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陈远峥稍显意外地抬了下眉骨, 他没接,抬眼看着她,弯着唇问, “怎么要送给我?”


    闻岁之往下垂了垂手, 两只手捏着小小的金卡, 看着他背着光但仍旧明亮的双眸,说:“同你一齐share好寓意。”


    她抿了下唇,弯起浅浅笑意, “而且我们拍拖,我什么都没送给你。”


    闻言, 陈远峥轻笑出声, 背对着来往的川流车流,耳边是由远驶近的电车叮叮声,他垂眸看了眼她颈间微闪的棕钻, 低笑着说,“那这张小金卡必须要收下了。”


    话落他抬起手, 掌心朝上。


    闻岁之唇角抿着笑,将指尖捏着的小金卡放到他掌心。


    薄薄一张,却叫陈远峥觉得沉甸甸, 他垂眸看了眼, 唇角微掀,“这张小金卡确实寓意好。”


    “嗯?”她略微不解地垂眼。


    “两艘帆船,是我们的一帆风顺。”


    闻言, 闻岁之垂眼看向他掌心的小金卡,柔和波浪里,两艘帆船并肩而行,帆顶一行“wish you all the best”, 心脏因为他这短短一句而温意四起,似是涌入涓涓暖流。


    她不禁弯唇轻笑出声,眼尾扬起细弧。


    抬眸恰好对上陈远峥垂眼看着她的目光,对视之际,两人眼底的笑意一瞬更盛,他抬起手环在她腰间,轻轻将人揽进怀里。


    路边掉色的黄线旁停靠着一辆无人的红色的士,马路尽头的海浪卷起一阵阵声响,霓虹灯牌的光落在两人拥抱的身影上。


    当晚,这张小金卡被他放进了黑色短夹里。


    回洲南前只剩一场关于基因测序的会,为期两天,两个下午半场,会议期闻岁之忙忙迭迭,同陈远峥也只剩他会后来接时的短暂相处。


    周六下午四点半,会议结束。


    太阳已日渐西沉,橙色光晕渐渐将湖蓝天空染透,斜斜侵落到大楼内,玻璃门自动感应打开,闻岁之刚走出大楼便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黑色幻影。


    她不由弯唇笑了笑,提步朝车子走去,同站在一侧,打开车门的祁助理颔了下首,便弯身坐进后车座。


    陈远峥抬手合起桌板上的电脑,按下按钮,将挡板徐徐升起来,隔出私密一隅,他侧眸一笑,“今日收工比昨日早些。”


    闻岁之弯唇“嗯”了声,边抬手扯着安全带边说:“今日Q&A的人比昨日少。”


    “咔哒”一声扣上,她抬眸朝他望去一眼。


    “等很久了吗?”


    陈远峥掀唇笑了笑,淡笑腔道,“没有,刚到没多久。”


    他放下交叠的长腿,微侧过身,拿起扶手箱上搁着的纸袋递给她,“肚饿未,先随便食点填下肚先。”


    接着又从小冰箱拿出一瓶冰水,旋开瓶盖放在中间的水杯架里。


    闻岁之弯起唇应了声“好”,抬手打开面前的小桌板,将食盒从纸袋里拿出来搁在银色桌面上,掀开盒盖,里面装着三只翡翠虾饺,还有一份煎萝卜糕。


    她端起食盒递过去,“陈先生,你要唔要食一点?”


    陈远峥淡笑摇头,说不用。


    见此,闻岁之拎了拎唇角,“那我食先了?”


    他闻言抬唇笑了声,深邃眉眼浮上一层淹润薄笑,抬了抬下巴,配合地端起客套语气,“慢慢食,闻小姐。”


    闻岁之被这话惹得也轻笑了声,唇边抿起浅浅两弯笑弧,微垂下浓长睫毛,将食盒放回小桌板上,拿起木筷夹起一只翠绿色虾饺。


    咬开小半只,微微带汁,虾肉软嫩,还带着脆脆的马蹄碎。


    每次做完会,她都饥肠辘辘,没多久三只虾饺便被吃光。


    想到等一阵要同他去餐厅吃晚餐,第二盒煎萝卜糕很节制地只吃了一块,微垫了下肚子便停下了筷子,将食盒盖子重新盖好。


    他们要去的餐厅在离港区,路程较远,压过慢驶拼接砖路,车窗外夕阳一路沉落,透进车厢里大片潋滟光晕。


    车子在餐厅外停稳时,太阳刚要触碰海平面,将水面洇出一小片橙色。


    木质牌匾两侧立着两颗叶繁叶茂的菠萝树,浅灰石子小路蜿蜒探入,两侧生着碧绿连垣的夏威夷竹,在路面投下高低连垣的小片阴影。


    餐厅位置极佳,背山靠海,圆木玻璃房,一方高脚桌配两只并肩棕皮泽西岛椅,胡桃木桌上亮着一盏暖黄色琉璃台灯。


    太阳半隐进远处海面,橙色染透深蓝海面,流光潋滟。


    藤编圆托盘前后盛上青酱扇贝长通粉,腌牛舌,海胆和牛多士,辣奶油青口贝,以及两杯清透的白葡萄酒。


    一张方桌摆得满满当当。


    用完晚餐,两人端着两只酒杯,到玻璃房外的露天矮台边坐着,木质台面外是细腻白沙,深蓝橘调里海浪徐缓推涌着。


    闻岁之腕骨搭在木沿上,指尖虚捏着高脚杯细柄,看着层叠连垣的云层,不由弯了弯唇,“今日的云好低。”


    蓬松的云团被天色染透,像是半浸在海里,瞧着有点湿漉漉的。


    陈远峥掀了下唇,淡腔“嗯”了声,“Last night刚落过雨的缘故。”


    闻岁之抿唇无声笑了笑,侧颈看了眼坐在身旁的男人,“仔细算起来,好像我每次来港城都会落雨。”


    闻言,陈远峥抬了下眉骨,“是吗。”


    她弯着唇点头,思索几秒举证,“上次飞Paris也落雨了。”


    陈远峥唇角微掀着“嗯”了声,长指捏起高脚杯,幽深眼底浮起粼粼笑意,将杯口递至唇边,扬颈抿了一口微凉的酒液。


    他将杯子搁在台面上,低笑着说:“确实都同雨有缘分。”


    听到这话,闻岁之微疑地抬了抬睫毛,刚想要问“都”是什么意思,便被一旁忽然传来的尖叫声打断。


    她被吓得身子颤了下,下意识靠向陈远峥那侧,两只手紧紧抓着台边,指甲压得泛白,闻岁之循声侧颈看过去,几只海鸥扑腾着翅膀落在台面上,低头凑在一起争先恐后地抢薯条吃。


    原本坐着的两名女生被吓得仓皇起身,尖叫着朝一旁躲去。


    薯条和汉堡被飞快洗劫一空后,海鸥四散着飞开,其中一只扑着翅膀落在闻岁之面前,歪头歪脑闻着酒杯里的味道。


    闻岁之被惊了一下,身子下意识往后靠了下,探脚踩着木地板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她抿着唇不敢出声,生怕引得它扑着翅膀飞过来。


    陈远峥也跟着站起身,抬手护在闻岁之身前,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肩膀,拥着人往一侧空地处走了几步。


    他低声安慰,“别怕,海鸥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


    她细指紧抓着他腕骨,紧张地声音都有些不稳,“真的吗?”


