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闻言, 陈远峥轻抬唇笑了笑,手指圈上她的手臂,力道轻柔地捏了捏, 打趣似的低声问她, “还有力气吗?”


    闻岁之一时哑然, 好像是没有。


    但两人微隔着些距离,都能感觉那处明显。


    “可是——”


    她话没讲完,便被陈远峥低头吻住了, 打消了后面未讲完的话,唇齿在绵长交缠里变得温烫, 唇瓣渐渐洇出明艳的红。


    察觉到她呼吸几近艰难时, 他微微离开些距离,讲话时鼻息带着些许急促。


    “你会唔舒服,用手, 用腿都会唔舒服。”


    拇指在她红润的下唇边缘轻柔抚摸了下,“这里, 我唔舍得。”


    站在权力高处睥睨的人,主动走下高坛,不让你仰视, 愿意同你平视, 那双淡漠的眼睛时常会流露出柔情,甚至交付出让你俯视的权利,轻而易举就能让人心动。


    闻岁之眼睛定定望着身前五官深刻的男人, 眸光急急流转,展开手臂圈上他的脖颈,低着声音应了声“嗯”。


    陈远峥抬唇笑了下,“去洗一下, 我们训觉,好唔好?”


    她鼻尖在他颈上蹭了下,“那你呢?”


    “我去客浴,可能会久一点,困了就先睡。”


    在浴室简单清洗了下后,闻岁之将睡衣丢进衣物篓里,抬手拆下衣架上挂着的灰色浴袍裹上,腰间松松系上活节,她推门出来后拉开收纳柜的抽屉,拎出一角小衣物穿上。


    她掀开被子,叠两个软枕靠着,拿过他方才搁置的书,闲闲翻看着,等陈远峥水汽未干地穿着睡衣进来时,闻岁之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昏暗的光落在她白皙面容上,搭在小腹的指尖捏着合页的英文书。


    他弯唇浅笑了下,轻着动作拿开书搁在床头柜,又抬手将台灯按灭,这才搂着人躺下。


    每次陈远峥睡在旁边,闻岁之比平时起得都要晚些。


    生物钟似乎都变得懒惰,只掐住不算赖床的时间敲动她的神经将人叫醒。


    洗漱后,闻岁之裹着浴袍去衣帽间,想到上次在这里留了衣服,这次特意轻装上阵,直接拎包过来,拉开编藤骨骼线柜门,里面填满了各式女士衣物。


    她惊讶一瞬,而后转身一看,中岛首饰柜里也多了很多女士饰品。


    在衣帽间逛了一圈后,闻岁之这才拎出一身针织衣装,浅灰短裤微喇,腕骨上圈着一枚从从首饰柜随手拿的牛仔色发圈。


    在走廊正好碰到上来找她的陈远峥,他弯了下唇,“起了,饿未?”


    闻岁之点了点头,手指虚虚拉住他手掌,边同他往楼下走边开口问,“衣帽间的东西是你安排人准备的吗?”


    陈远峥颔了下首,侧眸看她,“依着你平时爱穿的风格挑的,钟意吗?”


    她又惊讶了一瞬,“都是你挑的吗?”


    他抬唇应了一声“嗯”。


    闻岁之定定看了他几秒后,唇角弧度轻掀地应声,“很钟意。”


    餐厅里,佣人正将餐点一一端上桌。


    小笼里的炊圆汤汁晶莹,闻岁之夹起一颗咬了半个,软糯糯的,她毫不吝啬地同美姨夸奖好好味,陈远峥听着也轻抬了下唇,提起筷子刚要夹一颗,手边的手机便骤然亮了起来。


    他侧眸一看,眉心不由蹙了起来,但还是撂下筷子,没刻意避开她。


    身子往后一靠,按下了接通键。


    闻岁之就坐在他身旁,很清楚地能听到电话那端的话,是个女人的声音,很亲切地叫了一声“Lucian”。


    “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家里食过饭了,这个weekend有空吗,我让佣人准备你钟意食嘅……”


    陈远峥没耐心同刘好缇寒暄,漠声打算,“stop,讲返正事。”


    那端沉默两秒,转而可怜哽咽,“Lucian,怎么讲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也要叫我一声aunt,你家姐Kelly嘅事,你怎样也要帮一帮,免得叫media乱写,讲我们陈家不和睦,沦成大众笑料,是唔是?”


    听到这话,闻岁之眉心不由蹙了蹙,咀嚼的速度也放缓了些,心里猜测对面这位应该是那位曾经多次上过娱乐版的二房姨太,但她这番话明显是在道德绑架,让陈远峥难做。


    陈远峥唇角淡讽一抬,“帮?帮你们从Kiki那追返股份?”


    刘好缇顿时一噎,听出他话里讽刺,面色瞬间不好看,但碍于陈远嵘在旁催促,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情真意切说:“股权卖出去,自是不好往回收,只是Kelly未婚夫嘅project需要你牵线,大家一起分一杯羹,你们都有嘅赚,两全其美。”


    “你作家主嘅,自是有责任帮一帮家姐。”


    能叫刘好缇低下面子打这通电话,魏家那边应是比他知道的更糟,能多撑这一月,全仰仗陈远嵘卖掉的一半股份,如今怕是这笔钱砸进去连响声都没听着。


    “仲要连同家姐无法律关系嘅人一齐帮?”


    陈远峥眸色沉了沉,语气淡漠地讲完最后一句,“与其在这讲这些冠冕堂话嘅话,不如好好想下,钱仲收唔收得返。”


    听到电话挂断音,刘好缇怒气一摔,连对陈远嵘也没好脸色,“你瞧瞧,他平时连你爹地嘅面都不看,点会听我嘅话呀。”


    “虽然我看不顺Lucian,但他今日讲得对,你想靠魏家明,也要头脑清楚啲。”


    陈远嵘烦躁不安,“家明公司这么多年发展一直都几好,谁知如今会这样,我钱已经投进去了,妈咪,你要我点呀?”


    “我会让你爹地去好好check一下他嘅资产情况。”


    刘好缇沉叹一声,拍拍她的手,“今次也怪妈咪糊涂了,同意你卖股份,后面对家明暂时唔好再出资金,若真有问题,就及时止损,否则你我可能cover不住最后嘅沉没成本。”


    “知道了妈咪。”


    餐厅暖黄的灯光自中间铺落下来。


    微微泛白的外层光落在陈远峥身上,挂断电话后,他抬手捏了下眉骨,面上表情无恙,瞧不出什么,但闻岁之感觉得出他情绪不佳。


    她轻着动作地将筷子放回筷托上,半侧过身子,伸手握住他搭在膝上的手指。


    在他抬眸望过来时,闻岁之弯唇笑了下,“美姨准备嘅早餐很好食。”轻轻晃了下他的手指后说:“你食啲啦。”


    陈远峥轻抬唇点头说好,拿起筷子夹了个炊圆到瓷碗里,“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当然有想问的。


    是人就会有好奇心,但不克制的好奇就变成了窥探,需要窥探的部分自然包含了别人不想,或不愿意分享的内容,哪怕他们在拍拖,她也不想勉强他去回忆或者剖析不美好的记忆。


    而这部分不美好还同他的家庭有关,她没有能力替他出谋划策,解决难题,他划开结痂疤痕袒露可能只是满足了她的好奇而已。


    闻岁之轻摇了下头,“如果你需要倾诉,我很乐意倾听,但我不愿意主动问,我没有替你排忧解难的能力,并不能帮到你什么。”


    闻言,陈远峥掀唇轻笑了下,反手捏住她搭在自己手上的指尖,握在指间揉了揉,像是头次听到她这番说法般,微垂着眼仔细思考。


    过了会儿,他抬起眼皮,轻声问她,“是觉得在为难我吗?”


    闻岁之轻抿唇点了点头。


    陈远峥无声掀唇笑了下,“没关系,是你就没关系。”


    她愣了下,目光上移对上他的视线,唇角弯了下,慢一拍点头应了声。


    他捏捏她的指尖,“好了,先食早餐吧。”


    当晚两人各自忙完,从酒柜里抽出一支红酒,倾杯倒入浅饮助眠,陈远峥主动提起了早餐的那通电话,娱乐版豪门趣事是带了美化,既保全颜面又彩言娱众,自是不会被各家家主找麻烦,撕下这层美貌皮相,利益堆砌起的亲情比米浆纸还要浅薄易碎。


    表面华丽,实则腐烂。


    陈远峥手抚着她搭在自己身上的小腿,唇角微掀,笑意却未达眼底,“这个家里,只有利益,没有亲情可谈。”


    他捏起她的指尖握在手里,侧眸看向她,眼底这才浮起些笑,“中秋时你问我不用陪家人吗,我同你讲以后就会知道了,这就是答案。”


    “家人”二字在陈家就只是两个字而已。


    闻岁之抬眸看着他,一时不知要讲些什么,她手撑着沙发皮面朝陈远峥那侧挪了挪臀,抬起手臂搂住了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陈远峥垂眼笑了下,指骨在她脸上蹭了蹭,解读她的举动,“想安慰我?”


    “嗯。”闻岁之点点头。


    “可是我不擅长安慰人,我好像只会说没关系,会好的,可有些东西会好,有些东西永远都不会好,这样拙劣的安慰好像怎么讲都听着敷衍。”


    她握住他手指的前段骨节,“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在敷衍。”


    陈远峥望下来的幽深似潭的眼眸似石子投落般荡处涟漪般的笑意。


    他微侧过头,低颈凑近,吻住她的唇。


    “你在就是最好的。”


    她稍抬起睫毛,唇角的弧度还未抬起,便再次被眼前的男人蹭着鼻尖吻了下来,他探着手臂将高脚杯往一旁的桌上搁,合目盲区里,杯底没落稳,手指离开杯柄时歪斜着摔倒在地毯上,红色酒液顺着杯口往下流,在地毯上洇出不规则的酒渍。


    听到细微声响,闻岁之掀开眼帘要去瞧,唇间刚要溢出话音,却被他探入的舌尖压回了要讲出口的话。


    直到被他抱起走往卧室时,她才气喘出声,“红酒撒了。”


    “没关系,会有人来收拾。”


    闻岁之顿了下,双颊洇着红晕低声说:“会误会。”


    陈远峥低笑了声,故作不解地问,“怎么会误会?”


    她抿了下唇,不由心想怎么会误会,好好喝酒怎么会弄得杯倒酒撒。


    走进卧室,陈远峥反手合上门板,他将人搁在松软床面上,抵了下她的鼻尖,修长手指缓慢地抚着她的脸颊。


    “我们明明很清白。”


    但也清白地没那么彻底。


    从港城回洲南后,闻岁之去京市出了趟差,陈远峥忙于手头的几个案子,家里的事也不好完全袖手旁拜年,周末脱不开身飞过去,能做的只有将她在京市的一切都安排好。


    晚上同他视频时讲到在京市碰到了何永智。


    想起那日的对话,闻岁之不由轻笑,“最近有选秀节目招interpreter,业内有不少人想去,同行的人还以为我摸着门路要上节目。”


    陈远峥气音笑了笑,“那你想去吗?”


    闻岁之抬了抬眉,故意问道,“如果我想去,你要动用关系把我塞进去吗?”


    “闻小姐自是用不着我动用关系,我只是保证你不会糟冷待,不会有不公平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


    陈远峥虽不曾真涉足娱乐圈,但娱乐同资本挂钩,自然是一清二楚,华丽表象下的残酷棋局,旗子争得头破血流,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实则不过是棋盘上被人挪动的黑白棋子。


    闻言,闻岁之弯唇笑了声,“不过不劳陈先生费心了,我对踏足娱乐圈不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陈远峥问这话时眉骨小幅度抬了下,她猜到他想听的答案,却故意说:“下次再告诉你。”


    他耐心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下周二,我回洲南的时候。”


    听到这话,陈远峥唇角笑意扩大了些,眼尾也跟着扬起来,应了声“嗯”,笑着同她讲,“我去接你。”


    只可惜周二他并没有接到人。


    临从京市出发的前一天,闻岁之收到了二轮笔试的邮件。


    限时24小时翻译中英,法中两片文章。


    犹豫之下,闻岁之决定推迟回洲南的时间,将机票改签成周三下午,在洲南机场见到陈远峥时,她脸上不由露出些愧疚的表情。


    他好笑地捏了下她脸,“怎么瞧着有点愁眉苦脸?”


    闻岁之垂在身侧的手拉住他的手指,“sorry啊,临时有个test,有没有耽误你工作?”


    陈远峥只以为是她工作所需的测试,并未多问,闻言摇了下头,牵着她的手往机场外走,“没什么耽误的,本来就是腾咗时间来接你,只是昨天同今天嘅差别。”


    司机打开车门,两人弯身上车。


    陈远峥旧话重提,“上次嘅问题,是唔是可以告诉我答案了?”


    “嗯?”闻岁之一时没回过神,“什么?”


    他递出线索,“你嘅hobbies。”


    那日同他视频,不过是讲一时玩笑话,没想到他倒当了真,因此这几日闻岁之也没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


    “那我要想一下。”


    不是故意卖关子,话落她是真的思考了起来。


    小时候或许对甜食玩具感兴趣,长大后她的生活就是由学习转变成工作,追求成绩到努力赚钱,不停在追赶前面的目标。


    现在,多了期待同他见面这一项。


    陈远峥瞧着闻岁之细微变化的小表情,唇角不由翘起轻弧,在她抬眸看过来时,抬了下眉骨问,“想好了?是什么?”


    闻岁之弯了弯唇,“是赚钱,还有——”她故意顿了下才补完后两个字,“见你。”


    她同他对视着说完这句话,说完觉得好像有点肉麻地垂了下睫毛。


    脸颊却被旁边男人捏了下,闻岁之抬起眼皮,便瞧见陈远峥唇角掀着笑问,“只有见我吗?应该还有点别的才对。”


    她一时反应不及地张唇“啊”了声,“别的什么?”


    “kiss,hug,and——”


    这次换成他话不尽意,卖起关子了,抬指捏了下她的下巴,“stay tuned bb。”


    第32章


    两人晚餐是在日料店吃的, 晚间客人多,上菜速度有些慢,等了好半晌才上齐。


    木盖掀开, 鳗鱼饭浓甜香气扑鼻, 炭烧鱼肉焦酥软嫩, 酱汁香甜,配一小陶碗鳗肝汤,温热清淡。


    十一月底, 夜风吹在身上已经带了些凉意,推开餐厅的门, 风顺势涌进来, 闻岁之抬手拢了下微敞的棕色风衣,手指抓着腰带一角,卷了几下塞入口袋里。


    陈远峥察觉到她动作, 垂眸,“冷了?”


    “没有, 就是风有点凉。”


    她话音刚落,熟悉的黑色车子便徐徐停在面前。


    祁津推开副驾下车,将手中纸袋递给陈远峥, “先生, 您要的东西已经买好了。”


    闻岁之坐在车里,边扣安全带边看向从另一侧俯身上车的男人,“你要祁助理买的什么?”


    陈远峥将纸袋搁在靠门一侧的车垫上, “几样消耗品。”


    闻岁之思考着微拧了下眉,“日用品吗?”


    消耗品这个词有点奇怪,但又一时讲不出哪里奇怪。


    闻言,陈远峥稍顿一下, 像是觉得有道理似的抬了下眉,“嗯”了声说:“常用的日用品。”


    只是他唇角浅浅的笑意莫名怪异。


    当晚闻岁之无数次经过那个醒目的纸袋,好奇探手拿出来,定睛瞧了瞧上面的字,这才恍然那股怪异是从何而来。


    她回身看着靠在中岛台的男人,又气又好笑。


    “这哪里是日用品。”


    陈远峥慢条斯理地将玻璃杯搁在台面上,边提步走过去,边说当然属于,这是common sense。


    他轻抬了下眉骨,唇角轻翘起弧度,“还是bb认为这是日日用的用品?”


    闻岁之抿唇不语。


    他分明是故意曲解,自己哪里是这个意思。


    想到还是叫祁助理去买的,她脸颊不禁又热了一度,“那你也不能让祁助理去买啊。”


    “食色性也,人之常情,Patrick能理解。”


    陈远峥垂眼瞧着她,抬唇低笑了声,从她手中拿过那个透明包装的小方盒,抬手揽住她的肩膀,拥着人朝公寓里唯一的一间卧室走去。


    “买了不能浪费,我们今晚用一用。”


    他一本正经的讲,表情同他在餐厅门口接过这纸袋时无异,平静得像是讲我们吃一餐饭吧,反倒显得她很不淡定,很没见过世面。


    陈远峥随手将反光的小方盒扔在床上,轻柔的力道在松软的被子上落出一个小凹陷。


    闻岁之的目光不由随着它的轨迹追了追。


    他回眸,垂眼看着面色微绷的姑娘,不由低笑了下,抬手在她唇角轻抚了下,“紧张了?”


    闻岁之抬眸看他,浴后黑发落在额前,柔和了几分白日的凌厉,眼尾也扬着一点弧度,像春日含苞的花,不是浓郁盛开的美,若隐若现的却更吸引人。


    十几日没见,再次这样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心跳像是初次遇见时震颤着跳。


    小别胜新婚,好像是有些道理。


    她抿了抿唇,抬起双臂,手指搭上他的肩膀,垫起脚在他唇上吻了吻。


    以行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不紧张。


    陈远峥眉骨轻抬了下,在闻岁之的唇要离开时,抬手扣住她的后颈,侧着头压着吻了上去,鼻尖亲昵地抵在一起。


    呼吸交融,心跳在胸腔充盈。


    他一手扣着她颈,另一只手环着她的腰,呼吸急促间唇齿交缠,彼此小腿轻碰着,相贴地一步步挪动着,脚步略显凌乱。


    脚尖碰到床板,陈远峥吮过闻岁之下唇,蹭了下她鼻尖,唇角带起一点淡笑。


    他俯身穿过她膝窝将人抱起,单腿支在床面上,俯身将人压倒。


    灯罩里的光自上落下,明亮得略显刺目。


    闻岁之稍稍掀开的眼皮接着飞快合上,直到身前落下一片阴影,她抬眸看去,对上陈远峥深潭般的眼瞳,沉静的眼波变得浓郁,平日克制的欲望渐渐龟裂,似裂开的冰面,在日光下加速融化。


    他微抬唇无声笑了下,修长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拇指轻轻抚摸,“还记得在车上说过的话吗?”


