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借口


    越靠近巫家,慕时便越无可避免地与孤魂野鬼对视,尤恐和阿怜错过。


    跟在她身后、顶着巫洵脸的九尾赤狐与闻人鹤并肩走在一起,忽然问:“感受到了吗?”


    闻人鹤环视半圈,低声回应道:“压制境界。”


    九尾赤狐点了点头,“巫家有一镇宅之宝藏在祠堂里,除了他们巫家自己人,其他人越靠近,境界就会被压制得越低。”


    他不屑地冷哼一声,“若非如此,我早就把他们全弄死了,还能让他们苟活到今天?”


    “什么宝贝?”慕时回头问,还扭了扭脖子,“我怎么没感觉到。”


    闻人鹤在她身侧面无表情地反问:“你哪有境界?”


    慕时:“……”


    医修没有境界之分,就不压制了吗?这镇宅之宝,还跟某些人一样会瞧不起人。


    他们往前走,正面遇上三个穿藏青长袍的年轻人,其中一人隔老远便大喊:“少爷!”


    “找到少爷了!”


    三人急匆匆跑来,“终于找到您了,得知您出事,大爷可着急了,连堂都不拜了,非得先找着您!”


    “巫洵”笑笑,“是我耽误长兄过礼了。我不慎掉入沉渊,幸有同伴相互扶持,才能得见天日。”


    “大爷知道您平安回来了,一定很高兴,您快跟我们回去吧!”


    九尾赤狐绷着表情,极为克制地道了一声“好。”


    慕时时不时瞥他一眼,生怕他没忍住笑出声。他和巫洵的性子可谓天差地别,装起来着实辛苦。


    一想到待会儿要见巫燕,她期待之中又有些抗拒。百闻不如一见,阿怜曾无数次跟她提起这位“燕郎”,她对其人着实有些好奇,这人到底有何本事,能让死在他手底下的人对他念念不忘。


    另外,巫洵这些年也算忍辱负重,靠自己的本事成了巫燕的左膀右臂,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出“巫洵”皮下换了人。


    她一路胡思乱想,走向巫家。


    同为传承千年的世家大族,巫家要比越家古朴得多。


    朱红的大门略显斑驳,四面分布的檐柱上雕刻着复杂的纹路,院中的盆景摆放玄妙,整个宅院呈红褐色的神秘色调。


    “阿洵!”


    慕时闻声看去,迎面走来一个着紫衣绣云纹的中年男子,步伐急促却不破坏他儒雅的气质。


    他关切问道:“可有受伤?”


    “让长兄担心了,我没什么事。”


    这便是巫燕,慕时的视线若有似无地从他身上扫过。


    她难免想起阿怜,不知道这家伙现在在哪。


    “没事就好。”


    “既然没事,为何你不早些回来?”冷厉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好好的喜事,差点让你添了晦气。”


    这话难听得很,却没人反驳。


    “家主。”巫燕带头行礼。


    “巫洵”看着拄拐而来的沧桑老者鼻孔出气,行礼的手势摆了出来,腰却弯不下去。


    老者轻嗤,“怎么,几日不见,脾气见长?”


    慕时轻咳提醒,被九尾赤狐回头剐了一眼。仿佛在说,让我给他行礼,不如现在就拼个你死我活。


    “其实……”她无奈出声,“巫兄腰上和腿上都有伤,刚刚怕兄长担心,所以才没说。”


    老者并不体恤,“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跟你爹一样没用。”


    “巫洵”低着头,像是乖乖停训,实则白眼翻了一个又一个。


    慕时不敢想象,真正的巫洵听到这种话,还要陪着笑脸,言行恭敬。


    “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还有没有规矩了。”老者冷哼,似不愿与他们多说,“他既然回来了,便早些迎新娘进门,早点跟天炙城那边交待。”


    “是。”巫燕垂首应下。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老者一离开,他又回头安慰道:“你别放心上。”


    “嗯。”九尾赤狐极不情愿地扯出笑容,“确实是我耽误长兄大婚了。”


    巫燕哭笑不得,“若不是要替我迎亲,你根本不会遇到危险。真算起来,是我对不起你。”


    “为兄长效劳是我分内之事。”


    慕时见他从容对答,心里松了口气。不愧是活了几千年的老狐狸,除了有点小脾气,还是挺靠谱的。


    “这两位是我在天炙城认识的朋友,因为和大嫂有交情,所以一同来了临疆。这次也是多亏了他们,我才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巫燕这才打量他们,慕时行了一礼,闻人鹤微微颔首。


    “既是贵客,自然要好生招待。”他招了招手,唤来侍女,“给两位贵客安排房间和吃食,不可怠慢。”


    他又对“巫洵”道:“你们定然累了,都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不知是不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虽然进入巫家很顺利,但慕时心中总是不安。


    接下来该找到阿怜,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她刚在巫家给她安排的房间里坐下,侍女便带着闻人鹤推门而入。


    “少爷交待,要将二位安排在一起,且不允许我们打扰。二位若有需要,喊我们一声便是。”


    慕时:“……”


    侍女一走,闻人鹤便不咸不淡地问:“前辈对我们的关系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嗯。”慕时故作镇定,但目光躲闪道:“或许是前辈独具慧眼,看出了师兄暗恋我吧。”


    闻人鹤:“……”


    “又犯病。”他别过脸,不想过多地让她看到自己的神态。


    “也好,反正你也不睡觉,就近在旁守着,我能睡得安心些。”


    闻人鹤微微不满地轻哼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慕时的眼睛滴溜滴溜转,“你……要是没事的话,等天黑陪我去探探,那个巫燕住的,叫沁园的院子呗。”


    巫燕是未来的巫家家主,他的院子外人不能进,甚至整个巫家能自由出入的人都屈指可数。


    她想要找到阿怜的尸身,需得早做准备,自然要先弄清楚可能遇到的障碍都是些什么。


    闻人鹤淡淡瞥她一眼,“求我。”


    “求你。”她中气十足道,语气更像是命令,没有半分做小伏低的自觉。


    闻人鹤:“……”


    真是欠了她的。


    *


    入夜,贴着院墙谨慎前行,躲开路过的侍女和巡逻的守卫,慕时很容易就找到了沁园所在。


    但止步于外。


    淡淡的竹子清香往外蔓延,他们抬头可见里边高过院墙的小片竹林。


    本欲翻墙而过,但恰好遇上巫燕回来,两人便躲在拐角稍作等待。


    慕时露出半只眼睛,视线紧紧跟随他,发现他跨过门槛时,像是人跌进了湖面,他走过之处,泛起涟漪。


    待他走过片刻,“水面”又恢复平静。


    “有阵法。”


    不等慕时问,闻人鹤便已感知到。


    “整个院子都有,有人进去,进去几个人,布阵者都能知道。”


    “那我们偷偷进去肯定会被发现咯。”


    闻人鹤点了点头。


    慕时不解,“埋了尸体的院子别人还不乐意进呢,他还这么费力气防着,这里头到底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在心底思量,若想知道里面布局,她用天眼就可以了。天眼面前,百丈之内无遮挡。


    但能看见的只是表面的东西,她怕只怕里头有机关什么的。如今偷着进不去,只能明着来了。


    “既然师姐不想来,我替她拜堂入洞房好了。”


    能正大光明进去的,只能是新娘了。


    “你?”闻人鹤眉头紧锁。


    慕时晃了晃手,粉色的宝石手链莹莹生辉。


    “有同心蛊在,师姐杀不了他。有巫家压制境界的镇宅法宝在,别说五师兄了,哪怕是你都敌不过他。不就只剩我,法器又不会被压制,我的胜算应当比你们都大。”


    “想都别想。”他一口否决。


    慕时斜眼看他,“为什么?”


    “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吗?”


    “你说话真难听。”她捂了捂耳朵表示抗议,“你就不能对我多些信任吗?前辈给我留了护身符,就算我不能成功也能跑。”


    闻人鹤藏在袖下的手捏紧,“可是在此之前还要拜堂。”


    “拜堂怎么了?我演技肯定比前辈好,绝不可能露馅。”她自信道。


    “可……”


    “走了。”慕时打断他的话,“就这么定了,明日再找前辈商量一些细节。我帮他救治了上百只同族,危急时候他肯定会帮我的。堂堂九尾赤狐坐镇,有什么不能的?”


    她拽着闻人鹤往回走,“回去睡觉了。”


    回去先将里边的布局看清楚,她心里计划着。


    闻人鹤几次张嘴都没说出话来。


    像出去时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房间,慕时还没进门就看到了窗边飘荡的阿怜,惊喜地加快了脚步。


    正欲问她哪去了,想起师兄还在身边,又抿起了嘴。


    阿怜绕着她飘了三圈,“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还以为你路上出事了,到处跟鬼打听,看有没有谁见过你。”


    慕时背对着闻人鹤,无声道:“有些事情耽搁了,你还顺利吗?”


    阿怜也会辨认口型,絮絮叨叨道:“临疆的鬼多,巡逻的无常也多,我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才进来的……”


    这样交流跟做贼似的,慕时爬上床,拉下床帘。


    闻人鹤微怔。


    “我要换衣服。”她一本正经道。


    平日里没那么见外,她突然拉帘子难免让他感到奇怪,于是她便找了这个借口。


    可闻人鹤依旧满腹狐疑。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们到哪一步了?”阿怜挡在她眼前问。


    慕时白她一眼,她这七窍出血的模样配上意味深长的表情,实在是诡异。


    闻人鹤坐在太师椅上,隔着纱帘,能看清她的轮廓。


    慕时知道他在看自己,也猜得到他多半不信她随口说出的借口,八成以为她在胡说八道。


    迟疑良久,她扯下腰间系带,动作缓慢地撩下自己的裙衫。


    刚滑至肩头,他便挪开眼,垂眸盯着地面。


    慕时轻笑,绿色的眼睛看清了他泛红的耳。


    ……


    一整夜,他都没有再抬头。


    第32章 粉色蘑菇


    临近晌午,慕时才从被褥里揉着眼睛爬出来,掀开床帘,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的人已不知去向。


    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了会儿呆,正欲起身的时候,房门被无声推开。


    端着吃食走进的闻人鹤淡淡瞥了她一眼,见她身上还是昨天那件茶白衣裙,转头轻哼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你去哪了?”慕时慢腾腾走过来,自然在桌前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的吃食靠近。还轻轻拍了拍桌面,示意他放这里。


    闻人鹤顿住,“你倒是自觉。”


    “啊?”她看起来还有些没睡醒,“你又不吃东西,难道不是给我的吗?”


    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外面的侍女送过来三次了,见你没醒又不敢打扰,我见她们辛苦才拿进来的。”


    “哦。”


    慕时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然后自己动手从他手里接过托盘。


    闻人鹤状似无意地扫视过她的脸,在旁坐下。


    在一块待的时间久了,有些事情他不想知道也已经知道。比如她的睡觉时间要从她停止在床上翻来覆去算起,睡得安稳的时候,大概四个时辰后会醒来,全程睡得跟死了一样,醒来后活蹦乱跳的。


    不安稳的时候,隔个一会儿就会像受惊一样动弹一下,两三个时辰就会醒来,睁眼后蔫巴巴的。


    像现在一样。


    见她情绪低落,闻人鹤犹豫良久,还是问道:“你怎么了?”


    慕时想起昨夜和阿怜聊着聊着……算是不欢而散。


    她昨日坦言道:“我要杀巫燕。”


    阿怜愣了片刻,不确定地问:“你要杀他?”


    “顺便给你报仇,不好吗?”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阿怜又沉默了,跪坐在她身边,许久才吐出三个字,“没必要。”


    慕时叹了口气,又看到她扭扭捏捏地问:“你是为了取我的蛊,才要杀他的吗?”


    慕时白了她一眼,如实相告,“是他自己下作,给我师姐下同心蛊,我必须要杀他。”


    待她将来龙去脉说清楚,阿怜似感叹般道:“他也是为了联姻,身为世家长子,迫不得已才如此。”


    慕时:“……”


    如鲠在喉。


    阿怜不死心,反复问:“非得杀他吗?”


    慕时甚至怀疑,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肯定答案,能让她们的关系破裂。


    但她还是坚定地点头。


    阿怜没有说别的,只是缩在床的角落里,抱膝发呆。


    她不抬头看,慕时也没法跟她说什么。晚上也不知什么时候,她就离开了。


    “师兄。”慕时抬眼,唤了一声。


    闻人鹤看过来,等着她的下文。


    可她欲言又止,纠结良久,只道:“没什么。”


    闻人鹤垂眸,“不想跟我说就别叫我。”


    慕时:“……”


    她蓦然莞尔,“师兄!师兄!”


    闻人鹤似有些不耐烦,转身就走。


    只是刚刚跨过门槛,她便饭都不吃了追出来,跳上他的背,在他耳边上放肆挑衅。


    “师兄,闻人鹤!师兄!”


    “你……”


    他听到了慕时的欢快的低笑声。


    这就又高兴了?真是莫名其妙。


    “你又来!赶紧下来!被人看到像什么话!”


    迎面走来的侍女连忙退避,不敢打搅。


    慕时大大方方扬手跟她打了个招呼,紧接着胳膊又牢牢环在他脖颈间。


    “我不管,我就要叫你,就要你背我。”她蛮横道,“师兄!师兄!师兄!”


    闻人鹤:“……”


    “师兄……”


    慕时趴在他肩头,手心攥着他的辫子,指尖拨弄尾部的空心铃铛,专心惹他“气恼”,暂时忘记其他。


    *


    完婚之日定在了明日,所以今日便要做好所有的准备。


    慕时拉着闻人鹤找来时,“巫洵”遣走了其他人,独自在房中享受着美酒佳肴,悠哉悠哉。


    进屋的第一眼,慕时便瞧见了窗台惹眼的鸢尾花,开得是如此美丽又温柔。


    “原来世家关起来都过的这种好日子,难怪个个都要延续家族荣耀呢。”九尾赤狐捏着葡萄感叹道。


    慕时回过神,“你扮演的这个人,可不会像你现在这样没规没矩。”


    “我这不是已经把人都支走了吗?”


    九尾赤狐在躺椅上懒洋洋地摇晃着,“我昨日想清楚了,报复巫家最好的方式,就是在他们不知不觉的时候蚕食他们。巫洵之前的计划就挺好的,待我替他成为巫家家主,掌控巫家大权,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慕时微怔,有巫家镇宅之宝在,九尾赤狐再强也毁不了巫家根基。但此番顶替身份潜入,她莫不是给整个巫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你对巫家,就这么恨?”


    九尾赤狐依旧笑着,不紧不慢地剥着葡萄,眸光却冷漠了许多。


    “如何能不恨呢?”他轻语。


    “什么?”慕时并未听清。


    九尾赤狐抬头看她,目光深邃得不像他。


    他曾经爱上一个和她一样水灵的越家姑娘,因为与妖相爱,养尊处优的越家大小姐被族谱划名,赶出家门。


    当时他虽然还只是六尾赤狐,但也是世间少有,遭人觊觎。


    他们互许终生,想要在临疆,在那间小屋相伴余生。可是,还不到一个月,就遭到巫家围杀。


    那日,死的本该是他……


    “我说,心慈手软,只会后患无穷。”


    他一本正经道:“他们巫家若有这样的好机会能涮了我,他们巫家哪个能放过?”


    也是,慕时点点头。


    “所以你们准备谁去刺杀巫燕?待你们得手,我便用巫洵的势力制造出混乱,最后抓了你们立威。待我掌控巫家,再偷偷放你们走,如此,是不是非常完美?”


    九尾赤狐笑容满足,像是已经看到了顺利执行计划的结果。


    “我去!”慕时冲他挑眉。


    “你……”九尾赤狐眼皮跳了跳,遭到她眼神威胁,“你也行吧。”


    闻人鹤不可置信地望了过来,“你真敢让她去?”