    “嗯,别怕。”


    玻璃房内用餐的客人察觉到室外动静,好奇探颈张望着。


    服务生紧跟着推开玻璃门出来,将手里切成块的面包往台面外扔去,吸引海鸥去吃,也抬手隔一段距离挥着手里的竹编托盘驱赶。


    没一会儿,它们便被面包香味吸引走,在两只高脚杯间闻来闻去的那只也扑着翅膀飞去叼面包。


    陈远峥安抚地轻拍了拍闻岁之的肩膀,低声同她讲,“没事了,已经飞走了。”


    她紧绷的身子松了松,悬在高处的心脏也跟着落了地。


    见海鸥都飞走,一旁的经理连忙过来同几人致歉。


    接着安排服务生带他们进店内。


    原本是想着吹着海风聊一会儿,但被贪嘴海鸥一打岔,兴致也跟着被搅乱不少,闻岁之同陈远铮两人便没再落座。


    走在小院的碎石路上,落脚踩出细微的咯吱声。


    偶尔软风拂过,鼻腔扑进淡淡绿意,以及几分海水的咸湿气。


    陈远峥揽着闻岁之肩膀的手落下,长指碰到她掌心,顺着掌心纹路穿过她的指缝,缓缓交扣握住。


    她下意识垂眼,余光落在他们牵着的手上,唇角轻轻掀了掀。


    陈远峥侧眸,“听日几点搭高铁?”


    “下午3点11。”


    他应了声,掀唇问,“要睡懒觉吗?”


    闻言,闻岁之下意识想否认,张唇刚要出声便辄止,临时改主意“嗯”了声。


    陈远峥淡淡笑了一声,眉眼洇起薄笑,也“嗯”了声,“听日中午来接你食饭,然后送你返高铁站,好唔好?”


    她也跟着弯起唇角,“好啊。”


    餐厅小院外,祁津已经让司机提前将车子开了过来,见他们出来后,祁津立时推门下车,同司机分别站在车子两边,将两侧的后车门打开。


    上车后,隔断徐徐升起来。


    沿路灯光忽明忽暗地透过车窗映进来,起初闻岁之还同陈远峥低声聊几句,车子快要驶出离港区时,她侧头歪靠在座椅上,疲累地睡了过去。


    见身旁安静下来,陈远峥侧眸看过去,目光落在她睡颜上,瞬间便变得柔和,薄唇也渐渐弯起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看了她几秒,抬臂在车顶控制区按了两下,将两侧的车窗帘合了起来。


    狭小空间变得昏暗,她细微拧起的眉心也渐渐舒展。


    等闻岁之醒来时,车子已经停稳。


    她眼睫掀开一条细缝,愣了几秒后睁开眼睛,视线四处晃了晃,触及到陈远峥被西裤包裹的长腿才回神自己貌似睡了一路。


    “已经到了吗?”


    睡了太久,闻岁之声音变得微哑,边说边撑了下座椅,缓缓坐直身子。


    闻声,陈远峥掀开闭目眼皮,“嗯”了声后,抬手拿起水杯架里的水瓶,拧开递过去。


    她接过玻璃瓶,道了声谢,边扬颈喝边移动目光看着四周,车帘缝隙丝毫不透光,瞧着不像在霓虹路灯亮起的路面。


    边拧瓶盖边好奇问,“这是在地库停车场吗?”


    陈远峥淡淡掀了下唇,“嗯,看你睡得熟,便让司机直接驶落地库了。”


    “睡得好吗?”


    闻岁之将水瓶放进凹槽,弯唇笑着点头,细指搭在扶手箱上,“挺好的。”


    陈远峥唇角弧度更弯了些,抬起手臂,修长指节在她脸颊上轻刮了刮,眉眼浮起一层浅淡笑意,嗓音含笑地说:“脸也睡得热热的。”


    边说着拇指指腹还边在她脸颊上抚了下。


    闻言,闻岁之稍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睫毛,唇角很浅地抿起笑弧,鼻息间是他身上干燥木香,但熟悉的柏木香调里混着一分不易察觉的烟草味。


    她视线微动了下,小幅度侧了下颈,凑在他抚着自己脸颊的长指,鼻翼很轻地煽动了下,更清晰地闻到了那股烟草气息。


    接着抬起眼睫,在昏暗里看着眼前的男人,好奇问道,“陈先生,你抽烟吗?”


    陈远峥微愣了下,眉骨下意识抬了下,目光看向他抚着闻岁之侧脸的手指,随之微垂了下薄白眼皮,抬着唇轻笑了声。


    他微曲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脸颊小力度捏了下。


    “偶尔会抽,是不是闻到了?”


    闻岁之闻声点了下头,抬眸看着他,幽深眼眸光影浮动,“好像没有看你抽过。”


    “嗯,烟瘾唔大。”


    陈远峥松开捏她脸颊的手指,在她秀气鼻骨上刮了下,淡笑腔说:“下午开完会抽了一只,没想到被你闻到了。”


    闻言,她弯唇笑了下,“味道很淡,离得近所以才能闻到一点。”


    陈远峥抬了下眉骨,气音笑着,“是吗?”


