给她戴好幕篱,避免另生事端。


    他们在门前被拦下,迎客的管家朝他们索要请柬。


    “不知徐管家还记不记得我,我们前几日刚见过。”


    闻人鹤在前与管家交谈,慕时侧身躲在他身后,因为恰巧钟离氏的来客从旁过去。


    依旧不见钟离砚。


    管家想了起来,“是你们,你们是大小姐的朋友。”


    “徐管家好记性,不知是否能向你们大小姐替我们通传一声。”


    “自然可以。只是今日贵客多,大小姐正忙,还请二位稍等。”


    徐管家立马派了人去,没过半刻钟,滕玉棋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滕玉小姐,好久不见。”


    钟离氏的人跟她打招呼,她不得不先去客套,但目光却见缝插针地盯向慕时。


    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送进去一批客人,她终于得了机会,将两人拉走,快步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一路走一路将闲杂人等驱赶。


    “你们这个时候过来,是想做什么?”滕玉棋又着急又害怕,“你不是都发誓了,不会轻举妄动的吗?”


    “我不是来惹事的。”慕时无比冷静,“我来找人。”


    滕玉棋目含质疑,“找谁?”


    “之前我们一起见过的,那个你们临时招来做工,据说是因为毁了容所以戴面纱的女使。”


    滕玉棋眉头紧锁,“找她作甚?”


    慕时望向窗外,世家大典热闹的声响已经传到了此处,“觉得她很像越慕纭。”


    “那你当时怎么不说?”


    “当时我不清醒,没想那么多。”慕时心生焦躁,“你最好早点把她找来,她若真是越慕纭,今日定不安宁。”


    滕玉棋对她的态度很不满,但又不得不先重视她所说。越慕纭这个人自己虽没有深交过,但也是认识的,那人的个性跟眼前这家伙简直是针尖对麦芒。


    “你们老实在这待着,我去叫人找。”


    滕玉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我猜,她肯定在外面设了我们一出去她就能知道的禁制或其他东西。”慕时嗤笑道。


    闻人鹤颔首,“也算是在担心你。”


    “找不到是什么意思?你们连个女使都管不住?”


    “大小姐息怒!”


    滕玉棋跟前,跪倒一地管家女使。


    “去给我继续找,找到为止,不许声张!”


    “是!”


    众人忙不迭散去。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滕玉棋心中焦灼,升起不详的预感。


    她匆匆忙忙回到院子,发现自己留下的禁制还在,里面却空无一人时,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世家大典,座无虚席。


    不仅因为它本就是世家间交流盛事,也因为这次的主办,是如日中天的滕玉氏。


    今日来此的大部分人不久前还见过,在越家老太爷的寿宴上。但大家寒暄轻松惬意,仿佛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甚至好像从来没有越氏这个家族存在过。


    西陵氏旁边坐着钟离氏,西陵桥环顾一圈,和身旁的爷爷低语。


    西陵家主挑了挑眉,状似谈笑般朝钟离家主问道:“怎么不见阿砚,我都有好久没见过那孩子了,上次他一个人从我家前门杀到我孙儿院里,两人大战三百回合,结果都不承认自己输了。我真是好奇,他们俩如今,到底谁在剑道上更胜一筹啊!”


    “我那不懂事的侄儿怎能和西陵剑比,之前的事情,还得多谢小桥大人不计小人过。”


    钟离家主叹了口气,“自此陌儿走后,阿砚身上的担子就重了。他近来闭关,所以没赶上这热闹。”


    “原来如此。”


    西陵家主本还要闲聊几句,不料从他们边上过路的巫家家主先行问候。


    “巫洵见过二位前辈。”他言辞上恭敬,动作上却很随意,随口问候了那么一句,便从他们之间穿过。


    可以说无礼得很。


    西陵家主和钟离家主些许讶异的目光跟随他的背影,在他消失眼前后回头对视一笑。


    “这巫家好几年没露面,竟然换了个这么年轻的家主。”


    西陵家主顺手将胳膊搭在身旁的孙儿肩上,感慨道:“这说明,这世道,早晚是年轻人的天下!”


    他低头瞪了一眼坐不住的西陵桥,“是不是啊?”