    不等慕时张牙舞爪地反驳,九尾赤狐先反问道:“除了她还能有谁?”


    他掸掸袖子,煞有其事,“你又不像我这般优秀,能用千层幻术变换容貌。虽说新娘有红盖头遮面,但总不能站过去人比新郎都高吧,你装不了,不就只有她了吗?”


    闻人鹤:“……”


    “她废是废了点,但有法宝和护身符,也不是不能……”


    慕时皮笑肉不笑,“谁废了?”


    九尾赤狐权当没听见,拍了拍闻人鹤的肩膀,继续道:“你就放心吧,我在她手上画的护身符,无论她在什么地方,落入何种境地,只要催动符纹,就能被我的妖力送回林中竹屋。”


    慕时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金色的符纹隐于皮肤之下。


    若论实力,世间强者,九尾赤狐可排进前十。他如此保证,还是有可信度的。


    *


    慕时和闻人鹤本要离开巫家去找师姐,半道遇上十数侍女捧着各种盖着红布的东西往沁园去。


    她顺嘴问道:“这都是给新娘准备的?”


    领头未拿东西的侍女指挥其他人有序走后,才回过头来回答她的问题。


    “明日大婚,沁园又要迎新的女主子了。给新夫人准备的东西早早就备好了,这些是大爷今夜用来祭拜前面两位夫人的。”


    慕时认识这个侍女,是为数不多能自由出入沁园的人之一。


    能得巫燕如此信任,知道的肯定也多。


    侍女望向沁园的方向,“我们大爷是最重感情的人,对谁都好。对死去的人都是如此用心,慕姑娘完全不用担心他会对新夫人不好。”


    送东西的人不止一批,又有十几个侍女捧着各种东西从慕时身边走过。


    “这么多,都是什么?”她好奇问。


    “都是先夫人喜欢的。”领头侍女知无不尽道,“前头那位夫人爱花,大爷便为她寻尽百花。早早离开的第一位夫人爱美,大爷便为她做穿不完的新衣裳,戴不完的新首饰。当年夫人下葬,穿的就是大爷耗费心血为其制作的百鸟裙。”


    慕时眉头轻蹙,她平常看到的阿怜便是其下葬的模样,虽然穿着打扮的确漂亮,但也是简单的漂亮,连脸都没擦干净,何谈什么百鸟裙。


    这巫家大爷,还真是爱名声。


    可是这种名声要了有何用?


    “慕姑娘可是要出门去寻我们新夫人?”


    “是。”


    侍女笑道:“新夫人远嫁而来,难免心情忐忑,有姑娘这样亲近的人相伴定能好些。我厚着脸皮,请姑娘千万要为我们大爷说些好话。”


    慕时礼貌应下,“一定。”


    见她偶有失神,侍女离开后,一旁的闻人鹤才问道:“你怎么了?”


    “我……”慕时停顿片刻,抚上自己的衣角,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想起来,自己好久没买新衣服了。”


    闻人鹤:“……”


    他就多嘴问。


    慕时忍俊不禁,迈着轻快的步子继续往外走。


    多日不见,又一波三折,临近婚期,慕时以为师姐定要焦虑得吃不好睡不好。


    到了她暂居的寺庙一看,果然如此,师姐把自己单独关在房间里,不许别人靠近,也将吃食拒之门外。


    可推门而入,屋内飘香,煮至沸腾的汤锅冒着热气,模糊了鹿见汐和褚今今的脸。


    寺庙不可食荤,两人硬是用素菜摆出了“满汉全席”,可谓壮观。


    “你们终于来了!”鹿见汐没舍得放下筷子,“快来坐,临疆的野菜种类特别多,随便用水烫烫都非常好吃,今今挖了一下午呢!”


    慕时怀疑地走近,“你们确定这些都能吃吗?”


    “我都是照书挖的。”


    褚今今将手边一本破旧的册子举过头顶,方便他们看到上面的几个大字——临疆野菜大全。


    “还有这种东西。”慕时拿过,随手翻了翻。


    临疆水土养花养草,即便她熟识草药,也有许多认不出来的。就这眼前的二十多种野菜和蘑菇,她就有半数叫不出名字。


    “来!”鹿见汐先喂了她一口,又将筷子塞她手里,随后期待地问:“好吃吗?”


    慕时眼睛一亮,忙不迭坐下,主动拿起了碗。


    “尝尝这个像云朵的蘑菇,特别鲜!”


    “还有这个像小人的蘑菇,口感居然是脆的!”


    “山上的蘑菇特别多,红的黄的绿的,不仅好吃还好看!”


    鹿见汐和褚今今轮流推荐着,恨不得一嘴吃个遍。


    闻人鹤冷漠的脸被汤锅升起的热气挡去,在他们三个其乐融融的氛围里,冷不丁问:“你们还记得明天有什么重要事吗?”


    “明天就算有天大的事,今天也要吃饭啊。”鹿见汐乐呵呵道,“而且,天塌下来不都有师兄你担着吗?”


    “对啊!”褚今今附和道,摇头晃脑的,“师兄你不吃东西,享受不到这样的美味,真是太可惜了!”


    闻人鹤皱起眉头,觉得有些不对劲。


    “别吃!”他忽然打掉慕时捧起的碗。


    不过为时已晚,慕时已经喝下半碗清甜的蘑菇汤,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下嘴唇。


    刺耳的碗碎声并未引起另外两个人的注意,他们专注瓜分着锅里刚刚烫熟的菜。


    “怎么了?”慕时侧目问。


    闻人鹤心中狐疑,掌心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看了一会儿,不耐烦地将其摁下,“你干嘛?”


    好像没什么问题,闻人鹤不放心,又掐上她的脸,用力拉扯。


    “疼啊!”慕时一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掐他的胳膊当回敬,“你好莫名其妙!”


    “你不觉得他们很反常吗?”


    慕时回头将两人打量,他们不过是在很认真的吃菜喝汤而已。


    “哪里奇怪了,这些临**有的蘑菇和野菜真的很美味。像你这种拒美食于千里之外的人是不会懂的,真论起来,你才比较奇怪呢。”


    闻人鹤将信将疑。


    “算了,不吃了,兴致都被你破坏了!”慕时责怪地瞪了他一眼,“我还是先办正事吧。”


    她拉了拉鹿见汐的袖子,“师姐,明日我替你上花轿。你明天要穿的衣服是哪件,我先试试合不合身,免得在这种小事上露馅。”


    “好好好,就在屏风后面,你自己去试吧。”鹿见汐的注意力始终在锅里,头都没抬。


    慕时也没在意,径直往屏风后去。


    闻人鹤见她一切正常,便也没再多疑,坐下等待。他静静盯着另外两个吃菜嚼蘑菇,心里逐渐只剩一个念头,真有那么好吃吗?


    “哈!”褚今今将一碗蘑菇汤一口喝到底,闭上眼畅快地长舒了一口气。


    再睁眼却见蘑菇掉到了地上,他赶紧捡起来,嘴里嘟嘟囔囔,“怎么能浪费呢?”


    闻人鹤眼睁睁看着他捡起地上的碎碗瓷片,用袖子擦了擦,然后送进了嘴里。


    “你干什么!”


    褚今今嚼着碎瓷片,面目狰狞,“好吃,就是有点难咽,还有点喇嗓子。”


    “吐了!”


    “咳咳咳!”


    闻人鹤一掌拍在他后背,强行让他吐了出来。


    褚今今伏地猛咳,对自己嘴里划伤毫无知觉,缓过来便质问:“你干什么?这么好吃的蘑菇怎么能浪费呢?”


    “那是碎瓷片。”


    “嗷呜!”


    闻人鹤闻声看去,只见鹿见汐努力地啃着筷子。


    她没啃下来便嗦了嗦,还感叹,“好长的蘑菇啊!”


    说罢,便仰起头,张大嘴,要一口吞下。


    在她要拿筷子硬戳进食管之前,闻人鹤“嘭!”一下将她的手打掉。


    筷子落地,她茫然地低头去找,“我的蘑菇呢?”


    闻人鹤现在能确定,不是自己多疑,是他们确实不对劲了。


    “醒醒!你们醒醒!”


    这句话引得鹿见汐和褚今今两个人都看了过来,他们两个脸上的呆滞一模一样,甚至动作和语气都极为相似。


    他们看着闻人鹤,忽然眼冒金光地兴奋道:“好大的蘑菇!”


    闻人鹤:“?”


    眼看他们扑了过来,他“砰”“砰”两个手刀,利落地将其打晕。


    想起还有一个,他连忙走过去,又匆匆在屏风前止步。


    “慕时?”


    “外面什么动静?”她疑惑的声音传了出来。


    闻人鹤听她语气寻常,暂时松了口气,“阿汐和今今可能吃野菜吃出了幻觉,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慕时说着走了出来,“我能有什么事。”


    闻人鹤愣住。


    她身披红、金两色相辅相成的嫁衣,犹如将朝阳穿在了身上,明媚夺目。


    整个屋子都好像亮堂了许多。


    “好看吗?”


    她原地转了一圈,裙摆轻扬。


    没听到他的答复,她又笑盈盈地问了第二遍,“师兄,我好看吗?”


    “嗯。”他垂眸,低声道:“还行。”


    “就只是还行吗?”


    慕时不满地朝他走近,可越走近,发现他越像……蘑菇?


    她晃了晃脑袋,眼前顿时变幻,大大小小,全是蘑菇。


    “好多。”她惊讶地嘟囔。


    “什么?”


    闻人鹤眼看她走到了自己面前,她抬起手,戳了戳他的脸。


    “你该不会也……”他哭笑不得,见她双眼逐渐涣散,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但他没有躲开。


    慕时睁大了眼睛,目光下移,食指跟随,点上他的唇瓣。


    闻人鹤霎时僵住,唇上凉凉的触感令他大脑空白。


    紧接着听见她嘀咕:“粉色的……”


    慕时模样天真,忽而惊喜道:“粉色的蘑菇!”


    闻人鹤:“……”


    果然。


    他默默在她身后抬起手,对准她的脖颈,欲一起打昏。


    只是四目相对时,她眨了眨纯然的眼睛,导致他迟迟没有下手。


    直到她忽然生扑,他下意识掐住了她的后颈,在唇瓣只剩咫尺距离的时候摁住了她。


    没咬到,慕时片刻都没有气馁,锲而不舍地往前凑。像是顶级珍馐摆在眼前,错过便永失机会,因此无比努力。


    她“嗷嗷……”往前咬,但总是差一点,被他掐得死死的。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近在眼前就是吃不到,慕时感觉自己被命运扼住了喉咙。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不就一口蘑菇吗?她还没有吃过粉色的蘑菇呢,让她尝尝怎么了,老天爷可真是小气鬼。


    她慢慢流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干嘛?”闻人鹤被她的模样逗笑,“还想尝一尝啊。”


    “不可以的,笨蛋。”


    第33章 苦衷


    屋里一片狼藉,昏迷的三人睡得横七竖八。


    唯一清醒的闻人鹤盘腿坐在窗户下,借清晨的光翻阅着《临疆野菜大全》。


    他只有一只手可用,另一条胳膊被酣睡的慕时紧紧抱着,原本冷白的手上不下十个完整的红色牙印。


    慕时迷糊睁眼时,看到的是他随手翻的一页蘑菇介绍。


    迷瞪菇,味鲜甜,易上瘾,且致幻。


    她眯起眼不动声色,努力回想,但只记得昨日见满屋子都是蘑菇,想吃却怎么都吃不到。


    屋里静悄悄的,她没敢出声,偷偷抬头,正好撞上闻人鹤垂眸,顿时被吓一激灵。


    “你你你……”慕时赶紧松开他,还往后挪了半步,结结巴巴,“你干什么?”


    闻人鹤轻嗤,“这话该问你自己吧。”


    他抬起自己满是齿痕的手,“你知道你自己干了什么吗?”


    慕时抿了抿嘴,迟疑问:“我咬的?”


    “那不然是狗吗?”


    片面之词不可信,慕时有理由质疑,“你不会躲吗?”


    “还怪上我了?”闻人鹤不可置信,“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犟吗?不给咬就哭,黏着我哼哼唧唧两三个时辰一滴眼泪都没有。”


    慕时:“……”


    怎么可能?


    “你不要以为我想不起来,你就可以胡说八道。”她挺直腰杆,给自己添足底气,“我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


    “证据都……”


    闻人鹤还没说完,她便随手施个治愈术将他手上痕迹消得一干二净。


    还得意反问:“证据在哪?”


    “呵。”闻人鹤不紧不慢地转了转腕骨。


    突然上手,掐中她的脸,“谁无赖得过你?”


    “没理了你就动粗,你……”慕时忿忿,反抗未果,“哪有你这么当师兄的!”


    “砰砰。”外面传来敲门声。


    闻人鹤立马捂住她的嘴,低声提醒,“来人了。”


    “小姐,该梳洗上花轿了。”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慕时眨了两下眼替代点头,闻人鹤才撤回手。


    她清了清嗓子,回应外面道:“知道了,我自己来,你们就在外面等着吧。”


    外面的侍女有些为难,“您确定自己来?”


    “还要我说第二遍吗?”


    “不敢。”


    纵然疑虑,侍女也只在外头等候。


    慕时蹑手蹑脚去摇醒睡得乱七八糟的师姐和五师兄,在两人睁眼后捂住他们的嘴且摇了摇头,指了指外面。


    两人懵了一会儿便都反应了过来。


    “盖头,红盖头在哪?”


    反正都是要被遮住,慕时懒得过多装扮,几人在屋中翻找丢失的红盖头,不能被外面听见,动作都小心翼翼。


    最终闻人鹤在桌底下找到了它,施了清洁术才让它恢复原来样貌。


    他递过去,慕时压低声音,“给我带上呀!”


    “你自己没手?”


    慕时一本正经,“新娘子出嫁,不都是家人给盖盖头,哪有自己戴的。师兄论起来,辈分是哥哥,身份上也匹配。”


    “你当自己真成亲?”闻人鹤见她认真,气不打一出来,“谁是你哥哥!”


    “你还不乐意了,有我这样的妹妹你该偷着乐才是。”慕时嘀咕着,从他手里抽走了盖头,自己随意盖上。


    隔着红纱对视,闻人鹤似是嫌恶的别开视线。


    “一大早就生气,脾气真差。”慕时挽着师姐的胳膊诽谤道。


    鹿见汐忍不住笑了,拍拍她的手以做安慰,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随行的侍女是天炙城城主临时安排的,与师姐并不熟悉,慕时遮了脸,她们根本认不出来,只是尽职尽责地将她扶上花轿。


    独自坐在花轿里,感觉到已经启程,慕时忍不住掀开盖头偷看外面。


    却被阿怜陡然放大的脸吓到差点叫出来。


    突然的震动让花轿停了下来,侍女扬声问:“小姐,您怎么了?”


    “无事。”


    花轿这才晃晃悠悠重新往巫家去。


    “你是要提前吓死我,来阻止我杀你的燕郎吗?”


    若非摸不着她,慕时真想揪着她揍一顿。


    阿怜浑然不觉,板板正正在她身边坐下,“拜堂可是大事,虽在你心上是假的,但拜过的天地是真的。你如此行事,你师兄不介意吗?”


    慕时愣住,“你都说他只是我师兄了,能介意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了,他喜欢你?”


    “你少跟我扯那些乱七八糟的。”慕时嫌弃地瞥她一眼,“你都能觉得一个杀过你的人喜欢你,我还能信你的鬼话?”


    阿怜不服气地瞪她,又很快心虚得耷拉下脑袋。


    “你昨天去哪了?”慕时直白问道,“现在来找我又想干什么?”