    闻岁之眼露疑惑。


    陈远峥轻声提醒,“kiss,hug,and——”


    边说着他的目光边从她的眼眸上移开,落在她红润的唇面上,即将吻上时,哑声揭晓第三个答案。


    “sex。”


    话落,陈远峥低头含住闻岁之的唇瓣,吻得比以前都要急促,抵着她的舌尖,将她的呼吸攫取,忽轻忽重控制着力度吮吸,在她稍稍窒息时放过,却又吝啬地再次吻住。


    他抓着她柔软的掌心,抵在一侧。


    另一只手捏着她身前的圆形扣子,自上而下一粒粒解开。


    灼热的呼吸从唇齿到颈侧,落到锁骨处,又渐渐下移,她微张的红唇急促呼吸着,眼尾落着一点红,喉咙干涩地接连吞咽了几下。


    塔夫绸睡裤在空中划出一道重影的白色弧线,沉闷落在木质地板上。


    闻岁之倏尔缩起双肩,喉咙间溢出细弱的声响,她气音里裹着几分哑,语气急促地叫着他的名字。


    纤细手指握住他的手腕,力道是软的,阻拦不了丝毫。


    陈远峥抬颈,在闻岁之唇角,脸颊安抚地吻着,手指挑过微弹力的细边,他温和低声哄着说:“Relax,bb,不要怕。”


    话音落下之际,他鼻骨划过她的鼻尖吻上去。


    在整夜闷湿细雨天气里,此刻就像晨初绿叶顺着脉络落至叶尖,几欲落下的一颗露珠,只需微风轻轻吹过,就会“啪嗒”一声跌落在潮润泥土里。


    只是没料到这场风会来得这样快。


    风卷残云,叶尖的那滴露珠蓦地往下跌,不断往泥土里渗。


    耳朵里像塞入松软的棉絮,距离极近的塑料纸剥落声也听不真切,只觉得窸窸窣窣地像小猫在抓猫薄荷球,力道不慎,小球滚入纤瘦孔洞,前爪试探着缓慢推入探索。


    陈远峥曲撑着手臂,手掌覆在闻岁之头顶,拇指在她额前轻抚着,另一只手贴着她温热脖颈,拇指抵起她下巴,低颈吻住她红润的唇瓣,缓慢绵长地吮吸。


    温热触感越过下颔,贴着纤细颈线下落。


    温热的夜风吹过,枝桠粉色夹竹桃纷纷飘散,落在白皙的皮肤上。


    花瓣如同被橡胶头小锤子有节奏地敲打,留下粉花拓印。


    陈远峥肌肉收紧的手臂抵着闻岁之的膝窝,他用力吻着她下唇边缘,舌尖时不时探入她微张的唇缝,抵着软舌吮吸。


    随意丢弃的小纸盒从乱皱着的被面上掉落,小薄片散落在床面和深色地板上。


    锤面碾平夹竹桃每一片花瓣的脉络,溢出汁液。


    闻岁之手腕搭在陈远峥肩膀上,手指紧压在他肩胛骨之间,脊骨的凹陷处,细瘦骨节绷白,指甲陷进他浮着薄汗的皮肤里。


    额头紧紧贴着他锁骨,脖颈绷得很近,呼吸似缺氧般变得急促。


    一瞬间,她像是掉入梦境般,五感和思绪分离,脑海失去识别力般陷入空白又软累的感觉。


    陈远峥手掌握住她的小腿,脚踝越过自己肩膀,他抬手扯过枕头抵在她脊骨处,明光照落,呼吸在寂静的房间里愈发明显。


    不断堆叠的感觉惊醒春闺梦里人。


    闻岁之抬起薄薄眼皮,看着面前的男人,宽阔肩颈线条,小腹薄肌微绷,褪去西装革履的约束,他像打破克己复礼的封印,展示出最原始的本性。


    那双平静深潭的眼瞳里布满浓重的情绪,不需再细辨,直白地让人略有怯场。


    好似连身上的每一滴汗珠,每一寸皮肤都在反叛。


    雪层覆盖的山峰有幸得日光照拂,山顶积雪融化,汇聚在狭窄山脊。


    涓涓细流汇入茂林。


    他手臂松了下力,俯身靠在她肩窝处,抓着她掌心手指蓦地用力收紧几分。


    闻岁之颈间粘着几根长软的发丝,睫毛水草般半垂着,四肢落在原处纹丝未动,她柔软的眼皮虚虚掀着,潮气里视线略显虚化。


    两人胸口贴在一起,分不清胸腔充盈的震荡出自何处。


    半晌后,陈远峥撑起身子,含着她微干的唇安抚地吻了几下,抬指拨开她唇角的发丝,低声问要不要喝水。


    闻岁之抬眼看他,舌尖舔了下刚刚湿润的唇面,喉咙还不适应般微哑地“嗯”了一声。


    他起身捞起落在床脚的黑色睡裤套上,光着肩去外厅,从冰箱里提出一瓶红豆水。


    白色塑料纸上画着线条四肢的大眼红豆。


    陈远峥垂眼略了眼,唇角下意识单边抬了下,边往卧室走边顺便扭开瓶盖,因运动量过大,闻岁之扶着瓶身喝了半瓶,他顺势扬颈将瓶内剩余的液体饮尽。


    他抱起人去洗澡,顺势将指尖捏着的空瓶掷入浴室的纸篓。


    花洒落水,冲去粘腻。


    次日早晨,闻岁之醒来时头脑有些泛懵,要回身却贴上温热的皮肤,身后男人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垂眼望过去,掀唇说:“醒了。”


    她蜷着手臂,抬眼看他,应了声“嗯”,“几点了,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还不到八点半。”


    陈远峥反手将手机丢在床头,下挪了些身子,将人搂进怀里,力度极小地捏着她的脸颊笑着说:“今天不去,就算去也要等你睡醒,要起来吃早餐吗?”


    闻岁之点点头,又说:“冷冻区的几包速食可以当早餐。”


    他环着她肩膀将人扶起来,“已经让人将早餐送来了,就在外面。”


    客厅茶几上除了纸袋里的早点,还有几份文件。


    吃过早饭,陈远峥鼻骨上架着金边眼镜,坐在棕皮沙发上翻看文件,见他打完一通电话,闻岁之给他倒了杯水端过去,“工作是不是很忙?”


    “还好。”他端起杯子喝了几口。


    闻岁之想了想,“其实我可以同你一起回港城,你在这处理工作怎么也是不方便。”


    陈远峥微愣了下,抬眸看着她,“后面没工作吗?”


    她点点头,“这次出差比较久,之前就跟月慈姐商量着回来休息一阵子,正好手头也有个笔译的project还没弄完。”


    如此,两人便叫了司机过,启程返港。


    车子停在别墅门口时,闻岁之还没醒,陈远峥绕到另一侧车门,俯身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美姨在门口瞧见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轻着声音问闻小姐这是怎么了。


    “昨晚没休息好。”


    美姨这才放心,又说:“午餐已经备好了,现在开饭吗?”


    陈远峥“嗯”了声,“让她睡吧,等她睡醒了,想吃什么再给她做吧。”


    闻岁之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长,醒来时太阳已经开始渐渐西落,床头台灯上贴着一张便利贴,她揉了下眼睛,按开光源,捏着便利贴的一角扯下来,垂眼看上面的字。


    “我去office了,醒来想食什么同美姨讲。Lucian。”


    看完他留的话,闻岁之唇角不由轻弯起来,抬起手臂重新将它贴回到台灯灯罩上。


    她掀开被子,踩着拖鞋走到百叶窗前,抬手一拉,木质窄片搭下,阳光骤然映进,落在皮肤上暖融融的。


    推开卧室门,入眼是趴成一圈的小博美。


    它肚子下垫着一个小圆毯,大概是佣人担心它凉到肚子,特意拿过来铺在地上的。


    闻岁之边俯身去摸它的脑袋,边问一旁站着的佣人,“这是怎么了?”


    见状,小博美开心地撑起雪白蓬松的身子,黑色鼻子在她掌心欢快地蹭来蹭去。


    “宝珠应该是认出您的味道了,陈先生走后,它就赖在这里不走。”


    闻岁之闻言笑了下,把小博美抱起来朝楼下走。


    美姨看到她下楼,笑着问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什么,听到她想吃肠粉,便吩咐厨房去做,去而复返,手里拎着一壶清透的红豆水。


    她边倒边说:“少爷特意交代的,说您钟意饮。”


    吃完肠粉,闻岁之从包里拎出电脑,去到别墅外的院子,坐在软皮躺椅上,宝珠也哒哒迈着步子跟在后面,前爪一抬跳上躺椅,在她腿边趴下。


    夕阳落幕,橙红浸染,陈远峥下车时正好瞧见这一幕。


    他浅抬着唇角地走过去,稍稍俯身,修长手指捏松了几分她戴着的耳机,低笑着说:“听什么呢?”


    闻岁之微一惊,抬颈看过去时,肩上披着的羊毛披肩掉落几分,宝珠也抬起爪字搭在扶手上,朝他飞快吐着舌头。


    她回过神,笑了一下说:“金融类的podcast。”


    陈远峥应了声“嗯”,手臂下移,握了下她的指尖确定不凉,这才顺带摸了摸一直求关注的小博美。


    闻岁之垂眼看这一幕,想起睡醒时的趣事,边合起电脑边起身同他讲,“宝珠现在好像能分辨出我在不在别墅了,下午我醒来时它就趴在门口等着。”


    陈远峥从她手里接过电脑,招招手让宝珠跳下来一同回屋。


    “宝珠很钟意你,而且它平时很少有机会同别墅外的人接触,你的味道对它来说很特殊。”


    她指尖拢拢肩上滑落的披肩,“它平时不出去玩吗?”


    披肩边缘坠着的毛穗随着走动轻盈地晃动。


    陈远峥看了眼跑在前面的雪白团子,笑笑说:“家里佣人带它出去过几次,没几分钟就往回跑,后来就很少出去了。”


    闻言,闻岁之也笑了下,“可能家里空间够大,有草坪泳池玩具,还有人陪着玩,比外面有意思。”


    他应了声“嗯”,打趣说:“挺顾家。”


    走进别墅,佣人接过电脑和脱下来的西装。


    晚饭间,陈远峥同闻岁之讲起兆辉冠名的赛马会,每年十二月的第三个周天举办,为期六天,今年的时间是下个月18号,在莱因跑赛马场。


    他将佣人挑好刺的一碟鱼肉搁在她面前,“想唔想去?”


    闻岁之夹起一块鱼肉吃掉,感兴趣地点头说想,“不过要问下我爸妈几时回来,之前她们话圣诞假会回国,应该唔会撞期。”


    陈远峥点头应了声,抬唇说没关系。


    “如果时间冲突,我们可以去看其他时间嘅。”


    在看赛马会之前,陈远峥先带闻岁之去了斯诺马会会所,推荐会员制,有室内障碍场和户外草场两种场地。


    会所经理在前面引路,他们先去了马房,越过黑漆门板后断续探出颜色各异的马脑袋,进到里面的私人马房,空间比前面的公共马房宽敞得多。


    两人停在一匹深棕色的马面前。


    胡桃木门的墙上钉着小板子,上面写着它的名字,年龄和血统。


    —— Caine,13 years old,Akhal Teke


    陈远峥抬手摸了摸它低过来的脑袋,“它叫Caine,是我养在这里的马,之前仲有一匹纯黑马,养到差唔多要退休,就送到苏黎世养老了。”


    “苏黎世?”


    闻岁之接过经理递过来的胡萝卜,戴着手套试探着喂一块,只是随口疑问,却听他“嗯”了声说,“之前收了一处牧场产权,草场大,更合适它老年生活。”


    闻言,她动作顿了下,不是惊讶他有马场,而是有些惊讶是在瑞士。


    陈远峥抬了下眉,“怎么了?”


    有旁人在场,闻岁之便没再多言,弯了下唇说没什么。


    “想唔想骑一下试下?”


    有点想,但是她从没骑过马,有点迟疑地说:“我没有马术基础。”


    一旁的工作人员适时说:“闻小姐唔使担心,唔需要有基础,coach会做好保护措施,只是带您在户外场慢速行一圈。”


    又适度地恭维一句,“Caine很温顺。”


    闻岁之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黑衣白裤的马术服,长靴将她的小腿包裹得修长,陈远峥穿了同色,两人站在一起瞧着倒像情侣装。


    教练已经在室外草场等着,上马前仔细讲解了注意事项。


    Caine刚开始迈步走的时候,闻岁之还紧张地不敢动作,在教练的鼓励下,她慢慢地放松身体,渐渐地也能随着马的节奏一起一坐,有些体会到了骑马的乐趣。


    绕过草场一圈,Caine重新回到原点。


    陈远峥抬手摸了下马颈,抬眸看着她,轻提起唇问,“感觉怎么样?”


    闻岁之抬手后上推了推帽檐,弯唇笑着“嗯”了声,“Not bad。”


    陈远峥接过教练手里的缰绳,说给我吧,两手一前一后撑着马鞍,越身上马将人圈在怀里,戴手套的手牵住缰绳,闻岁之被他跃身上马的动作惊住,微愣地侧身看着他。


    黑色眼瞳明晃晃映着震惊,唇瓣微微张开。


    陈远峥收紧腿给信号,右缰提示下Caine开始迈步转动身子,微低颈贴在闻岁之耳边,提醒她跟着节奏起坐,又低笑着问怎么了。


    “没有,就是觉得你刚才撑一下就翻身上马,好厉害。”


    他抬唇笑了下,微微加速,“bb多练练也可以。”


    闻岁之好奇问道,“那你几岁开始学的马术?”


    “七八岁左右开始。”


    “那我岂不是要快五十岁才能学会啊。” 她这么说着,自己都没忍住笑了。


    陈远峥一本正经地“嗯”了声,唇角抿着浅笑,“那要先买一匹年轻的马。”


    后来他真送了她一匹幼年汗血马,珍珠银白的皮毛,运来时个头虽比较小小,但头颈纤细,四肢修长,在阳光下毛发流光溢彩,像一颗白色欧珀,是一匹顶顶漂亮的小马驹。


    晚上回到别墅后,闻岁之才想起来同他讲有点惊讶他会在苏黎世购置牧场。


    陈远峥低头吻吻她的唇,语气温和地问,“为什么?”


    闻岁之抬起眼皮看着他,“可能潜意识觉得你好像同瑞士没什么关系。”


    他应了声“嗯”,稍稍离开些距离,虚抵着她的鼻尖,“是唔是没同你讲过,我auntie在瑞士定居。”


    闻岁之惊讶地“啊”了声,双瞳睁大一分,她脑海中忽然冒出某个想法,却一闪而过没抓住,又被陈远峥微掀着唇角凑近吻住,刚刚忽然冒出的思绪像她胸腔渐渐消散的氧气,便没再继续细想。


    他逐渐抚下的手掌,碰到摩擦红痕处,指腹微粘,她的唇间溢出一声痛哼,眉心也不进微微敛气。


    陈远峥蹙眉起身,“怎么了?”


    “下午骑马磨红了,找美姨要了药膏,刚刚涂了点药。”


    他卷起丝绸裙摆去看,磨红的面积不大,微微有些红血丝,不算严重,“怎么没同我讲?”


    “洗澡的时候才看到的,你当时在开会。”


    闻岁之抿了下唇,脸颊微有些热,声音都低了几分,“还没来得及说,你就……”


    后面的话她没讲完,但陈远峥也懂了。


    他小幅度掀了掀唇角,松开指间的裙摆,拉着闻岁之的手臂将她翻了下身,从后背将人搂住,在她耳根处吻了下,“今晚我们换个碰不到的姿势,好唔好?”


    第33章


    闻岁之下意识缩了缩后颈, 耳根处渐渐浮起一层红晕。


    灼热又急促的呼吸夜风似的落在她纤细后颈,陈远峥手指勾着裙边往上卷,露出光洁后背, 他贴着她细瘦脊骨, 沿着骨节向下吻着。


    陈远峥曲着手臂撑在一侧, 闻岁之侧着脸的视野里,入目是他修长的手指,青筋明显的手背, 后背不断上升的温度,叫她思绪都跟着发晕。


    朦胧记起游艇晚宴上, 他那只捏着酒杯的手指, 以及随吞咽而滚动的喉结。


    那时就很想摸一下,只是理智克制不能让想法成型。


    而现在,闻岁之抬起手臂, 指腹碰上陈远峥的手背,动作轻柔地顺着脉络抚摸, 直至柔软掌心虚虚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背后的男人起身,在她盖在自己手上的手背上吻了下,探臂按灭大灯, 拿起床头落着的几枚小薄片。


    深蓝色睡裤和小抹浅色被随意一丢。


    一截劲瘦小臂托起细腰, 将一方软枕贴着她肚子放下,隔开腿下小片空隙。


    台灯昏昏暗暗散落出小片光源。


    像电影里营造氛围的打光布置,主角未出场, 就以预示出情节走向。


    陈远峥俯身贴着闻岁之背搂住,绕过她脖颈捏起下巴,低头含住她的唇接吻,呼吸焦灼地缠在一起, 另一只手轻微将她腿拨开。


    闻岁之忽地体察敛眉,下意识收了下齿,咬住了他的下唇,力道没收稳,陈远峥唇间很淡地吸了一口气,稍离开的唇面湿润,她一句“很疼吗”还未说完,便被眼前男人再度吻住。


    她像是毡板上伶仃又缺氧的鱼,鳞片干涸,只有鱼尾扫过水源。


    忽地,潮湿鱼尾被碰了下。


    它无济于事地缓慢摆动一下,好似只为昭示生命的残存。


    陈远峥下落手臂,指腹相贴碾了下薄润。


    手指精巧表匠般,稔熟拆开精细零件,露出巧妙表芯,指间捏着工具探寻它定点不报时的原因。


    陈远峥微直起身,双手撑在她腋窝旁,动作缓慢绵长。


    闻岁之唇微张着,唇齿间吐息顿挫,鼻腔挤出一点变音的短调,平贴着床面的手臂不由收拢,撑起一点距离,她抬起脖颈,后脊骨月牙似的仰起弧度。


    唯有一处接触他的感觉叫她不安,“陈远峥,这样好奇怪。”


    陈远峥耐心问她,“哪里奇怪?”


    闻岁之低声袒露,“我感觉不到你。”


    他以举动证实感觉的真实,骤然吃力叫她咬住唇止住齿间声音,后脑那股骤然紧绷松弛后才颤着声说:“不、不是这样的感觉。”


    陈远峥这才俯下身子,顺着闻岁之温热的后背贴上,像花生和果壳,连弧度都一致,严丝合缝。


    他在她耳根处吻了吻,又问她,“是这样吗?”


    后背热度相融,力度强硬,闻岁之像在烤炉里烹烤的花生,由里到外熟透,薄衣粉皮轻轻一捻便碎掉,白皙内仁自然分成两粒。


    她像被碾成粉似的,轻飘飘卷进空气里,又慢悠悠落下。


    任由他把自己重新复原。


    *


    十二月中旬,洲南步入低温,白日的风吹在身上也略带凉意。


    闻岁之去了趟工作室,同吴月慈商谈她回津安的安排,以及其他公事,她将颈间摘下来的围巾叠好,“月慈姐,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做一两场会吧。”


    合伙人兼员工发奋图强,吴月慈作为老板自然双手赞成,“没问题,但是你回去不是要陪爸妈吗?”


    “往年春节他们都不闲着,这次圣诞回来估计也有得忙,总在家忙笔译也会脑子转不动,出去做个会正好可以换换脑子。”


    吴月慈抬了抬眉,“看来工作狂在你们家是遗传。”


    闻岁之闻言笑了下,就算不是遗传,也是深受影响。


    “那我抓紧联系,津安的会未必多,不一定有合适的,京市的接吗?”


    “可以。”


    吴月慈翻动着联络册,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你怎么突然想去看赛马会了?不是听说每年的莱茵赛马会的票很难买吗?”


    闻岁之一时哑然,垂眼抿了下唇,短“嗯”了声,“有个朋友手里正好有票。”


    陈远峥的身份摆在那,若是直言讲了两人关系,定会引起小范围轩然,她不太想去应付因此产生的疑惑和好奇,工作和感情都会受影响,并不是目前经济效益最优的方案。


    而且他们相处太短了,若是日后分开——


    终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港城那边碰上的工作搭档?”


    追根溯源,陈远峥同她确实是因工作相识,不论如今是什么关系,都曾经是工作上的搭档。


    如此想着,便应下了这一说法。


    吴月慈察觉不对劲,忽然转眸看过来,“不太对。”


    闻岁之蓦地有些紧张,却故作镇定地顺势问了句,“有吗,哪里不对?”


    “说不好。”吴月慈微敛眉,细细打量着她,像是欣赏什么珍贵名画,试图分辨技艺高超在何处,又参悟不透的,模棱两可地说:“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不对,你应该不至于这么突然就谈恋爱。”


    闻言,闻岁之眼皮跳了下,一时不该说她直觉准还是不准。


    常年穿梭于各大会议场合,闻岁之早已对表演淡定炉火纯青,不论心里如何激荡不安,抑或心潮涌动,她面上都能摆出一副置身事外,遗世独立的平静,这么多年也唯有在陈远峥面前失手过几次。


    因此,吴月慈又探究地观望了几番后,摇摇头说:“可能是我想多了。”


    她重新将目光转移到电脑屏幕上,手指哒哒快速打字,联系着绿标里的甲方人脉,打趣地说:“不过你要是碰到喜欢的了,该谈还是谈啊,吃了工作的苦,享了工作的福,也不能放过这个爱情啊,对吧?”