    话落,他微曲的长指轻抵起闻岁之的下巴,上半身越过扶手箱,一瞬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鼻尖虚贴着她鼻骨处的小驼峰。


    他垂着眼皮,眼眸浮笑地看着她,“岁之,现在才是离得近。”


    闻岁之唇线又抿紧了一分,细指紧抓着安全带,闻言瞬时抬高眼睫,刚望进他深邃黑眸,便瞧见眼前男人又凑近了下。


    下一秒,鼻骨被他很轻地吻了下。


    她一瞬睁大眼睫,瞳孔猛缩了一圈,抿紧的唇随之微松。


    就这样愣愣地看着他,似是没反应过来他刚才的举动,心脏却像是被卷入海浪的一叶小船,被狂风席卷着。


    陈远峥抵着闻岁之下巴的指节轻蹭了下,唇角又掀了掀,语气低柔,带着一丝笑腔地问:“Can I kiss you?”


    她蓦地张开唇缝,怔愣地扬调“啊”了声。


    大脑后知后觉处理听到的细碎音节,努力拼凑出原本的含义,遮在眼前的阴影愈渐扩大,鼻息间的柏木香也更加明显。


    陈远峥曲着指抬了下闻岁之的下巴,敛着眉眼凑近在她微张的唇瓣上亲了下,一触即离,随机掀起眼皮瞧着她,嗓音带起一分微哑,“May I”


    闻岁之抓着安全带的指骨抓的很紧,大脑皮层在他亲上的一瞬泛麻,这股酥麻顺着脊骨下移,整个人如同触电般有种颤栗的错觉。


    心脏被海浪推涌得东撞西歪,震得耳鼓舂舂,外界声音都有些听不真切。


    她大睁着眼睫,眼波晃动地望着他,紧张又克制着声线“嗯”了声。


    见状,陈远峥扣紧扶手箱边缘的长指蓦地一松,唇角慢地扬起一抹弧度,随即抬起手臂扶上她的腰,将人往坏里揽了揽。


    闻岁之腰侧骤然热意惊到,下意识松开抓着安全带的手指,向前抓住他揽着自己的手臂,细指在他小臂衬衫上抓出细褶。


    下一秒,他抵着她下巴的手指向后伸,扣住她后颈,低头再次吻在她微张的唇瓣上。


    吻上的瞬间,触感柔软,酥麻顷刻蔓延,如点燃的烟花迅速遍布全身。


    闻岁之紧闭了下眼睫,强装着镇定,可狭窄胸腔里心跳攀峰,细颈因身前男人变重的亲吻而后仰,另一只手随之抬起搭在他肩膀上。


    鼻息交融,逐渐灼热,呼吸声也变得清晰且急促。


    陈远峥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扣着她的后颈,试探着张唇吮吸着她的唇瓣,舌尖若有似无舔过唇缝,轻咬着她的唇吻得更用力。


    搂着她腰的长指蹭过灰色马甲,半贴上她腰间细软皮肤,指腹流连抚摸着。


    察觉到怀里人似躲闪的颤栗,他收回手指,搁着马甲薄料在她微凹脊骨上抚了抚,扣着她后颈的手指也安抚地捏了两下。


    吮吻力度也跟着减轻,碾过唇瓣又亲了几下后,他微离开她的唇,高挺鼻骨在她洇红面颊上刮了几下。


    两人微急的呼吸声在寂静车厢里音声如钟。


    薄唇轻轻掀起。


    他又凑近在她唇上亲了下,这才抚压着她的细颈将人搂进怀里。


    半晌后,陈远峥将闻岁之牵下车,修长手指穿过她细指缝隙,一手紧扣着人,另一只手拎着她的黑色拎包,朝一角的电梯间走去。


    又过了会儿,不远处的黑色车子打开车门,司机下车将幻影锁好。


    闻岁之同陈远峥双手交握,面上平静地并肩回到房间,除了仍旧泛红的耳廓,倒是瞧不出分毫方才车厢里的旖旎。


    但她平稳皮相下,心脏却不眠不休地怦跳了一路。


    滴一声解锁房门,房卡插入,灯刚一亮起,还未感觉到刺目的光亮,闻岁之身前便立时投下阴影,一只青筋浮现的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轻抵在厚实门板上。


    抬眸之际,她微红的唇再次被吻住。


    拎包掉落脚侧,在地毯上砸出沉闷咚声。


    陈远峥吮了下闻岁之的唇,微撤开一分,薄唇微掀,轻笑了声,灼热鼻息交融,他气音带笑地低声说:“fancy you bb。”


    “嗯?”闻岁之对他的低语听不真切。


    她抬了抬睫,浮着薄薄水光的双眸含着浅浅期待。


    搂在他腰间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力度。


    陈远峥着唇无声笑着,垂下的睫毛遮起眼底一半笑意,抬着她下巴的手指慢抚着,低头再次在她唇缝微启的红唇上吻了一下。


    重又微抬起颈,垂下眼,淡笑着同她说:“好钟意你。”


    第22章


    这次闻岁之听得真切, 蜻蜓点水的低语四字,却在她心里掀起一圈圈涟漪。


    她不由抿了下唇,缓缓拎起唇角, 垂下浓长睫毛, 低声笑了起来。


    陈远峥目光柔和, 也跟着笑了笑,松开抵着闻岁之下巴的手指,扶住她纤细后颈, 稍用力将人压进怀里搂着。


    低笑着同她耳语,“开心?”


    闻岁之唇角依旧抿着笑弧, 细瘦手臂圈着他劲瘦的腰, 闻言在他怀里小幅度点了下头,笑音矜持地说:“有一点。”


    闻声,陈远峥无声淡笑了笑。


    又同她抱了会儿, 他松开手,俯身拎起地毯上掉落的拎包, 另一只手揽上闻岁之处的肩膀,拥着人往房间里走。


    将拎包搁在三角桌上,他顺势拿起一瓶水, 坐下后拧开瓶盖递给她。


    闻岁之接过来喝了几口, 将水瓶搁在桌子上,她微抬颈看着身侧男人,室内明黄光线混着窗外映进来的霓虹落在陈远峥脸上, 眉骨深邃,视线平直落在窗边矮几的那束四照花上。


    高挺鼻骨微微隆起驼峰,遮起阴影,似秋日枯寂的山垣。


    陈远峥察觉到她的视线, 顺势侧颈,垂下眼皮望过来,幽深克制的目光渐渐浮起一层笑意,眉眼鼻骨也笼进暖调光晕里。


    他弯起唇角,“怎么了?”