    “我昨日在沁园。”她老实道。


    慕时皱眉,看来沁园那个阵法对鬼魂是无用的。


    “燕郎知我爱打扮,昨日烧了许多衣裳首饰给我。”


    她说起此事,脸上洋溢幸福,“仔细想想,他当初也是不得已。他身为世家长子,理应承担家族重任,我与他是云泥之别,他岂能真的和我这样身如浮萍的孤女厮守终生。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我的存在是污点。他明明可以彻底抹去我的存在,但还是给了我名分,向全天下的人宣称我才是他的第一个妻子。”


    慕时冷笑,“那全天下人知道你叫什么吗?”


    连他的血亲都不知道。


    阿怜充耳不闻,“他能为我做到这个份上,我已经很满足了。”


    “哦。”


    “只可惜,虽占着他发妻的名头,却没有真的拜堂成亲过。”


    慕时眼皮跳了跳,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所以呢?”


    “既然这个堂非拜不可,你又不愿意,不如……”


    “你醒醒吧!”慕时说完连忙捂住嘴,差点忘了自己在花轿上,“你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你怎么敢相信一个连脸都不给你擦干净的男人会真的爱过你?”


    阿怜不再像从前一样拼命反驳,而是楚楚可怜地望着她,“求你了。”


    慕时:“……”


    半刻钟后,慕时飘荡在空中,叉腰恶狠狠道:“不许用我的身体做奇怪的事情!”


    在她躯体里的阿怜用她的脸重重点头,“拜完堂我就出来,这是你的身体,你有优先权,想拿回去随时的。”


    慕时心里没底,又无可奈何。


    “你不要乱飘,免得碰上无常,他们会抓你的。”


    “知道了。”


    慕时钻出花轿,在假扮侍女的师姐身边转了一圈,没有引起她丝毫反应。


    “师姐!”慕时大声喊,惊不起半点动静。


    她逐渐找到乐趣,先送亲队伍一步飘向巫家,去找没有跟随队伍,独自先去巫家伺机而动的师兄。


    谁知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她找了快半个时辰,才在来巫家观礼的宾客里找到他。


    来观礼的都是贵人,慕时见到了几个似曾相识的面孔,她大概是在世家大典上见过。钟离家的,阴山家的,褚家的,墨家的……


    她在礼薄上看过,除了世家的人,其他的都来自仙门百家。


    一一看过,发现越家送了礼,却没有来人。


    慕时飘回师兄身边,对他拳打脚踢外加扮鬼脸,他都没有半点反应。


    新郎新娘即将入场,他盯着门口,满脸冷峻。


    “我怎么好像哪里见过你。”端着酒杯的橙衣女子走近,蹙眉冥思苦想,“可就是想不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闻人鹤淡淡瞥她一眼,“没见过。”


    “怎么会,我一定见过你,你说,你叫什么,从哪来?”


    慕时:“……”


    好熟悉的套话方式。


    这个女子她认得,世家第二滕玉氏,滕玉棋。其母滕玉姣与她的母亲交好,曾借住越家养病,见女儿与她同龄,或可为伴,便一起带了过来。


    慕时记得,滕玉婶婶与母亲截然不同,雷厉风行,对女儿管教极其严厉。她和滕玉棋见她就跟猫见老鼠一样,打心里边畏惧。


    三年前,滕玉婶婶在滕玉氏一众男子中脱颖而出,坐上滕玉氏家主之位,并一手稳固滕玉氏地位,将家族拉到了世家第二。


    作为其悉心管教的女儿,滕玉棋却与她截然不同。


    遇到好看的男子便是刚刚那套说辞,一个字都没变。


    慕时卡在她和师兄中间,但透明的,不起作用。


    “板着脸做甚?”她轻笑,“就算之前没见过,也是可以一起喝一杯的嘛。”


    闻人鹤并不理会。


    此时新郎新娘牵着红绸,迈过了门槛。


    “你这什么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抢婚的。”


    滕玉棋凑近调笑道:“你莫不是喜欢人家新娘子?”


    慕时睁大眼睛,也看向他的脸。


    闻人鹤神色不愉,眼看着新人就要一拜天地了,他转身走了。


    “模样虽好,但脾气太差。”滕玉棋晃着酒杯,摇了摇头。


    没意思,慕时心想,当鬼可真没意思,什么都只能干看着。


    她飘回阿怜身边,只等礼成便拿回身体。


    她默默注视,阿怜似乎有些紧张,攥紧红绸,每一个动作都很僵硬。


    反观巫燕,从容不迫,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容,温柔地引导着。


    “不用怕。”他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安抚着。


    阿怜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鬓边因为羞涩而染红。


    慕时叹气,这傻子就算重新活一遍,八成还是同样的结局。


    她又看了一眼人群的滕玉棋,那家伙对男女之情从不走心,现在已经换了目标重新撩过,惹得人家男子面红耳赤。


    天地造物,竟能将人分得如此截然不同。


    “礼成!”


    人群中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恭贺声。


    慕时回过神,冲向自己身体,但被弹了回来,一阵头晕目眩。


    她懵了一会儿,再次尝试,依旧如此。


    巫燕身为新郎要留下来招待客人,新娘则被下人拥簇着送往沁园。


    慕时跟上去,心里安慰自己,有盖头遮着,阿怜看不见她,等进了沁园再换回来也一样。


    沁园闲人免进,哪怕是新娘的随身侍女,也要在安顿好新娘后退出来。


    招待宾客的前厅热闹非凡,巫燕逐个敬酒,“巫洵”陪在侧为他添酒。


    “恭喜啊,又又又抱得美人归。”


    这声祝贺颇为刺耳,巫燕看去,是钟离氏的少主钟离陌。


    这个桌上,还有滕玉氏家主独女滕玉棋,西陵氏剑道第一西陵桥。


    以巫家现在处境,都不可轻易得罪。巫燕笑着装傻道:“多谢。”


    接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钟离陌同样饮尽杯中酒,眼神依旧戏谑,但适可而止,没有再出言挑衅。


    巫燕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忽然察觉不对。


    借着缓酒劲的工夫,在门后召见下属。


    “为何多了一个人?”


    除开引路的自己人,加上新娘和她的贴身侍女,一共四个人,可他却感觉到有五个人进入沁园。


    下属如实道:“夫人的侍女在门口摔了一跤,从台阶上滚了下去,此人进了两次。”


    巫燕放下疑心,“下去吧,看好夫人,让她好生待在房中,不要乱走动。”


    “是。”


    沁园内,新房里挂满红绸,喜气洋洋。


    侍女退下后,只剩新娘独自坐在红帐后。


    “阿怜!阿怜!”慕时叫唤着。


    可惜她不是实体,揭不下红盖头。阿怜却跟石化了般,端坐在满是花生桂圆的软床上。


    “别装了!”慕时贴着她的耳朵大喊。


    游魂状态下,对方不配合,她所做一切都是徒劳。


    她再度尝试冲撞,想要抢回自己的身躯,但总是被弹回来,好似她才是那个侵入者。


    红盖头下的阿怜紧闭双眼,攥紧双手,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慕时气愤不已,叉腰在旁生闷气。


    忽觉阴风阵阵,她一哆嗦。


    鬼魂还会冷?慕时抱紧自己,环顾四面。


    透过敞开的半扇窗户,她看见了手持锁链的无脚飘行黑衣人。


    那便是人间巡逻,逮捕游魂的无常。


    “我运气这么差?”慕时自言自语,缩到角落里。


    她斜眼偷窥,那无常好似知道自己的准确位置一般,径直朝她走来。


    若他进了这间屋子,她岂不是要被瓮中捉鳖?


    慕时心里着急,左右为难。看那无常的步伐,铁定是会进屋的。


    跑!


    她从另一边风风火火溜出去,想要寻个安全的地方暂时躲起来。


    结果出来就倒吸一口凉气,第二只无常与她面对面,就差贴上脸。


    “救命!”慕时疯狂逃窜,“救命!师兄救命!前辈救命!”


    两只无常穷追不舍,她可怜又无助,没有方向一头乱窜。


    ——


    入夜,红烛明明灭灭。


    房门被推开,阿怜肩膀一颤,有些恍惚。


    在红盖头下,她的视线紧紧跟随他的脚下,眼看他站到了自己面前。


    “夫人久等了。”


    阿怜能感受得到,他用玉如意掀开盖头的动作有多温柔。哪怕他已不再年轻,可在她眼里,他与年少时并无二致。


    巫燕挑开盖头,正落入她含情脉脉的眼。


    “慕姑娘?”他惊得差点失了风度。


    阿怜被这称呼叫得清醒了许多,她站起来,眸眼湿润。


    “郎君,你认不出我了吗?”


    巫燕愣住,四目相对,他在她柔情的眼里迷茫着。


    “我们曾一起在沉渊边上看星星,在山林之间搭木屋,你送过我好多好多礼物,你说你要给我一个家。”


    巫燕瞳孔一震,“你……你是……怜儿?”


    阿怜欣喜,他果然没有忘记,“是。”


    巫燕霎时怅然,“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慕姑娘的身体里,你……还肯来见我,你不怪我吗?”


    “我不怪你。”阿怜泪眼婆娑,“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我知道是你父亲逼你的。”


    “怜儿。”巫燕低声唤她,“怜儿。”


    他带着不可置信和怜惜向她走近,抬手要为她拭去眼泪,倾身似要拥她。


    阿怜没有躲闪,等待他的靠近,甚至闭上了眼睛。


    “砰!”


    霸道的剑光从二人之间劈过,巫燕神色一凛,匆忙后退躲避,布置精美的婚床瞬间被劈成了两半。


    闻人鹤等不及,主动现身,将慕时的身躯拉到身后,恼怒呵斥道:“你在干什么,等着他碰你吗?”


    阿怜被突然的变故吓得睁圆了眼,慕时之前可没说过,她的师兄也会在场。


    “闻人公子?”巫燕越来越觉得荒唐,“你怎么会在这里,还……”


    他立刻反应过来,他感受到多一个人进入沁园,根本不是什么侍女摔倒,是有人刻意为之。


    “你潜入我的住所,是想干什么?”


    “要你的命。”


    说时迟那时快,闻人鹤当即出手,与巫燕正面对抗。


    “来人!”巫燕叫唤,但无人前来。


    沁园之外,“巫洵”混淆视听,提早放出消息,大家以为巫燕死了,正一片混乱。


    而沁园之内的人,闻人鹤潜入之时,已经一一处理干净,只剩巫燕。


    巫燕是神游一境,虽不擅打斗,但闻人鹤也不可敌,何况他的境界还受巫家镇宅之宝的压制。原本是慕时先暗算,可她迟迟不出手,还等着人占便宜,他耐不住,只能暴露。


    两人联手或可一战,可“慕时”呆住了,并不帮他。


    闻人鹤心有成算,如若他打不过,牵制便好,等赤狐前辈处理完外面的事,自然会来帮忙。


    谁料……


    “不要打了!”阿怜大喊。


    她用粉衣的戒指抵在自己脖颈间,“我不是慕时,再打,我就杀了她!”


    闻人鹤匆匆回头,被巫燕抓住机会,一掌劈于右肩。


    他滚落在地,脸被擦伤,单膝跪地支起上身,勉强直起腰。


    巫燕并不手软,掷出三把飞刀,扎在他后背穴位,确保他无力再反击。


    闻人鹤死死盯着“慕时”,已经丧失还手的斗志,仿佛感知不到背后鲜血淋漓,“你是谁?”


    “我……是一只在人间飘荡久了的野鬼。”


    阿怜苦笑,“慕时她……被保护得太好了,在家有她爹娘,在外还能有你这样的人为她出生入死。她就是太幸运了,所以才那么容易轻信于人,甚至信任一只鬼。”


    “她人呢?”


    “不知逃到哪里去了。”阿怜泪水涟涟,“我早早将无常引来了,被无常抓到,可是会被带回地府的。”


    闻人鹤怒而起身,“你……”


    “别动!”阿怜急吼道,“若是这副躯体没了,她就算没被无常抓走也活不了!”


    闻人鹤身体僵住,周身戾气加重,却不敢动弹。


    巫燕走近,拿刀横在他脖间。


    “不要!”阿怜慌张道,“燕郎,别杀他!杀了他慕时就不可能会原谅我了!”


    “可是怜儿……”巫燕循循善诱,“他不死,我们今夜如何安然度过,你日后又如何能用这副躯体与我长相厮守呢?”


    “他和慕姑娘,都应该消失在这世上,如此,才不会后患无穷。”


    阿怜愣住。


    他们必须要死,就像……当初的她一样吗?


    她望向巫燕,他用刀抵着别人的狠厉模样,是如此陌生。


    *


    慕时不习惯飘着走,被无常逮到只是时间问题。


    她都没撑过一刻钟,就被两只无常堵得没有退路。


    她耷拉着脑袋,将一切如实相告,寄希望于他们能放她一马。


    无常“咯咯”笑,“你居然连鬼的话都信,你不被骗谁被骗?”


    “她是我朋友。”慕时委屈,“她看着我长大的,陪了我好多年,怎么会骗我。她肯定……肯定是有苦衷。”


    无常摇了摇头,直叹气,“走吧,你阳寿未尽,我们带不走你,你得尽快回到你身体里去。”


    慕时惊喜抬头,“你们不抓我?”


    “抓了活人回去,我们可有大麻烦。”


    慕时跟在他们身后飘,“你们,是不是要去抓她?”


    “难道你觉得,我们不该抓她?”无常反问。


    慕时沉默,遥遥望向巫家。


    “抓回去之后会怎样?投胎转世吗?”


    无常并不像人间传闻里那样恐怖,与她闲聊道:“逃了那么多年,还致使另一人滞留人间,哪能那么容易就放去投胎?至少下个九层地狱,惩罚一番。”


    “致使另一人滞留人间?什么意思?”她追上去问。


    *


    沁园,阿怜跪地,痛苦地捂着心口,“不要杀他,燕郎!不要杀他!这具身体我还没有适应好,还有慕时的残魂在。”


    “蛊,我的蛊。”她嘴里喃喃。


    巫燕快步折回,“长生蛊怎么了?”


    “蛊还在我的尸身里,让它进入这副身躯,我就能完全控制她的身体了。”


    阿怜紧紧抓上他的胳膊,“快,好痛!”


    巫燕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手中结印催动阵法,院子一侧的竹林起了大风,交错的青竹变换位置。


    须臾间,一口棺材呈现眼前。


    “好痛……”阿怜低声叫唤着,仿佛慕时的魂魄真的还在身体里,催发了痛苦。


    巫燕步伐缓慢地走向棺材,用力推开,少女清丽的面庞依旧,甚至七窍流出的血都依旧鲜红。


    “长生蛊,果然还在你身上。”巫燕冷笑一声,回头又着急道:“怜儿!长生蛊在哪?我要怎么帮你?”


    阿怜的脸埋在地上,肩膀一颤一颤,似在哭泣。


    长生蛊、长生蛊……


    “燕郎。”她匍匐在地上,“扶我起来好不好?”


    巫燕的视线扫过尸身,他看不到蛊的存在,只好匆忙折回,横抱起她,带到棺材边。


    阿怜胳膊环在他脖颈间,低声抽泣。


    “怎么了怜儿?快快取蛊,这样你就不疼了。”


    “燕郎……”她语带哭腔,“若没有长生蛊,你还会爱我吗?”


    巫燕讶异,“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死后,血肉已经无法喂养它,它已经饿死了。”


    “什么?”


    “已经没有长生蛊了。”


    巫燕沉默地看着她。


    “燕郎……”


    “砰!”


    巫燕不复之前儒雅的模样,将她丢进了棺材,她的额头撞到棺木,发出巨大的响声。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宁可让蛊死,都不肯把它给我。”


    巫燕笑容嘲讽,“你若是早些把它给我,你就不用死了。为了找到它,我让你命悬一线,可你宁愿带着它去死,都不肯让我看它一眼。我就知道它肯定还在你身上,所以把你的尸身放在眼皮子底下。”


    “你不是爱我吗?为什么不愿意把它给我。”


    “你不要再谎骗我,说根本没有长生蛊,或者它已经死了。已经快二十年了,如果没有长生蛊,你的尸身为何一点变化都没有?”