    闻岁之听完低笑了声,“月慈姐,你应该报名脱口秀。”


    “你别说,我真收到节目组邀约了,去看了几期节目,感觉遭不住网友的犀利攻击,还是算了。”


    吴月慈撒网漏鱼式发完消息,提起今天要说的第二件共事,“还有年会的事,还跟去年时间一样,下个月18号。”


    “餐厅已经提前订好了,现在就是奖品没完全敲定,有两个特等奖投票相差无几。”


    边说着边把无记名投票的结果给她看。


    闻岁之接过本子看了眼,特等奖二选一,手机和平板得票数相同,“今年特等奖有几个人?还是1个吗?”


    吴月慈比了个V,“托陈先生的福,名气大了点,员工多了。”


    骤然又听到他的名字,闻岁之闭了下气,没接话,默然几秒后说:“那就都买吧,我私人报销,平时我不怎么来工作室,年会了多给大家抽些礼品。”


    “OK。”


    吴月慈自是没意见,想了又说,“左右临近年关了,到时给每个人提前封个红包怎么样?”


    “嗯,让大家都开心过个年。”


    工作室在艺术园区,地段稍偏,租金划算,平日不逢周末客流也不大,路边停车位稍显空荡。


    闻岁之从工作室出来,短促扫了眼便瞧见了熟悉的车子。


    司机是平日陈远峥来洲南时常用的,这次他被安排来送自己去港城。


    闻岁之扣上后座安全带,见他坐进驾驶座,弯了下唇说:“辛苦您跑这一趟了。”


    “不辛苦,我是陈先生的私人司机,平时先生也不常来洲南,”司机笑笑打趣说,“可再没有比这清闲的工作了。”


    这话逗得闻岁之也笑了声。


    这样讲来,碰上陈远峥这样的老板还真是打工人的福音。


    赛马会在周日下午两点开场,莱茵赛马场共三处观众席,看台和草坪区开放售票,尊宝区仅供邀请,不外售票。


    闻岁之穿着提前准备的两件套,浅棕荷叶边掐腰夹克和极膝包臀裙,面纱贝雷帽,薄纱微微落在眉骨处,棕钻细链上叠戴一条珍珠颈链,她挽着的陈远峥身穿一身黑色西装,左胸口袋叠一角灰色方巾。


    私人包间在尊宝区的最佳位置,外延式敞开露台视野优越。


    他们到时,蒋观松和罗茸已经在包间了,正同一位身着灰色礼服,戴无边眼镜的男人聊天。


    闻岁之对他面生,经罗茸介绍才知这是他哥哥Martin。


    倒是瞧着同陈远峥交情不浅,Martin起身扣上西装扣子,笑着同陈远峥欠身握手,“Hi, Lucian,It’s been a minute,All good?”


    “Alright,How’s your flight”


    Martin歪颈抬了下眉,“Not bad,smooth flight。”


    陈远峥掀唇淡笑了下,侧身牵过闻岁之的手,“闻岁之Solkatt,我女朋友。”


    “同Lucian在伦敦碰面的时候,经常听他提起你,今日终于见到本尊了,”Martin抬唇笑了笑,礼节性伸出手同她问好,“Good to meet you,Solkatt。”


    闻岁之眉心意外地动了动,抬手同他回握,“It’s a pleasure to meet you too。”


    几人落座后,在侧候着的侍者奉上酒水单,询问他们要喝点什么,记下后欠身退出包间去取。


    “Solkatt,要不是你来,二哥今天估计又缺席。”


    话落,蒋观松捏起餐盘里的斑点迪夫咬了一口。


    闻岁之下意识看了眼陈远峥,“他之前都不来吗?”


    蒋观松说:“不怎么来,得空来也是打个照面便走,哪个sponsor不想要有排面的正面照,就二哥不稀罕,每次都派Patrick来。”


    “也不对,今天来了,也是安排Patrick在开场露面。”


    陈远峥接过侍者递来的红酒杯,捏在指间晃了圈,凑近鼻前闻了闻,“是谁露面不重要,兆辉的排面和曝光够就可以了。”


    闻岁之闻言笑了下。


    陈远峥捏着酒杯碰了下她的,问她笑什么。


    “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其他嘉宾演讲都是几十分钟,只有你是几分钟。”


    这话引得Martin好奇,问她是做什么的。


    罗茸笑着抢答,“interpreter奥哥哥,中英法三语,岁之姐姐特别厉害!”


    Martin夸赞说会三语的不多,扬起杯子抿了口酒,笑着道,“有机会合作。”


    闻岁之也礼貌回敬。


    比赛开始,几人端着酒杯转场到外延露台,站在玻璃护栏前往下望,除了蓄势待发的一众赛马和骑手,各观众席五彩缤纷的衣装更是养眼的盛宴。


    首场比赛就很激烈,19号赛马一骑绝尘,后面的马匹咬得很紧,但第一名胜负已定。


    19号夺得第一后,现场轰然响起掌声雨。


    闻岁之也笑着侧身,碰响了陈远峥指间捏着的杯子,以此庆祝。


    等待比赛期间,蒋观松招呼着打麻将,过山车斜口上牌,麻将椅还没坐热乎,他的助理就敲门进来说有人想见陈先生。


    他乐了,“找二哥的找到你头上了?谁啊?”


    “魏家的二少爷,魏家明。”


    一听蒋观松就明白了,抬眸看着手臂搭在闻岁之椅背上的人,“二哥,你这’姐夫’行啊,曲线救国找到我这来了,他怎么打听到你今日会到场的?”


    闻岁之摸了个六筒,侧颈看向身旁的男人,还是素日那副岿然不动的样子,瞧自己望过来,淡漠的唇轻抬了下,抬起手指轻碰她手臂叫她继续玩。


    陈远峥面色不变地淡声说:“应该是知道你来,过来赌一把赌对了。”


    他来赛马会的事并未声张,陈远嵘不知道的事,自然不能给魏家明通风报信,只能是盲人摸象给摸对了。


    “那见吗?”


    “不见,打发了吧。”


    助理来去几分钟,小插曲风似得一吹就过,没人当回事。


    临近傍晚,最后一场比赛即将开始。


    罗茸想起以前去的赛马会,玩心起来,抬脚用皮鞋尖踢一下蒋观松的小腿,“你觉得哪匹马会得第一?看谁猜的准!”


    蒋观松仔细观察一番,抬手一指,“9号!”


    “咱俩自己玩多没劲,多几个人才好玩。”他边说着边将Martin,陈远峥和闻岁之拉入伙,还叫常序远程参与。


    Martin选了3号马,常序正加班开会,被他一个视频打得很无语,但还是配合地随便选了个4号。


    陈远峥押宝在闻岁之身上,赢算一个人,输算两个人,她选了跟Caine毛发最像的8号。


    选完后,她小声说:“不怕我让你满盘输吗?”


    “输的起,没什么怕的。”


    陈远峥扶着闻岁之的手腕,将她杯子里的酒液徐徐倒入自己的杯内,“况且马还没开始跑,怎么知道会输,bb眼光一向很好,不见得一定会输。”


    最后倒是真叫他说准了,8号开始便脱颖而出,一路遥遥领先。


    于是闻岁之意外赚得盆满钵满,捏着小厚一沓,还有绿标里躺着的一个红包。


    她探寻地看着他,“你真的没有内幕消息吗?”


    陈远峥忍俊不禁,抬手捏了下她的脸颊,“哪里来的内幕,你选的时候,我没有提示你,就算有内幕,不也无用武之地吗?”


    “是你眼光好。”


    晚餐顺便在赛马场餐厅吃的,晚上蒋观松他们还有第二场,带Martin去感受港城的夜生活,陈远峥同闻岁之先一步离开了,没跟着去。


    他们是从不开放的私人出口走的,车子早已停在路边等着,橙红色夕阳拖着尾斜斜照在宽长的车身上。


    上车后,挡板先一步徐徐升上去,车帘紧随其后。


    陈远峥脱下外套随手扔在座椅上,捏着领带结往下松了松,拉过闻岁之的指尖,一寸一寸握进掌心,“这次回家待多久?”


    “四号回来,差不多有十天。”


    陈远峥应了声“嗯”,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是将她的手指握紧几分,“早点回来。”


    “知道了。”闻岁之以为他是不想分开这么久,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抬眸看了他一会儿后干脆抬手搭在他肩膀上,抬脸吻了下他的唇。


    陈远峥抬起手扣住闻岁之的脖颈,抬起下颚用力吻住,松开握着她的手指,顺势抬起手臂环住她的腰,收紧力度将人往身前带了带。


    闻岁之无防备,猝不及防往他怀里扑了下,臀部完全离开座椅。


    一只手撑在皮质椅面,另一只手下意识往他身上按了下,却又一瞬间如离弦的箭一样飞速抬了起来。


    “往哪摸呢?”陈远峥似也没料到这走向,唇角露出点无奈笑弧。


    闻岁之抿了下湿润的唇面,手指无措地蜷了蜷,“没往哪儿摸,刚才是不小心。”


    车厢内光线很暗,若是窗外落阳在此时映进来,则会将她泛红的脸颊照亮。


    陈远峥边凑近吻上她的唇边应了声“嗯”,不知信没信,但吻得力度却重了几分,青筋明显的手环上闻岁之的腰,将人揽过来坐在他腿上。


    窄窄的裙口限制着她的动作,抬膝动作间脚上的鞋子掉了一只,滚落在车垫上。


    他吮吸着她的唇瓣,两人呼吸焦灼地融在一起,手指捏着她身前小粒的珍珠纽扣,在指腹滑动几次才穿过窄小孔洞解开一颗。


    灼热的鼻息一路沿着细长脖颈而下,落进锁骨凹陷处。


    修长手指在艰难斗争里终于解开最后一粒。


    车厢内很静,只有行驶时的声响,让其他一切细微声响都无所遁形。


    闻岁之肩膀在车门处勉强寻找一个着力点,额角隔着薄薄车帘贴上冰凉的车窗,不由打了一个隐隐的冷颤,后脊骨处三排挂扣被手指松开,细带松松挂着,落至她腰间的手像精巧成衣匠般,将及膝裙在腰间叠出好看弧度。


    陈远峥探臂从地图袋里摸出小物件,在她听觉失灵里窸窣拆好,修长手指贴上油润薄面,越过弹力松紧贴上。


    第34章


    “Lucian……”突然的触感让闻岁之低声叫他的名字。


    她身子往上移了下, 肩膀压平薄薄车帘的褶皱,头顶别着的贝雷帽也因受力而变得歪斜。


    扶着她后背的手臂上移,握住她后颈, 陈远峥吻住闻岁之红润的唇瓣, 将声音消源, 黑色衬衫里的手臂蓄力,肌肉线条隐隐透过布料显现。


    细指搂在他肩颈处,秀气骨节微粉, 指尖收力泛白。


    无弹性裙腰里白皙小腹像脆弱糯米纸,风吹波动, 摇摇欲坠。


    陈远峥低着颈, 用力吻住闻岁之的湿润的唇,抵着她的舌尖,将声响吞没, 修长的手指竭尽全力没入,照顾着风吹纸响后徐徐归稳的拂动。


    他松开她的唇, 在她潮气合着的眼尾处吻了吻。


    指腹抚去她唇角处的湿润,将人搂紧怀里,手掌隔着软皱布料一下一下轻轻拍着。


    半晌后, 帘子收起, 车窗徐徐降下几寸。


    天色又暗了几度,傍晚的风顺着车窗缝隙灌入,渐渐冲淡车厢里的气息。


    车子临时拐道去了陈远峥在荔湾区的大平层。


    在路上稍堵了些时候, 他们到的时候,夜色已经渐渐暗沉下来。


    陈远峥抱起裹着披肩的闻岁之上楼,反手关上房门,指尖触动面板, 将屋内窗帘都一一合上,徐徐遮住窗外亮起的霓虹。


    推开浴室的门,她被搁在洗手台上坐着。


    明亮灯光下,闻岁之侧眸看着身旁低头洗手的男人,水流冲洗掉他手指间的泡沫,马甲将他的腰身包裹严合,西裤顺长腿而下。


    唯一的凌乱处便是他肩颈处被手指抓起的褶皱。


    她头顶戴着的面纱贝雷帽早已在车上拆掉,随意丢在座椅上,细发夹别在耳边,维持着发丝的妥帖。


    陈远峥直起身,揽着她的腰将人抱下来,光裸的脚尖踩上恒温地砖。


    他低头,鼻尖在她面颊上眷恋蹭着。


    修长手指剥落她肩上披着的斜格纹披肩,探颈吻上她的唇瓣,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下落,指尖挽住裙边卷在盈盈一握处。


    陈远峥额前掉落几缕发丝,带上一分凌乱,微垂的眼帘下目光幽沉,像浓郁的一池潭水,波澜不惊的让人瞧不透,连往日不用细辨的欲望都似藏在水下。


    他抵着她的鼻尖,“回去的机票买了吗?”


    “看好了时间,还没付款。”闻岁之抬睫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气若浮游地说,脚尖因后腰下的力度而微微踮起。


    水珠未干的手指弯起弧度,陈远峥吮吸过她的上唇,“嗯”了声说,“从港城飞吧,好唔好?”


    黏腻被凉意化解。


    立在地面的脚趾蓦地垫得更高,脚背顺直。


    她像是被鱼钩钓起的一尾鱼,由一根细细的鱼线牵着,被鱼竿控着在空中一上一下地晃着,鱼尾因紧张而前后摆动着。


    手指紧紧抓着他腰间的衬衫布料。


    唇间烧热吐息间,闻岁之缺氧地虚着声线应了一声“好”,双颊似微醺似的晕染出一层薄薄的胭红,原本打算从洲南搭机也只是想着方便,听到他想让自己从港城飞的想法,她自是愿意的。


    要分开不短的日子,她心里也舍不得。


    衣衫褪去,冲完澡后,挂水珠的手指关掉花洒,衣架上的浴巾被扯下裹在怀里人的身上。


    光着的脚在木质地板上踩出两串湿漉漉的痕迹。


    闻岁之倒在松软的创面上,湿润眼皮被灯光刺得垂下,浴巾在身后散开,皱巴巴地铺在床上,肩颈宽阔的男人跪抵着床单俯下身,自她颈后穿过黑发撑上后脑。


    陈远峥低头吻住她的呼吸,抬起另一只手臂将环住她的脑袋护住,像呵护一块宝贵的桃花酿似的玉石,却又贪心贪欲地想凿开悄悄内里巧妙。


    不遗余力地要将所有纹理瞧得一清二楚。


    她的脸颊贴着他浮着热汗的脖颈。


    紧搂着他后背的细白手臂微微松开,往他腰下落去,想要阻挡而贴上的手掌却像在给他蓄力,更清楚感受着能工巧匠如何敲锤雕纹。


    体温发烧似的往上升腾,好似火苗上烧的的热水,在添柴加火里逐渐接近沸腾。


    某一刻沸腾,水面气泡连珠,汩汩不绝。


    若松风鸣,渐至无声。


    阴影久久覆落在面颊上,闻岁之四肢绵软定在原处,她抬了抬头,鼻尖蹭过他滚动的喉结,下巴轻贴着他的,缺氧失音般很小声地同他说口渴。


    陈远峥音色透着哑地“嗯”了声,扯起一旁的浴巾绕在腰间,起身去外厅拿水。


    他重新回到卧室,曲膝压着床铺,旋开瓶盖,将瓶口凑近她的唇,“这边没有红豆水,明天安排人备上。”


    润过喉咙,声音清亮了些,闻岁之应了声,指尖搭在他小臂上,“这里你常来住吗?”


    “公司事多的时候,偶尔会来。”


    陈远峥抬手抹去她额角的细汗,躺进床铺,轻揽住人,“明早保姆会过来,想吃什么我提前吩咐她准备。”


    “虾子云吞河。”


    “嗯,缓过来了吗,要不要洗澡?”


    她点了下头,抬起几分手臂,腿还软着不想走路。


    他唇角轻掀了下,抱起人走进浴室。


    没一会儿,热水注入浴缸的声音透过微敞的门缝传出来。


    次日午饭后,闻岁之返回洲南,回津安的机票买在平安夜上午,假期前最后一场会在前一天结束,到港城时已经入夜。


    陈远峥到别墅时,她正在餐厅吃东西,一碗竹荪鸡汤,一份清炒莴苣丝。


    他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sorry啊bb,同audit committee的会议耽搁了些时间,没赶得及去接你。”


    美姨端着一碗鸡汤搁在他面前,将筷子和勺子摆在一旁。


    “那是要惩罚一下。”


    闻岁之面上严肃端不住,抿唇低笑了下了说:“那劳烦陈先生把这碗鸡汤喝了吧!”


    陈远峥捏起瓷勺,掀唇笑着说好,垫方巾捏起瓷盖,往旁边站去的美姨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盅鸡汤喝完,佣人撤掉餐具。


    厅内灯火明亮,越过窗明几净的落地窗,绰约透出黑夜里山峦起伏。


    闻岁之端着杯酸枣仁茶走到窗边,陈远峥去二楼书房取了样东西,走到她旁边,将指间捏着的小羊皮长盒递过去,她垂眼看去,识得烫金标志,“项链吗?”


    “手链。”


    他顶开盒盖,指尖勾出深蓝绒布上的钻石手链,拉过她的手腕,边扣边说:“看到觉得适合你就买了。”


    满钻手链贴合腕骨,光影下交织闪亮。


    闻岁之动了动手腕,弯唇说好看,伸臂松松环住他马甲下的窄腰,“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陈远峥也顺势将人环住,理所当然地抬唇答,“不突然,今晚不是迟到了吗?”


    “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他亲昵地贴上她鼻尖,凑近在她弯着的唇角上吻了下,“当真,不能剥夺我送礼物的理由。”


    “陈先生果然很讲究。”闻岁之给出客观评价。


    陈远峥随意应了声,拇指在她脸颊边缘处抚了几下,“正常情况下,好像很难听到闻小姐叫我的名字。”


    非正常情况自是不能完全摆在众人眼前的时刻,闻岁之像是被丢在火堆旁似的,周身浮起阵不自在,耳根隐隐生出热意,“也没有吧。”


    其实她并非完全记得清,像涂了马赛克般隐约有点记忆。


    “没有吗?看来需要证实一下。”话落,陈远峥牵起闻岁之朝楼梯口走去,将她手里攥着的杯子拿过来,递给经过的佣人。


    “饭后运动不好。”她抗拒面对,试图挣扎。


    “适当运动有助于消化。”


    陈远峥反手关上卧室门,将人放在床铺上坐着,抬手扣着她后颈接吻,唇齿交缠,另一只手贴着她颈间纽扣,一粒一粒将白色衬衫解开,长指提着衣摆从她腰间拎出来。


    腰间一松,深灰直筒西裤被他捏在指间扔到地板上。


    他将人抱起走进浴室,微亮的台面刺得闻岁之一激灵,身前男人扯过浴巾垫在她臀下,复又撑住她的后脑,低头认真地吻住她的唇瓣。


    宽幅镜子里映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指,三排钩扣松开,指尖顺势抚上她后背微凹的脊骨。


    花洒落下温热水流,热雾薄薄散开。


    灯光自高处落下,灰色睡袍挂在闻岁之臂间,腰间细带松垮系着,臀部被一双手托着,她瘦背微弯,垂头抵着他的锁骨。


    她脑袋被一只大手扶起,唇被身前男人吮了下,“不说话吗bb?”