    有一瞬,闻岁之觉得刚才在他身上看到的那股空寂是错觉。


    她拎唇摇了摇头,抬起细瘦手臂,指尖在他浓黑眉毛上轻轻抚了下,浅笑着夸奖,“没什么,就是觉得陈先生眼睛真系好靓。”


    闻言,陈远峥低低笑了声。


    他抬手握住她的手指,拢进掌心握着,低头在闻岁之的指尖上亲了下,见此她眉心微动,细弱的酥麻像水波从手指推远。


    胸腔里那颗平稳的心脏也被推涌得轻轻晃动。


    陈远峥朝前俯身,唇角掀着弧度,折颈凑近几许,温热薄唇贴上她的眼尾,落下轻柔一吻。


    闻岁之抬着的睫毛也小幅颤了颤,细指下意识攀上他劲瘦手臂,指尖轻轻捏紧他臂间柔软衬衫。


    很轻,很短暂的眼尾吻,却像是透过皮肤吻进心里。


    心脏如舂,似飞鸟扑入山涧,洋洋盈耳。


    陈远峥微曲起长指,将闻岁之耳际散落的碎发捻住,抚至耳后,指尖若有似无的划过她红晕充盈的耳廓,低沉嗓音里裹着淡淡笑腔。


    有来有往的夸赞。


    “闻小姐个更加靓。”


    他展臂重新将人揽入怀中,下巴贴着她耳侧的软发,下意识蹭了两下,故意低下脖颈,薄唇凑在她耳廓旁边,笑意低语一句。


    “好靓啊bb。”


    闻言,闻岁之脸颊倏尔红晕淹润,后知后觉方才他似乎早已叫过自己bb,想到这里,她脸颊愈加灼热。


    她微低颈,额头抵着他肩膀,心跳声愈发琅琅。


    唇角笑弧不禁抿得更高。


    纤细手臂矜持地慢慢圈上他劲瘦窄腰,弥合他们之间最后一分距离。


    陈远峥并未在酒店里待很久,拥着人看了会儿窗外夜景后,他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将人送走后,房间重归寂静。


    闻岁之背贴着门板,细指无意识抓绕着门把手,目光遥遥扫视着室内光景,方才的亲吻拥抱重映般浮进脑海,惹得她脸颊再次隐隐泛起热度。


    心脏深处也莫名的,头次产生了对明日分别的不舍。


    成年世界人来人往,早已习惯今日聚明日别,这股稍微有点酸涩的情绪显得生疏且陌生,鼻尖和眼底隐隐涌起冲动,一时之间,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同它和平共处。


    她很轻地叹了一声,唇角的笑意微敛起几分。


    松开握着门把手的手指,闻岁之目光平静地提步往室内走,拿起手机外放法文播客,连贯入耳的法语词句挤走纷乱思绪,这才拎起洗漱包朝浴室走去。


    闹钟特意调晚了些,第二日睡到太阳升起才起。


    港城八月的雨像是半永久,云层昨晚悄悄拧开了一点阀门,浇湿了整座城市,晨起阳光穿过密集写字楼,在狭窄路面上折出湿漉漉的光。


    空气里也像一缎打湿的丝绸,潮润润地贴在皮肤上。


    闻岁之在老唐楼间的茶餐厅吃了份咸牛肉芝士炒蛋三文治,随后她搭的士去了附近的商场,精挑细选了好久,才终于买好给陈远峥的礼物。


    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她正在酒店大堂办理退房。


    临近中午,大堂络绎喧闹,闻岁之按住一侧耳朵才勉强听清那端在讲什么,她下意识掀起眼皮瞧了眼排在前面的人,“嗯,在排队check out,你已经到了吗?”


    陈远峥这时已越过旋转门走进酒店,目光扫视半圈,在不远处瞧见了那道伶仃身影和红色行李箱,他唇角小幅度掀了下,边提步走过去边“嗯”了声。


    还故意问了句,“要很久吗?”


    视野里,闻岁之微抬了抬脖颈,似在瞧前面的客人还要多久,接着便在听筒里听到她不确定地说:“可能还要几分钟,前面有人check in。”


    她站的位置恰好临边,方便他越过一行人走过去。


    话音落下时,闻岁之察觉到身侧骤然落下的阴影,下意识抬颈看去,却恰好望进那双熟悉的幽远眸子,浮着一层薄笑,眼尾扬着小幅浅弧。


    她眸光亮了下,颇有些惊讶的,“怎么过来了?”


    陈远峥收起手机,唇角掀起浅笑,“不知道还要多久,干脆进来同你一起排队。”


    闻岁之朝他那侧挪了半步,同他更近地并肩站着,翘了下唇,“辛苦陈先生了。”


    闻言,陈远峥被这俏皮话惹笑,淡淡笑了声,配合说不辛苦。


    他折低颈,气音淡笑的,“My pleasure。”


    三两句闲聊后,前面客人推箱离开,闻岁之提步走到柜台前,将房卡递过去,她身侧的红色行李箱则被陈远峥推在掌下。


    结清挂账费用后,两人一同出了酒店。


    午餐是在一家葡式餐厅,用完餐她搁在包里的礼物还没送出去,直到车子驶进北宝峦高铁站的停车区,这才从包里拿出小方盒。


    陈远峥垂眼瞧了眼,微抬了下眉骨,淡笑着问这是什么。


    闻岁之抿了下唇,莫名有点难为情,音量都低了一度,“是补给你的礼物。”


    闻言,他掀起眼皮,目光落在她颈间那颗棕钻细链,唇角不禁掀起弧度,抬手接过来,边拆系着的丝带边问,“上午买的?”


    闻岁之点头,“嗯。”


    陈远峥淡笑了声,抬眸瞧了她一眼,唇角又掀高了些,长指捏着盒盖掀开,黑色绒布里嵌着两颗圆形玉质袖扣,淡绿色玉石中央镶嵌着金色图案,是飞鸟和游鱼。


    他垂着薄白眼皮,拇指摩挲着图案纹路,唇角克制微掀。


    几秒后,他抬眸看过去,淡笑着同她讲,“我很钟意。”


    闻言,闻岁之因紧张而捏紧的指骨微松,拎唇说like就好。


    陈远峥长指捏着盒子朝她那侧递了递,抬眸看着她,淡声笑着问道,“要唔要帮我戴上?”


    他边说着边曲起手臂,慢条斯理地解着袖口戴着的黑色袖扣。


    闻岁之点头,“好。”


    她接过宝蓝盒子,探指捏出一枚,接着将小盒子搁扶手箱上,朝他那侧稍倾过身子,指尖捏拢他腕间白衬的袖口,金色短柄穿过孔洞,将圆玉袖扣戴好。


    陈远峥眸光浮笑地看着她给自己戴袖扣,低声问,“刚才在担心我会唔like?”