    阿怜怔怔望着他,从慕时的身体里流出的大颗眼泪滴落在她自己的尸身上。


    “我已经不想再与你虚与委蛇了,把长生蛊给我。”


    巫燕揪起她的衣领,“不给,我就把那个人杀了,把你这副躯体也毁了!”


    阿怜哽咽,“你再抱抱我。”


    她无助道:“你再抱抱我,我就把它给你,好不好?”


    巫燕冷眼看着她,“好。”


    他用蛮力将她拖出棺材,半跪让她靠着。


    阿怜扑上他身,埋在他胸前放声大哭。


    戴着粉衣的手贴上他的后颈。


    “咻!”“嘭!”


    尖针入体,巫燕瞬间化作一滩尸水。


    阿怜还在哭,满身污浊,趴在尸水声哭得泣不成声。


    ……


    忽地一震,无常抽出她的魂魄,慕时钻回身体,连滚带爬跑向睁不开眼的闻人鹤,“师兄!”


    “你怎么样?”慕时摸向他背上飞刀,三把均是法器,轻易取不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闻人鹤艰难地掀开眼皮,口齿不清,“慕时?”


    “是我是我!”


    巫燕已死,她无需留存实力,倾力施展治愈之术。升起漫天绿色萤火,全都注入他身。


    “对不起。”阿怜飘在她身边道。


    可慕时的视线没有落在她身上,看不到她的道歉。


    “对不起。”慕时轻声道,眼泪模糊双眼。


    是她搞砸了,都是因为她。


    “死不了。”闻人鹤有气无力。


    慕时用他的袖子擦了擦眼泪,“我知道。”


    “那你还哭。”伏在她肩上,闻人鹤在她耳边嫌弃道:“不知道这样很烦吗?”


    慕时:“……”


    不想救了。


    她的注意力终于从他身上挪开,看到了两个无常中间夹着的阿怜。


    “对不起。”


    慕时忿忿看着她,不说话。


    “你要的蛊,在我的腹中。”


    “你不是爱他吗?爱到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为什么不把他要的东西给他?”


    阿怜神色呆滞,“因为……给了他,他就没理由爱我了。”


    慕时愣住。


    “你都知道……”她面露茫然,“你知道他不是真心的,你既然都知道……既然都明白,为什么还要……还要……”


    “因为他说他会给我一个家。”


    阿怜眼泪决堤,“我不像你,我被父亲抛弃,母亲憎恨,弟弟嫌恶!还被村民认为是凶兆,被所有人驱赶!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喜欢的不是我,是我这一身适合养蛊的骨血,是我的长生蛊。可骨血是我的,蛊也是我的,他喜欢这些,不就是喜欢我吗?”


    她胡乱抹去自己的眼泪,“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自己蠢,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假的,他的爱是假的,我想要抓住的爱,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可是……假的我也想要。”


    慕时鼻头一酸。


    闻人鹤侧目看她,完全不知她在跟谁说话,却也没有打扰。


    “你要的蛊,剖开我尸身的腹腔,便可以拿到。”


    无常催促着,阿怜只能挑着重点说,“那是巫家血蛊,完全可以改变你的体质。但你毕竟不是巫家人,况且蛊虫本就凶险,你一定要小心。”


    慕时愈发茫然,“你怎么会有巫家血蛊?”


    “不是我的。”她轻描淡写道,“是我腹中的孩子。”


    “什么?”慕时以为自己看错了。


    “快去,我要没时间了。”


    阿怜做着推她的动作,“这是我唯一能够补偿你的,你快去!我若是下了地狱,蛊虫就会死的!”


    “可是……”


    慕时略显木讷,“我若剖开了你的腹,你下次再出现在我床头,不就连肠子都在外面,你想吓死我吗?”


    阿怜呆住,眼前模糊,“我们不会再见了……”


    “呜。”慕时瘪了瘪嘴,“呜!”


    她蓦然放声大哭,直接把闻人鹤吓精神。


    “你……”他不知所措。


    “你快去啊!你不取蛊,怎么变强,怎么保护好自己!”阿怜嘶哑着吼叫,可惜她听不见。


    慕时笨拙地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走向棺材。


    “你干嘛去?”闻人鹤踉踉跄跄跟上她。


    她翻进棺材,阿怜没有跟去,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慕时看到了传说中的百鸟裙,它被放在尸身脚下。准确地说,更像随手丢在那里。


    粗制滥造,只是形似百鸟裙,就像她得到的爱一样,是假的。


    ……


    阿怜没等来自己被开膛破肚,反倒脸上痒痒的。


    从七窍流出的血,连眼泪都洗刷不掉,如今一点一点,被擦干净。


    她哭得更凶了。


    第34章 要抱


    巫家恢复寂静之后,“巫洵”毫不留情地把慕时和闻人鹤两个人当作罪魁祸首关进私牢。


    对外面发生了什么全然不知,不过慕时也无心去想,因为眼前的事情已经足够头疼。


    “你不要生气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她竖起四根手指,诚恳道:“我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轻信任何人!”


    “呵。”闻人鹤听笑了。


    慕时继续卖乖,“我以后除了师兄你,谁都不信。”


    “你说反了吧。”


    “没有!”她信誓旦旦。


    闻人鹤依旧冷着脸。


    “你到底要怎样嘛,要是实在不解气的话,你就……”


    慕时打了个响指,自以为妙极,“你就睡一觉好了,万一梦到我了,我允许你多揍我几顿。”


    闻人鹤:“……”


    一次就哭得跟什么似的,还几次呢。


    慕时紧盯他的脸,他依旧面无表情,找不出丝毫破绽。


    “离我远点。”他冷冰冰道。


    “我好歹给你辛苦治了伤,你至于这样吗?”


    闻人鹤轻嗤,“我还得谢谢你是不是?多亏了你,不然我就没机会受伤了。”


    慕时:“……”


    她站起来挪动,往他对角去,找到这个牢房范围里离他最远的地方。


    “够远了吧。”她嘀嘀咕咕,扒着牢门,将脑袋卡在栅栏中间,背对着他。


    巫家的私牢建在地底,光线不好,视野纯靠沿走廊挂的灯笼。


    慕时的注意被她头顶的灯笼吸引。


    “咣当!”


    陡然出现的半张鬼脸吓得她猛然垂首,脑门磕上栏杆,在寂静幽暗的地牢里,格外刺耳。


    她头晕目眩,脚步踉跄着原地转了一圈。


    闻人鹤震惊回头,“你不至于吧。”


    慕时:“……”


    她缓过劲来,眼前的鬼脸有着硕大的黑眼圈和没有血色的唇,以及千疮百孔的身体。


    被鬼魂发现自己能看到它们,是件很可怕的事。因为它可能召集方圆百里的鬼魂来瞧,这里有个能看见鬼的人。


    不到半刻钟,几十只鬼闻讯而来,围着她转。


    慕时:“……”


    巫家的地牢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鬼?而且死状几乎一模一样。


    她试图装作刚刚只是巧合,其实她根本看不见它们,绷着表情,动作放松。


    大鬼小鬼,男女老少,凑在一起七嘴八舌。


    “她真的看得见我们?”


    “看着不像啊,是不是凑巧。”


    “都抓到这来了,就算现在看不见我们,也很快就和我们一样了。”


    “……”


    慕时依靠它们口型,依稀辨认出一些信息。


    “呀!”她被吓得身体后倾,跌倒在地。


    小鬼们不断往她眼前凑,呲牙咧嘴地试探她。尤其一只顽劣小鬼使劲瞪她,把眼珠子爆了出来。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显然不太够。


    这下彻底暴露,她只能紧闭双眼。


    “你怎么了?”闻人鹤忍不住问。


    慕时的眼皮掀开一条缝,小鬼圆圆的脸几乎要贴上她,她的视线穿过它透明的大脸落在闻人鹤些许困惑的俊秀脸庞上。


    她瘪了瘪嘴,“好多、鬼。”


    小鬼们似炸开了锅,“她真的看得到我们!”


    “她为什么看得到我们?”


    闻人鹤眉头轻蹙,“很多?”


    她僵硬地点了点头。


    许是见她害怕,小鬼们收敛了一些,不再对着她挤眉弄眼,还换了面善的站到前面。


    “你为什么会被抓来,你又不是瓦黎族人。”


    纯白的通灵之手缠上慕时的腰,将她拉回闻人鹤身边。


    慕时攥着他的袖子,仰面问:“什么瓦黎族人。”


    小鬼们纷纷指向地牢深处。


    距离太远,纵有天眼,慕时也看不到那里边有什么。


    “我们要被关多久。”她扯了扯身旁人的衣角问。


    闻人鹤瞥她一眼,“我怎么知道。”


    “巫家现在那个家主看着一点都不好对付,若是赤狐前辈一两个月都上不了位,我们就要在这呆一两个月吗?”


    慕时想起九尾赤狐那贼兮兮的目光来,他巴不得她和师兄关在一起,好那个啥。


    名正言顺把他们关一两个月,也不是不可能。


    闻人鹤侧目,“那你想做什么?”


    “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去里面看看吧。”


    闻人鹤见她兴致勃勃,迟疑过后,还是点了点头。


    关他们的牢门只是个摆设,闻人鹤随意一剑便能劈开。


    地牢内部也没有看守,他们可以任意走动。


    小鬼们闻言给他们带路,慕时跟着它们穿梭昏暗的走廊。


    很长的一段路都没有光,闻人鹤什么都看不见,但拽着他手腕的人步伐依旧,并不受影响。


    她的手心凉凉的,他心想。


    闻人鹤心不在焉,没有防备,突然脚下踩空,猝不及防往前倒去。


    慕时连忙接住他,但她哪里承受得住他的重量,被他压倒一起滚下斜坡的时候,她才想起来他看不见。


    走廊中段是往下倾斜的楼梯,越往下,血腥气便越重。


    得见光亮之时,通灵之手缠上挂壁灯笼的木桩,闻人鹤勒紧,止住翻滚,没让两人一同滚进池里。


    慕时从地上爬起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一时忘记身体磕碰后的疼痛。


    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令她可以确定眼前的红色池子是血池。池中升起七个圆台,台上刑架上钉着的,是活生生的人。


    慕时霎时明白,为何他们死状一样。


    钉子打进他们的双肩,双手和膝盖,以及一些不致命的穴位。


    活人的血缓慢且源源不断流入池中,一滴都不会浪费。


    “你们刨巫家祖坟了?”慕时愕然。


    何至于被如此对待?


    小鬼们闻言愤怒,嘴巴张张合合,速度之快,慕时根本辨认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呼。”


    极为微弱的呼吸声,慕时看去,中央刑架上的姑娘还有气息。


    她似乎在尝试抬头,但并未成功。


    慕时略加思索,指生流光,抛了个治愈术去,让她有说话的力气。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姑娘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瞧着已是强弩之末。


    “挖人祖坟,绝人后路的,是他巫家!”


    尽管虚弱,仍能看出她的愤恨。


    “巫家以擅蛊立足,可那是他们老祖巫承羽靠天生血蛊打出的名声,可上一次有人觉醒天赋还是千年之前!他们后辈庸庸碌碌,根本在蛊术上毫无建树!时至今日,连蛊虫都不再选择他们!”


    “我们瓦黎一族栖居深山,原本与世无争。奈何几十年前,族中降生一女,被族长预言为凶兆。为保全族安危,族人将此女赶出山林。不料她偶然被巫家人哄骗带走,被其发现我们瓦黎族人的骨血更适合养育蛊虫。”


    “后来巫家暗中在临疆遍寻我族踪迹,我们小心躲藏,却还是被他们发现。我们擅蛊却不擅战,倾尽全族之力仍未逃过此劫,被他们抓获。”


    “为了养育不再亲近他们的蛊虫,他们将我族三百多人关在暗牢,一一穿骨取血,连出生仅仅十天的幼子都不放过!”


    还真是凶兆,慕时心底讥笑。


    “就算他们能强行将蛊虫养活又怎样?早晚有一天,他们会被反噬!会遭报应!”


    “咳咳咳!咳咳!”瓦黎族姑娘因过于激动而猛咳不止。


    慕时看向泛起涟漪的血池,绿色的眸子闪过一瞬,她看清了底下沉睡的蛊虫。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慕时抬头望向她,沉默不语。


    “你莫不是巫家的帮凶?”她恶狠狠质问。


    “我劝你客气些。”慕时波澜不惊道,“没准我高兴了,还能救你一命。”


    她冷笑,“救我?像你这样能在此等造孽之地畅通无阻的人,像你这样听了他们罪行仍无动于衷,高高挂起的人!说不定就是助纣为虐、与他们同流合污,和他们一样没有人性的畜牲!”


    “就算我死了,我也会诅咒巫家下地狱,诅咒你们不得好死!我在地狱等着你们!”


    慕时满脸呆滞,不是因为平白被咒骂。


    而是因为那句“没准能救她”说出口后,男女老少的亡灵们纷纷跪倒在她眼前,叩首哀求。


    “别听她胡说,她是被刺激得脑子糊涂了!求求您,这是我们瓦黎族仅剩的血脉了,您要是能救她的话,求您救救她吧!”


    “求您救救她吧!”


    “求求您……”


    连不懂事的孩子,都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地上,仿佛在祈求神明。


    “你们不得好死!”


    愤恨的姑娘看不到她死去的族人在为她求情,她仍在放声咒骂,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都要用来诅咒巫家。


    “你们不得好死……”


    她咬牙切齿,无助的眼泪从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的血马上就要流干了。


    慕时叹了口气。


    “你要救她吗?”闻人鹤轻声问。


    “我……”


    来不及了,慕时匆忙结印,施展疗愈之术。


    漫天绿色萤火照亮暗牢,身处中央的她仿若救世神女。


    萤火聚拢,全被她打入仅存一息的瓦黎姑娘之身。


    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银钉拔出,瓦黎族姑娘身体滑落,被闻人鹤使出的通灵之手接住,带回岸上。


    救她,要消耗掉自己半条命,慕时逐渐眼皮沉重,身体摇晃。


    赔本买卖,她想。


    像上次全力施展越氏疗愈之术一样,又不知道要睡多久。醒来后还会成为漏斗,灵力全失,就像下山时那样。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也不全是,虽然没有成功取蛊,改善体质,但她还丢了满荷包的宝贝呀!


    慕时疲惫苦笑。


    呜……


    好想回家。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即将倒下之时,闻人鹤扶住了她的肩膀。


    “师兄。”


    困倦席卷而来,慕时用最后的力气转过身,抬头看他。


    闻人鹤轻轻“嗯”了一声。


    “抱。”


    她腔调委屈,迷迷糊糊,“要抱。”


    闻人鹤:“……”


    “嗯。”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落入坚实温暖的怀抱,她才安心睡去。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第35章 法子


    “若无慈悲,何入医道?”


    父亲严厉的教训在耳边响起,慕时惊醒。


    又梦到爹娘了,不过这次是个噩梦。


    父亲在她幼时捡回一只受伤的野猫,那猫凶得很,明明虚弱得不得了,还戒备心极强,在她靠近时挠花了她的手背。


    她气得不许父亲救它,然后她就被训了。


    也因此,纵然知道她天资卓绝,父亲也不肯带她修医道。


    以至于,医修的门槛,是哥哥带着她跨过的。


    梦里她又跪在了越氏祠堂里,面前横在四个字——医者仁心。


    见鬼的仁心。


    “骂谁呢?”闻人鹤见她咬紧后槽牙,冷不丁问。


    慕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躺在月芽儿软乎乎的身体上,它抬头蹭了蹭她的脸,尾巴搭在她腰上。


    “我睡了多久?”她掌心抓合,果然是一点灵力都没有了。


    “七天。”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已经回到了最初的牢房里,没有了浓烈的血腥气。


    慕时莞尔一笑,“上次半个月,这次只有七天,我又变强了。”


    闻人鹤:“……”


    太强了,强到现在伸懒腰都费劲。


    “怎么前辈还没放我们出去。”慕时翻了个身,调整舒服的姿势,托着她的月芽儿任劳任怨。


    她歪着头,终于瞧见了蜷缩在角落里,目光警惕又复杂的瓦黎族姑娘。


    瓦黎族人的亡魂围着左右,都以一种崇拜又期待的眼神望过来。


    好诡异的画面,慕时眼皮直跳。


    “你多大了?”