    话落,脸颊又被他立挺的鼻骨重重蹭了下。


    几秒沉默后,闻岁之短暂的沉默在后背骤然贴向床铺时结束,手指紧紧攀上他的肩膀,唇间呼吸灼热,一声“Lucian”脱口而出。


    陈远峥“嗯”了声,温热的指腹抚过她下唇边缘,彼此呼吸温烫交融。


    宽大掌心压住她的。


    唇间挤出音色低软地几声“陈远峥”。


    次日中午,闻岁之落地津安,家里近一年无人居住,她约了保洁做清洁,在边忆伶和闻淙的飞机到达前将家里收拾干净。


    晚饭是在外面餐厅吃的。


    边忆伶问起闻岁之的工作,“现在工作怎么样?”


    闻岁之夹过一个裹满酱汁的鲜虾茄盒,“挺好的,主要还是洲港两地的会,上半年出差去了趟法国。”


    边忆伶“嗯”了声,没再多言,一旁的闻淙问道,“感情方面呢,有没有碰到和眼缘的人?”


    闻言,闻岁之咀嚼的速度慢了下,迟疑地没久未应声。


    这段时期跟陈远峥恋爱谈得轻松,没那些八卦头版里的事找上门,但她心里清楚,没出现不代表不存在,因此要将这事同父母摊白了讲,心里还是不太情愿。


    要讲什么呢,讲自己只是谈段恋爱,过程比结果重要,还是我们感情很好,能走的长久,但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二选一的结果是什么。


    闻淙见女儿沉默,以为她是没碰见舒心的,便绕过这话题,“没碰到就没碰到,感情这种事急不得。”


    “好了,先吃饭吧。”


    闻岁之应了声“嗯”,提筷继续夹菜。


    边忆伶和闻淙自她小时,基本的陪伴都难实现,这么多年早就形成有事说事,没事不扰的模式,想关心问一问也有点无从问起,每次都是工作感情的模式两连问。


    他们这趟回来,也不完全休假。


    在加拿大的访学在一月下旬结束,因此这次回来也是应医院的想法,门诊手术还有附属医大的讲座邀请等都需要协调,回来这一趟也是为了回国后能早日正常工作。


    同样放圣诞长假的祝初雨没有回国,而是同男友去南法度假去了。


    年底那天,她卡着英国的零点,发来了伦敦眼的跨年烟花。


    闻岁之新年第一天醒,靠着床头看完了视频,一句夸奖刚发完便收到了她的视频电话,点开后初雨的脸蹭一下凑过来,占满屏幕。


    她愣了下,“突然打语音,怎么了吗?”


    祝初雨隔着镜头仔细观察,“你这在哪呢,我怎么看着像你在津安的家啊?”


    闻岁之笑了下,“就是在我家啊。”


    “啊?”


    祝初雨双眼瞪大,惊讶道,“你在家,那你男朋友呢?你们不一起跨年吗?这怎么也是你们在一起第一个跨年啊?仪式感很重要的!”


    闻岁之一时哑然,眉心微敛地说:“我们……没一起跨。”


    不是不想一起跨,而是她没想到这回事。


    因为边忆伶和闻淙工作缘故,除了春节国庆有长假,其他节日很少能凑齐三个人,久而久之也就不特意过节,因此她长大后也不怎么爱过节,也想不起同人庆祝这样的仪式感。


    被祝初雨这样几连问,她后知后觉到不合适。


    “那你男朋友也不提要一起跨年吗?礼物呢?也没送?”


    闻岁之不知道陈远峥的想法,只猜测说:“他在港城,平时工作很忙,可能跟我一样都忘了。”


    祝初雨一时哑火,“这、这倒是有可能,你男朋友年纪大,真过了仪式感的年纪也说不准,不过我还是建议你问问呢,要是他……也能及时止损嘛!”


    虽然没明说,但闻岁之也明白她的意思了,笑笑说知道了,背景音听到有男声叫她,便没再多说,不打扰他们过节。


    挂断视频,闻岁之唇角弧度压平几分。


    她微敛着眉心点开陈远峥的对话框,停留在她回的一句“新年快乐”以及后面的“晚安”。


    指尖点点退退,犹豫着要不要发信息问他。


    直到房门被敲响,边忆伶叫她去吃早餐。


    闻岁之应了声“好”,按下锁屏,犹豫下还是决定吃完早饭再说。


    饭桌上边忆伶看出她有些走神,夹了个芽菜包搁在她面前的碟子里,叫了声岁岁,“昨晚没睡好吗?”


    “啊,没有,在想工作的事。”闻岁之咬了口筷子夹着的三鲜包,随意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


    “吃饭的时候还是专心点,别像我跟你爸爸因为工作把胃搞坏了。”


    “嗯,知道了。”


    吃完早饭后,闻岁之借口工作直接回了房间,边忆伶抬眸看了眼,收回目光边吃边同闻淙说女儿应该是有喜欢的人了。


    闻淙笑笑说你也看出来了,她不愿意说,咱们就装不知道的吧。


    想起刚回来那餐饭,不是没遇到合心意的,应该是遇到了不想说。


    边忆伶也是同样的想法,说小时候没好好管,大了也没资格管,就让她自己拿主意吧,左右咱们还能兜点底。


    房间里,窗外泛白的日光隔着纱帘透进来。


    闻岁之坐在床边,半个身子映在光里,摸出手机准备给陈远峥发消息,入目是他十分钟前先发来一句“醒了吗”。


    她抿唇飞快打字,“醒了。”


    几秒后,陈远峥直接拨了电话过来,接通后便听到他问,“现在有空吗?”


    “有空。”


    他抬眸往楼上瞧了眼,“在家吗?下来同我见一面?”


    低柔的声线里含着一点笑,隔着听筒,遥遥像云层传来的佳音,好听的不真切。


    闻岁之瞬间起身,下意识往前迈了步,完完全全站在冬日白净的日光里,亮得眼前发了一秒虚,她连忙垂了垂眼皮,视线重归真实。


    开口时惊讶地音色都轻了几分,“你现在在津安吗?”


    “嗯,要下来吗?”


    第35章


    “下去, 你等我一下。”


    挂断电话,闻岁之刚才的淡定坍塌,翻衣柜的动作手忙脚乱, 听到他说在津安, 在楼下时, 她的心脏一瞬间像触电般跳得飞快,以至于现在胸腔还隐隐震荡。


    她拿起衣架上的黑色羊绒围巾,绕在棕色大衣外, 拎起包,出卧室前深呼吸稳了下情绪, 这才推门出去, 同在客厅看文献的边忆伶说:“妈妈,我去咖啡厅工作,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边忆伶戴着眼镜, 翻看着屏幕里的医学文献,头也没抬地应了声, “去吧,注意安全就好。”


    闻岁之抿了下唇,表情平静地“嗯”了声, 抓着包带推开家门。


    一步一走的稳当步伐在迈出电梯后加快。


    手指推开玻璃门, 她抬眼看过去,风光霁月里站着熟悉的修长身影,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大衣, 上车后才瞧清,浅灰衬衫外是一件深棕色青果领毛衣开衫,两人上次逛街时选的,不似往日拘束周正, 反倒衬得他多了几分温文尔雅。


    车内隔板徐徐升起,暖气烘得人发热。


    闻岁之探指往下压了压颈间的围巾,眼眸里的光同故意平淡的语气唱反调,“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陈远峥抬手摸上她微凉的面颊,抬了抬唇角,“不突然,早就想好了今天过来。”


    想起初雨的那番话,闻岁之沉默了几秒。


    他赶在今日过来就说明了一切,再问出口不过是想他能看透,然后说一句让自己宽心的话,像是对不起非要得到一句没关系才觉得舒服那般。


    她抬手握住他的指尖,在外面站着也没变凉,还带着些暖意。


    “我不是不想同你过节,是我自己不过节。”


    陈远峥悠远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唇角抬起一点弧度,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语气依旧低柔,同刚才没什么区别,“怎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听朋友说拍拖要一起过节。”


    他抬手抚着她垂下的发丝,动作轻柔地别到耳侧,“你刚才同我讲的话,我可以认为你有一点觉得我不开心吗?


    闻岁之迟疑了下,还是诚实地点了下头。


    陈远峥笑了下,勾了勾她的指尖,“我是个思想成熟的成年人,不会做和接受让我很为难的事,如果真的不开心,我会讲出来,因为我还在意你,还想同你维系我们的关系。”


    “而像今天,因为我猜到你大概不怎么过节,大概也不排斥我过来找你,或许还会觉得开心,所以我选择过来。”


    他动作缓慢地握紧她的手指,唇角轻掀地说:“我来是想让你开心,不是让你自责的,bb。”


    这样的说法让闻岁之一时反应不及。


    只觉得胸口暖暖胀胀的,鼻尖也隐隐浮上一点酸意,被他握着的指尖不自觉收紧,将他的手指也握紧了几分。


    她张了张唇,问了个有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你怎么猜到我不怎么过节的。”


    “还记得上次中秋吗?”


    上次陈远峥便隐约有猜测,节日在她眼里只是节日,没有特殊含义,有人陪着就过一下,没有人就不过,她依旧开心,依旧舒服。


    他凑近吻了吻她的唇,“bb,我们是在拍拖,但并不代表你要完全丢掉自己的习惯,我们可以慢慢磨合,或许你迁就我一点,我迁就你一点,我们就能成为彼此贴合的齿轮。”


    闻岁之鼻尖的酸涩更明显了些,她喉咙微哽地“嗯”了声,抬起手臂隔着挺括大衣环住陈远峥的腰,脸颊贴上他肩侧冷意未消的布料。


    他唇角掀起笑意,微垂下眼皮,下巴抵着她的法定,将人往怀里搂了搂。


    车厢寂静了好一会儿,才冒出低低的声音。


    “今天住在这里吗?”


    “嗯。”陈远峥抬手揉了下她的后脑,故意问,“陪我吗?”


    “白天可以,晚上还是要回家住。”


    闻岁之语气顿了下,换在他身侧的手指不由抓了抓厚软的面料,“我还没有同我爸妈讲我交男朋友了。”


    他应了声“嗯”,笑笑说也猜到了。


    这话听得她不禁垂眼低笑了声,心想他才是会算命的。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


    浅灰色欧式建筑,暗红底拼花地毯自旋转门向大厅延伸,乘电梯到达房间楼层。


    内天井结构,从最高处往下望,头一眼不是一览众山小,而是微微眼晕的失重感。


    欧式白色房门打开,几步走完短廊,入目是小客厅,桌上还立着香槟桶和迎宾水果。


    檀木搭金调,散落的灯光是暖黄调。


    闻岁之参观的目光还没逛完,就被一只胳膊圈住腰,她被提起来坐在灰绒布沙发扶手上,抬眸还未发出声,就被俯低身子的男人吻了上来。


    修长的手指陷进黑色羊绒围巾抬起她的脸,他侧过脸含住她的唇,用力吮吸着,灼热呼吸逐渐冲散两人身上从室外带来的冷气。


    鼻尖碰上他冰凉的金属眼镜边框,闻岁之后缩了缩下巴,呼吸略急促地叫暂停,“等一下。”


    “怎么了?”陈远峥边哑着音色问,边轻蹭着她的鼻骨。


    扶着她后脑的手指穿过柔软黑发,缓慢,有节奏地揉着。


    闻岁之抿了下湿润的唇,抬起手臂,棕色袖口里露出的手指捏住他耳侧的眼镜腿,往前移了下将眼镜摘下,很轻地哒哒两声将镜腿合上。


    她垂下手将眼镜丢入他大衣的口袋里,手臂顺势环上他的腰,“好了。”


    陈远峥眉骨轻抬了下,小幅度提起唇角,凑近吮了下闻岁之的上唇,他将自己的大衣脱下随手一丢,手指托起她的下巴,边吻边拆下她脖间围着的羊绒围巾,又剥落她身上的棕色大衣。


    米色针织衫,牛仔裤裤管修长,微喇裤脚下一双黑色短靴。


    墨色玻璃移门隐约映出一高一低的亲昵身影。


    男人一手托起她的臀,一手扣住她的后颈,边吻边朝卧室走。


    卧室遮光帘微敞着,浅灰薄纱帘闭合,隐隐透出一点白日明亮的光,遥遥在昏暗室内撑起一片亮度。


    闻岁之臀先落在床上,微一弹起,手臂往后撑了下身子,修长的裤管将她一双腿衬得笔直,陈远峥扶着她的腿根,曲膝压进床铺,俯身吻上她的脖颈。


    手臂上的针织衫蹭起一点,腕骨处的钻石手链交替闪着亮光。


    他脉络明显的手掌探入针织衫,指腹贴上她后背皮肤,抚过蕾丝纹路,薄白的皮肤透出胸骨纹路,手指徐徐拂过。


    拇指抵着硬圈推上去,在她缩起的双肩里收拢长指。


    初初启动的空调还未将整间屋子制暖,两人互相交融的灼热呼吸却莫名将周遭空气都烘得温暖起来。


    陈远峥抵开闻岁之的齿关,压着她的舌尖吮吸,身前深棕色毛衣被她绷紧的指骨扣开一颗,他手掌隔着牛仔布料覆上她的小腹。


    像是在玩装扮小游戏,指尖乐此不疲地将五颗金属纽扣一粒一粒剥开。


    微硬的面料裹着薄软挂在她膝弯。


    闻岁之手臂攀附着他的肩膀,侧脸埋进他的脖间。


    脸颊贴着他颈间的喉结,感受着他急促呼吸下的快速吞咽。


    皮肤上的热度像蓄力般一点点上升。


    瞬间觉得自己像一只被丢进玻璃碗里的小虾,一跃而起,沉醉又活泼地跳动着虾身,没入酒液还念念不忘地颤摆着虾尾。


    倏尔间,她脑海像素失真的雪花化了一阵子,鼻腔无意识挤出一声变调的短音,听觉也渐渐虚弱。


    手臂绵软地搭在他身上,失真未归地纹丝未动。


    只余胸口处还略显急促地起伏。


    陈远峥没松开人,探臂扯过一截绵软的被面盖在她身上,低头在闻岁之汗湿的额上吻了吻,抵着她的鼻尖,在她睫毛扑两下睁开眼时,哑着声线问,“还能再一次吗?”


    闻岁之知道他的意思,脸颊微热了热,但洇红得已无法再胜一筹。


    她往他怀里凑近几分,以无言动作回答。


    他从薄被里叫人抱起朝浴室走去。


    半晌后,昏暗寂静的卧室里,软料衣物发出轻微的摩挲声。


    床头柜上立着一个金属色电子时钟,黑色数字一闪一动不断变换着。


    曲高和寡,寻得知音共赏。


    凸起的喉结轻轻颤着,陈远峥的唇紧贴在她红透的耳侧,音色柔哑地气音讲出一句,“我好挂住你bb。”


    闻岁之前胸贴着他热雾的胸口,感受着彼此胸腔共鸣似的震动,她闻言下意识回应,可鼻息间却只挤出一声轻不可闻的软音。


    像骤然坠入阳光晒过的海水,被温暖缕缕包裹,四肢失力地自然舒展。


    她湿软眼皮缓慢地抬了两下便疲倦地合上,空白的思绪渐渐陷入睡眠。


    沉沉睡了一觉,醒来时听觉最先复苏。


    耳边隐隐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在左侧不近不远的距离,压低着音量讲话,翻动身子时隐隐透出一股类似宿醉的酸痛,闻岁之侧着脸颊,轻微地掀起眼皮,透过一条狭窄的视野缝隙,将陈远峥修长玉立的身影瞧清。


    上身穿着刚才那件深棕毛衣,下摆遮住黑色丝绸睡裤的裤腰。


    听到他应得简短,只是几声“嗯”,“以后再说”,还有一句“听日”便结束了通话。


    陈远峥收起手机,转过身便在昏暗的光线里对上她望过来的视线,他唇角蓦地轻掀了掀,提步走过去,俯身坐进床铺里,抬手摸了摸她头发,“醒了?肚子饿不饿?”


    “有一点。”


    想到方才的电话,她问道,“有公事要忙吗?”


    “没有,家里人打来的。”


    闻岁之应了声“嗯”,没再多问,后来才知道这通电话是他小姨打来的。


    陈远峥探臂将床头台灯扭开一点不刺目的亮度,询问她的想法,“想在酒店里叫room service,还是去外面的餐厅食饭?”


    “出去食嘢吧。”


    陈远峥应好,去外厅将拎了个黑色纸袋进来,里面是她穿来的衣服,几小时前乱丢了一路,现在已经被洗好烘热,穿在身上还有隐约带着点暖意。


    出门前,他将一个黑色羊毛冷帽戴在她头上,纤细一条白色波浪边。


    闻岁之抬手摸了下,侧身对着短廊上的镜子照了下,抬眸看向镜面里的男人,拎唇问他,“哪里来的帽子啊?”


    “想到你或许想出门,刚才让Patrick去买的。”


    房门嗡嗡落锁,两人牵手踩着消音地毯往电梯间走,闻岁之继续刚才的话题,“款式也是祁助理挑的吗?”


    陈远峥垂眼笑,“我挑的,按照你的喜好。”


    相处的几个月里,他渐渐清楚她的喜好,偏爱暖暗的色调,偶尔喜欢搭一点亮眼的红色,沉稳里衬出一点活泼。


    午饭是在一家白色洋楼建筑里,窗外是绿色凋零的枯枝。


    正值元旦假期,过了午餐高峰期,店里依旧熙攘热闹,门口点餐台的工作人员还在陆续给排队的客人发号。


    他们坐在隔断珠帘的小包间里。


    津安本地菜不似州港清淡,刚才还觉饥肠辘辘,几筷子吃下去闻岁之也隐隐有饱腹感,盛了碗排骨藕汤,小口喝着解腻。


    勺筷碰声低脆,闲聊着无营养的话题。


    吃完午饭后,他们融入节日气氛,在附近的景点街道随意逛着,红灯笼装点得喜气洋洋,只是冷风刺面,让浪漫走向的散步添了分煎熬。


    闻岁之侧了侧埋在羊绒围巾的脸,看向旁边气定神闲的男人,动了动被他握在口袋里的手指,意料之中换来他垂眸看过来,稳着冷到微抖的声线,“你冷吗?”


    陈远峥唇角轻掀了掀,很自然地应了声有一点,又顺势拿出手机,“还想继续逛吗,还是让司机来接?”


    她又往围巾里缩了缩鼻尖,语气泛闷地说不逛了吧。


    窄瘦的单向车道因游客拍照而堵得更长,车子通行不便,他们步行绕过这段路,在车流通畅的宽敞路边上了车。


    车里暖气打到最高,陈远峥拉过她冷得微僵的手指,握在掌间暖着,闻岁之轻靠在他胳膊上,问起他能在津安待几天。


    “听日中午的航班,后天有财务部那边的year-end review。”


    闻岁之下巴贴在他肩侧,闻言“嗯”了声,抿了下唇还是说:“1231事情多,其实你不用跑这一趟的。”


    陈远峥气音轻笑了笑,抬手勾住她的下巴,拇指在她脸上抚了两下,“谁让你放假回家还要出差,飞这一趟既能一起过节,还能让你偷闲多休息会儿,一举两得的事怎么能不做。”


    前几天有次给她发信息,隔了大半天才回,后来才知道是去京市出差。


    他低头碰了下她的额头,“这样的工作劲头,我也自叹不如。”


    闻岁之轻笑一声,“我们又不一样,你只管眼光独到,带好team就好了,我要是偷懒的时间长了,台下嘉宾一听便知。”


    “本科时,交传老师同我们讲做到be interpreter, not yourself,才能做好口译。”


    口译是日积月累,以口译员的视角需求生活,积少成多,滴水石穿,才能在做会时突然开窍般译出那一刻的巅峰。


    陈远峥唇角弯着弧度,幽远瞳底也浮起薄笑,笑音“嗯”了声,指腹捏了下她的脸颊,给予肯定。


    “你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这句夸奖忽然叫闻岁之想起前程。


    她抬手攀着他的肩膀,羊绒布料已经被暖气吹散凉意,掌下暖融融的,抬眸笑看着他,“谢谢陈先生的三番肯定。”


    陈远峥眉骨微动了下,故作不解地淡声问,“不是两次吗?”