    他没忽略自己在拆礼盒时她捏紧的手指。


    闻岁之低“嗯”了声,唇面轻抿了下,从黑绒布上捏起另一颗,边凑近他袖口边说:“我没什么给异性送礼物的经验,不知道送什么合适。”


    戴好后,她调整了下圆玉的位置,唇角拎起,“看到你有戴cufflink的习惯,所以挑了一对。”


    看到这副玉袖扣时,她就觉得很适合陈远峥。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如此垂眼瞧着,果真很衬他,玉在山而草木润,好似这圆玉更好看了。


    陈远峥垂眼笑着看向袖扣盈光的玉袖扣,唇角抬起笑弧,拇指指腹在圆润边缘抚了下,含笑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很钟意。


    闻岁之拎唇“嗯”了声,莫名的被他浮笑目光看得心跳变缓,却跳得清晰又有力。


    他唇角又掀了掀,抬起手臂扣住她后颈,拇指在她颈侧皮肤摩挲了两下,在她望过来的目光里倾过身子。


    见状,闻岁之下意识抿了下唇,搁在扶手箱上的细指蜷了蜷,定定瞧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眼眸幽远深遂,浮着一层薄光,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在凑近的几秒里,她缩小的倒影渐渐占满他漆黑的瞳孔。


    一瞬间,好似她的心脏也充盈沸满。


    陈远峥凑近,微折颈,在闻岁之的唇上很轻地亲了下,鼻骨有意无意蹭过她的鼻尖,嗓音淡淡地说:“你送的我都钟意,送什么都钟意。”


    他又贴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下,“不要有负担。”


    闻岁之气息不稳地“嗯”了声。


    两人离得很近,呼吸交融,温热鼻息扑在她鼻端和面颊上,微微泛痒,心脏更是紧张得砰砰乱跳,叫她下意识躲开几分。


    见状,陈远峥低笑了声,长指紧扣她后颈,将人揽回来,低声气音问道,“躲什么?”


    闻岁之半垂下浓长睫毛,遮住眼底慌乱,面颊因克制而显得有些冷淡。


    她曲紧指骨否认,“没有,没躲。”


    陈远峥淡淡应了声,拇指划过她下颔边缘,动作缓慢地来回抚了抚,突起喉结随着吞咽而上下滑动,拇指抚至她耳根处时,他再次俯身,贴着她的唇吻了起来。


    闻岁之睫毛微抬了下,在狭小簇拥视野里模糊地瞧了他一眼,随即缓缓合上长睫,手臂不自禁抬起来,纤细手指慢慢攀附上他的肩膀。


    急促呼吸间,她生疏地张开唇缝,试探着回应。


    见状,他下意识掀了掀唇角,呼吸间溢出一声低笑,扣着她后颈的长指收紧几寸,吮吸她唇的力度加重了些,舌尖若有似无舔过她齿关,划过唇面。


    司机和助理早在车子停稳时下车,车厢里只余两人绵长的喘息声,还有空调制冷的嗡嗡声。


    唇齿相贴间,呼吸愈发急促,周遭小范围的冷气被烘热,氧气也跟着一点点蒸发。


    就在闻岁之觉得轻微窒息时,陈远峥松开了她的唇,他微抬头,温热的唇落在她紧闭的柔软眼皮上,他重又低颈,鼻骨轻蹭过她眉骨,气息稍显急促地问,“新的工作安排敲定了吗?”


    她整个人还处在微懵的状态里,像一条敲晕脑袋的鱼,愣愣掀了下眼皮,“什么?”


    陈远峥又凑近在闻岁之眼睛上亲了下,她猝不及防地合起眼皮,下一秒听到他问,“下次过来是什么时候?”


    闻言,闻岁之心脏骤时慢跳一拍,不舍后知后觉蔓延,心口微微泛起一层不易察觉的酸涩,好似连舌尖都挤落一滴柠檬汁。


    她下意识吞咽了下,陈旧的大脑开始运转,慢吞吞给出答案,“要到月尾了。”


    “嗯。” 陈远峥语气淡淡地应着,低颈在她眉心,眼下皮肤,还有面颊接连落下一吻,低着嗓音同她讲,“记得挂住我。”


    闻岁之面红耳热,攥着他衬衫领口的细指收紧,气息不稳地“嗯”了声。


    她敛着眼皮,遮着眼底情绪,表情因紧张而微绷,叫陈远峥瞧不清,摸不准她的态度,他抬起手摸上她下巴。


    曲着的长指慢条斯理地刮蹭着她的下巴。


    他凑近吻着她唇,微微离开一寸,虚贴着低声问,“会唔会挂住我?”


    闻岁之因他若即似离的亲昵而心跳难耐,小口而缓慢地吸着气,好似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胸腔因氧气缺乏而泛闷,连带着连大脑都缺氧。


    她偏过脸颊,伸展细臂,越过他颈侧将人圈住,鼻尖抵着他肩膀处的柔软布料。


    浓密睫毛上下扇动了下,绷着声线回答,“嗯。”


    闻言,陈远峥微抿的唇蓦地松开,手掌抚上她后背,将人圈在臂间搂着,下巴贴着她耳廓,昏暗光线里,他目光落在拉起的遮光帘上,薄唇一寸寸掀起弧度。


    临近时间,两人从车上下来。


    闻岁之肩上背着只棕皮hobo,陈远峥从祁津手里接过行李箱,他推着箱子绕过车子,走到她旁边,握住她的手往北宝峦高铁站走去。


    自动玻璃门感应开合,大厅内熙熙攘攘。


    他们顺着人流走到安检处,红色伸缩带绕出蜿蜒队伍。


    “就送到这里吧,后面还有好几次security check。” 闻岁之边说边抬起另一只手,细指握上他的腕骨,在熙来攘往里抬眸看着他。


    不知是谁的心跳,但她指腹脉搏触感明显。


    陈远峥欲言又止,抿了下唇,终是没说什么,只淡淡“嗯”了声。


    他松开扶着行李箱的手指,朝着她张开手臂,薄唇小幅度掀起,深邃眼眸也洇起一层薄笑,似在无声问要不要拥抱。


    闻岁之唇角也抿起笑弧,往前迈一小步,伸臂圈住他的腰,鼻尖碰到他肩膀的瞬间,不自禁涌起酸意,雨后空气里的潮湿挂到她的睫毛上,潮润润地在眼前蒙起水层。


    她抬起眼睫,目光上移,张唇很轻很慢地呼吸了几下,努力压下鼻腔酸楚。


    这股分开的难过陌生地叫她难以招架。


    明明应该短暂拥抱就分开,可闻岁之却圈着他抱了好久,直到目光越过他肩膀,看向对面高处大屏,意识到时间紧迫才松开。


    她半垂着眼皮,调整了下情绪,这才弯唇抬眸看向他。


    “那我去安检了。”


    陈远峥“嗯”了声,扣着闻岁之后颈的手指轻捏了下,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下,薄唇微掀,再次柔声道,“岁之,记得挂住我。”


    闻岁之弯了下唇角,点头,“好。”


    接着抬手握上行李箱扶手,滚轮在光滑地面上轻响几声,“那我走了?”