    角落里的姑娘微微抬起一些脑袋,嘴唇蠕动,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又久久未出声,陷入纠结。


    半晌,她只是简洁回答道:“十六。”


    幸好,慕时心想。比她还小,意味着,他们瓦黎族赶走凶兆的时候,她还没出生。


    “巫家变天了,你以后不必想着报仇。待出去后,你找个地方,好好生活吧。”


    小姑娘手心收紧,抓皱了自己的衣服,“你……你不管我了吗?”


    “我给你养老送终好不好?”慕时没好气道,“救你一命已经是我大发慈悲了,你还不知足?出去以后,你就自生自灭,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小姑娘欲言又止。


    走廊里传出声响,慕时看去,“巫洵”走着走着就成了九尾赤狐的模样。


    他姿态悠闲,像是饭后遛弯一般。


    “还真有三个人。”九尾赤狐把脑袋夹在栏杆中张望,些许滑稽,“就是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他失望地看了慕时一眼。


    慕时对此视而不见,“外面的事情解决完了?”


    “当然,我可不只有实力的好不好,论心计也是信手拈来。现在巫家已经我的天下了,我想什么时候挖他们祖坟就什么时候挖他们祖坟!”


    “厉害。”慕时不走心地奉承道,“你那么厉害,能不能先放我们出去?”


    九尾赤狐眯着眼把她打量,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你怎么虚成这样?”


    他震惊地将视线偏移,并竖起大拇指。


    闻人鹤:“?”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救人救的!”慕时急道。


    九尾赤狐顿时兴趣缺缺,“我还以为你造人造的。”


    慕时:“……”


    这老狐狸讲话也太糙了吧。


    “你们那两个同门,在寺庙等你们。趁现在外面天黑,你们走吧。”


    九尾赤狐长叹一声,“得空记得回来看看我这个老人家。”


    “这个护身符之后还有用吗?”慕时指向自己手腕,她现在没有灵力,没法让符纹亮起。


    “当然,只要催动,就能救你狗命。”他挑眉道。


    慕时倏忽乖巧,笑容灿烂,“多谢前辈!”


    九尾赤狐愣了愣,留在原地看着他们背影消失。


    *


    漆黑的夜里,月光皎洁。


    硕大白蛇缓慢穿行密林,慕时趴在它脑袋上,状态萎靡。


    闻人鹤在侧百无聊赖,手里把玩着月芽儿翡翠冠上的流苏,但视线始终跟随慕时,看着她打瞌睡,眼看她马上要睡着了,又忽然睁大了眼睛。


    “熏萝叶!那个红的!”


    月芽儿的尾巴听她指示,在草丛里精准地摘下熏萝叶,再递到她手里。


    “你采这么多草药做什么?”


    “回去炼丹,卖了挣钱。”慕时认真道,“修炼一事没有起色,至少得把日子过好了。”


    她怕回去和之前一样天天吃饼,迟早有一天得跟师兄产生共鸣,那就是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千辛万苦来一趟却无功而返,也没见你多失望。”


    闻人鹤别过脸,状似无意地问道:“难道已经有别的办法了?”


    久久没听到回答。


    他忍不住回头,正好与她视线撞上,“看我干什么?”


    “没。”慕时摸了摸耳朵,“没啊!”


    她自然与他错开视线,指向他身后,“姣丝花,树底下那个白色的小花!”


    月芽儿的尾巴遵循她的指示卷去。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那你之后怎么办?”闻人鹤继续问,语气寻常。


    “怎么办……怎么办呢。”慕时喃喃自语,环视四面,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他的脸上。


    忽而笑问:“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师兄。”


    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语含淡淡的娇嗔和委屈,闻人鹤心里无端痒痒。


    他低头盯着手心的流苏,一圈一圈缠绕自己的指骨,“我怎么会知道。”


    慕时背过身去,咬着嘴唇,挠着月芽儿的脑袋而不自知。


    草丛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心思各异,都没有注意。


    待他们离开,独眼老人拨开茂盛的草叶,用仅有的一只沧桑眼睛盯着他们。


    他身形佝偻,衣衫褴褛,脸上皱纹密布。右手拄拐,左手掐着一条青蛇的七寸。背上的竹篓晃动不停,是十几条毒蛇在冲撞。


    他蓦然咧嘴一笑,“乖孩子,终于找到你了。”


    “好多蘑菇,我们也采一些带回去吧。”慕时说着,从月芽儿身上跳下来。


    许多兔尾巴模样的蘑菇傍大树根而生,白白胖胖,格外可爱。


    闻人鹤难免想起之前的教训,满是质疑,“你确定这个能吃?”


    “我又不是五师兄。”慕时着手去摘,放在手心给他介绍,“这叫兔尾菇,因模样形似兔子尾巴而得名,没有毒的,就临疆有。我之前在家的时候吃过,用来清炒或者煮汤,都很好吃。”


    她左右都看了看,指向前边,又将莲花灯给他照明,“我负责这片,你去摘那边,月芽儿捡后面的。”


    闻人鹤刚接过,她便跑开去摘早早看见的一朵大蘑菇。


    “你不要跑太远!”他忧心地提醒道。


    慕时头也没回,“知道了。”


    “采蘑菇,采蘑菇……”她小声哼哼着童谣,偶尔回头看一眼。


    “嘶!”


    细长的黑色毒蛇在蘑菇后面对她吐信子。


    “嘶!”慕时模样凶狠地龇牙咧嘴,给它吓回去。


    黑蛇明显愣了愣。


    “快走开,不然我剥了你的蛇皮做衣裳,剖了你的蛇胆去酿酒!”


    黑蛇尾巴一颤,掉头跑了。


    慕时顺着它跑的方向看去,瞥见了人影。


    她迟疑过后走近,听见了老人的痛呼声。


    “老人家?”


    独眼老人抱着自己一条腿,指缝里溢出了黑血。


    “救救我,救救我!”他哀求道。


    慕时看得出,他是被毒蛇咬了。幸好不久前师兄给她渡了点灵力,只是普通的毒蛇咬伤,随便丢个治愈术便好。


    “谢谢你,谢谢你小姑娘。”


    “小事。”慕时和他保持着几步的距离,“这么晚了,老人家您怎么还在山上。”


    老人捡起自己拐杖,又扶着旁边的树身,大喘气地站起来。


    “上山逮蛇,下山卖钱,为了口饭吃。”老人瘦小的身影略显可怜,“没想到今日运气不好,被这畜牲先咬了。要不是遇见姑娘你,我怕是要死在这山里了。”


    “姑娘你这么厉害,是修士吧。”


    慕时点点头,“既然没事了,您就快下山吧,家里人要着急了。”


    “说的是说的是。”老人弯腰去够他的背篓,手伸到一半,先收回来扶上了自己的腰,大口喘着气。


    慕时顺手把背篓提了起来,帮他背上,手上沾了不少黄色粉末。


    “不好意思,这雄黄粉弄脏你的手了。”


    “没事。”


    简单一个清洁术,便干净了。


    老人连连道谢,一步三回头地下山,叮嘱道:“姑娘你也别仗着自己厉害就掉以轻心,这山上危险很多的。你一个小姑娘很不安全,早些下山吧。”


    “好。”


    慕时目送了他一段路,便提着一兜兔尾菇折回。


    这一晚上收获颇丰,为免四师姐和五师兄等急,采完蘑菇便往寺庙去。


    一同坐在月芽儿身上,闻人鹤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寻找来源,锁定了慕时。


    “你身上什么味道?”


    “啊?”慕时连忙闻了闻自己,面带疑惑,“银铃草的味道?”


    这股气味若有若无,闻人鹤忍不住靠她近些去判断。


    他低头,正遇上她抬头,四目交汇,他又匆忙避开。


    慕时一头雾水,“你说的是什么味道?”


    “可能路边野花吧。”他随口道。


    彼此沉默。


    晚风轻拂,扬起衣袂。


    “你……”闻人鹤有些不自在,“想好要不要习剑了吗?”


    “想。”慕时诚然道,些许惆怅,“可你知道的,我拿不起剑。”


    闻人鹤几度开口,都没出声。


    身体刺挠,心里痒痒,一阵一阵的起鸡皮疙瘩。


    慕时觉得他奇怪,“师兄?”


    “嗯。”


    “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闻人鹤从未觉得开口说话如此艰难,“想,是有多想?”


    慕时满眼疑惑,“什么意思?”


    他就不能说明白点吗?


    “就是说,如果有法子可以让你习剑。但……会很麻烦,会……需要你、作出牺牲。这样的话,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牺牲什么?小命吗?”


    “那倒不至于。”


    慕时凑近他,眨巴眼睛,“那我当然愿意了,什么法子?”


    闻人鹤面无表情,头脑有些混乱,“你不要答应得那么随便。”


    “用这法子……你以后就得非常勤奋刻苦的练剑,而且只能和我习同一种剑法。你以后就不能贪吃贪睡,不能偷懒耍滑,最晚寅时就得起,而且是跟我双修。”


    “寅时?”慕时惊恐,“每天吗?”


    她听着就已经面露痛苦。


    等等……


    她怔住,睁大了纯然的眼睛。


    “跟你什么?”


    第36章 逃之夭夭


    御剑回无稷山,仿若从云层中穿行。


    慕时环抱师姐的腰,脑袋搭在她肩上,时不时瞥一眼御剑在右的师兄,但视线又不敢过多停留。


    他神色如常,目不斜视,似乎并不把昨夜的话放在心上。


    慕时叹气,小声问:“师姐,还有多久到?”


    “还需半日。”鹿见汐微微侧目,“怎么,累了?”


    “没。”


    “那你怎么蔫蔫的。”


    慕时又扫了一眼旁边的人,心里满是纠结。


    迟疑许久,她附在师姐耳边低语。


    昨夜师兄和她说:“你若是觉得不妥,便当我没说过。你若……愿意,回无稷山后,来找我便是。”


    鹿见汐听着,眼睛睁得越来越大,“这么劲爆,双……唔。”


    慕时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压低声音忿忿提醒,“小点声!”


    “唔唔。”鹿见汐乖巧地眨巴眨巴眼睛,忍不住嘴角上扬。


    慕时一松手,她便迫不及待地问:“是我想的那种双修吗?”


    “不是。”


    鹿见汐垮了脸,“可我还没说我想是哪种。”


    “你都写脸上了。”慕时白她一眼。


    她立马捂了脸,通过指缝露出贼兮兮的眼睛,“这有什么好不答应的,难道你想一直这样灵力空空吗?”


    “可双修不是道侣之间才可以做的事情吗?”


    “也不一定吧。”鹿见汐一本正经道,“双修说到底是种修炼之法,始于合欢宗,难道没找到道侣之前他们就不修炼了吗?所以压根就没有道侣才能双修的说法。”


    慕时听得一愣一愣的。


    “再者说,此法流传至今,跟剑法、术法一样,都有改进。双修虽然是亲密,但也不一定就非得到那啥的地步,具体看你们需要了。”


    鹿见汐压不住嘴角,“所以,你和师兄……”


    “我不知道。”


    “我还没问呢!”


    慕时别过脸,“反正我不知道。”


    看表情就知道,肯定不是她能回答的问题。


    “没意思。”鹿见汐瘪了瘪嘴。


    “那双修具体是做什么?”


    鹿见汐一愣,这还真问住她了。


    “师父那好像有本书和这有关,我回去找找看。”


    *


    无稷山和他们离开时一样,贫瘠寂静,唯有一棵荼灵树落花,粉色花瓣随风飘出院子。


    元降蹲在门口擦石碑,被突然从天而降的慕时和鹿见汐吓了一跳。


    “大师兄!”


    “你……你们怎么一块回来了。”元降向上看,“怎么只有你们?”


    慕时一眼便看见荼灵树上挂着的木牌,“师兄说他们要在附近的梨花镇上置办些东西再回来,估计要到天黑。”


    她往屋里张望,“三师姐呢?”


    “去巡逻了。”元降抱着水盆起身,“占据隔壁山头的狼妖最近频繁在边界闹事,稍不留神就有小狼崽子溜进我们宗门偷东西。宗主下令,要求各个长老门下每天派出一名弟子去巡逻。你们不在,我就和阿音轮流去。”


    鹿见汐摸了摸被大师兄擦得发亮的石碑,“你怎么想起来擦这个了。”


    “再过一个月,就是新一轮仙门百家的评选了。仙盟随时会派人前来视察,宗主叫我们随时做好准备,屋里屋外都要打扫干净,所有弟子都要衣着干净,待人礼貌,必须给仙盟的人留下好印象。”


    元降摇摇头,“之前次次评选,我们苍岚宗不是一百零一就是一百零二,把宗主气够呛,这次可谓是严阵以待。”


    慕时想起来,仙门百家评选和世族排名都是三年一次,七月选仙门,九月排世家,中间只差两个月。


    “你们吃饭没有,我去给你们做点?”元降说着往厨房去。


    慕时忙道:“不用了,吃过回来的。”


    “那我就去补墙了。”


    院墙年久失修,看着也有些磕碜了。


    慕时环顾一圈,“大师兄,这块空地有用吗?”


    她踩了踩自己房间前的一片空地。


    “菜又种不活,没啥大用。”


    “那我想在这挖个池子,行吗?”


    元降搬着砖头从她面前路过,“行,但你挖池子做什么?养鱼吗?”


    慕时是想造个浴池,给某个长了嘴但不能用的家伙泡药浴。


    他身体的毒还是得控制,不然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失控,一个不高兴把他们全宰了怎么办?


    她笑了笑,“差不多。”


    “养师兄。”


    ——


    傍晚,元降在屋顶数着瓦片,算清楚要换新的数,免得买多了浪费钱,让本不富裕的家雪上加霜。


    忽然听见师父的房间里传出动静,他便掀开了一片瓦往下看。


    “你们干嘛呢?”


    里面是两个师妹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鹿见汐抬头,煞有其事道:“大师兄你是不知道,我这次差点回不来。现在我明白了勤加修炼的重要性,我记得之前师父给我推荐过一本心法,想找来试着自己琢磨琢磨。”


    元降认可地点点头,“师父的书我都收在左边柜子里了,你仔细找找一定找得着。”


    “好!”


    鹿见汐只差整个人都钻进左边柜子里,元降看了更加欣慰,盖上瓦,继续数数。


    慕时看着比她还急迫的师姐,心里五味杂陈。


    “我们这么翻师父的屋子,会不会不太好。”


    “师父又没值钱东西。”鹿见汐拍了拍旧书上的灰尘,“而且她向来不拘小节,不会介意的。”


    她扬了扬手里薄薄的册子,“找到了!”


    房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两人吓得急忙把册子藏身后。


    “你们终于回来了。”


    见是桑音,两人松了口气。


    鹿见汐三步并两步上前关了门,拉着不明所以的桑音往里走,还比着“嘘”的手势。


    “怎么了?”


    三人窝在柜子后面,翻开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小册子,时不时传出“咦!”的感叹和忍耐的笑声。


    不知过了多久,天彻底黑了。


    “砰!”的一声,褚今今踢开了门,“师姐!师……妹,你们在干嘛?”