    “可我怎么记得是三次?”


    他抬唇笑了下,垂眼思考了会儿,故作恍然地“嗯”了声。


    “是我记错了,确实是第三次。”


    *


    临近晚餐时间,陈远峥拎起沙发上的外衣要去送她,却被闻岁之挡住动作,“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他抬眉,“嗯?”


    她解释说:“我爸妈最近去医院都是正常下班,万一碰上了就不好说了。”


    闻言,陈远峥垂眼失笑了下。


    “不好说,”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听着我们有点想不能见光的关系。”


    “哪有,就是……”


    闻岁之觉得自己穿梭会场练就的口齿伶俐再次在陈远峥面前失效,微垂着眼哑言几秒,才绞尽脑汁小声挤出一句,“要在合适的场合以合适的方式介绍你们认识。”


    陈远峥“嗯”了声,抬唇玩笑道,“不是真不见光就好。”


    “怎么会。”


    她话落便被身前男人揉了下后脑,便见他起身去了里间卧室,没两分钟便有穿着那件温雅的深棕毛衣出来,手上还捏着个深皮方盒。


    小方盒在面前打开,墨蓝色绒布上立着两颗钻石耳钉。


    主体圆钻四周簇拥着一圈碎钻。


    “前几天auntie回国,陪着逛街,碰到就顺手买了鞜樰證裡,刚好拿来做新年礼物。”


    闻岁之听到重点,“中午的电话也是……”


    陈远峥应了声“嗯”,省去奚清语晓得他们拍拖的事,不想她有负担,“她听说我到津安来,打过来问了几句。”


    话落自然移开话题,抬了下指间盒子,“like唔like?”


    她垂眼仔细去瞧那两枚耳钉,简单素雅,点点头弯唇说好靓。


    这两枚耳钉只在耳朵上戴了一小刻便被收起。


    闻岁之将盒子放进包里,回家头一件事便是将它塞进行李箱里,以免被爸妈发现,她合上行李箱盖,蹲在箱子前,想到陈远峥的话,不由低笑了声。


    明明是正大光明谈恋爱,这一藏东西倒真像不见光似的。


    其实也没想一直瞒着,只是想着在他们访学回国前先不说。


    当晚饭桌上,边忆伶和闻淙没对她今日行迹产生疑问,甚至都没多问一句,同往常她出门寻觅一处工作无二。


    闻岁之因心虚而吊着的心落了地,第二日编谎称出门工作时都坦然了很多。


    接她的车子停在酒店门口,提步走进旋转门的同时,抬指抚去肩上吹落的几绒雪花。


    走出电梯厢门,她沿廊走时再次从高处俯视,居高临下,万众瞩目不仅是光彩夺目,更是无数双望过来的眼睛,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高空上如履平地,沉稳泰然。


    按响门铃,几秒后房门被打开。


    那双看向旁人冷寂淡薄的黑瞳正浮着薄笑看向自己。


    视线往下移,栗色暗格纹的晨袍里穿了身黑色睡衣,前额黑发微湿,约是晨起刚洗过澡不久,拉低几分他凌顶之上的冷峻。


    陈远峥抬手搭上闻岁之的肩,环着人往内厅走去。


    脱下黑色大衣搭在单人沙发上,露出一双黑色亮面长筒靴,沙发前的茶几上搁着碟水果,她前倾身捏了颗草莓吃。


    “食咗早餐未?”陈远峥端过一杯热茶搁在她面前。


    闻岁之点头说吃过了,咀嚼几下咽下,她看向坐在自己身旁,隔了一手宽的男人,低声问他,“飞机是中午几点钟?”


    “十二点四十分。”他边说边垂眸瞧了眼腕间手表,随口说了句,“还有三个多小时。”


    刚落下戴着手表的胳膊,微敞的双腿便被身旁姑娘曲膝抵着沙发坐了上来,陈远峥眉骨轻一上台,随后仰颈靠向软垫沙发背,手臂顺势扶在她腰后。


    闻岁之垂眼看着他,想到要说的话,脸颊微微冒起热度,音量很低地说:“我没有给你准备新年礼物,应该很难有让你会惊喜的礼物,仓促间好像也想不出要送你什么。”


    她抬手捧住他的下巴,“最起码做这件事你是真的开心。”


    听完如细蚊的一番话,陈远峥唇角掀着弧度低笑了声,温热手掌贴上她微凉的膝盖,向上抚了抚,“所以才穿成这样?”


    “是将自己看作礼物送给我吗?”


    虽然这样穿是因为好看,但确实也是这个意思,她咬着唇点了点头,“算是。”


    “那你开心吗?”


    “嗯?”闻岁之一时没回过神,抬起疑惑的眼眸。


    陈远峥抬手摸上她已经被暖热的脸颊,深黑眼瞳沉厚平静,像无波的一口古井,唇角弧度平了平,再次讲话时语气多添了一分认真。


    她看不明他眼底的深沉,默然几秒后点头。


    闻言,陈远峥唇角徐徐抬起笑意,瞳底幽深化开,似月光透过云层落下,映出明亮的波光粼粼,他手掌后移,扶上她的后颈,抬身贴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唇齿相贴前,他唇间好似轻柔地叹出一息。


    低声同她讲,“我也是你的礼物,bb。”


    话落之际,骨节修长的手指握在她肩上,将棕色针织开衫剥落在沙发垫上,露出里面的无袖羊毛格纹连衣裙,微掐腰,勾勒出精致的腰臀线。


    亮面的高筒靴东倒西歪地躺在浅灰色地毯上。


    墨色移门卧室里,床边软榻上衣物随意堆叠,棕色晨袍衣摆拖地。


    遮光帘拉得严整,日光一丝不透,仅床边花型台灯散着零星暗光,照亮人影轮廓。


    陈远峥小臂曲抵着床面,手掌覆扣着闻岁之的发顶,另一只手抚在她后脑处,他微侧着脸,低头吻住她急促的呼吸。


    唇齿交融,空气逐渐变得稀薄,似跻身高山之巅。


    不知是否戏目开场前那句开心吗渲染了气氛,她觉得面前男人在穷其所有地验证开心,加深开心,仿佛要将这种感觉拓印进她灵魂深处,落迹在身体的每一处角落。


    风樯阵马,尽情尽兴。


    她下巴陷进他的肩窝,双臂环绕着他蓄力的腰背。


    顷刻间就像一方掉落精巧零件的积木,推几下便颤颤巍巍地轰然倒塌,细碎插件瀑布似的落在消音布料上。


    唇缝微张着,鼻间咛出变调短音。


    他手托起掌心一截轻颤的脖颈,低颈吮吸着她的上唇,覆在她发顶的手掌安抚着她后脑落雪般的麻闷。


    窗外无声雪下得酣畅,窗内软曲也足够淋漓。


    洗浴后,闻岁之套着件明显宽松的睡衣,后背贴着陈远峥腹肌脉络,枕着他的胸口,细指握着他的手掌,目光看向纱帘外飘落如盐的雪。


    “来的时候还只有一点,现在下得大了。”


    她侧转过身子,后脑压在他手臂上,“会影响航班吗?”


    “应该不会。”


    陈远峥抬手捏了下闻岁之的脸颊,低头吻了下她的唇,“不用担心,影响也没关系,周边不降雪的城市都可以飞。”


    “累不累,要不要睡一觉?”


    她很想撑着清醒,但几次后疲倦袭身,脑袋隐隐泛重,被他轻拍着后背很快就合上了眼睫,缩在他怀里熟睡了过去。


    床头电子钟徐徐跑着时间,窗外的雪也渐渐有了停的迹象。


    无雪穿梭的天空也变得更明亮。


    穿戴整齐的男人坐在床边,俯身在熟睡的姑娘唇上吻了下,低声将人唤醒几分,闻岁之眉心动了动,眼皮轻颤着抬起,目光触及到他脸上时,唇角不自觉抿弯了些。


    陈远峥抚了抚她的发顶,


    “房间已经续过了,你安心睡,外面桌上有给你叫的餐,司机是京市公司的,我交代他留在这,需要用车就吩咐他。”


    闻岁之刚醒来的脑子还泛懵,“嗯?”


    他抿唇笑了下,语气低柔几分,“我该去机场了bb。”


    见人要起身,陈远峥抬手止了她的动作,拍拍她的背叫她继续睡。


    在他掌心软力下,身体的懒占了上风,闻岁之重新窝回温暖的被窝,目送着退去棕色毛衣,重新以西装塑身的男人离开光线昏暗的房间。


    隔着外厅和短廊,只隐约听到一声关门音,轻得像幻听。


    房间里另一人离开,好像将她的困意也一并带走,越来越清醒。


    在安静的环境里,闻岁之一瞬觉得思绪和身体像漏斗里的沙子,不断往下漏着,没躺多久,她便起床了,脚步略有些发软地走去客厅。


    她坐在泛白阳光下的沙发里,慢吞吞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


    像是要物尽其用般,膝上搭着电脑,指尖飞快敲击键盘,忙碌着年关前要交稿的笔译项目。


    离开酒店之前,手机屏幕跃然落进一条消息。


    Lucian:落地了bb。


    第36章


    三天后, 闻岁之启程返回洲南。


    几小时内,像是从刺骨隆冬踏入料峭初春,风虽微寒, 但隐隐带着回暖迹象。


    元旦过后便是年关, 她也像年味似的变得越来越忙碌, 早已商定的会,还有手头堆积的,赶在春节结束的笔译项目, 而陈远峥那边更是比之更甚,分身乏术。


    年会那天, 闻岁之才得一正当借口头偷闲。


    她们工作室体量小, 扁平化,没什么繁文缛节的年会流程,吃喝玩乐不敬酒, 也没有节目绩效,整年被耳机里催着赶着口译的小朋友们释放天性般狂欢。


    连闻岁之都被感染几分, 捏着酒杯贪饮了杯。


    吴月慈从火热游戏局短暂退场,坐在她旁边,累极般长舒了口气, 拿起果汁喝了小瓶, “就看你在这坐着了,不去玩吗?”


    闻岁之摇头婉拒,“最近忙着’还债’太累了, 就想坐着歇一会。”


    闻言,吴月慈扑哧笑了声,抬臂抵了下她的手臂,“先前都说了不让你接这么大的笔译项目, 你不听,非觉得能handle过来,现在可好了。”


    “那会儿是想着找找感觉,也确实觉得负荷不重。”


    “现在进度怎么样啦?”


    闻岁之捏着高脚杯碰了下她手里的塑料果汁瓶,“差不多了,最近会都接的少了,春节前差不多能交稿。”


    不仅会接得少了,她连恋爱的时间都压缩了。


    津安短暂相处的一天半像是高额透支,回来后她怕分心周末没过去,仅陈远峥忙中挤空来过一两次,但也只是短暂相处了会儿。


    如此想着,她不由走神,在心里算着剩下的量能不能挤出个周末。


    见闻岁之跑神,吴月慈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怎么想得这么专注。”


    闻岁之回过神,抿唇笑笑,实话说了一半,“没什么,在想能不能加班加点早点翻完,给自己放个小假。”


    闻言,吴月慈抬手捂在胸口,声情并茂地感叹一句,“有你这样满脑子工作的合伙人兼员工,简直得之我幸啊!”


    许是周遭气氛烘托,闻岁之也活泼了几分,仿她语气,投桃报李。


    “有你这样满足员工要求的老板兼合伙人,也是得之我幸。”


    餐厅包间除了环绕式沙发区,还内设ktv设备,游戏局玩厌,不转场丝滑进入第二局。


    闻岁之没再久待,同吴月慈讲了句便先一步离场。


    从热闹包间出来,合上隔音门板,骤然走在寂静廊间,她的耳朵还一时觉得不适应,不由抬手按了按耳屏软骨。


    电梯行至一楼大厅。


    叫的车已经在路上,还要五分钟,闻岁之准备去沙发区坐一会儿,迈出的步子却忽然顿住,抬眸的视线里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陈远峥一身深灰西装坐在白色沙发上,长腿交叠,屈臂搭在沙发扶手上,长指缓慢地捏着眉心,明明置身在明暖灯光下,却让人觉得冷寂,像山巅上的一盏孤亭,在离光源最近出,但也最寒意料峭。


    明净的地砖上倒映出一道纤细身影,脚步略显急促地向前迈进。


    闻岁之走到男人身前蹲下,在他掀眸之前,抬手搭在他膝盖上,覆上一小处暖意。


    陈远峥抬起眼皮,对上她的目光时,沉峻的眼瞳瞬间柔和下来,薄唇也向上抿起一点弧度。


    他抬手握住她细瘦的手腕,将人拉到一旁坐下,“怎么还蹲下了,腿不酸吗?”


    闻岁之摇了下头,抿唇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陈远峥疲倦的眼底也浮起一点薄笑,抬指捏了下她的脸颊,“自己讲过的都忘了,说这里还有点唱机。”


    “有没有唱一首?”


    “没有,他们刚开始唱我就出来了。”


    讲话间,闻岁之鼻息间隐隐能闻到一丝酒气,但自己也贪嘴多喝了杯,一时分不清是谁身上的味道。


    目光落在他脖颈上,泛着些不正常红晕,她凑近几分,“饮酒了吗?”


    陈远峥顺势抚上她温热的脸颊,垂眼低“嗯”了声。


    初春在这边有个项目要启动,有些必要的场合不得不参加,有些酒自然也是推不得,谈笑风生里各方角力,不输大动干戈的疲惫。


    连讲话时的嗓音都比往日沉了些许,“晚上有场酒局,有几杯酒推不了。”


    闻岁之张唇刚要说什么,指间握着的手指忽然震了起来,刚才为了防止错过电话开了震动,但这骤然一震还真有点吓人。


    垂眼看到来电显示,她这才想起刚才叫的车。


    接通电话想要取消订单,却被司机婉拒,说她要取消需要自己在界面走流程,现在已经过了无责时段,可能需要承担费用。


    两人离得很近,对面声音又洪亮,陈远峥听完对方的话,抬手从她手里接过手机,说了句马上出去便挂了电话。


    他把手机塞回她手里,牵着她的手起身,“走了。”


    迈出一段距离,闻岁之才想起问一句,“你要搭的士吗?”


    陈远峥侧眸笑了下,抬手推门玻璃大门,夜风灌缝而入,“你不坐,我也不坐。”


    明黄色出租车停在几步之遥,他走近拉开车门,俯身同司机说叫他空车开到目的地,车费照给。


    司机师傅觉得莫名,愣了半天没讲话,直到车门快合上,才大喊一句“等等”拦住了关车门的手。


    他从驾驶座探出半个脑袋,“靓仔!你手机尾号是多少啊!”


    门外男人淡声吐出四个数字,利落地关了车门,他透过后视镜观察着这一男一女,见他们上了后方不远处的一辆宾利,还有司机给开门,不由叹了一声说了句“我勒个乖乖”,这就是有钱人的乐趣吗!


    上车后,闻岁之侧着身子,忍笑看着身旁男人。


    “你怎么想到让人家空车开过去的?司机肯定觉得我们不正常。”


    陈远峥拧紧瓶盖,将空了一半的水瓶放在地图袋里,水润过喉,声音没刚才那么沉了,“很晚了,让他多赚点吧。”


    “陈生系最nice嘅人。”


    闻岁之讲港城话的尾音讲普通话要轻许多,听着微扬,像一只小钩子,没有鱼线,但愿者衔钩出水。


    应酬场上陈远峥虽不常饮酒,但酒量还算可以,哪怕真有醉意,在外也克制得八风不动,像一尊固定神态的佛像,不泄一丝一毫醉态。


    但她这软音一句却像按下变脸玩具的开关。


    他身上那股微绷着的严整冷峻散去不少,眉眼也似云层散开般透出柔和,唇角提起一抹笑意,凑近吻了下她的唇。


    鼻骨驼峰抵在她颈窝处,低笑沉吟着回了句,“多谢bb赞我。”


    闻岁之弯唇笑了起来,抬起手臂,柔软掌心贴上他酒后发烫的脖颈,很轻地捏了几下,想起方才在酒店被打断没说的话,“头痛吗?”


    陈远峥侧了下脸,在她颈侧吻了吻,声音因此泛着一点闷,“还好。”


    “只饮了几杯,量不多。”


    他在她肩上靠了会儿,觉得额角那股胀闷散去才直起身,后倚着靠向座椅,掌心握着她的手指,问她年会玩得开心吗。


    闻岁之点头,说还行,挺开心的。


    说起年会,她不由有些好奇兆辉的年会,“你们公司的年会是什么样的?”


    陈远峥思考了下,给出答案,“有抽奖环节的晚会。”


    他捏了下她的指尖,声音淡淡浮起些笑意,像是问要不要尝尝青菜小粥般,“要去玩一下吗?”


    虽然有些心动,也喝了点酒,但闻岁之还理智尚存。


    “不要了。”


    她半真半假地解释,“我手头笔译的project忙得焦头烂额,再去玩,要赶不上deadline了,下次有机会再去。”


    车子行驶在霓虹亮起高楼林立间,斑驳光亮透过车窗映进来,忽明忽亮地照起昏暗的车厢。


    明暗交替里,陈远峥望进闻岁之的清润眼眸,像是要看清瞳孔里自己的缩影,也像是要透过瞳孔里映起霓虹看清些什么更深远的东西。


    看了会儿后,他掀起唇无声笑了笑。


    当晚酒烧神经,红透皮囊。


    只亮着盏台灯的卧室里,腰间挂着深蓝睡裤的男人去而复返,手里端着杯常温红豆水,见闻岁之喝完后,他边反手将杯子搁在床头柜上边问现在要洗澡吗。


    她闻言神情微顿了下,似乎惊讶于今晚只有一场。


    陈远峥眉笑淡淡,抬起手指,抹去她唇上一点湿润,替她答疑解惑,“怕你明天起不来,久坐不舒服。”


    闻言一愣,红唇轻轻抿了下,她音量低下来,答了一声要洗。


    狭窄浴缸里两个人紧贴着,浴盐融化呈淡淡蓝色,延伸台面上圆肚瓶里靠着束绿柚叶,热气蒸得散出淡淡草本气味。


    闻岁之抬手扯过一片绿柚叶,捏着细茎将叶片在他手臂很轻地拍了下,“你年前洗澡时会挂绿柚叶吗?”