    “嗯。” 陈远峥颔首。


    薄唇微微抬起,叮嘱她注意安全。


    安检队伍很长,但速度很快,闻岁之推着行李箱随着队伍左拐右拐往前走,很快便过完安检机,她拉出拉杆,回身望向依旧站在原处的男人。


    隔着人山人海,她抬高手臂朝他挥了下,张唇无声同他说再见。


    陈远峥瞧清她唇语,眉眼不禁浮满笑意,也无声同她say goodbye,在她转身后,他望着她疾步前行的身影,很轻地深呼吸了下,直到看不到人才转身离开。


    闻岁之推着行李箱脚步急促地往前走,越过departure标语,再次安检两次到达候车大厅,又匆忙地排队检票上车。


    直到坐上车,她忙碌的大脑和身体才停歇,而被遮掩过的不舍也后知后觉上涌。


    她侧脸望向窗外,恰好一辆高铁反向驶离。


    好似那些复杂生疏又束手无措的情绪,也随着反方向的列车,越过千山万水,奔赴该去的终点。


    忽然想起一句歌词。


    在你身旁才是属于我的地方。


    向你的方向。


    第23章


    暮色四合, 夕阳傍照。


    闻岁之指纹解锁,推开房门后,细小灰尘在敞开的空隙里飞扬, 她抬手按开顶灯, 顺势扶着门框换好拖鞋。


    她将棕皮hobo搁在沙发上, 从细颈宽肚的粗纹陶瓶里拿出灰毛掸子,将屋内落灰的家具扫了一遍灰,又走到圆角柜旁, 俯身启动扫地机器人。


    在机器运作嗡嗡声里,闻岁之将掸子搁回陶瓶, 落出“咚”一声轻响。


    她拉着行李箱往阳台走, 合起木质百叶窗后,将要清洗的衣物放进洗衣机里,这才轻舒了一口气, 起身去浴室洗澡。


    半晌后,闻岁之穿着条鹅黄色睡裙从卧室出来, 指间捏着灰褐色发抓将微湿的长发夹起,从包里拿出手机才发现一小时前的未读消息。


    点开一看,是陈远峥发来的。


    闻岁之这才惊觉自己到家忘记同他讲, 她微敛起细眉, 轻抿住唇,指尖飞快在屏幕上敲击着回复消息。


    Solkatt:我已经到家了,刚才在洗澡, 没有看到消息。


    发完后又按了个流泪的黄豆表情。


    她曲起毯子下盖着的双膝,低叹了声,心情不自觉往下低沉了一小度,垂眼看着手机屏幕, 好似想透过冰冷的文字去窥探陈远峥的情绪。


    还未等她思绪发散,他的消息便骤时出现在对话框里。


    Lucian:嗯,猜到了。


    Lucian:累唔累?


    这大约是闻岁之工作以来,头次出差结束有人关心,心间不禁温泉涓流,暖融融的,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她半露在毯子外的脚趾不自觉抻了下。


    垂着眼睫打字时,她唇角也若有似无拎起弧度。


    Solkatt:嗯,洗完澡还有点犯困。


    陈远峥看着闻岁之发来的消息,还有后面跟着的打哈欠黄豆表情,不禁抬唇笑了下,眼底凝聚的冷意也跟着消散大半。


    他薄唇微掀着,微垂眼,长指慢条斯理打字。


    Lucian:记得吃点东西再休息。


    陈国善将筷子放下,拿起餐巾擦了擦唇,抬眸看向陈远峥指间握着的手机,“Lucian,你现在不仅缺席每月的family day,连家里的餐桌礼仪都不遵守了吗?”


    闻言,陈远峥将手机熄屏搁在桌上,不动声色敛起唇边笑意,抬起眼皮时,眼眸再次浮起淡漠,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瓷勺,轻搅了搅松茸响螺汤。


    “family day?”


    他薄唇淡淡抬起弧度,抬眸看向对面三人,好一副妻女和睦,“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陈家早已分家多年。”


    长指一挑,瓷勺砸向碗壁,清脆一声。


    “不是吗?”


    话落,他朝后靠向椅背,西装包裹的长腿慢条斯理地交叠。


    陈国善额间青筋凸显,也只是怒斥一声,“Lucian!”


    一旁默声的陈远嵘搁下筷子,招呼佣人给陈国善斟茶,心底得意却面上不显,反倒摆出弱势姿态,“Lucian,你怎么能这样同爹哋讲话,family day你不回来,上次家明来拜访爹哋也缺席,再怎么讲我都是你家姐,我们都是一家人。”


    闻言,陈远峥眉骨轻抬了下,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Kelly,等你同魏家明结婚那天,我一定到场。”


    接着将淡青茶盏搁在桌上,放下交叠的双腿,站起身从佣人手里接过西装外套。


    “公司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人用餐了。”


    他将西装挂至臂间,捏起桌上的高脚杯朝前一抬,薄唇微微掀起,淡讽贺一句“happy family day”。


    话落将杯内酒液一饮而尽。


    走出别墅大门,夹着潮热的暑气扑面而来,蒸得人心虚愈发闷燥。


    祁津从陈先生手里接过西装,“先生,送您回家吗?”


    陈远峥眉心微簇着,轻叹了一口气,低着嗓音“嗯”了声,语气微疲的,“回吧。”


    走到车前,祁津俯身将后车门打开。


    陈远峥俯身坐进车内,修长手指扣住领结拽了几下扯松,前倾身子从地图袋里摸出烟盒,磕出一只烟。


    他微敛起眼皮,张唇咬住烟嘴,曲指推开打火机,点燃后轻吸了口,烟雾从唇边缓缓溢出,顺着半开的车窗徐徐飘出。


    修长手指夹住烟管又吸了一口,便将按灭在烟袋里。


    过了会儿,陈远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到闻岁之发来的新消息,敛起的眉心才徐徐松开,看向屏幕的目光也变得柔和。


    路边明黄灯光顺着半开车窗落尽车内,照亮他眼尾扬起的弧度。


    Solkatt:好,知道了。


    他靠进软皮座椅,曲臂撑在扶手箱上,薄唇带笑地回着消息。


    Lucian:吃的什么?