    西陵桥笑容乖巧,“祖父说的哪里话,再给孙儿一百个胆子,孙儿也翻不过您的手掌心啊。”


    西陵家主被他逗笑,抬起胳膊放他一马,“去玩吧。”


    “谢祖父!”


    “你瞧他!”西陵家主指着他快活离去的背影面露嫌弃,眼中却满满溺爱,“皮猴样,没个正形。”


    钟离家主笑着摇了摇头,“我倒是看您对他满意得很啊,小桥可没辜负您的期望,在他们这辈,当属剑道第一啊!”


    “他第一?”西陵家主似是听到了笑话,“你这话说出去,不服的孩子多了去了,你家阿砚就是头一个!”


    两人相谈甚欢,其他人相互间也是如此。


    和谐之外的滕玉棋逮着人就问:“找着没?”


    管家心虚地摇了摇头,“还没。”


    “一个都没找着?”


    “大小姐恕罪!”


    滕玉棋心如死灰,对着空气挥了两个拳头,嘴里念念有词。


    “不去招待客人,搁这骂谁呢你?”忽然出现的西陵桥把她吓了一跳。


    替罪羊来得刚刚好,滕玉棋朝着他的脸怼上一拳。


    幸好西陵桥足够灵活,惊恐地侧身,躲了过去。


    “我惹你了?”


    “帮我个忙!”滕玉棋将他揪住,压低声音,“找到越慕时,把她打晕!”


    西陵桥愣了愣,“她……她也在?”


    “那混蛋说好不轻举妄动的,没多久就溜了!”


    西陵桥头脑混乱,“她在这里随便拉一个人,就能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滕玉棋眸光一滞。


    僻静的柴房里,昏迷不醒的年轻公子狼狈地趴在地上。


    在他面前,慕时站立,绿色的眼眸将脚下的人凝视。


    这人她虽不认识,但他腰间的玉佩曾在她的梦里出现。她可以确定,此人有出现在太爷寿宴。


    她略显呆滞的眼中渐渐盛满泪水。


    忽地眼前一黑,闻人鹤的掌心遮在了她的眼前。


    “好了,别看了。”


    “嗯。”慕时胡乱抹了抹脸。


    闻人鹤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们继续去找……”


    “咻!”


    天边传来不同寻常的响声,两人齐齐朝窗外看去。


    巨大的血色法阵在空中旋转,那个方向,是中庭。


    慕时心生不安,朝法阵盘旋的方向跑去,闻人鹤紧紧跟随。


    天地黯淡,乌云密布,血色法阵源源不断向下汲取新鲜的血液。


    滕玉氏的管家匆匆跑来,“大小姐,那女使找到了。”


    “还用你说?我又没瞎!”


    滕玉棋气急败坏。


    法阵之下,样貌斑驳的年轻姑娘不再身着粗陋的布衣,而是和上台表演的舞女同样艳丽打扮。


    她摘下面具,露出可怖的面庞,神色愤恨。


    “你们都该死!”


    从修为低的修士开始受影响,他们浑身的血液都被阵法吸取,整个人变得惨白干瘪。


    “什么人!”


    滕玉氏的侍卫出动,将年轻姑娘团团围住,她在阵法中央,他人无法轻易靠近。


    “我是谁?你们这群凶手,杀我族人,毁我祖业,竟然还有脸问我是谁!”


    “越家的丫头。”钟离家主冷声道。


    褚家家主在旁神色淡然,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着酒,“不自量力的小丫头,她莫不是以为,她能以一己之力,将我们所有人困死阵中?”


    “傻丫头,都逃出去了,不知道苟着性命,竟然还跑来送死。”


    底下依旧谈笑,丝毫没有身陷危机的急迫感。


    “天真啊。”瘫坐在椅子上的“巫洵”晃着酒杯自言自语地感叹,“就知道有这一出,但这主角有点眼生呢。”


    “这可是你们滕玉氏的地盘,难不成还要客人出手扫清障碍?”