    “会,外公在世时很注重习俗,端午也会挂。”


    陈远峥将她的掌心握在手里,绿叶轻飘飘落在水面,淡声笑着说:“我也跟着养成了习惯,破旧立新,来年好运。”


    后来问起她准备几号回津安,港城的春节法定假短,年二九恰好是工作日,年关事多,她不让他来回折腾,原以为要节后再见,谁知兆辉年会那晚他竟突然叫司机开车赶了过来。


    闻岁之惊讶不已,问他怎么突然过来了,今天不是年会吗。


    陈远峥抬了抬手里拎着的纸袋,换好鞋牵着她往屋子里,说她不是好奇兆辉的年会吗,把现场搬来可能有点难,但将几样受欢迎的餐点带过来还是轻而易举。


    兆辉财大气粗,餐点也金玉堆砌得华丽,但非华而不实,长的好看,味道也好吃,就像身旁坐着的男人,审美佳皮相佳,叫人食髓知味。


    同奶奶吃年夜饭时还念念不忘。


    不知是念那晚的精致餐点,还是忘不下送餐点的俊俏男士。


    除夕团圆饭桌人数多,年龄尚小的活泼吸睛,气氛而起地举杯同贺,饭菜吃到一半,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


    往年闻岁之从没吃到过特殊馅料的饺子,但今年第一只就咬到了糖馅,煮化的酥糖很像花生汤圆的内馅。


    何安华连忙放下筷子,抬手在闻岁之胳膊上拍了两下,慈爱地笑着说:“岁岁吃到糖馅儿了,今儿是头个有福气的!”接着拿起公筷,又夹了个水饺搁在她盘子里,“奶奶就希望你开心健康,工作再忙,也记得早点儿睡。”


    闻岁之笑着应着好,举杯敬酒,“谢谢奶奶,也祝奶奶年年身体健康。”


    谁知第二只饺子又咬到了硬币。


    福气更上一层楼。


    同桌的亲戚笑着说咱们岁岁这是新年要桃花运财运双丰收啊,随口又问,“岁岁还单着呢?今个儿手气这么好,财运桃花运两把抓,也该考虑着找个对象了。”


    年夜饭保留项目,除了素水饺,便是各家单身姑娘的感情关怀。


    闻岁之很浅地弯了下唇以示回应,准备充耳不闻接下来的流程化忠言逆耳式劝说,但坐在她旁边的边忆伶却突然笑着开口说:“感情的事儿哪是催了就能成的,碰到喜欢的也用不着我们催,岁岁她还小,要多处才知道什么样的适合她,慢慢儿来吧,我跟他爸爸都不着急。”


    边忆伶这样讲了,亲戚也不好多讲,三两句转移了话题。


    禁燃烟花,年夜饭后没有其他娱乐,陪着老人看春晚,讲了会儿话便各自散场。


    回程路上,闻岁之坐在后座,目光在前排两人身上移动,边忆伶在饭桌上那番话乍一听没什么,可细一想又觉得有深意,像是在旁敲侧击同她讲恋爱自由,我同爸爸不阻拦你。


    而害她咬文嚼字地猜的男人,在收到她到家消息后打来语音电话。


    那端背景音熙熙攘攘,听着不像在世元道的半山别墅,大概还在陈家家宅,对陈家关系她一知半解,纵使私下暗潮涌动,但场面传统上各家还是会大局为重地营造出和睦兴旺。


    “收利是了吗?”陈远峥讲话时呼吸略重,听着像是喝了不少酒。


    “没有,我们家这边是年初一拜年的时候给。”


    闻岁之脚尖勾着拖鞋晃了晃,笑着说:“不过我已经好几年不收了,现在已经到派利是的年纪了。”


    “那怎么行。”


    陈远峥在那端低笑着说:“等你回来,你派出去多少,我十倍派给你。”


    闻岁之只以为他是酒意上头随口一说,故意夸大其词地说每年都要给家里小孩包一千,家里有七八十几个小孩子,十倍包回来可是个非常没有经济头脑的亏本决定。


    “我的都是你的,怎么能是亏本。”


    “那你呢?”


    原是话赶话地本能反问,没什么深意,却莫名叫他酒后似叹似息地答出几分深意,“自然也是,早就是了。”


    闻岁之听闻轻笑了声。


    拇指骨节无意识压向食指指尖,唇角轻翘着,“那能是多久?”


    第37章


    陈远峥捏着手机站来窗前, 背后是虚化的人声喧哗,面前是静立的山野,漆黑里寂寂灯火绵延向前, 似在指引归路。


    不需遮掩的眼瞳孤寂沉凉, 是能吞噬一切的黑。


    喉结吞咽, 出声音色却如温玉,“it’s up to you bb。”


    是自己以前给他的答案,他用来回答此刻的问题。


    闻言, 闻岁之微愣了下,随意碾动指节的动作顿住, 忽而品出几分他似是话里有话, 像是在隐秘地告诉自己,主动权其实在你的手心,是生是死, 是久是短,你就凭心意定夺好了。


    她慢慢弯了下唇角, “好。”


    “可不准反悔。”


    陈远点眉眼终于染上点笑,“怎么会反悔。”


    低笑语气里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闻岁之低应了声,脚趾上扬勾了勾快要掉了的羊毛拖鞋, 手掌撑在床沿上, 挑起话题问他,“你们家过年真的有media报道得那么忙吗?”


    陈远峥在那端低笑了声,嗓音沉吟地“嗯”了声, 说是要忙一些,又说假没有内地多,大概腾不出空飞去津安,要她好好过年, 多玩一玩。


    “知道了,等我回港城见就好。”


    继续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口水话,直到隐隐听到有人叫一句陈先生,才打断两人的闲聊。


    叮嘱了句回去叫美姨煮碗解酒汤,她便挂了电话。


    大概是陈远峥听完以为她好奇,后面几天常收到他发来的报备图片,是真的行程繁忙。


    有些家庭活动还上了媒体动态,陈家家主携全家去礼佛祭祖,二房姨太慷慨解囊,捐赠千万修缮善福寺,几张照片里刘好缇面容清楚,雍容华贵,风头尽盛,陈远峥也被拍了进去,只是都是远景照片,模糊像素,瞧不清长相。


    在家待到年初六,闻岁之借口避开返程高峰,收拾东西回了洲南,飞机却落地在港城国际机场,她没同陈远峥讲,还在前天他问起时,故意说要到年初八。


    从机场打车到了昆玉山世元道68号。


    不知是晓得别墅主人姓甚名谁,还是只觉是富贵人家,的士司机透过后视镜望过来的那一眼有种震惊又探究的意味。


    收回目光时,甚至让人觉得他开始脑补豪门戏码。


    满打满算近两个月没来,银色伸缩门焕然一身,红彤彤装点着两盏大红灯笼,别墅门口玄关前立着两盆金灿灿的金桔树。


    客厅一角瓷瓶里立着颗四散蓬松的桃花树,挂着小福字和小红包。


    各处都瞧着喜气洋洋的。


    美姨没想到她突然回来,惊喜迎过来,俯身给她拎出室内拖鞋,道完新年快乐,又问了句,“少爷知道您回来吗?”


    闻岁之摇摇头说不知道,又笑着凑近叮嘱,“美姨,先不要告诉他,我故意没同他讲。”


    美姨秒懂,点头说好的,闻小姐,挂念着她几小时飞来,长辈似的担心她渴了饿了,交代厨房热一热炉子上的杏仁白肺汤。


    这么多年,美姨没见远峥少爷身边有过姑娘,闻小姐是头一个。


    同闻小姐在一起时,他总是笑容会多一些,美姨对闻小姐也从最初礼貌的尊重,爱屋及乌的亲切,成了后来真心实意的欢喜。


    喝了碗热汤,闻岁之将行李箱里的特产糕点分给美姨他们,又同宝珠在客厅玩了会儿,她才上楼洗了个热水澡。


    她倚靠在床头,本想看会儿文献打发时间,却不料眼皮沉重,将电脑拿到一旁,缩进松软被子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昏天黑地睡了一觉。


    后来是被人折腾醒的,闻岁之刚掀开眼皮,耳边便低沉传来一句,“醒了,怎么回来没同我讲?”


    听到熟悉声音,她还未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从温暖被窝伸出手臂,软力绕上男人脖子,低着音色说了一句,“supersise。”


    陈远峥低低笑了声,昏暗里隐约可见他眼尾弧度。


    他边掀开被子侧躺下,边伸出胳膊穿过她后颈将人搂紧怀里,低颈在她脸颊处吻了下,抬唇回答刚才的问题。


    “确实很惊喜。”


    闻岁之掀起眼睫,同他对视。


    模糊里他温柔又克制地笑着,唇角和眼尾的弧度像提前编码过的程序,精准地恰到好处,漆黑的眼瞳在昏暗里隐隐浮着微弱的亮,像是一簇小火源,目光交换间烧热空气,破坏了他面庞一贯平静神情。


    顷刻间,陈远峥倾过身子,低颈吮吸她微干的唇瓣。


    他的手从细颈抚上闻岁之的后脑,她顺势抬起手臂,丝绸衣袖滑落,细指软力道地搭在他的肩上。


    呼吸灼热地交织在一起,连空气都渐渐暖热,叫人面颊不禁浮起红晕。


    陈远峥吮了下她的上唇,起身拉开一侧床边柜的抽屉,摸出一个小物件放在闻岁之手里,呼吸微重地低笑着说:“祝愿bb新年健康平安。”


    她动指捏了捏,触感绵软,拿到眼前去瞧,“是什么?”


    他轻掀了下唇,抬手按开床头台灯,撑起一片暖黄光源,光晕般落在闻岁之指尖,是一枚淡绿色祥云纹路的护身符,黄色如意结上坠了枚水绿小葫芦,下方绣着健康二字。


    闻岁之仔细观察了番,继而抬眸,眉眼灿灿地看着他问,“什么时候求的?”


    “年初一。”


    陈远峥握着她的手,两人掌心贴住那枚护身符,再次低声说:“希望bb永远健康。”


    讲话时,他眼底的柔意四照金山般慢慢亮起。


    闻岁之拎了拎唇角,抬手搂住他的脖颈,她抬起下巴在他唇上吻了下,同他对视着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反手搂住人,唇角也抬起点笑意。


    抱了一会儿后,闻岁之稍稍往后扬了下颈,求教般捏着护身符问他,“这个放在哪里有讲究吗?我不太懂。”


    “没有,好好放着就行。”


    她点点头,抬手往床尾软榻一指,说自己的包在那里,可以放在包的内兜里。


    陈远峥笑“嗯”了声,起身将软榻上的包拎过来,垂眼看着她将绿色小符放进内兜,拉好拉链,他又很贴心地将包归到原处。


    他重新俯身将人压住,他抬手摸了摸闻岁之温热的脸颊,唇角轻翘起一点弧度,嗓音低低地说:“我们继续。”


    低声一句话重新将气氛拉回方才的旖旎。


    话落,他低头吻住她的唇。


    窸窣动作间,象牙色睡裤落在床尾堆着的被面上,一只裤管往下垂去。


    闻岁之半敛下眼皮,微张的唇间呼吸绵长,温热触感顺着一粒粒解开的纽扣而下,像一场扑簌落下的小雪落在皮肤上,雪片融化引起轻轻颤栗。


    她的肩膀被一只收力的手臂环住,陈远峥将人稍搂起几分,另一只胳膊曲臂撑在一侧,骨节修长的手指紧攥着枕头一角。


    隐匿的雀跃像软风流动,顺着闻岁之的四肢缓缓舒展。


    她双臂环绕着他紧实的腰,指尖微绷泛白,像小鹿跳跃草丛间倏尔抬起手臂,湿软掌心握住他的肩膀,唇间不由自主地跃然扬音。


    就像音乐盒上的芭蕾舞少女,依靠旋紧的发条上下起伏。


    春雨落在草地间,细密砸开绿草间含苞的花,树干枝桠徐徐延伸到空中,接住银丝般的落雨。


    等云层终于被软软的风吹散。


    拨云见日,阳光穿透雨幕,潮润里缓缓舒展开干燥的气息。


    落橙傍晚到入夜。


    下午那晚杏仁白肺汤彻底汤尽所值,闻岁之手臂虚弱地搭在男人布着热汗的后颈上,透过相贴的胸口感受着两人同样剧烈的心跳,唇间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长久的安静里,陈远峥撑起身子,她眼皮忽而颤了下,他抬手将她两条细腿合起,侧躺着将人搂进怀里。


    温热掌心在她后背轻轻抚着。


    他低声问她先洗澡还是先吃东西。


    闻岁之眼皮轻轻颤着撩起一点细缝,鼻音哝软地说先洗澡,他应了声“嗯”,抬手按了下床头铃,吩咐完佣人做晚餐后,抱起人朝浴室走去。


    餐厅灯光明亮,落在开得名艳的粉色剑兰上。


    体力消耗殆尽,胃里高鸣反抗,桌上精致菜品更叫人食指大动。


    闻岁之身上穿着陈远峥衣柜里的一件晨袍,腰间松松系着腰带,面前搁着一碗酿苦瓜炖鲍鱼,几口热汤下去胃里暖暖的,咀嚼着软弹的鲍鱼,遮唇含糊说:“现在有种胃口大如牛的错觉。”


    闻言,陈远峥低低笑了声,捏起筷子,夹了块葱油鸡搁进她面前瓷碟里,抬眉同她玩笑道,“那就食,食两头牛也可以。”


    “我开玩笑的。”闻岁之笑着抬手软力打他。


    陈远峥受力笑了笑,捏着勺子给她布菜,慢条斯理盛一勺山药百合搁进她面前的深口小碗里。


    她用筷子尖拨开几粒青豆,随口说起他们家过年行程好忙。


    礼佛慈善赛马,样样不落,狗仔很清楚陈家传统,蹲守到绝佳角度,知世故点到为止,在微妙平衡的把握中,多年在春节档口将陈家送上新闻头版。


    相比之下,闻岁之家的春节就显得单调,没有有趣的照片礼尚往来,除了去奶奶外婆家,陪家里表妹表弟逛了逛庙会,大部分时间都在练口译。


    饭后,她将行李箱里的小物件拿出来。


    一个不及巴掌大的金鱼风筝,还有一个八宝扇翻花。


    “逛庙会的时候,家里小表妹让我买的,顺便也给你买了两个。”


    陈远峥忍俊不禁,捏着翻花的木棍,用指壳轻碰了下她的鼻尖,“拿我当小孩子哄呢?”


    “没有,想着你可能没玩过。”她下意识闭了下眼,随后抬手摸了摸鼻尖。


    他眉眼盈着月光似的笑,抬了下翻花木棍,“这个怎么玩?”


    标准纸翻花有七十二变,但闻岁之是业余选手,只会最简单的翻法,扇面翻出五彩色,像彩虹跃于指尖,陈远峥生疏学着翻出好几个花样。


    巴掌大的小风筝也配有线轴,小木棍将它跟风筝勾在一处,风一吹倒是飞得有模有样,桃粉色往高处那么一飞,引得绿草地里小博美蓬松绒球似的跑着追,风力软时飘荡着落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小金鱼被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捞起,免遭小狗爪子搓磨。


    陈远峥将骨架纤细的风筝递给一旁的佣人,吩咐佣人带宝珠去玩飞盘后回到躺椅前坐下,端起盏热茶喝了口,“听日打算几点返洲南?”


    “Lunch后吧。”


    次日出发前,闻岁之手里落进一个厚实的刺绣红包,她惊讶抬眸看他,“这是什么?”


    “不是说好的十倍利是吗?”


    那日电话里她只是玩笑一句,没想到他真的包了红包,还是厚厚的一个“一万零一块”,随后腕骨上环上了一条金灿灿的五帝钱盘缠手链。


    泛白日光下,男人微垂着眼皮,指尖捏着搭扣扣好,“手链也开过光了,要搁置几天才能送给你,正好到今天。”


    “不仅健康平安,bb也会财运亨通。”


    闻岁之像是被黄金反光亮了眼睛,眼皮微微泛起热意,“你去寺庙没给自己求什么吗?”


    这两天相处他身上没多什么,还同以往那样素净。


    陈远峥笑了下说没有。


    “我没什么需要佛祖费心的,钱权已有,爱情在你。”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闻岁之都将那个时刻记得清楚,他脸上表情很淡,语气也很淡,可讲出来的话却烫了她的心脏很久。


    像是裹着一层黑灰外壳的岩浆,以平淡作伪装,却有着融化万物的野心。


    春节过后头个节日是情人节,陈远峥正月事忙,但还是抽空赶到洲南,接闻岁之下班一同吃晚餐过节,两人西装革履去到情侣聚集的餐厅,不像约会,到像是商务会谈。


    饭后回到公寓,陈远峥将一份文件递给她,说是情人节礼物,闻岁之疑惑地掀开页面往后去瞧,是游艇购买合同和产权证,所有人后写的是她的名字。


    “那天去蒋观松的游艇玩,看得出你钟意在甲板吹风,是唔是bb?”


    对于这个理由,闻岁之有些惊讶,愣愣问了句,“我钟意就买给我吗?”


    “只要是钱能买到的,如果不能,”陈远峥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顿了一秒后抬起唇说,“那我想想办法。”


    闻岁之微张唇哑然了一秒,低声评价一句,“昏君。”


    陈远峥低低笑了声,“不算是。”


    “嗯?”


    钱对他来说是最轻松给出的东西,时间才是最奢侈的,但只有陪伴没有物质的感情又有些单薄,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金钱反而是最简单证明爱的方式。


    陈远峥抬唇笑了下,说起另一件事来回答。


    “年前蒋观松去了昆玉山一趟,谈完公事后,他说以前有局我忙工作不去,拍拖后是两人都忙工作,都不去,简直当代楷模。”他抬手敲了下她鼻尖,“没耽误工作,所以不算昏君。”


    游艇局之后,蒋观松大概是想带她进圈子,但几次约她去玩都同工作冲突了,唯一应下的那次还是工作相关的电影首映礼,也难怪他会跟陈远峥抱怨。


    在闻岁之走神思考时,耳边又听到他说:“不过,偶尔也可以做一做昏君。”


    还未等她疑问,便见他以行动告知要做昏君的时刻。


    明暖的光像细腻无物的笔触将每一寸皮肤都描摹清楚,呼吸灼热地交缠在一起,闻岁之手臂搂紧男人的脖颈,身子微微离开沙发,他胳膊搂在她后背,手腕处坚硬的物件膈着她的皮肤。


    迷蒙中思考许久才想起,是她不久前给他戴上的一枚陀飞轮手表。


    而他腕间原本那只收藏级掐丝珐琅被随意扔在她家客厅的桌子上。


    许久后,春天的雨悄入尾声。


    床头撑起的小蹙光源积极地映亮远处,昏暗不明间,陈远峥拢起一只手腕,指尖在微微雾湿的手链上拨动了下,“一直戴着吗?”


    “嗯,藏在袖子里看不到。”


    他闻言很浅地抬了下唇,知道她说的是工作时藏在衬衫袖子里,不会掉出来,看不到戴了手链。


    后来时间久了,周围的人也渐渐发现了她手腕上戴着的手链。


    第38章


    雨水过后, 二月底的一场同传是跟周今宜搭档,午休时闻岁之将衬衫袖子挽了起来,金色细链从挽起的袖口掉出, 垂落在腕际。


    周今宜余光看到, 蓦地侧过脸, 惊讶地说:“你竟然戴手链了!”


    同传比交传的着装要求宽松,各种首饰都可以佩戴,但闻岁之向来一视同仁, 除了常年藏在颈间的项链,从来没戴过其他饰品。


    她抬手摸了下带着自己体温的手链, 应了声“嗯”, 含糊说了句是家里人帮忙开过光的祈福手链。


    “好看,还有意义。”


    周今宜凑近观察,“这是保佑什么的?”


    闻岁之复述陈远峥的话, “财运亨通。”


    “肯定管用,这五枚钱币看着就招财神爷, 而且还挺好看的,改天我也去金店逛逛去。”


    但财神爷下凡之前,这五帝钱手链倒是先将文曲星招到了身边。


    春节后完成的第三轮面试出了结果, 三月底, 法国GESI发来邮件确认她已经通过面试,并且通知于两周内缴纳进修留位费。


    去年从巴黎公差回来后,Ottilie在WhatsApp里同她提起进修项目, 并且将法国精英高口学院GESI的报名链接分享给了她,CESI每年会从各国录取口译人才到巴黎进修,虽不授予学位,但认可度极高, 每年还会往联合国输送过半人才。


    三轮测试难度大,周期长,且每年AB语为英法的中文母语者录取数极低,虽然终轮面试自觉发挥的还可以,但同等成绩下还要拼履历,她并没有十足把握能通过,也是抱着几分陪跑心态。


    看完录取邮件后,闻岁之心脏砰跳间抿了下唇,指尖在触控板上快速上滑,放慢阅读速度,再次仔仔细细看了遍标题和邮件内容,才确信自己通过面试,拿到了offer,她长舒了口气,激动地差点将手边的水杯给打翻,幸好及时稳住才让电脑幸免于遇难。


    留位费虽交了,但是否这期就去她有所犹豫。


    她还没有同爸妈,以及陈远峥讲过这事,也没有同吴月慈提过自己考GESI的事。


    左思右想下,闻岁之趁备会期间先去了趟工作室。


    吴月慈见她突然过来很惊讶,“怎么突然过来了,快来坐。”


    “月慈姐,我今天来是有个事想同你商量一下。”


    “奥,ok啊,你说。”


    闻岁之翻出录取邮件后将手机递给她,抿了下唇说:“去年从巴黎回来后,我试着申请了GESI的进修项目,三轮测试都通过了。”


    “GESI?”