    闻岁之收到陈远峥的消息时,正靠在床头软垫上,卧室顶灯未开,只亮着盏暖黄台灯,看到床边正充电的手机亮起时,她将书反扣腿间编织棉毯上。


    看到消息后,她唇边不由拎起点笑,侧脑靠在软垫上,回复他吃了一只牛角包。


    顿一秒,她又打字问了句。


    Solkatt:你有食dinner吗?


    垂眼瞧着信息,陈远峥目光越发柔和,薄唇也随之抬起,抬手将挡板升起后,直接拨通了她的语音电话。


    看到语音通话的界面时,闻岁之惊愣了下,稍有困倦的眼睛瞬时睁大,手掌撑着床面坐直几分,又抬手抚了下耳际碎发,这才按下接通键。


    讲话时,声音还有点紧绷。


    “喂,陈先生。”


    电话那端传来淡笑腔地“嗯”声。


    陈远峥曲臂撑在扶手箱上,捏着手机贴近耳朵,“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已经食过晚餐了。”


    闻岁之微垂着浓睫,低“哦”了声,透过听筒隐约能听到他那端的车鸣声,她微抬了下眼皮,下意识问道,“还没到家吗?”


    闻言,陈远峥眉骨轻抬了下,眸中划过一丝意外,低笑一声问,“怎么知道我还没回家?”


    边说着他边下意识抬眸看向车窗。


    车子驶出东环海底隧道,光线由昏暗骤然过渡到明亮,高楼林立的霓虹影影绰绰落在茶褐色玻璃上,映出抽象的斑驳光影。


    车流在光怪陆离里缓慢移动。


    闻岁之弯了下唇,“能听到车子鸣笛的声音。”


    陈远峥眼含薄笑,“刚才从家宅回来,路上在堵车。”


    他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侧回脖颈,落在脸上的光条也缩小,另一只手把玩着刚才拆下来的袖扣,指腹徐徐抚过中间的图案。


    “明天上会吗?”


    闻岁之下意识摇了下头,意识到他看到不时,无声垂眼笑了下,“没有会,明天要去一趟工作室。”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后,她抬手遮唇,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声音虽小,但陈远峥还是听到了。


    他下意识抬了下唇,语气倏尔低柔起来,“困了?”


    闻岁之应声,“嗯。”


    陈远峥弯唇笑了下,语气倏尔低下来,似在低呢晚安曲那般,“困了就睡吧,sweet dreams。”


    她垂眼,无声弯唇“嗯”了声,说了句“night”后挂断电话。


    不知是否陈远峥的声音真跟催眠曲同效,语音通话结束后,闻岁之姿势未动,侧脸贴着软枕,思绪懒懒地想躺几秒再起来关灯,谁知竟直接进入深眠。


    第二天早晨醒来,小边几上的台灯还亮着一抹暖光,昭示着一夜好眠。


    闻岁之眯着眼睛在毛毯间翻找手机,点亮一看才六点多,她撑起身子,抻臂伸了个懒腰,起床时顺势拉住细珠拉绳将台灯关掉。


    她下楼去附近的健身房踩了半小时椭圆机,点好外卖后便回家洗澡。


    吹干头发后,早餐恰好送达,一份辣吞拿三明治和一杯绿色果蔬汁。


    去工作室之前,闻岁之在附近咖啡店打包了咖啡,一袋六杯,恰好三纸袋,前台的Jodie看到她拎着的三大纸袋,立时起身刷卡将玻璃门打开。


    Jodie接过她手里的纸袋,“岁之姐,您怎么买这么多咖啡啊?”


    闻岁之捏着封口胶撕开,边将咖啡往外拿边说,“给你们买的,在群里讲一声,让大家过来拿吧。”


    Jodie欣喜笑道,“谢谢岁之姐!”


    她连忙拿起手机,弯着眼笑,手指飞快打字,“我这就跟大家说。”


    闻岁之弯唇笑了下,拿着两杯咖啡往办公室走,碰到同自己打招呼的同事,她笑着颔首,手背在玻璃门上闷敲了几下,听到一声“进”才抬臂推开门。


    吴月慈闻声抬眸,眼中划过惊讶,笑着起身,“怎么来这么早?”


    “给我的咖啡?”


    闻岁之笑着“嗯”了声,将咖啡递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在楼下咖啡厅给工作室的人打包了几杯上来。”


    “难怪我手机一直叮叮响。” 吴月慈了然一笑,垂眼拿起手机,解锁一看,果然是群消息,清一色地感谢老板大气。


    她笑了下,随手塞了个红包进去,又换来新一轮的老板大气。


    两人许久未见,闲聊几句后言归正传,九到十一月是口译旺季,各级别会议雨后春笋般冒出,商议良久才将闻岁之接下来几个月的大致日程敲定。


    吴月慈想起一事,“对了,兆辉的特助Patrick跟我联系了,跟我讲了要合作的事,你怎么看?”


    闻岁之“嗯”了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陈先生同我讲过了,是个挺好的锻炼机会,周期长,项目背景好,跟完这次的基金项目也基本能在金融领域站住脚了。”


    吴月慈赞同,“我初步设想是举行一次内部测试,以成绩为主要参考,再挑几个新人跟着做点基础工作,也算积累实战经验了。”


    “这次工作的压力虽比不得做会,但也得有一个senior驻场。”


    边说着边调出内部员工表,滑动鼠标,“这次你就不跟了,我看看咱们工作室内部的interpreter还有谁金融方向做的比较好。”


    闻岁之想了下又说,“可以从工作室挑再个senior translator过去。”


    “嗯?”吴月慈微疑。


    闻岁之弯唇解释,“我同陈先生聊过,立项和后面推进的文书比较多,笔译的工作应该不会少,可以同祁助理商议过再定夺。”


    闻言,吴月慈眼底从迷惘到恍然大悟,又生起一丝并不明朗的八卦之光,点头含笑说在理在理。


    她抬唇笑了下,支臂撑着下巴,审视地看着闻岁之,“岁之,你这趟去港城没发生什么吧?”


    闻岁之一时不解,疑惑的,“发生什么?”