    滕玉家主还未露面,走廊里站着的滕玉棋忽然成了焦点。


    “你们滕玉氏清高的要保持中立,现在好了,反被人家利用了。”


    人群里响起不大不小的嘲讽声。


    比起忌惮那催动阵法的人,大家似乎更乐意看滕玉氏的笑话。


    “滕玉家主毕竟与越氏有旧交,下不了手也正常。”诸葛家主随手挥袖,那空中的血色阵法立刻碎裂。


    控制阵法的越慕纭遭到反噬,胸腔一震,吐出鲜血,无力倒地。


    “对这么个小丫头下手,真是于心不忍啊。”


    越慕纭拼着最后的力气,倔强地站了起来,放声大笑,“你们对我越家上百人痛下杀手,耄耋老人,柔弱妇人,无知稚子都在其中,如今,竟有脸说出于心不忍之词。”


    “人!竟然能虚伪至此!”


    诸葛家主冷笑一声,再度挥袖,灵力成箭,朝那摇摇欲坠的人射去。


    越慕纭依旧笑着,闭上了眼睛,向后倒去。


    “砰!”


    一剑断箭,瞬闪而至的慕时伸手接住了她,将她扶起站直。


    越慕纭猛然睁眼,与她四目相对。


    “真难看。”慕时声音颤抖,起手疗愈之术,抚向她的脸,“该不是你自己毁的吧。”


    越慕纭睁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不毁如何混得进来,你……”


    她脸上的伤痕一点一点消去,展露原本俏丽的面容,此刻泪眼婆娑,我见犹怜。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那又是谁?”


    “越家的丫头。”钟离家主些许无奈,“还真没死。”


    西陵家主在旁眯起了眼,“越家这么多丫头呢,怎么还有个小子?”


    闻人鹤挡在两人面前,提醒道:“先走。”


    月芽儿从慕时袖口窜出,瞬间变大,嘶吼开路。


    有人阻拦,慕时反手将越慕纭推倒在月芽儿身上,自己执剑往前扫清障碍。


    深色的结界遮天蔽日而来,慕时压根不知是谁出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多耽搁一分,他们逃出去的可能就越小。


    刹那间,绿眸乍现,一眼看到结界薄弱处。慕时挥剑一劈,打开裂缝,月芽儿趁机逃窜。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底下看戏般的众人纷纷站起,都已没有心思再管和灵兽逃走的越慕纭,全都望向绿色眸眼的主人。


    “完了。”滕玉棋后背发凉。


    慕时不再遮掩,用她妖冶神秘的眼睛扫视众人,几乎没有人敢与她对视。


    攻击从四面八方而来,慕时和闻人鹤乱中躲避,不知有多少人暗中下手。


    想要困住他们的结界如同蚕丝一般将他们层层包裹,不给丝毫喘息的机会。


    “咻!”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慕时肩膀中箭,她依靠天眼勉强和师兄同等战力,但反应力还是差了一些。


    闻人鹤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肩膀,将她从另一箭下拉走。


    他一声不吭,掌心顺着她的胳膊滑下,灵力游走,催动符纹。


    手腕灼热,他不声不响催动了她腕上的保命符,慕时诧异回头,“你……”


    “走!”


    空间撕裂出一条缝隙,慕时被他推入其中。


    “师兄!”


    缝隙闭合,她的身影连同声音瞬间消失。


    风暴中心,独留闻人鹤一人。


    第80章 天眼的秘密


    临疆密林,隐蔽的竹屋上空撕裂开一道口子,掉出的慕时砸中屋顶,头破血流地滚落在地,惊跑满地小狐狸。


    剧烈的痛感让慕时不得不捂上中箭的肩膀,箭上不知有什么,竟然戳穿了她,让她的灵力不断流散。


    好阴毒的手段。


    “师兄。”


    她轻声呢喃,正欲从地上爬起来时,一只赤色虚影的手摁住了她。


    “不想他死就别回去。”


    是赤狐前辈的声音。


    慕时眼前,赤色的线条渐渐勾勒出九尾赤狐的模样。


    “如今你已暴露天眼,他们的目标只会是你。找不到你,他自然是最好的诱饵,所以暂时他死不了。”


    慕时泄了一口气,趴在地上。


    “一切等我回来再说,你先在竹屋好好养伤。”


    他的话音一落,血色线条合成一线,飘向远方。


    被吓跑的小狐狸们又跑了回来,在她身上拱了拱后,一起跑进屋,将轮椅上的越良辞推了出来。


    “小时?”