    吴月慈双眸瞪大,立马拿过手机看,指尖往下滑动,一目十行地去看录取结果,惊喜不已地抬头同她确认,“这是已经拿到offer的意思吧?”


    闻岁之颔首笑了下,“嗯。”


    “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同你商量下,是这一期参加,还是同GESI商量看能不能defer到下一期。”


    吴月慈不解,“为什么要defer啊?”


    “如果这期就参加,大概五月初就要出发,到时候忙着出国的事情,手头部分工作就会耽误,工作室后面的工作安排可能也会受到影响。”


    闻言,吴月慈了然点头,“这个你不用担心,以你出国进修为重,每年GESI就两期项目,中文母语的录取者总共不超过五个人,零录取不开课也有过,你被录取就是千万人中杀出血路,GESI的履历足够你,还有咱们工作室在业内再跃进一步,说不准你还有机会拿够签字,从IACI的pre-candidate成为candidate。”


    IACI,International Alliance of Conference Interpreters,国际会议口译员联盟,除了具备六年从业经验,口译学位,要有两名资深会员推荐,才能成为预备候选会员。


    闻岁之硕士毕业后两年提交了申请,成为正式会员需要两名资深会员同她共同做会来证明每一个语向的水平,而她是三语向,则至少需要六名资深会员来证明她的三个工作语言达标,但由于国内中英法IACI会员稀少,且无英法母语者,她的推荐签名一直没有拿满,这次去巴黎进修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好,那我知道了月慈姐。”


    去GESI的事情确定后,闻岁之原本想同陈远峥讲,点开对话框又犹豫着作罢,思考下还是决定等他从伦敦回来当面说,以免他出差还要分心想她的事情。


    因此两人在工作间隙联系时,她也没再提这件事。


    陈远峥此次出差,除了忙伦敦的项目,中途还飞去了瑞士一趟,兆辉在苏黎世的银行项目出了纰漏,销售行为不当,有关部门已经介入调查。


    奚清语常年在瑞士发展,父亲奚松斋留给外甥和自己的资产也基本是她在管理,欧洲的人脉和资源比陈远峥要多,得到消息后也立马赶了过去。


    一周的调查与周旋后,违规责任和责任人基本落实。


    之前闻岁之在新闻看到瑞士这边的情况,听说他亲自飞去,便心知合该不算小事,因此收到他消息说事情已经解决时,不由也跟着松了口气。


    事情落定后,奚清语八卦外甥的感情生活,“跟你的女朋友还好着呢吧?上次回去还宝贝似的不给我看,怕我把她吓哭啊?”


    陈远峥忍俊不禁,“Auntie。”


    “不是不让你们见,我们才刚拍拖不久,又因为工作经常异地,现在就让你们见面,她会有压力。”


    “Alright,那auntie祝你能得到同等的喜欢,也希望你以后不要辜负她。”


    奚清语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无声低叹了下,“不过Lucian,你不让我见,我听,但陈家人你未必管得住,那可是个吸人生气的漩涡。”


    陈远峥唇角笑意敛住,“我知道auntie。”


    只不过这次陈家的人没去找闻岁之,而是在他回港城后找上了他。


    这是他春节后第一次回陈家家宅。


    陈远峥来到后院,陈国善正站在西侧一方鱼池前,里面游动着他在拍卖会高价拍来的八条锦鲤,一侧石台上搁着凹陷一点的鱼食碟。


    “这锦鲤在拍卖会上单条看靓得惊艳,搁进池子里倒是逊色不少。”


    他舀起一点鱼食往水里洒去,散开的锦鲤再次欢快聚拢,“再稀有再靓的鱼,始终有个价,你钟意就养住,得闲喂下,就会乖乖哋对你摇头摆尾,听话嘅不得了。”


    陈远峥眉心轻微敛着,从烟盒里嗑出的烟管捏在指间,语气冷淡地打断,“父亲,您有话不妨直说。”


    “哒”一声,勺子被扔回碟子里,砸出几粒鱼食。


    陈国善背起手,“你阿爷看好你做生意嘅本事,看重你阿公的势力,越过我跟你uncle将陈家实权交给你,让你掌话事权,我都唔计较,但这系你家,我系你父亲,家事应该由我话事。”


    “Kelly婚事的定夺,不就是您说了算吗。”陈远峥淡声回,眼底却浮满嘲讽。


    陈国善面色难看,沉声质问,“魏家的公司有问题,你既早已知晓,为什么唔出手帮一把,为什么唔同Kelly讲,甚至连我这个做父亲嘅,你都唔肯讲一句?”


    在兆辉卸去职务后,他逐渐退到边缘位置,对圈子里的事也不如以往通晓,并不知魏家外强中干,得知远嵘同魏家明拍拖后,便存着借魏家起势的心思,但也怕反遭利用,只私下口头对婚事松口,待到远嵘真的进入魏家核心董事层再在明面上提起。


    却不曾料到整个魏家只有账面做的漂亮。


    陈远峥无声冷笑,“我要做的只系保障陈家的利益,物业股权在Kelly还是Kiki手里根本无分别。”


    一句话噎得陈国善面色发红,他急促喘息了几下,厉色说:“好,好一个无分别!魏家的事既已至此,暂且不提。”


    “我们来讲一下你身边嗰个女仔。”


    他冷哼一声,“你还真是好得很,若不是我派人调查,还不知你竟养在身边小半年了。”


    对父亲晓得闻岁之的存在,陈远峥并不意外,之前瞒着也是不想陈家的人去扰她心烦,既已知道,也没有再瞒的必要。


    他沉声纠正,“不是养着,是正常拍拖。”


    陈国善不同他争论是喂养的鱼还是豢养的雀,直戳重点道,“她同这池子里的一条锦鲤有什么区别?你玩玩可以,一直养着也无所谓,但她还不够格进陈家。”


    陈远峥唇角冷讽抬起,“她的资格不需要别人给。”


    “你简直色令智昏,她的家庭连中产都未够,帮唔到你的事业,对陈家也唔半点助力,门当户对,亘古不变,她日后在陈家会处处不适应,阶级带来的矛盾不可调和,你只会因为今日这份幼稚的喜欢让整个陈家给你都兜底。”


    话落,池子里的锦鲤尾巴甩出水声,不只是反对还是赞同这番言论。


    树荫间有日光透过,虚晃着落在陈远峥脸上,暖黄的光晕却显得他眼底此刻越发冰冷,听完只淡淡一句,“我母亲同您门当户对,最后的结局呢?”


    陈国善表情突变,脸色青白,你了半天没有下文。


    良久后才像缓过神似的,音色虚下几分地开口继续说,“当初去paris唔用公司的口译部,偏要带她去,过后还继续喂给她资源,给她那个小工作室背书,这都是你做的吧,你这么在乎她,那她对你的感情呢?”


    “你知道她下个月要去paris吗?”


    陈远峥神情微顿,面上瞧着如常,语气平淡地说着“所以呢”,但夹着烟的手指却不自觉收紧,软塌的烟管无声扭曲几分。


    “So what?她从去年就着手准备去GESI,你却一无所知,她根本唔钟意你,你们的感情根本不对等,她只利用你的权势和资源,don’t be stupid, Lucian。”


    听完这番话后,陈远峥将烟管丢进一旁的纸篓里,侧身看向陈国善,这一番动作后,他的情绪已经整理好,神色淡然地开口,“她钟意唔钟意我,我心里有数。”


    他唇角小幅掀了下,“至于利用我,父亲,我不妨同您说句实话。”


    “只要她想,我心甘情愿做垫脚石,让她踩着我往上爬。”


    “最后,我希望您以后不要越过我去同她谈论资格的问题,关于我和她的事,您只能同我谈。”


    陈远峥冷淡扔下最后一句,便转身离开了这院子。


    祁津没进别墅,在前院同修花坛的佣人闲聊打发时间,瞧见陈先生从前门出来,立马迎上来问立马出发去洲南吗。


    闻言,陈远峥脚步微顿一秒,随后淡应了声“嗯”。


    上车后,车内车窗徐徐降下一条细缝,他从香烟盒里磕出一只烟,衔在唇间,滑动打火机点燃。


    太阳已经逼近地平线,像灰青掺黄的缎面上烧出一个猩红的烟头,将周围烧出一圈华光,橙红霞光透过车窗细缝射在他如玉长指上。


    顺着繁忙车流驶入莱恩洛克隧道,车内光线一瞬暗了下来,夕阳像是烧在了陈远峥手指间。


    修长骨节夹起烟,他递到嘴边吸了口,烟雾一圈扑过一圈地散开,平流雾似的笼在他眉眼处。


    车子堵在朋安湾口岸时,他又滑动打火机,在昏色里点燃了第二支。


    两支烟抽完,身上沾满了烟味。


    进入四月,气温也跟着升高,车缝灌进来的风也渐渐褪去凉意,裹了几分黏腻的潮热,等味道散得差不多才合上车窗,将照进来的浓郁光条徐徐切断。


    等车子停在公寓楼前时,天边已渐渐暗色洇润,初见暮夜。


    几分钟后,门铃响起的时候,闻岁之正在翻看巴黎市区的租房信息,移动视线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才晚上七点多,她没有点外卖,这个时间会过来的大概只有陈远峥,只是回国前他说要先去家宅一趟,还以为不会这么早过来。


    她锁掉电脑,手撑着软垫起身,同时门口传来门锁解锁声。


    虽然门锁录入了陈远峥的指纹和面容,但他每次过来都会先按门铃,以免她专心做事没注意到,突然出现在屋子里吓到她。


    闻岁之趿拉着拖鞋快步走过去,迎着他张开的手臂将人抱住,她下巴贴进他肩膀里,鼻尖蹭过他衬衫挺括布料,贴上他颈侧温热皮肤,呼吸间有股不易察觉的烟草味,“刚才抽烟了吗?”


    陈远峥低应了声“嗯”,手掌在她后脑处抚了抚,“下飞机后有点累,抽了两只醒神。”


    她应了声“嗯”,边问他吃没吃饭,边从他怀里往后退了两步。


    “没有,没什么胃口。”陈远峥垂眼看着她,讲话时手指抚过她脸颊上蹭落的几根发丝,唇角抿起一点浅笑,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下,“好挂住你啊bb。”


    闻言,闻岁之唇角弯高,双眼像落入落日那般亮,踮脚在他唇上回吻了下,同他对望了几秒后,像是被炙热阳光烫到般移开视线。


    她才松开搂着的手,转而握住他温热的手掌,转身拉着人往沙发那边走,“你说要回家一趟,我还以为你要很晚才会过来。”


    “嗯,没什么要紧事,很快就讲完了。”


    她刚要拉着人坐下,便被落后一步的男人抬着下巴吻住了。


    闻岁之低“唔”了一声,想要掀开眼皮却被顶光刺得重新合上,交握的那只手被他带着环到他腰间搂着,唇齿间隐约能尝到他口腔里残余的烟味,很淡的苦涩,另一只手徐徐攀上他的肩膀。


    陈远峥吮过她的上唇,稍稍离开些许,抬眼看着她,低声说一起洗澡好唔好。


    她急促喘息着,“我洗过了。”


    他低应了声,凑近吻了吻她的唇,俯身环住她的腿将人抱起,边走边低声哄着说再陪我洗一次。


    第39章


    浴室水雾弥漫, 两人浴后的体温都很烫。


    闻岁之手撑在台面上,脖颈朝后仰起,发顶轻抵着镜面, 又恐碰碎般折回颈, 两只膝窝被男人手掌撑高, 温度缓缓聚集在她脖颈和脸颊处,似茶壶内慢慢累积的热气,忽然将壶盖顶起, 溢出一缕低声。


    她喉咙微微泛干,两条细腿垂下台沿。


    陈远峥站起身, 抬手捧住她的脸颊, 低头在微张的唇上吮了下,嗓音微哑地问,“明天可以休息吗?”


    闻岁之声音发虚地“嗯”了声。


    “特意空出来的时间吗?”他边说着托起人朝卧室走。


    她手臂圈住他的肩膀, 脸颊靠在他肩上,眼皮被水雾烘得湿软, 懒懒合着,低着声音回答,“嗯, 这个月工作也不是很多。”


    闻言, 陈远峥脚步微顿了下,两秒后抱着人走到床边,神态无异地“嗯”了声, 随即俯身将闻岁之压在怀间,手指在她温热的颊面轻轻抚弄着,另一只手也竭尽全力勘探宝矿,探寻奇珍异宝。


    他轻轻吻着她的唇角, “挂住我吗bb?”


    寂静空间里,沉低的声音也似装了扩音器般比平素明显了些。


    闻岁之虚弱的听力在他低声追问间回转,嗓音变调地应了声“嗯”,闻言陈远峥似不甚满意地用力吮了下她的上唇,嗓音微沉地确认,“bb哪里挂住我?”


    她脖颈收力绷紧了下,身子抖了一下说答了句“both”。


    陈远峥这才满意地小幅抬了下唇角,潭水幽深般的眼瞳点开一圈涟漪般的薄笑,修长手指圈住闻岁之两只纤细的手腕压在她头顶,另一只手撑起她的后颈,将人往坏里送进一寸以此方便接吻。


    唇齿相贴,呼吸也逐渐沉重同频。


    良久,闻岁之的手腕才重获自由,她顺势圈住男人汗湿的脖颈,额头贴紧他的脖颈,下唇因紧咬而泛起一点白色,喉间不顺畅地挤出一段音调,随后失力般跌落,被他横在后背的胳膊圈住。


    她微侧着脖颈枕在枕头上,耳边是他低沉的呼吸声。


    陈远峥侧过脸,啄吻着闻岁之耳根处的小片皮肤,一只手撑在身侧,另一只手托着她后颈,开口时嗓音透着一股哑,“马上要到你生日了,想怎么过?”


    “不知道,我以前不过生日。”贴在她颈侧的拇指像一把钝面的利刃,很轻地抚过便叫她生出颤音。


    此刻她好像一首落入尾声的钢琴曲,再次被琴手从平缓的前奏开始弹奏,技巧娴熟,出神入化地向节奏强烈的高潮段循序渐进。


    “想同friend一起过吗?”


    闻岁之眉心很轻地皱出连垣小脉,她抬眸去看面前的男人,虚晃里抬起胳膊,手指落点不准地擦去他眉尾要落下的一滴汗珠,低声说不想。


    陈远峥并无意外地“嗯”了声,气息沉重地低声说同我一起,是吗。


    闻言,闻岁之雾气的眼瞳闪过一丝情绪,像一面苏绣被划开一道,她目光不稳地望着眼前的人,下意识抬手握住他蓄力的手臂,后知后觉他情绪似乎有点不对,像一只在深林厚雾里迷路的困兽,表面依旧是王者的从容淡定,但在某些时刻仍旧会暴露掩藏起的一分脆弱。


    她望着他点头应声,带着疑惑地问他,“怎么了?唔开心吗?”


    陈远峥唇角很轻地抬了下,低头去吻她的唇瓣,气息灼热间说没有,现在怎么会唔开心,他吮了下她的舌尖,似安抚似自骗地说只是出差有点累。


    “那你还……”


    闻岁之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截断。


    钢琴曲被他强制快进到高潮段落,大起大落,大开大合,猛烈如暴雨夜,他两只胳膊环住她瘦削的肩膀,在她耳边沉息着说那也不能剥夺我的快乐。


    她脑海中仅存的一丝为自己平反的理智被撞散。


    只好沉浸在这首钢琴曲里,时不时随着节奏轻哼出声,为其配乐。


    剧院深夜散场,饱腹也耗到饥肠辘辘。


    陈远峥随意披着浴袍,腰带大散着去外厅找手机,再回到卧室时刚好讲完最后一句话,他将手机往皱乱的被面上一丢,俯身将垂眼怠怠的人捞起来往浴室走。


    第三场淋浴结束,闻岁之觉得自己像一盏抛光的瓷器,灯光落下来干净都要反光。


    她窝在被间,看着轻车熟路从衣柜拿衣服的男人,光裸的背肌因兜头穿衣而明显,布料落下遮住那截窄瘦有力的腰,也掩住笔顺凌乱的一片朱红画作。


    在他侧过身来时,飞快移开视线,莫名心虚,抿了下唇去寻话题。


    “你刚刚问我生日要不要同朋友过,是有安排吗?”


    陈远峥坐在床边,俯身去吻她的唇,“嗯”了声说:“蒋观松之前问要不要弄个birthday party给你庆生,我没代你应,说要问问你的意见。”


    蒋观松没有直接问自己,大概是想当个惊喜。


    她低笑一声,“那你不是把惊喜给戳破了。”


    陈远峥听完笑了下,手指捏了捏她脸颊皮肤,“你唔like的,不愿意的,惊喜就失去了意义,蒋观松组的局,人不会少,你不想让大家玩的不痛快,就会force自己融入。”


    他眼神不动声色严肃了一份,但唇角仍旧拎着与刚才无恙的弧度,餍足的嗓音里透着一层淡淡笑意。


    “任何事任何人,我都会为你优先考虑自己而开心,我不会让你勉强自己。”


    闻岁之唇角越扬越高,胸腔像烧着一盏暖炉暖融融的,却故意为难他似的反问,“那如果你准备了惊喜,我不喜欢呢?”


    他无懈可击地答:“你拥有随时叫停的权利。”


    她忽而低笑出声,眉眼弯如柳叶,眼尾上扬,抬起白皙的手臂搂住他的脖颈,将自己送进他温热的胸膛,陈远峥抬起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腰,脖颈微折,轻埋进她的肩窝。


    直到外厅响起的对讲门铃将这个拥抱打断。


    祁津递过来装着食盒的纸袋,临关门时不禁多瞧了陈先生一眼,实在是跟在他身边多年,少见他穿如此居家感的浅棕亨利衫。


    宵夜收筷,陈远峥看着对面欲言又止的人,将她的心思猜到大半,但还是轻掀了下唇,佯装不知地问,“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同我讲讲。”


    闻岁之摇着头说:“没遇到什么事,就是有件事情要同你讲,我要去法国进修,课程一年,实习半年。”


    面前的男人轻敛着眼皮,平静地应了一声,他没问别的,只是问了句什么时候出发,要去多久。


    “下个月头飞。”


    话落想到现在已经中旬,离出发没几天了。


    闻岁之后知后觉不合适,现在才同他说,有点像是通知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员,她微抿了下唇,又补充了句,“之前收到offer就想同你讲,只是当时你还在英国,我不想影响你工作,所以就没说。”


    闻言,陈远峥唇角浅抿着应了声“嗯”,“现在说也不晚。”


    从老宅出来后心里那股闷塞的感觉渐渐散去,他在意的不是她出国与否,而是她愿不愿意主动同自己提这件事。


    在回程的路上,他多次想吩咐祁津去确认,但最终没这样做,不是她主动讲,答案不过是答案,毫无意义。


    陈远峥从冰箱里取一瓶红豆水,牵起椅子上的人回卧室,“太晚了,该训觉了,其他的我们明天再讲。”


    洗漱后躺到床上,定时的紫色空气净化器在小声运作,冲淡室内混合的某种亲昵气息,闻岁之枕在他胳膊上,想起他刚才平静的反应,她仰脸看着他,笑容淡淡,像台灯瓷罩里映出的暖光,“你刚才好冷静,比我爸妈知道的时候还镇定。”


    陈远峥曲指在她鼻骨上点了下,半真半假地玩笑道,“只是出国又不是分手,我有什么不冷静的。”


    闻岁之轻笑了声,抬颈在他唇上亲了下,对视着说了句谢谢。


    他笑着回吻说:“唔使客气bb。”


    本想同他聊一会儿,她却困倦来袭,低声讲了没几句便缓慢地眨着合上了眼皮。


    陈远峥垂眼瞧着她,唇角不由轻掀了掀,抬手将她面颊上落着的几根发丝别到耳朵,他背着光,昏暗在他眸中酿造出许多情绪,目光代替手指描摹着她的五官。


    许久后才反手将一旁台灯拉灭。


    昏暗光线里,他探颈在她额上吻了下,喉间很轻地叹息一声,声线极低地自语了句。


    “bb,多啲钟意我,好唔好。”


    次日闻岁之醒来时,身旁的男人还在熟睡。


    百叶窗微微透过光,顺着薄纱帘映入室内,在黑暗里撑起一点微弱的亮度。


    掀开眼皮,目光由虚到实聚焦到他身上,她稍抬起颈往上看,男人凌厉的下巴微微冒出青涩,抬手在他浓密的眉毛上很轻地抚过,顺着高挺的眉骨落至眼尾。


    他睡着时比平日少去几分冷肃,多了几分温和。


    她的指尖刚要顺着眼角落下,便被他抬手握住,制止了接下来的动作。


    陈远峥眉心轻微地蹙了蹙,冷白眼皮掀起一道细缝,在昏暗里看向怀里的姑娘,薄唇很轻地翘了下,他在她额上亲了下,折低颈靠在她肩窝处,嗓音低沉地问休息得好吗。


    闻岁之的手下意识落在他肩颈处,闻言应了声“嗯”,指尖触着他后颈黑色短发,微垂下眼问,“你平时怎么倒时差,要多睡一会儿吗?”