    三人慌慌张张站起来,迷茫地看着他。


    褚今今比她们更茫然,“大师兄说你们在这研究心法,你们怎么都……什么心法这么见不得人。”


    鹿见汐率先反应过来,上前揪他耳朵,“什么见不得人,我们是被你突然这一下吓到了,你冒冒失失的干什么?”


    “错了错了!我错了师姐!”褚今今护着自己耳朵,“是师兄让我来叫你们的,他给你们买了礼物。”


    “礼物?”桑音眼睛一亮,先跑了出去。


    慕时默默将小册子塞回柜子,将其混进一堆闲书里,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礼物摆放在荼灵树下的石桌上,由元降分发。


    “师兄人呢?”慕时疑惑问。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他先回房间休息了。”


    其实元降不回答,慕时也知道,因为她回头就可以看到师兄房里亮起了灯。


    “这是给阿音的点心和蜜饯。”


    桑音捧着满满一大盒惊叹,“都是刘记铺的,我上次想吃,大师兄都不给我买!”


    “很贵的!”元降摸走一块荷花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嘴里。


    “你……”桑音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连忙抱着食盒回屋。


    元降擦了擦嘴,“这是给阿汐的珠花。”


    一支兰花模样,一支牡丹模样。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鹿见汐立刻簪入发间,“怎么样?”


    “好看。”慕时捧场道。


    “还有给慕时的新衣服。”


    慕时愣了愣,大师兄将水蓝色襦裙塞进了她手里,她立刻能摸出是昂贵的料子。


    “你们哪来的钱?”她扭头问揉着自己耳朵的褚今今。


    “高价卖了一颗妖丹。”


    褚今今瞥了一眼闻人鹤的房间,压低声音,“就是那只红蜘蛛的妖丹,五百年的,自然值钱。”


    慕时以为自己记错了,“你们什么时候杀了红蜘蛛精?”


    “就是你失踪的时候,我和师兄到处找你找不到,却在半路遇上了红蜘蛛精。师兄问她你的下落,她挑衅说,你已经被她吃了,师兄一怒之下就把她杀了。”


    慕时愕然,“你们怎么都没跟我说。”


    褚今今沉默良久,摊手道:“你没问啊!”


    “这是重点吗?”鹿见汐插嘴道,“师兄居然知道你的尺寸?”


    慕时:“……”


    她小跑回屋,将衣服上身,无比贴合,竟然真的是她的尺寸。


    水蓝色,裙摆轻扬时,如旭日下,清澈的湖面波光粼粼。


    *


    烛火忽明忽暗,闻人鹤手里拿着书,眼睛却盯着火苗跳跃,一时失神。


    他向来是不点灯的。


    怕只怕他不点,有的人就不会来了。


    她还没来,他莫不是要枯坐一夜等成空?


    应该的,她不愿意也是应该的。


    “砰砰。”他猛然回头。


    着新衣的慕时站在门口,听见了他不咸不淡的一声“进。”


    好像并不是很期待她来。


    她推开门,扒拉着门框,倾身探入半个脑袋。


    “你不是说你没找我吗?在狮山镇的时候。”


    闻人鹤没有目的地翻动着手里的书页,淡淡道:“随便找了找。”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你来就为了问我这个?”


    “当然不止。”


    慕时往里多挪动了半步,探入半个身子,“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猜的。”


    闻人鹤自认为没有撒谎,不过是基于抱过的基础上。


    慕时闷哼一声,对这个答案丝毫不意外。


    她再往前迈进一步,整个人进了屋里,亭亭玉立。


    “师兄。”


    闻人鹤抬眸,“还有什么话要问?”


    “我好看吗?”


    慕时心知,他定要说她无聊,或者莫名其妙。


    没想到他草草扫了她一眼,便又低头去翻手里的书。


    “嗯。”他轻轻应道。


    慕时讶异地睁大了眼。


    “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昨夜你说的事。”


    她的话音落下,屋里陷入长久的寂静,似乎都在执拗地等着对方先直白。


    闻人鹤合上书,将其放置在枕头下,尽可能地让自己动作自然,“想好了?”


    “我要修炼的,自然愿意。”慕时咬字清晰,“但是,在此之前,你可不可以先说,说我是天下第一好看。”


    闻人鹤:“……”


    慕时头一回见他如此呆滞。


    她不满,“这很为难你吗?”


    “你先把门关上。”


    “我不,你先说。”


    闻人鹤手心收紧,半晌后,无奈道:“好,你最好看,你天下第一好看。”


    慕时并未欣喜,反而紧张。


    她背身去关上门,慢腾腾挪动脚步,走到他面前。


    却又利落地爬上床榻,钻进被子里一阵捣鼓。


    闻人鹤:“?”


    看着她把自己裹成蚕蛹,闹出的动静跟在被褥底下跟人打了一架似的。


    尤其她探头的时候,发丝凌乱,更像了。


    “你……冷?”他不确定地问。


    慕时目光飘忽地摇了摇头,“开……现在开始吗?”


    “嗯。”闻人鹤强装镇定,直起腰。


    掌心合拢欲结印,却见她“视死如归”般扯下被褥,肌肤雪白……


    砰!


    闻人鹤顿时慌张,迅速给她拉上,动作弧度过大,自己差点失态到掉床底下。


    “你……你干什么?”


    “啊?”慕时目露茫然,“不是先脱衣服吗?”


    闻人鹤哽住,看着她天真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慕时霎时明白,好像有什么不对,红了耳朵。


    “谁告诉你的。”


    慕时抿了抿唇,“师姐。”


    她无比老实,“她从师父的书上看的。”


    闻人鹤:“……”


    他背过身去,“师父能有什么正经书!”


    他的声音逐渐沙哑,“把衣服穿上。”


    “哦。”


    地洞、地洞……慕时心里哀嚎,颤颤巍巍穿起衣服,地洞在哪?


    救救她!


    “好了。”她的声音闷闷的。


    闻人鹤压住心中异样,回身见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头发丝都没露,顿时哭笑不得。


    “你不许笑!”慕时气急败坏道。


    “没……”闻人鹤的低笑声全被她听进耳里,可他嘴里仍道:“没笑。”


    慕时:“……”


    尴尬到想原地消失。


    她一鼓作气站起来,将被褥反罩他身上,蒙着他的脑袋“邦邦”两拳,随后逃之夭夭。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闻人鹤:“……”


    待她走后,他才慢悠悠拿开被子,笑意难掩。


    第37章 汗湿衣襟


    万籁俱寂,慕时原本趴在窗台上,双眼失神。因为心如死灰,身体一点一点向下塌陷。


    “呜呜。”她躺回床上哼唧,翻来覆去,踢着被子,胡思乱想到天亮。


    *


    第二天一早,闻人鹤因为听见外面的动静,而走出房门。


    大师兄搬来砖头,扛起锄头,十分卖力地挖着坑。


    “你不是今日要去买瓦吗?怎么在这挖地。”


    元降抬起头,“你不是不吃药吗?师妹说要给你泡药浴,要我挖个浴池。这事关乎你身体,自然比买瓦更重要。”


    闻人鹤微愣,“就算要药浴,也不必挖个池子那么麻烦吧。”


    “药浴洗髓,师妹的意思是,挖好了咱们可以一起泡,没坏处,顺便还可以看着你。”


    闻人鹤:“……”


    “大师兄、二师兄!我去巡逻了!”褚今今叼着饼从厨房里跑出来,风风火火往外去。


    “注意安全!”


    元降的叮嘱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跑没影了。


    “有什么事情要交给我吗?”闻人鹤边问,边上手划出浴池范围。


    “你……”元降站直了,“这些琐事交给我便好,你就不要插手了。你别浪费你的好天赋,专心练剑才是最要紧的。另外,昨日阿汐说要参悟什么心法,师父不在,你得空点拨点拨她。”


    闻人鹤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你将要做的事情分给大家,很快就能全都完成,非要自己全都揽着作甚?我要练剑,你就不要了吗?”


    “我练来练去都那样。“元降摇摇头,”对了,你下山这段时间,宗主那边隔三岔五就有人来问你回没回来。估计是因为之前你在剑修大比上赢了应旭,得到了宗主青睐。他随时可能再派人来传你,你做好准备。”


    “我要做什么准备?”


    元降挠挠头,“万一宗主要把你要到他门下呢。”


    “没兴趣。”闻人鹤随口道。


    他的注意力已经被敲门声吸引,回头看去,是鹿见汐清早就跑来敲慕时的窗。


    “在不在?你在不在?”


    慕时慢吞吞从床榻上爬起来,探出青丝凌乱的脑袋。她一眼就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师兄,匆匆避开目光。


    鹿见汐一点都没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依旧兴奋问:“昨晚怎么样?你怎么在自己房间,不应该在师兄房间吗?”


    “咳。”


    “你嗓子不舒服啊。”


    慕时白她一眼,扬扬下巴,提醒她身后。


    鹿见汐疑惑地往后看,霎时一激灵,身体吓得后倾,差点撞上窗户,“师……师师兄。”


    她咽下一口空气,抿着嘴,不敢动弹。


    闻人鹤抱臂,好奇问:“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我……我……”鹿见汐结结巴巴,这不是为了看热闹嘛。


    “大师兄说你在研究心法,是为这个早起的?”


    鹿见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对!”


    “大师兄让我指点你,什么心法,给我看看。”


    鹿见汐:“……”


    她笑容僵硬,“就是……心法呗。”她越说声音越小,飘忽的视线瞧见慕时,灵光一闪,“我这点小事,暂时麻烦不上师兄。还是师妹的事情比较重要,你看她憔悴的,师兄你还是先顾她吧!”


    慕时:“?”


    四师姐跑得比兔子还快。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她一走,场面不就更尴尬了。


    “咳。”闻人鹤侧身,看向外面,声音低低的,“你……呀!”


    “昨夜的事情你不许告诉别人!”


    慕时决定先发制人,揪着他的辫子,把他脑袋拉近嘴边,自以为恶狠狠道。


    “你要是敢跟别人说,我就……我就……”


    “就怎样?”闻人鹤觉得自己这块头发迟早被她拽秃,“你这是求人的态度?松手!”


    慕时蛮横,“谁要求你了,你要是敢跟别人胡说,我就……”


    她瞥见了院子里正抱着锄头看过来,且目瞪口呆的大师兄。


    她压低声音,贴着他耳朵威胁,“我就跟人说你不行!”


    闻人鹤:“……”


    真有她的。


    “你觉得我会在乎吗?”


    “不在乎?”慕时冷笑,对着拐角偷看的人扬声喊:“四师姐,我跟你说……唔。”


    被严严实实捂住了嘴。


    闻人鹤气不打一处来,“我都还没说话,你就先传谣了?”


    慕时松了口气,心里鄙夷,就这还说不在乎呢。


    “你还要不要恢复灵力,要不要习剑了?”


    慕时闷哼,先退一步,松了他的辫子。


    “要。”


    刚刚还在嚣张,现在又乖巧了起来,闻人鹤对她变脸的速度叹为观止。


    “要!”慕时以为他没听见,提高音量重复道。


    闻人鹤心情复杂,往自己房间走去,撂下一句,“跟我过来。”


    “现在?”慕时迟疑,“白天做这种事情……不合适吧。”


    闻人鹤:“?”


    她又在想什么?


    “我就喜欢在白天。”他幽幽道。


    慕时:“……”


    这能怪她浮想联翩吗?


    *


    刚跨进他房间,房门和窗户就被冷风吹闭。慕时原本就忐忑,现下更慌张,但没有露怯。


    “你是不是故意的,想吓唬我?”


    “你猜。”闻人鹤背对着她,摸出枕头下的书,丢给了她。


    慕时差点没接住,翻到封页,只见“合修之法”四个大字。


    “原来你也是现学的。”


    “现学和瞎学还是有区别的。”


    慕时:“……”


    她潦草地翻阅,心中生疑,这是双修,那她昨天看的是什么。


    “坐这边来。”闻人鹤盘腿坐上塌。


    “哦。”她慢腾腾挪动,拍拍手里的书,忍不住问:“就只是这些吗?”


    闻人鹤挑眉,“你还想要什么?”


    “只是这些的话,你为什么说得那么慎重,这不就跟你给我渡灵力差不多吗?”


    甚至渡灵力还要牵个手,这只要面对面坐着。


    她求知若渴地望了过来,闻人鹤莫名有些窘迫。


    “你觉得差不多就差不多吧。”


    慕时爬上塌,老老实实在他面前坐好,“我要怎么做?”


    闻人鹤语塞。


    慕时歪着脑袋,去瞧他神色,“我要做什么?”


    “顺从。”


    “啊?”


    “我的意思是……”闻人鹤压下声音,“不管我做什么,你不要反抗就行。”


    慕时:“……”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准备好了?”


    “嗯。”


    慕时紧盯他的动作,只见他面容冷峻,修长的十指不断结印,速度之快,结印之复杂,看得她眼花缭乱。


    纯白流光萦绕在他指间,缓缓流动。在她怔然之时,注入她身。


    他的灵力涌入身体,慕时直起腰,立刻明白,为什么他要说,不要反抗。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灵力顺着她的经脉流入她的四肢百骸,缠绕,收紧,密不透风地包裹。


    就好似被人绑得喘不过气来,只能任由他的气息将自己笼罩,任由他将自己侵占。


    下意识想要挣扎。


    “别动。”他低声道。


    慕时咬紧嘴唇,从齿缝里挤出一个不服气的“哦”字。


    凉意与暖意并行,令她忍不住痉挛。


    这种感觉算不得痛苦,就好像踩在云端,深一脚浅一脚,令人神经紧绷,害怕下一刻就会踩空,坠入深渊。


    “我……”她觉得难耐。


    “忍一忍。”


    慕时微怔,他的声音沙哑,好似哄她一般温柔。


    她大概是被这种奇妙的感觉折磨得犯糊涂了,才会产生如此错觉。


    额间渗出细密的汗水,她的视线逐渐模糊,身体坐不稳,摇摇晃晃。


    “师兄……”她轻唤,好似在央求。


    “再忍一忍。”


    慕时呜咽一声,当她意识到这种仿佛带着情潮的呻|吟是从自己嘴里吐出时,她死死抿住了嘴。


    有些难堪。


    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与她想象的不一样。


    前者仿若裸身于冰天雪地,刺骨的冷逼迫她贴近暖意,而她能找到的,唯有一双温热的手。


    理所当然的,被其抚过。


    后者犹如置身岩浆浪潮,被灼热的浪潮一次次覆盖。


    她的意识开始涣散,身体软绵绵,呼吸变得沉重。


    “师兄……”


    身体好像被碾过一般,软得像一滩水,她往前倾倒,落入坚实的怀抱。


    闻人鹤闭上了眼睛。


    汗湿衣襟,紧紧贴合她的身体,他不敢看。


    房间里静悄悄,他放轻呼吸。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直至压下心中邪火,他才无声施术,将她弄干净,然后放她躺下酣睡。


    “呼。”


    闻人鹤长舒一口气,坐在旁边,观察她的状态。


    其实没结束,但她现在太弱了,经不住他的灵力再过一轮。


    慕时的呼吸逐渐均匀,还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接着整个人缩进被子里。


    ……


    醒来时已是傍晚,慕时灵活地爬起来,和本在看书的人大眼瞪小眼。


    她扭了扭脖子,掌心抓合,顿觉灵力充沛,精神焕发。


    “好神奇。”慕时惊叹。


    闻人鹤淡淡地扫她一眼,“七日一次。”


    “啊?”慕时微愣,“一定七天一次吗?”