    越良辞在熟悉的气息中嗅到了血腥味。


    慕时在地上翻了个身,“是我。”


    “你受伤了?”


    “小伤,待会儿就自己愈合了,不用担心。”


    越良辞从她的话中听出了空洞,仿若在他面前的并非完整的慕时,而是丢失了三魂七魄的肉身。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慕时盘腿坐起,抬头看向空间撕裂的方向,那处已然恢复原貌。


    她眼中茫然,语中寂寥,“师兄真是不讲道理,什么话都不说就把我送走,他自己一个人要怎么办。”


    *


    滕玉氏中庭,正中央玄衣猎猎闻人鹤是唯一的焦点。


    “妖魔鬼怪”围绕之时,他强行破境抵抗,此刻已遭反噬,站都站不稳。


    他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在众人以为他要殊死一搏时,他默默用仅剩的灵力将剑上裂纹修复,将其当作绝世珍宝般收回。


    闻人鹤想,如果逃不掉,他和慕时之间,还是他先死划算一些。


    *


    黄昏时候,霞光穿过竹叶间的缝隙,洒在慕时脚下。


    她抱膝坐在台阶上,等待着赤狐前辈的归来,心里反复用他的话安慰自己。


    比九尾赤狐先回来的,是月芽儿和它驮着的越慕纭。


    月芽儿抖了抖身子,虚弱的越慕纭从它背上滑下,掉落在慕时身边。月芽儿并未像平常一样,完成任务后便缩小,钻回主人的袖里睡大觉,而是用自己庞大的身躯,以保护之姿将整个竹屋围住。


    “你是白痴吗?”慕时低声嘲讽,“以为混进去提前布个阵法,就能以你那点微薄的修为打败那么多人?”


    躺在旁边的越慕纭被灿烂的霞光刺得睁不开眼,久久无言。可放在以前,就算她只剩一口气在,也是要蹦起来辩个输赢的。


    她闭上了眼睛,“他们都死了,都死了,我又有什么资格活着。”


    慕时侧目,“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天……很热闹。”越慕纭声音沙哑,“来的客人很多,只有寥寥几个世家没有到场。他们催着太爷露面,说要给他贺寿。结果他出来的一瞬间,天边射出一支火箭。好像是乔家的,又好像是褚家的,不太确定是谁先动的手,总之他们早有准备,对我们赶尽杀绝。”


    “早在家中内斗之时,其他世家就遣了眼线混入越家,他们布置了火阵,将整个越家困在火里。危机时候,叔伯们催动护山大阵,一旦阵法完成,所有人都会死。可在场除了居心叵测的人,还有不少中立的无辜之人。叔伯们犹豫了片刻,仅仅片刻,他们便杀到了眼前,阵法没有催动成功。”


    “阵法失效,暗道暴露,我们没来得及逃跑。他们披着黑袍遮了脸追了过来,连刚出生的小芙蓉都没放过。最后小芙蓉她娘,青青嫂嫂,将小芙蓉没用上的护身符给了我,把我送出了越家。”


    越慕纭声音颤抖,“我在暗道尽头等了一整夜,都没有等到第二个人逃出来。”


    慕时掐着自己的虎口,压下翻涌的情绪,“这般艰难,好不容易才活了你一个,你竟然还去送死?你如何对得起青青嫂嫂,还有用命挡在你面前,给你争取时间逃跑的大家?”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越慕纭霎时愣住,陡然睁眼,四目交汇时,泣不成声。


    慕时怎会想到,有一天,她会和从来不对付的堂妹互为支撑。


    她将越慕纭送回屋里,人在床边守着,目光却总是往窗外看去。


    越良辞静静地坐在她身侧,一直未言。


    三更半夜,赤色的风卷入屋内,将好不容易睡着的越慕纭惊醒。


    慕时睁大了眼睛,“前辈,师兄他……”


    “莫急。”


    九尾赤狐现身,并未以巫洵的模样,而是恢复了自己的样貌。他从容不迫地在躺椅上坐下,拎起桌上的茶壶往自己嘴里倒,不过接了个空,一滴水都没有。


    他无奈之余又有些尴尬,“咳,我不都说了吗?只要你藏好,他暂时就死不了。”


    “那他现在怎样了?”