    “不睡了。”陈远峥抬下巴在她颈侧吻了下,低笑一声说,“要帮我倒时差吗?”


    她惊讶地抬了下眸,“我能帮吗?”


    陈远峥稍撑起身子,胳膊从她颈后缓缓抽回几寸,从背后将人环住,垂颈吻在她耳根处,低声应了一句“absolutely”,话落捏起闻岁之的下巴,吻住她微白的唇瓣。


    她下意识将枕头搂在臂间,脸颊埋在枕间,将唇间溢出的音调消没,他的青筋明显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一同抓紧枕头的柔软布料。


    一双细白的小腿在昏暗里忽而曲起,久久都未放下。


    陈远峥胸膛浮汗地倒在闻岁之的背上,垂颈抵着她的肩窝又沉又急地呼吸,握着她手掌抵在上方的长指轻颤着,半晌后才侧过颈在她脸颊上轻吻了几下,声线微哑地问她要不要再睡一觉。


    她小幅度摇了摇头,低声气音说再睡自己也要倒时差了。


    他闻言轻笑了声,翻过身子将人搂进怀里,手掌在她后背轻拍着安抚,等她缓过劲儿后这才抱起人往浴室走。


    早餐没让人送,而是拆了两包出前一丁。


    陈远峥厨艺不勤,但他的生疏动作里瞧不出手忙脚乱,倒带着几分游刃有余,乍一看或许还会从旁人那获得一句陈先生厨艺精湛。


    吃面时,他旧事重提,问起她巴黎的机票和房子。


    “机票已经买好了,房子还在找。”


    陈远峥拿起搁在一旁的手机,说他在巴黎有几间公寓,看看合不合适,如果不合适就安排让祁津去找,但他的公寓离GESI都比较远,最后在祁津的操办下租了一间离学校比较近的单人公寓。


    劳动节后便是闻岁之的生日。


    生日是在陈远峥之前送给她的游艇上过的,吃完晚餐后,他们捏着两杯红酒去了甲板,晚间风平浪静,月光浸透海面,映出一片波光粼粼。


    闻岁之将酒杯搁在一旁的圆桌上,手撑着软垫看向身旁的男人,“其实我不是钟意在甲板吹风。”


    他很浅地抬了下唇,配合地问下去,“那钟意什么?”


    海面吹来的风带着一股凉意,卷起闻岁之耳后的碎发,落在脸颊上,她抬手将发丝重新别回耳侧,目光越过他看向灯火辉煌的远岸,“钟意自在的感觉。”


    她移回目光,重新望进他比海面还要幽深的眼瞳,“可以暂时远离岸边,吹风发呆,不去理会岸上的烦恼。”


    “岸上的生存规则在这里不适用,所以就像找到了一个临时的乌托邦。”


    陈远峥饶有兴味地抬了下眉骨,“临时?”


    闻岁之微颔首,应了声“嗯”,“短暂光临才会觉得是乌托邦,身处桃花源的人往往不会珍惜,就像……”她抿唇低笑了笑,撑着手臂凑近几分,“家花没有野花香,井水总比河水甜。”


    闻言,陈远峥曲指在她脸颊轻捏了下,“点我吗?”


    “没有啊。”她抿唇笑着否认。


    陈远峥凑近吻了下闻岁之的唇,虚抵着她的鼻尖,嗓音懒懒含着层笑,“我平日没有赏花的雅兴,除非是我亲手养过的花。”


    此花非彼花,话落两人对视着笑了起来。


    他握着她的手将人牵起来,边往内舱走边说:“不问问你的生礼吗?”


    闻岁之连生日都不期待,自然对礼物生不出好奇,不过经他如此一问,她倒是有些好奇他要送什么了,踩着台阶往下走,“是什么?”


    陈远峥将抽屉里的两份文件拿出来递给她,笑着说:“打开看看。”


    有了上次游艇的铺垫,闻岁之以为会翻开另一份实物购买文件,谁知黑色皮面揭开,露出的黑色字体是“equity transfer agreement”六个字,看清后她双眸震惊地缩了缩,指尖稍快地往后翻了翻。


    她虽不是金融人士,但相关会议做多了,也算业余专家。


    看懂这份文件并不算难。


    闻岁之抬眸看向面前男人,还没等她开口,陈远峥便已主动开口,“这是我在瑞士几个港口的股权,下面那份是之前同你提过的牧场的股权转让协议。”


    她愣住几秒,指尖受累,觉得重如千斤,“为什么突然给我这些。”


    “不突然。”


    陈远峥将她的手指握到掌心,“岁之,我之前同你讲过,利益交织是稳固关系的捷径,这些是我早就想给你的。”


    他笑了笑,提起刚才她的话,“我不能更改这个社会的生存规则,但我想同你权利共享,让你能站在大多数规则之外,在岸上也能觉得自在些。”


    “可是我很快就要出国了。”


    “所以呢?”


    闻岁之整个人轻飘地像是浮在海里,只有落在他眼里的视线是在实处的,她抿了下唇,声音发虚地说:“我们只是拍拖,你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陈远峥只是轻声反问了句,“你相信我们能长久吗?”


    她抿着唇点头。


    “我也相信,岁之,我是商人,不会做亏本的生意,我们异国的一年多,这两份file不是竹篮打水,而是让你我安心,也让以后好走些。”


    陈远峥讲话是表情淡淡的,只唇角拎着一点笑,舱顶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像银白的泠泠月光,沾满的铜臭的话经他讲出,都叫人听着像不染尘世的清秀诗词。


    听完他的话,闻岁之沉默看了他几秒。


    以后好走些,是怎样的以后,他没明言,可她却忽然参透了几分,也明白了他言下未尽之意,不全是为安心,也是在给她增加手里的砝码。


    在世俗的眼里,自他们拍拖起,她便被放在了天平的一端,另一端是整个陈家,天平从一开始就不是平的,而他在一点点让天平配平。


    陈远峥捏了捏闻岁之的掌心,将笔递过去,“Sign吧。”


    “好。”她接过笔,在短线上一笔一画写名字。


    “这部分是海外财产,虽跟兆辉不关联,但实际收益流入会牵扯到披露和税务问题,我会安排人处理,有需要祁津会message你,但不需要你出面。”


    见她签完,陈远峥曲指托起闻岁之的下巴,探身吻了下她的唇,抵着她的鼻尖蹭了下,嗓音沉沉含着层笑,“生日快乐bb。”


    闻岁之也拎着唇笑起来,松开签字笔,抬手环住他的手腕,微侧了下脸去吻他的唇。


    呼吸交错,唇齿相贴。


    她低息着喃出一声“谢谢你”。


    陈远峥闻言抬了下唇,呼吸沉重着回了句“唔使客气”,手指握着她的肩将人压在软皮沙发上,温热的掌心顺着腿侧抚上小腿,两本黑皮文件接连跌落在地板上。


    小猫跟有节奏地撞在茶几边上。


    比徐徐推动的海面激烈。


    第40章


    月底, 港城国际机场。


    办理完托运,闻岁之没急着安检,同陈远峥在旁边的咖啡厅坐着, 两杯咖啡徐徐见底, 直到不能再拖才往安检口走, 将登机箱给她之前,他将人往坏里揽近了几分。


    陈远峥抬手扶住她的后颈,眼皮微垂下几分, 目光温灼地望着她,周遭涌动的脚步声, 纷杂的交谈声像一根根木柴添进壁炉, 暖意更盛,烘得他胸口情绪往上涌动了几分,他掀起几分唇角, 低声问,“bb钟唔钟意我?”


    闻岁之鼻尖堆积的酸涩被问得散了散, 蓦地想起那晚在游艇内舱,白光迥裂时他在自己耳边沉声问的那句钟意我咩bb,她脸颊倏尔冒起一阵热意, 垂眼抿着唇, 有些不好意思应声。


    他曲指托起她的下巴,拇指在她下唇边缘抚了抚,“嗯?”


    温和的声线里带着一丝克制的紧张。


    闻岁之就着此刻的动作, 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下,抬手握住登机箱扶杆,心脏砰砰地提步要去安检,却被男人握着手腕拉了回来, 陷入双臂间圈起的怀抱。


    “到了给我send message。”陈远峥微侧过颈,在她耳根处吻了吻,嗓音低柔地叮嘱,“有事要出门就联系司机,不要让我担心。”


    “好,我知道了。”


    像过往无数次,在车站机场分开,只是这次分开再见面,不知是几周,亦或是几个月后的事情。


    在往前迈的每一步里,闻岁之眼皮便热一点,但她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生怕一回头,眼眶的热度便会凝聚成水汽,直到走进候机室才站在门口往后遥遥往了一眼。


    可目光所及之处已看不到那道玉立挺直的身影了。


    陈远峥回到刚才的咖啡厅,点了杯刚才她喝过的冰拿铁,直到她乘坐的那班起飞才提步离开机场。


    在回程的机场路上,车窗外恰逢一架飞机驶离地面,渐渐没入云层。


    飞机逐渐消失在视野里,他摸出香烟盒,薄唇衔着烟管,滑动打打火机点上火,夹住烟吸了一口,唇间徐徐吐出烟雾。


    空闲的那只手下意识摸索着衬衫袖口上那枚玉石袖扣。


    渐渐摩擦升温。


    十几小时后飞机落地巴黎机场,上次的金发司机在同样的位置等候。


    司机还记得她,替她开门时笑着说闻小姐,欢迎再次来到巴黎。


    公寓已经提前打扫过,但闻岁之还是拿着湿纸巾四处擦了一遭,把行李简单整理出来后,她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讲已经安全到公寓了,没想到消息发过去没多久,他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闻岁之愣了下后接起,“你没休息吗?”


    陈远峥笑了笑,带着几分熬夜的低沉,“有几份document要看,顺便等你的消息。”


    闻言,她张了张唇,垂眼看着地毯上的纹路,知道他故意讲反的顺序,鼻尖微微泛酸地“嗯”了声,“要早啲休息。”


    陈远峥应了声“好”,透过半合的百叶窗看向远处的山垣,往日密密的灯火好似都稀疏了些,他合了合眼皮,指尖捏着那枚玉石袖扣。


    灯光照亮玉石下的那幅飞鸟与鱼。


    寂静的书房里,胸腔里的心跳声也变得空旷而清晰。


    “开课后记得将timetable发我一份。”


    细弱电流里夹杂着他的一声低笑,“好知道bb什么时间得空同我见面。”


    闻岁之也拎起唇角笑了笑,眼尾扬起一汪浅笑,“好,会发给你的。”


    余光里睨到窗外一缕落日光晕,像她此刻的心跳,浓郁灿烂。


    Ottilie知道闻岁之来到巴黎,赶在开课之前约她出来喝了杯咖啡,过去这小一年,她们两人偶尔会通过Whatsapp交流经验,分享最近遇到的难词新词,这次碰面比上次熟悉了不少。


    GESI的进修项目同硕士课程有别,招收的学生皆是资深口译员,课程内容以实战为主,深耕金融,生物和科技三大板块,除去每月定期同导师外出做会,几乎每天都泡在模拟会议桌和箱子里,蓝绿盒润喉糖拆了一盒又一盒。


    每周五是机器辅助翻译的课程,闻岁之的硕士论文涉及到此内容,还被导师Aliette Harrison邀请去参加她的实验项目,更是忙上加忙,叫人有种重温高考的错觉。


    七月下旬,到法国已近三个月,日历弹出提醒,25日是陈远峥的生日。


    之前在昆玉山68号看到过他的证件,便在手机里设置了提醒,隔着千山万水,也只能化作文字和隔着电流的对话。


    以往普通的日子,在认识陈远峥后开始变得特殊。


    七小时的时差让凌晨卡点变得容易,闻岁之轻而易举成为第一个给他发生日快乐的人,而一小时后她在公寓附近接通了他打来的电话。


    “岁之,抬头望下前面。”


    闻岁之微愣了下,下意识抬眸往前看,几米外的路边停了辆黑色车子,而听筒那端的男人正靠在车尾旁,单手插兜听着电话。


    她惊讶地张了张唇,落在身上的鎏金落日像一簇簇火苗,快要将自己融化了。


    在闻岁之提步快走过去时,陈远峥张开手臂,唇角一点点抬起弧度,将最后几步小跑过来的人搂进怀里,他抬手摘下她一侧的耳机,唇贴着她耳朵低声说:“好挂住你啊bb。”


    闻言,闻岁之抿唇笑得更深,抱了他一会儿后,便牵着人上楼。


    回到公寓,她从卧室里拎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提前给他买好的礼物,原本想着下次见面当面给,如今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陈远峥将外套往沙发一扔,接过盒子,抬指抵开盒盖,米色绒布摆着一枚金色蓝宝石领带夹,还有两枚同款宝石袖扣。


    他抬唇笑,“礼物?”


    闻岁之点头,“嗯”了一声,想起上次生日他准备的蛋糕,她忽而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你pocket里有没有打火机?”


    陈远峥从裤兜里摸出来递给她,笑了下问,“要lighter做什么?”


    闻岁之顶开银盖,滑出火苗,“唔知你会过来,没有准备蛋糕,用这个代替一下蜡烛。”


    她隔着一簇温热看向他,唇角浅浅拎起,“快啲许个wish先。”


    陈远峥轻抬了下眉骨,闻言应了声“好”,很配合地敛目,橘色的火苗跃跃地映在他脸上,将深邃五官衬出一分柔和,瞧着像个很虔诚的信徒。


    十几秒后,他轻掀眼皮,将火苗吹灭。


    随即抬眸地看着她,目光深远含笑,他将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一同将打火机“叮”一声合上,低声说了句许好了。


    闻岁之手撑在沙发软垫上,倾身凑到他面前,抬起下巴在他唇上吻了下,“Happy Birthday, Lucian。”


    陈远峥微微抬唇,“唔想知我许是时什么愿望吗?”


    闻岁之摇头,“讲出来就不灵了。”


    顿了下,她抬起眼睫,低下音量问他饿不饿。


    “不饿,怎么了?”


    闻岁之抿了下唇没应,将手里的银色打火机往沙发上一丢,手指搭在他的肩膀上,稍一用力跨坐在他腿上,陈远峥稍显意外地抬了下眉,身子配合地往后靠了靠,好让她坐的舒服些。


    她抬手摸上他的下巴,声音低得几不可闻,“那就晚点再吃吧。”


    话落便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陈远峥在闻岁之靠近时合上了眼皮,唇角下意识抬起些弧度,手指扣着她的后颈,挺直身子吮着她的唇瓣回吻,窗外浓阳落在他们身上,将交缠的呼吸烧得愈发灼热。


    胡桃木地板上斜映出两人的影子,忽然影子动了下。


    他托着她的腿,抱起人朝卧室走去,染着橙阳的空气里轻飘飘浮动起细小灰尘。


    将人抛到床铺上,才想起关键问题。


    陈远峥吮过闻岁之红润的上唇,气息沉重地凑在她耳边问,“有condom吗?”


    她愣愣地抬眸,慢一拍答了句没有。


    他低颈靠在她肩窝处缓了下,抬颈在她脸颊上吻了下,边起身往外走边低声说等一下。


    没一会儿,闻岁之微抬的视野里,迈入一双西裤包裹的长腿,她抬眸看向陈远峥,目光在他微湿的手指上顿了下,“不做吗?”


    陈远峥轻抬了下唇,曲膝压进床铺,“等食完dinner,bb。”


    “那……”


    她的话还没讲完,便被男人抵着唇吻住了。


    他探手抚着她及膝窄口黑裙,长指将黑色裙边寸寸卷高,微凉指腹触上她的皮肤。


    阳光晒过的干燥空气逐渐被呼吸洇润。


    闻岁之双颊浮起一阵热度,纤细的脖颈微红着,手指虚虚触着陈远峥的短发,指骨徐徐绷劲,却不敢收力攥住。


    蜿蜒的花园小路徐徐吹进一场温暖的春风,小花摇曳,叶片浮动。


    陈远峥拇指抹了下唇,将一侧的薄毯扯过盖在闻岁之身上,探颈在她耳根处吻了下,嗓音微低地说:“我刚才的许的愿望是你永远在我身边。”


    闻言,她抬起眸,目光触及到他微润的唇时,又闪躲地移开。


    “怎么说出来了?”


    他淡淡一笑,曲指在她脸颊上刮了下,“说出来,你才能帮我实现。”


    闻岁之低声应了声“嗯”,抬起白皙的双臂搂住陈远峥的脖子,将脸颊埋在肩窝里,鼻尖蹭了蹭柔软的衬衫布料,呼吸间是他身上熟悉的木质香,长途飞行后只余一点淡淡的干燥尾调。


    她拎了拎唇,嗓音低低地说:“会的。”


    他垂眼淡笑着,手掌隔着衬衫抚在她轻颤的背上。


    直到外厅的门铃声打破卧室的寂静。


    除了打包晚餐的精致食盒,桌上还扔着几个透明纸包裹的小方盒,都是刚才助理一同送来的。


    晚间只温柔又缓慢地来了一次。


    陈远峥探臂拿过手表看了眼时间,他侧回过身子,手指穿过发丝抚了抚闻岁之的后脑,“十一点了,洗澡训觉吗?”


    她抬眸看过去,他垂眼笑了笑,似看透她心思,“听日你还有lecture要上。”


    洗完澡后,卧室的台灯刚暗掉,闻岁之忽然在被窝里撑起身子,黑发顺着脖颈落下,她将手机摸过来,指尖点了下,屏幕在黑暗里亮起一道光,陈远峥抬起眼皮,“怎么了?”


    她垂眼操作着手机,嗓音微哑地说:“set个闹钟,听日早点起身看材料。”


    在闻岁之挪动身子躺回来时,陈远峥将人搂进怀里,手掌在她温热后背上轻拍了拍,低声说了句睡吧。


    次日清晨,闹钟一响便被细指按掉。


    闻岁之动作轻柔地起身,刚要拿起手机去客厅,便被一双手臂圈住腰搂住,接着便听到身后男人嗓音低哑地说:“在这看吧,我上午的flight回去。”


    边说着他边反手将台灯打开。


    黑暗里倏然亮起一抹暖色调的光,透过玻璃照散开一团光晕。


    她惊讶回身,眼皮因亮光轻微皱起。


    “怎么今天就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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