    闻人鹤掌心收紧,“你自己太弱了,之后会日渐虚弱。七日已经是极限,时间再长一些,便过时效。”


    “我的意思是……”慕时一本正经,“我现在感觉浑身轻松,充满力量。所以,不能天天来吗?或者隔两天,隔三天也行。”


    闻人鹤:“……”


    累死他得了。


    第38章 家眷


    荼灵树下,慕时叉腰,对着两人一蛇,义正言辞道:“根本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龌龊,我们全程碰都没碰一下!”


    坐在石墩上的桑音和鹿见汐一个双手捧着下巴,一个单手托着脑袋,两个人同样的满脸不信。


    “碰都没碰?那是怎么个修法?”


    “师兄就是用他的灵力替我连接和保护经脉,不过他的灵力会随时消散,但每隔七日补一次就好了。”


    鹿见汐质疑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那过程呢?你没有特别的感觉吗?”


    “感觉?”慕时回想起来,感受……很奇怪。倒是不难受,就是……很奇怪。


    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说不上来,总体还是挺舒服的,尤其是结束完,睡一觉起来后,我感觉我死而复生了。”


    鹿见汐眯起眼,“你确定师兄没对你做别的?比如你睡着以后。”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没有!”慕时肯定道。


    “我不信。”鹿见汐比她还坚定。


    桑音的重点和她们不太一样,“这也太见效了吧。”


    她将慕时打量,“你这活蹦乱跳的,和昨天完全不一样。”


    “真的很神奇!我用语言形容不出的神奇。”慕时毫不吝啬的赞叹,“要不你们也去找师兄试试。”


    桑音:“……”


    迷茫脸。


    鹿见汐:“……”


    惊恐脸。


    正走过来的闻人鹤:“?”


    “正好师兄来了,你们……唔唔唔!”


    桑音和鹿见汐联手捂住她的嘴,生怕她再口出谬言。


    她挣扎着,企图向闻人鹤求救。


    后者目不斜视地从她们面前经过,只抛下一句,“明天开始,寅时练剑。”


    慕时顿住,两个师姐默契地松开了她。


    “他是说我们吗?”


    鹿见汐摸了摸小师妹天真的脸蛋,温柔道:“把们字去掉。”


    慕时:“……”


    “可是寅时天都没亮!”她急忙追上去,迂回道:“我是没意见,但起那么早练剑,打扰到其他人休息怎么办?”


    闻人鹤是得到宗主召见,不得不去宗门执剑堂一趟。


    没意思得很,见她追来,便放慢了脚步。


    “比如?”


    慕时拽着他的袖子,努力胡扯,“比如五师兄,他的房间离院子只隔个台阶,我们练剑肯定会打扰到他的。他白天还要去巡逻呢,怎么能睡不好。”


    “他睡着后雷都惊不醒,你觉得你的剑威力比天上打雷还大?”


    “那还有三师姐!她的房间离院子也很近。”


    闻人鹤一句话打消她的念头,“整个无稷山只有一个人睡觉可能被打扰。”


    慕时挑了挑眉,“该不会,是我吧。”


    “答对了。”


    “可是……”


    闻人鹤轻飘飘道:“你可以不早起,我又不会强求你。”


    慕时小跑到他面前,倒着走,毫不扭捏且隐隐期待问:“我要是不听你的,你还跟我双修吗?”


    “……”


    执剑堂门口十几双眼睛不约而同看了过来。


    静得诡异,慕时僵硬地回头,与十几个陌生面孔一一对视。


    “我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信吗?”


    “理解,理解。”离她最近的一名女弟子意味深长地朝她眨了眨眼。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慕时:“……”


    她耳边发烫,拎起裙子一路快跑,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消失人前。


    ……


    风风火火跑回无稷山,被院子里的各忙各的大家逮住。


    元降向后张望,“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你二师兄呢?真被他们留下了?”


    “你在说什么?”慕时一头雾水。


    鹿见汐抱着花瓶走过来,“你没跟师兄去执剑堂吗?他们都说宗主要把师兄要去当他的弟子。”


    “怎么可能。”慕时嗤笑。


    “怎么不可能,剑修大比上他可是赢了应煦,宗主的眼光毒着呢,铁定看出来他天赋异禀了。”元降叹气,“我还寻思着,你跟着去了,能挡一挡。”


    慕时甩甩手,“我是说,他那个臭脾气,除了我们,哪还有别人忍得了?”


    “这么大怨气,没谈拢啊!”鹿见汐笑嘻嘻道。


    “寅时起、寅时起!”慕时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非得天不亮就练剑才叫努力吗?他肯定是故意折腾我!”


    鹿见汐和桑音对视一眼,各自带着不可言喻的笑意。


    慕时环顾一圈,做别的事情大师兄都主打一个“慢慢来”,但在挖浴池这事上非常上心。


    不到两日,就已经挖通引水,灌满池子。


    计上心头,她跑去框框往里丢药材。


    *


    闻人鹤不过两刻钟便回来了,他一出现在门口,院子里徘徊的几个人就齐刷刷看了过来。


    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我没有要去宗主门下,你们放心好了。”


    元降最为担心这件事,“他们不是为这事传你去?”


    “叫我去的确是为这事。”


    闻人鹤一本正经,“但我碰巧找到了很完美的理由拒绝。”


    “什么理由?”


    “家眷不允许。”


    他看向浴池旁拿着竹竿搅动药材的慕时,知道的以为她在准备药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熬一池药汤。


    不对,是毒汤,那整池绿油油的,若是冒泡更像了,谁看了不敬而远之。


    “家眷?”元降一头雾水,见他盯着小师妹看,忙道:“师妹给你准备的药浴,你快去试试,顺便去感受一下我挖的池子舒不舒坦。”


    “不用了。”闻人鹤直言拒绝,“我近来状态很稳定,不太需要。倒是你该多泡泡,你也该精进精进修为了。”


    之前得赤狐前辈告诫,他想要正常生活,避免再度失去神智,就得把于他是催命符但于别人是宝贝的“修行圣体”替换给别人。


    唯一可行之策用阴阳调和之法渡体,双修便是短暂的渡。


    元降连连摇头,“不不不,师妹特意给你准备的,我怎么能占用呢。”


    这么见外,闻人鹤心领神会,“她是不是下毒了?”


    元降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但没说话。


    “师兄你过来!”慕时杵着竹竿,笑容明媚,高高招手对他喊。


    闻人鹤循声望去,不紧不慢地挪动脚步,朝她走去。


    知道有诈还去,元降心里犯嘀咕。


    慕时嫌他走得慢,上前拽他,“你快下去试试。”


    “不下。”他坚决道。


    慕时往他身后看,“五师兄你怎么回来了!”


    闻人鹤顺着她的视线回头。


    果然诈他。


    慕时卯足了力气,想要趁其不备直接给他推下去,但是……怎么推不动!


    “你想干嘛?”


    慕时听出了他的戏谑,颇为恼羞成怒,“下去!”


    “我不。”


    “快点!”


    “凭什么?”


    四目交汇,慕时双手背到身后,十指交缠,“是你自己说的。”


    她踮起脚,下颌抬过他的肩膀,在他下意识垂首配合时,凑近他耳边煞有其事道:“家眷不允许的事情你就不做,那家眷要求的事情,你……不也该乖乖听话吗?”


    闻人鹤微怔。


    慕时莞尔,食指点上他肩膀,轻轻往前推。


    他似被定住一般,只能任由她摆布。身体随她的动作后倾,跌入池中。


    溅起浪潮般的水花,慕时早有预料,连忙后退躲避。


    闻人鹤整个人没入池中,迟迟没有浮现身影。


    “哪有那么深啊,你快出来!”慕时拿着长长的竹竿敲了敲池子边缘。


    没动静。


    她站远观望,等着等着,池面的水花都没了。


    水面的颜色被药材染得太深,因而看不见底下,她又不能大庭广众之下亮天眼。


    “喂!”她心里狐疑,“师兄?”


    没反应,他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你确定挖的是浴池,不是地洞?”慕时回头询问比她躲得更远的大师兄。


    受到质疑的元降耸了耸肩。


    “师兄!”慕时大声喊,迟疑地往前走,“师兄?”


    她在池边蹲下,谨慎地用袖子挡住脸,“闻人鹤!”


    还是没反应。


    没办法了,她抄起竹竿,往里边戳了戳。


    “师兄?师……”


    “噗!”她赶忙吐掉。


    水花四溅,他突然冒出水面,好像炸开一般,溅她满脸满身的池水。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慌乱中只记得闭眼的慕时:“……”


    她缓慢地用手掌抹了把脸,咬牙切齿,“你故意的。”


    “你不是吗?”闻人鹤反问道。


    慕时欲瞪他而睁眼,但眼皮掀开,却愣住。


    额前的发滴落水珠,从他脸颊滑下,他的唇色愈显。


    湿漉漉的师兄,嗯……慕时睁大了眼睛。


    “看什么?”闻人鹤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


    慕时嫣然一笑,怒气烟消云散,双手捧起自己脸,笑盈盈问道:“感觉如何,舒服吗?”


    疼,一入水闻人鹤便感觉到了针扎般疼,起初他还可以忍耐,但或许是他暂时失去原本体质的原因,越来越疼。


    他刚欲开口,又听见她难掩笑意的声音。


    “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泡够两个时辰,可以固本培元。它最特别的是,身体强健的人泡在里面会很舒服,很享受。但如果是身体比较、虚、的人,就会越泡越疼。”


    闻人鹤:“?”


    “刚刚大师兄先替你试了试,他就觉得很舒服。”慕时回头,“对吧,大师兄!”


    “啊?”看热闹的元降挠了挠头,“啊……对!”


    闻人鹤:“……”


    慕时伸出手,拨开他黏在唇边的发丝,冲他眨了眨纯然的眼睛,“师兄这么厉害,肯定会觉得很舒服的吧。”


    闻人鹤:“……”


    她捧起池水,淋在了他肩上。


    刺痛感使他倒吸凉气。


    “师兄,你怎么不说话?”


    闻人鹤轻哼,“你都说完了,还要我说什么。”


    慕时顽劣地拍拍水面,把池水溅到他脸上,“你说,是不是和泡温泉一样舒服。”


    他咬紧后槽牙,“嗯。”


    “我就说嘛。”慕时洋洋自得,“我怎么可能说错呢。”


    她脸上是明晃晃的不怀好意,闻人鹤眼看着她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嗯。”


    他蓦然笑了。


    “大小姐说的对。”


    第39章 悟剑


    寅时天还没亮,月光倾泻而下。


    慕时打了个哈欠,行尸走肉般走出房门。


    她扫了一眼荼灵树上悬挂的灯笼,才看向底下坐着的人。


    “你在干什么?”她嘴里带了点没睡醒的含糊不清。


    闻人鹤坐在石桌旁,手边放了本书,手里打磨着精心挑选的荼灵花枝。


    他没回答,反问道:“你怎么起来了?”


    “明知故问,不是你威胁我寅时起来练剑的吗?”


    她不掩幽怨,将那拔不出来的王女剑重重拍在桌上。


    掀起的风将桌上的书翻开了几页。


    慕时的注意被其吸引,于是将其拿起,念出了封页的字,“天下第一。”


    她噗嗤笑出声,“剑谱吗?谁这么不要脸,给自己的剑法取名叫天下第一。”


    “名字写在最后一页。”


    慕时倒着翻,瞥见里末尾歪歪斜斜的三个字——百里菁。


    ……那不是她祖奶奶吗?


    她连忙双手合十,对着月亮拜了三拜。


    闻人鹤忍俊不禁。


    “我祖奶奶这么厉害?”慕时不可置信,“可她在的那个时候,不是还有传说中一剑破天的西陵老祖西陵诀吗?”


    “就是因为用此剑法胜了天生剑心的西陵老祖,所以才它才得名天下第一。”


    慕时瞌睡醒了大半,“你怎么知道?”


    “师父说的。”


    闻人鹤将手里的荼灵枝和王女剑换了位置,“剑谱也是他给我的。”


    “你不是说,师父那里没有正经东西吗?”


    “是我另外一个师父。”


    慕时合上剑谱,“就是那个预言你一定会再成为剑修的师父?可五师兄跟我说,你那个师父是教你术的法修。”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他云游四海,搜罗了许多宝贝,这便是其中之一。他用不上,离开无稷山的时候,就留给我了。”


    慕时对他会预言这件事情更感兴趣,“他真会算命?还有没有给你算过别的?”


    师父是不是真的会算命,闻人鹤不确定,但他的确不止给他留下这一句预言。


    师父说,他命里有两劫。一劫源于丢下剑,一劫源于拿起剑。


    “不知道。”闻人鹤敲了敲桌面,“你用这个练剑。”


    “为什么?”


    慕时拿起被打磨平滑的荼灵枝,甩了甩试试手感,很不满意,“一点气势都没有。”


    “没有吗?”闻人鹤从她手里将其抽走,随意一扫门前,剑气卷起满地花瓣,荼灵枝在他手里变成了剑的模样。


    慕时:“……”


    “没有气势吗?”他似炫耀般再次问道。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呵。”


    闻人鹤轻笑,“你没有基础,用真的剑容易伤到自己。”


    这还差不多,慕时轻哼,“你都说我没基础了,这就教天下第一的剑法,那不是拔苗助长吗?”


    “谁说我要教你这个了。”闻人鹤将剑谱收回,“这是我要学的。”


    “那我呢?”


    闻人鹤用荼灵枝在院子门口画了个圈,“你去那,悟剑。什么时候能到这个程度……”


    荼灵枝在他手里不断变换成剑,“能以万物为剑,就算入门。成功之前,不许踏出一步。”


    慕时愣愣的,被他推入圈中。


    她攥着荼灵枝发怔,“干悟啊。”


    “不然呢?”


    闻人鹤转身要走,被她抓住袖子,“你在开玩笑吧。”


    “没有。”


    慕时:“……”


    她死死抓着他不放手,“你是怕自己练剑太危险,所以叫我来给你站岗的吗?”


    闻人鹤试图掰开她,“想多了。”


    “那你是觉着自己一个人练剑太无聊,叫我来给你当观众的?”


    “不是。”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见他说得认真,慕时心如死灰,他当她是什么绝顶天才吗?


    “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


    她一声声叫得百转千回,闻人鹤充耳不闻,自顾自回到荼灵树下。


    慕时欲跨出圈,却被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


    “你还用结界关我?”


    “只要你手里有剑,很容易就能将它劈开。”


    慕时忿忿不平,“你这哪是教我学剑,你这明明是在逼迫。”


    闻人鹤怔怔望向她,“有什么区别?”


    他不懂。


    学不会就会死,这是他年幼执剑的原因。


    学不会就连死都选不了,这是他习术的开始。


    ——


    悟剑、悟剑、悟剑。


    虽然嘴上埋怨,但她还是很努力在抓住自己所感受到的,虚无缥缈的剑意。


    起初,站在圈里,她只会看。


    无稷山所有人都会练剑,他们每个人的剑都不一样。


    大师兄的剑很慢,如他的人一般温和。三师姐的剑很柔,偏爱以柔克刚。四师姐的剑很美,常常迷惑对手。五师兄的剑喜欢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而师兄的剑,是力量的绝对压迫。


    她逐渐开始模仿,拿着荼灵枝比划。有时候会因为觉得自己的动作过于滑稽,把自己逗笑。


    但慢慢的,她偶尔也会忘记手里只是树枝,以为自己真的在挥剑。


    一日复一日。


    当然,她也还是会偷懒。


    因为仙门百家评选有一项弟子考核,各仙门都会派出门内最优秀的弟子出面撑场子。所以闻人鹤总被执剑堂叫去,准备考核之事。


    已经是第九次,来找师兄的每次都是同一个弟子,执剑堂的落落师姐。


    慕时站在院子门口,总是能第一个看见她。


    只要师兄被带走,没人看着,对她而言就到了休息时间。


    同在院子里的大师兄和三、四师姐不仅不会揭发她,还会帮她圆谎。


    所以慕时一看到落落师姐,就扬起无比真诚的笑脸。


    这日师兄走后,慕时席地而坐,两个师姐熟稔地捧着食盒过来跟她聊天。


    自从她开始学剑,连带着这院里所有人都被师兄看着练剑,苦不堪言。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桑音哭丧着脸。


    慕时拿起一块荷花酥塞她嘴里,“知足吧,现在的日子不好吗?每天都有好吃的。”


    白天悟剑,晚上炼药,这便是慕时重复的生活。


    为了每天吃好喝好,桑音早起上山挖草药。慕时则半夜把这些草药炼成比如清心丹、护心丹之类修士常备的丹药。接着鹿见汐会在第二天,用自己强大的人脉,把这些丹药在宗门里卖出去。


    不用天天啃饼,日子过得是越来越有盼头。


    “你还觉得好上了?你就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吗?”鹿见汐抱臂问道。


    慕时闻言愣了愣,环顾一圈,“哪不对?”