    “关入极天之域,处以隹刺之刑。”


    他说得轻飘飘,慕时愕然,“隹刺之刑?”


    “你们世家之间的把戏,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九尾赤狐摆了摆手,“八成是个折磨人的玩意,他们会到处散播消息,说世家联手抓了个极恶之妖关在极天之域,一方面恐吓无关之人不要靠近那地方,另一方面引你去救他。”


    慕时下意识往外走,刚迈开步子就被九尾赤狐的尾巴缠住,动弹不得。


    “你干嘛?他们刚下好套,你就迫不及待送上门?”


    慕时用力挣扎,顺手拔了不少狐狸毛。九尾赤狐疼得龇牙咧嘴,但没有吭声。


    “隹刺之刑便是在人穴位上扎入一百根针缓慢放血,血流三天三夜,血尽人亡!”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九尾赤狐听来难受,但不敢松开她。


    “此刻那边已布下天罗地网,你去了也是送死!”


    “那我还能不去吗?”


    九尾赤狐霎时语塞。


    僵持良久,他没别的法子,只好将她打晕。


    *


    极天之域,云雾之中,石块悬浮为梯。十八根金纹白柱分布伫立,柱上缠着玄石锁链。


    闻人鹤跪坐在金色的压制阵法之上,底下万丈深渊。他勒出血痕的手腕被锁链缠绕,待脚下的阵法被他身上流出的鲜血覆盖,锁链便会断开,他会坠入深渊。


    他低着头,意识涣散,脸上一道直达眼角的剑伤血流不止。


    凄惨而美丽。


    四下寂静,仿佛天地间,唯他一人。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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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慕时听到了雨打屋檐的声音,她的思绪回到在沉渊底下被赤狐前辈捡回来的那一天,她比师兄提前醒来,只要睁眼,她就可以看见睡着的师兄。


    可是没有,她睁着迷惘的眼睛,身侧空无一人。


    屋外的雨、屋内的竹香、摇晃的躺椅、悠哉的赤狐前辈……都和那日一样,唯独少了师兄。


    “清醒一点没有?”九尾赤狐扬声问。


    慕时坐起身,身边萦绕着赤色流光,像是随时防着她离去。


    “清醒了。”她冷静道,“我还是要去。”


    九尾赤狐毫不意外,幽幽道:“你就这么一命呜呼了,尽如仇人愿也就罢了,你越家的仇谁去报?”


    慕时微怔,难以回答。


    屋内陷入长久的死寂。


    直到敲门声响起,“砰砰。”


    越慕纭站在门口,影子拉得很长。


    “我来辞行。”她说。


    慕时抬眸,“你要去哪?”


    “你说的对,我好不容易活下来,再去送死是白痴行径。如今有你这个靶子,那群人定不会花心思在我身上。我要去昆仑山,拜师修行,以图来日报仇雪恨。”


    慕时眉头轻蹙,许多年前,曾有一位云顶昆仑的阵修长老来越家作客,一眼看中了越慕纭,想收她为弟子。可惜当时的越慕纭年纪小,不愿去吃修行的苦,便没有答应。那位长老有言,若有一日她改变主意,随时可拿着信物上昆仑山去找他。


    这件事情越慕纭在她面前炫耀了好久,没想到有一日竟成了退路。


    “此去昆仑,路途遥远,让月芽儿送你去吧。”


    越慕纭愣了愣,低声道:“多谢。”


    她转身欲走,没几步又顿住,“越慕时,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何必为了救我,暴露自己。”


    “你是挺讨厌的……但我也做不到,看着你去死。”


    慕时想,哪怕是整个家里最最讨厌的人,她不拼死一救,也会愧疚一辈子。


    越慕纭垂首,盯着脚下的台阶,“为了救讨厌的人,赔上自己喜欢的人,后悔吗?”


    “当然后悔。”慕时红着眼睛,“后悔自己没有坚定一点,和他撇开关系。”


    不是后悔救她,越慕纭攥紧衣角,“可惜我帮不了你,最多可以承诺,将来顺便给你们报仇。”


    她深吸一口气,“越慕时,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我们学医道时,一起上的第一课。这堂课夫子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医者,只要一线生机,就要大胆搏一搏,别到无可挽回的时候再后悔自己没有尽力。救人如此,做人也是如此。”


    “所以,你去找死我是不会拦你的。不过,我还是希望,晚一点听到你的死讯。”


    她不再停留,阔步离开。


    慕时眼看她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在林间。


    “前辈。”慕时望向屋檐,“她说的对,纵然是陷阱,我也要为了师兄的一线生机,搏一搏的。”


    九尾赤狐沉沉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良久才道:“罢了。”


    他双手枕在脑后,随着躺椅的弧度,一晃一晃,“我陪你一起去。”


    慕时怔然。


    “越家出事的时候,你在场的吧。”


    九尾赤狐丝毫没有避讳,“在啊,早料到是场大热闹,自然要去瞧一瞧,不过我可没动手啊。”


    “可你也没有帮越家,为何又会帮我呢?”


    九尾赤狐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我跟你说过,很多年前我和你们越家一位姑娘交情匪浅,她因为我被赶出越家甚至族谱除名,我不对越家动手,全是看着你老祖的面上。”


    “至于你,是因为你和你的老祖同病相怜,当年那些人来围剿时,连竹林里的一只竹叶虫都不放过。若非你祖奶奶在关键时刻一脚把我踹出十里,我也无法苟活。当年我救不了他们,如今只好在你身上弥补遗憾了。”


    慕时的视线落在他满不正经的脸上,“既然你亲眼看到了他们在越家的所作所为,就应该知道,世家联手,哪怕是你,这一去也跟送死无异。”


    “我可有半神之力!”九尾赤狐直起腰,突然认真,见她依旧严肃,又瘫到了椅子上,摇摇晃晃,吊儿郎当,“当然,真神来了,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你看我像怕死的妖吗?”


    慕时讶异,“对你而言,现在的生活不好吗?何必要趟这浑水。”


    “好!可太好了!”九尾赤狐拍手夸张道,“尤其是冒充巫家家主这段日子,那日子快活似神仙啊,走哪都有人捧着供着。”


    他冷笑道:“也就是因为过上了这种日子我才明白,为何你家老祖都隐居十年了,他们还要锲而不舍地寻来。因为这日子太好过了!站得越高越害怕掉下去,但凡有一点威胁,都要早早扼杀才安心啊。”


    慕时沉默。


    “可惜不是每只妖都稀罕做人,做人真累,终日里虚与委蛇,令人厌烦。越过下去我越觉得,自己快变成凶手了。”


    九尾赤狐仰着头,面露轻蔑。


    慕时的余光看到了另外的人,越良辞出现在窗边,许是听到了他们在说话,所以一直没打扰。等到屋里安静了,他才开口。


    “小时。”


    “我在。”


    “我有话要跟你说。”


    慕时倏忽警惕,“哥哥莫不是要故技重施。”


    “我总不能看着你去送死。”越良辞扭头,感受到了雨打栏杆,水珠溅到了他的脸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总是如此。”


    慕时没有否认。


    “我没有要阻止你去,你对我有了提防之心,我也没有那本事阻止得了你。”


    起了风,越良辞霎觉凉意阵阵,“我的确有事想要告知你,关于天眼。”


    慕时和九尾赤狐齐齐朝他看去,“什么事?”


    越良辞仰面,感受着凉风,语气平静道:“觉醒天眼之人,不仅会在越家祠堂里看到上一个天眼觉醒之人的名字,还会得到他最痛苦的记忆。”


    “其实你所看到的,我被你的太爷剜去双眼的记忆,不是从我的记忆看到的,而是你天眼觉醒的附赠品。”


    “而我所得到的,便是老祖死前的记忆。他并没有死在百家围剿之中,尽管他手无缚鸡之力,也让那些为追杀他而来的人死在了他的前面。而他自己,是在已无生机的发妻身侧,自刎而亡。”


    “为何如此,这便是天眼的另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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