    “我知道!”桑音自信举手,“今天的荷花酥没有昨天的甜!”


    “是吗?”慕时连忙拿起一块尝了尝。


    鹿见汐白了她们一眼,“什么呀,你们没发现,执剑堂每次来找师兄的都是落落师姐吗?”


    “真的诶。”慕时极为认真,“确实没昨天的甜。”


    鹿见汐:“……”


    她叉起腰,“家都要被偷了,你还在那研究你那破酥!”


    “怎么了嘛。”慕时委屈,“一个任务一直交给同一个人不是很正常吗?就像咱们去两山边界巡逻的一直是五师兄一样。”


    “你心还真是大啊,你就没觉得,落落师姐每次来我们这的时候,尤其是和师兄说话,都笑得格外灿烂吗?”


    她笑得更灿烂,慕时心想。


    “没觉得。”她摇摇头。


    鹿见汐双手搭上她的肩,郑重其事,“那我再跟你说个事,我之前送丹药去过好几次执剑堂,见过不少次落落师姐。但她在执剑堂的时候和来我们这的时候,简单判若两人。区别在于,她每次来,都精、心、打、扮了!”


    “你听到了吗?明白了吗?”她使劲摇晃慕时的肩膀。


    “听、听到了!”


    慕时感觉刚刚吃的那块荷花酥要被她摇得吐出来,连忙制止她。


    “那又怎么了嘛,谁出门不打扮啊。”


    鹿见汐:“……”


    “我就不打扮。”桑音言简意赅地插嘴道,“我懒。”


    “没关系,你天生丽质。”慕时向她抛了个更像眼睛抽筋的“媚眼”。


    桑音笑嘻嘻,“难怪今天的荷花酥不甜,原来有更甜的呀!”


    “你们俩够了。”鹿见汐没好气道。


    她对某些人的迟钝表示质疑。


    “我都说这么明白了,你还不放在心上。难道,你其实不喜欢师兄吗?”


    “我当然喜欢师兄了!”慕时激动道,“但是……”


    她手托着下巴思考的时候,去而复返的闻人鹤无声走到她背后。


    知情的鹿见汐和桑音微微僵硬地对视一眼,没敢吭声,只能朝她疯狂眨眼。


    慕时叹了口气,“这么说吧。”


    她把掌心横在自己胸前,“我第一次见师兄的时候,就有这么喜欢他,毕竟他长得好看嘛。”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手往上平移,高过自己的脑袋,达到胳膊的极限。


    “后来发生那么多事,起起伏伏,鉴于他救过我几次命,总体来说,对我还算不错,我对他的喜欢就到这了。”


    “我都感觉我要爱上他了!”


    在场的人都睁大了眼睛,她的手“啪”一下盖地上。


    “但自从他天天寅时叫我起来站岗,啊不,起来练剑。”


    慕时一本正经,“也不对,是起来看他练剑。”


    “每天寅时啊!你们想象一下,如果有一个特别好听的声音,你们特别喜欢。但这个声音天天在你睡得正香的时候把你叫起来,过半个月,你们还会觉得它好听吗?还喜欢得起来吗?”


    “所以就到这了。”她拍了拍不平整的地面,“我现在感觉他还欠我点。”


    半晌没回应,她抬头,“你们怎么不说话?”


    “那个……”鹿见汐咽下一口唾沫,“你自求多福吧。”


    她当机立断,转身逃之夭夭。


    桑音见状紧跟其后,跑了两步顿住,折回抱走食盒。


    慕时一脸懵,“怎么就走了?不多陪我玩会儿了吗?师兄又没回……回、回、回来了啊。”


    她感觉头顶有阴影覆盖,后仰倒看,与闻人鹤四面相对。


    “我欠你点什么?”他煞有其事地问道。


    “嗯……”慕时掸了掸裙角的灰尘,站了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在拖延时间,给自己思考找补的对策,“我、你、那个……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啊。”


    闻人鹤面无表情,“既然你这么会偷闲,那你今晚就别睡了,在你悟剑之前,都不用睡了。”


    “那我会猝死的!”


    “死不了。”他冷漠地撂下一句话,从她身边路过。


    慕时想跟上,但被结界挡住,急得在原地跺脚,“怎么可能死不了,我又不是你!”


    “师兄……师兄!我也没说你坏话呀!”


    她不禁反思,“我说了吗?我没说呀。”


    “师兄!”


    “……”


    ——


    七日后,晚饭时候,除了不吃饭的闻人鹤,大家围坐餐桌。


    元降一边给四师妹添饭,一边问:“你那个心法,参悟得怎样了?”


    鹿见汐面不改色,“太难了,学不会。”


    “没关系。”元降安慰道,“等师父回来了再学也一样,现在就专心练剑吧。”


    桑音咽下一口杂蔬后附和道:“你是该多花点时间练剑了,别到时候被小师妹追上,还不如她。”


    “那我哪能跟她比呀!”鹿见汐嗔怪,“她有师兄特别关照,说不定之后,还有师兄手把手教呢。”


    “你很羡慕她吗?”褚今今竖着大拇指,横着指向坐在他旁边的人。


    慕时左手半个包子,右手筷子掉了一只,人坐在椅子上,仰面半睁着眼,微张着嘴。


    饭还在嘴里,人就已经呼呼大睡。


    鹿见汐似在一瞬间感同身受,表情痛苦地把头摇成拨浪鼓。


    桌上四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看向慕时。


    “要不……谁去劝劝师兄吧,别真把孩子累死了……”


    “谁去?”


    沉默、沉默、沉默。


    第40章 醉酒


    夜深人静,慕时坐在地上,以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用手里的荼灵枝画着乌龟。


    哪怕知道闻人鹤站到了她面前,她也没有抬头,专心给乌龟点着眼睛。


    “是你自己要学剑的,现在就要放弃了吗?”


    “没有。”她小心地给乌龟勾着尾巴,“我只是在思考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闻人鹤单膝跪蹲,与她拉近距离,“什么?”


    慕时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和四肢,一本正经发出惊叹:“我怎么还活着?”


    “我被你虐待得,已经快半个月没吃没喝没睡了,居然还完好无损地活着!”


    闻人鹤:“……”


    有他渡体后,她本就不会有事。何况她还每天像只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见缝插针地偷吃偷喝偷睡。


    “夸张。”


    慕时难掩哀怨,“你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过分是不是?”


    “那你呢?”闻人鹤声音逐渐冷厉,“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是不是?”


    “我怎么就……”慕时站了起来,“我没有这个悟性我能怎么办?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吗?”


    “你明明只是不专心。”


    慕时气急,忿忿将手里的荼灵枝扔在地上。


    “再这么浪费时间,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自保?”


    慕时微愣,不免多想。


    “你什么意思,我天天就这个院子里哪也没去,还能遇上危险不成?就算我暂时学不会,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她脚下摩挲,一点一点擦去小乌龟的痕迹,“你至于这么凶我吗?”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我。”她小声嘀咕,些许委屈,但更多的是不服气。


    闻人鹤掌心收紧,眉头紧锁,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


    慕时看向他,试探问:“是不是赤狐前辈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他捡起地上的荼灵枝,站起身来。


    “那你在担心什么?”


    闻人鹤与她错开视线,“你如今法宝已废,若陷险境该当如何?”


    在沉渊谷底那一遭,莲花灯熄,金钗已断,慕时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修复它们。


    “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乖乖待在山上,哪也没去吗?”


    “待在这里就安全了吗?你又不是不知道狼妖在两山边界闹事,时常有妖混入宗门。”


    慕时微愣,“它们难道还会率众打进来不成?就算是这样,那不也还有宗主和各个长老在。再不济,还有那么多师兄师姐……”


    她越说声音越小,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好吧。”慕时从他手里夺回荼灵枝,“就当你是为我好。”


    “可我还是觉得你很过分!”


    闻人鹤瞥了她一眼,“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反正都已经在讨厌他了。


    他转身就走,独留她一人困在结界里,之后也不闻不问。


    “混蛋!”


    慕时一拳锤在结界上,气恼不已。


    *


    清早,四师姐从外面一路狂奔,边跑边喊,“我的乖乖,你马上就要得救了!”


    慕时原本昏昏欲睡,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怎么说?”


    “我刚去执剑堂送了药,师兄被他们拉去剑阵里凑数,估计要练到晚上。”


    鹿见汐一剑帮她劈开了结界,“不仅今天你自由,再过两天,宗主就要带着被选中的弟子去仙盟,参加仙门百家评选的考核。师兄至少要走三天,你算是可以放长假了!”


    “好好好。”慕时揉着眼睛往屋里走,“困死我了,我先睡了。”


    “睡什么睡!”


    鹿见汐把她拉了回来,“梨花镇今日有家新店开张,不仅有美酒佳肴,还有数不尽的美人。等阿音从山上回来,我们就一起去吧。”


    “可是我想睡觉。”她哈欠连连。


    “好不容易有时间,你确定要浪费在睡觉上吗?”


    睡觉怎么能算浪费呢,慕时心里反驳,但人已经被四师姐强行拖走。


    傍晚巡逻回来的褚今今见院子里空无一人,还慌了会儿神,直到在厨房里找到大师兄。


    “师姐她们人呢?还有师妹,她悟剑成功了?”


    元降看了眼天色,“没有,今天你二师兄不在,她们偷偷去梨花镇玩了,要赶在你二师兄回来之前回来,估计也快了。你等等,我这就做晚饭,剩咱们俩就随便吃点吧。”


    “好。”


    褚今今在旁坐下等待,“我听一起巡逻的师兄说,对面的茅山前阵子出秘境了。”


    “机缘被谁夺了?”


    “狼妖呗!若不是得这机缘,他们哪有胆子跟我们闹事。”


    元降揉着面团,“你们巡逻顺利吗?”


    “挺顺利的,就一些小狼妖,根本不足为惧。”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那就好。”


    褚今今看向窗外,“师姐她们怎么还不回来,梨花镇能有什么好玩的。”


    “听阿汐说,是新开了一家专供女孩子消遣的店。”


    “消遣还分男女。”褚今今嗤笑,“要被师兄知道,她们带着小师妹鬼混,都要完蛋!”


    他扭头寻求认同,“是吧,师兄!”


    元降烙饼的动作一顿,往门口看去。


    褚今今还没反应过来,笑嘻嘻的。


    后知后觉,笑容僵在脸上,紧接着跟见了鬼一样惊恐。


    “师兄……”


    闻人鹤扫视过整个院子,“她们人呢?”


    “不知道。”褚今今低下脑袋,遮掩道:“但她们应该不是去梨花镇玩了。”


    “哎呦哎呦!”元降大声喊道,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这饼糊了。”


    然而并没有用,闻人鹤忽视了他,直接问褚今今道:“什么时候去的?”


    “她们真没去。”褚今今略显底气不足,被他无波无澜的眼睛盯得心里发毛。


    “我真不知道。”他小声嘟囔。


    闻人鹤转身就走,似乎是要出门去寻人,但被元降抓住胳膊拦下。


    “算……算了吧,就让她们玩一天,就一天而已。”


    “对呀,玩一天也没什么,反正师妹也不像会悟剑成功的样子,多一天少一天无所谓的。”褚今今附和道。


    元降回头瞪了他一眼,又叹气道:“你又不是不了解小师妹,就没想过,看那么紧,只会让她逆反吗?”


    闻人鹤一声不吭。


    “连我都知道她吃软不吃硬,你还会不知道吗?”


    元降苦口婆心,“听师兄一句劝,今天就让她们玩开心了,没准有奇效呢?她们马上就要回来了,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得了。”


    他垂眸盯着地面,依旧沉默。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元降试探地松开他,见他没有要气冲冲出门去逮人,心里松了口气。


    不由得想,他这个大师兄,真是功德无量。


    但是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们还没有回来。


    元降变了脸色,“该不会出事了吧。”


    三人坐不住了,匆匆赶往梨花镇。


    “梨花馆”新店开张,声势浩大,随随便便跟人打听,他们便找到了地方。


    店外迎来送往,店内歌舞升平。


    闻人鹤没费力气,就找到了人。


    因为他的好师妹鹿见汐,正带着满身酒气站在高台上,往下丢银子。


    “我师妹心情不好,要喝你们这最贵的酒,还要你们这最好看的小倌来喂她喝!咱们不差钱!”


    元降:“……”


    白担心了。


    还有,这下是真完蛋了。


    褚今今后背发凉,余光里的师兄脸色阴沉得可怕,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抱着空酒坛的小师妹醉得面色酡红,左右是两个模样清秀的男子在抢着给她倒酒。


    闻人鹤阔步穿过人群,站在了眉眼弯弯的慕时面前。


    “这个好看!”慕时指着他高喊,“师姐,这个长得好看!”


    “你快给我师……”鹿见汐跳下高台,欲催促小倌倒酒,看清来人,倒吸凉气。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就是长得太像师兄了。”慕时拱了拱鼻子,面带嫌弃,“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要他,不要……唔!”


    鹿见汐默默捂上她的嘴。


    “玩够了哈,先回家。”元降上前打破尴尬。


    闻人鹤只是脸色不好看,并没有说什么。


    他试图扶起慕时,不料被她狠狠甩开。


    “不要你!不要你!”她缩进鹿见汐怀里,满身抗拒。


    闻人鹤耐着性子再次伸手,“别闹了。”


    “不要你!”慕时急得差点尖叫。


    “砰!”


    直接打晕,扛起带走。


    褚今今从角落里背起醉得不省人事的桑音,加快脚步跟上。


    ……


    慕时睡醒时,伸了一个巨满足的懒腰,感觉许久不曾睡得如此舒畅。


    但一睁眼,四双眼睛齐刷刷看着她。


    她不由得裹紧了被子,“你们干嘛?”


    “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你之前没喝过酒吗?”鹿见汐表情哀痛地问。


    慕时直起腰,如实道:“第一次。”


    她从前身体不好,当然没有喝过酒。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啊!”鹿见汐欲哭无泪。


    “你没问啊。”慕时茫然,“你们都什么表情,我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吗?”


    褚今今摸着下巴认真道:“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对你来说也可能是件好事。”


    “啊?”


    “你也算因祸得福了。”桑音点点头。


    慕时难掩迷茫,“你们合起伙来打哑迷?”


    “师兄貌似放弃你了,你以后完全自由了。”


    慕时怔住。


    桑音瘪了瘪嘴,“不过他也可能再也不会理你了。”


    “所以这对你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褚今今好奇问道。


    “不至于吧!”慕时急得掀开了被子,“我不就偷溜下山喝了次酒吗?他至于生气到跟我划清界限?”


    她瞪了鹿见汐一眼,“还是你硬拉我去的!”


    “我可没让你口出狂言!”


    慕时:“?”


    她忘得一干二净,于是四师姐扮演她,五师兄扮演师兄,重现场景替她回忆。


    她越看眉头就拧得越紧。


    “我……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


    “你说呢?”他们齐声道。


    慕时:“……”

【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