    吴月慈哼笑一声,挑了下眉,暗示十足地说:“就同兆辉的人啊,比如陈先生什么的。”


    不然这个大的馅饼怎么会接二连三的砸到她们这个名气尚小的工作室。


    闻言,闻岁之心脏瞬时一紧,心虚地垂了下眼皮,连搁在腿间的手指都不自觉捏紧,她抿了下唇,故作镇定地否认,“没有。”


    又觉反驳地生硬,有些欲盖弥彰。


    她沉默几秒后,真假参半地抛出些饵,“之前庆功宴时同陈先生聊过几句,他了解过我们工作室的情况,后来便提出了这次合作的事。”


    “奥,也有道理。”


    吴月慈觉得有哪不对,却又一时摸不着头绪,只好揭过,还评价一句,“陈先生也不像外界传的那么不近人情,这样一看人还挺好,挺有帮扶’弱小’的美好品德。”


    闻岁之蓦地松了口气,抻了抻紧攥的指骨,端起咖啡喝了口,杯盖后唇角微弯曲弧度,在心底赞同她的话。


    他确实同捕风捉影的评价相差甚远。


    他也很好。


    中午同工作室的人在一家云南菜餐厅聚餐,午饭后闻岁之没再回去,而是找了间咖啡厅,登录账号继续建语料库。


    筛选了一下午URL,眼睛不由变得干涩。


    她合上电脑,摘下平光镜,闭眼捏着鼻骨缓了好一会儿。


    回程路上,闻岁之进地铁站刷卡才发现两小时前的未读消息,进站后,她排在地铁门队伍后,点开陈远峥的对话框。


    是几段宝珠的游泳视频。


    淡绿色泳池内飘着一只小黄鸭,还有几颗彩球。


    博美雪白的爪子灵活地前后扑着,水花四溅,弯着微笑唇,乌溜圆眼亮晶晶。


    戴着耳机看完视频,她眉眼笑意浮现,弯唇打字回复。


    Solkatt:宝珠游的好快,它一直都不怕水吗?


    之前晓得陈远峥养了一只博美后,闻岁之在红标上搜过几次,后来就经常看到博美的首页推送,其中有位博主分享过博美天生怕水,每次洗澡都一身反骨。


    走进地铁车厢,高峰满座,闻岁之就近靠在门边座位玻璃挡板上。


    垂眼恰好看到陈远峥发来的消息。


    Lucian:嗯,家里佣人第一次带它去泳池,它就无师自通地会游了。


    Lucian:工作结束了吗?


    闻岁之抬手扶了下肩上滑下的包带,另一只手按住他的消息,引用夸了句宝珠真聪明,看到他新发来的消息,她弯唇敲字回复。


    Solkatt:结束了,在回家的地铁上。


    兆辉大楼顶层,橙红夕阳顺着百叶窗空隙透进室内,影影绰绰斜落在办公桌上。


    陈远峥长腿交叠,后靠近软皮椅背,唇角掀着一丝笑弧,长指在屏幕上打着字,一段斜长光亮落在他修长指节上。


    Lucian:晚餐后可以同女朋友打video call吗?


    等待回复的几秒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慢条斯理敲着。


    看到弹出来的“approve”,他微抿的薄唇蓦地抬起,眼皮半垂,眼尾微扬,在碎金潋滟的落日里低笑出声。


    晚上吃过晚餐,洗完澡没多久,闻岁之便收到了陈远峥的消息,问她方不方便通视频电话。


    她曲腿坐在软皮沙发上,扯过毛毯盖在腿上,没有回消息,而是同他昨日那般,直接将视频打了过去。


    视频接通后,陈远峥出现在窄小屏幕里。


    他身着一身黑色丝质家居服,领口露出细长锁骨,垂坠感十足,周身冷峻消弭大半,整个人瞧着柔和不少。


    以前打视频电话,基本都是远程做会,小框里的画面是严肃冰冷的,可此刻同样的画面,里面的主角变更,让人觉得是有温度的。


    明明触碰不及,可一瞬间,闻岁之却觉视频比面对面讲话还让人难为情。


    几英寸的狭小屏幕里,两人的面容占据大半,视线无处躲避,抬眸便轻而易举地同对面的男人目光相撞,好似电流也在瞬间相接,顺着瞳孔一寸寸蔓延至心脏。


    因为戴着耳机,他讲话时的声音恰好落在耳畔,像是同她耳语,好似连呼吸都能感受到。


    她的胸腔里像是飞入无数蝴蝶,扑翅共振,心跳怦然。


    挂断视频时,闻岁之心脏仍如烟花般砰砰快跳,掌心覆着的脸颊热度明显,灯光下照亮的耳廓也红晕洇润,红唇轻抿着。


    眼前重复浮现他身着深色家居服,喉结因吞咽上下滑动,薄唇微掀,笑意轻柔地同她讲。


    “我好挂住你啊,bb。”


    第24章


    周五, 国际戏剧文化交流论坛在清远市举办。


    论坛结束后,承办方邀请来访的英国青年艺术家共进晚餐,台上唱经典广府大戏, 台下方桌则盛着琳琅满目的本帮菜。


    闻岁之同其他语向的口译员则一同前往, 结束时夜幕早已黑沉下来, 时间虽仓促,但高铁余票多,付款成功后才去看绿标。


    她歪过身子, 轻靠着车窗,顺着未读点开, 是陈远峥发来的消息。


    Lucian:下班了吗?


    看清消息内容, 闻岁之因疲倦而垂下的眼皮蓦地抬起,眼神也跟着清明几分,骤然想起出差的事似乎还未同陈远峥讲过。


    她点开输入框, 想要发消息同他讲,但转念顿住, 还是拨通了语音电话。


    十几秒后接通,那端传来熟悉嗓音。


    “喂,岁之, 已经忙完了吗?”


    闻岁之后脑靠着座椅, 听到他的声音后,她下意识弯了弯唇,声音因疲倦而变低, 微微犯懒地“嗯”了声,“在回去的路上了。”


    陈远峥捏着冰凉的茶盏,小幅度在指间转着,素日古井无波的眼眸浮起薄笑, 连嗓音都含着笑腔,“快到家了吗?”


    “没有,还要挺久的。”


    话说到一半,闻岁之顿了下,搁在膝上的细指下意识掐着,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歉疚的情绪,她轻抿了下唇,音量低下来,“我忘记同你讲今日在清远出差了。”


    听到这话,陈远峥稍有怔愣,眉心下意识轻敛,长指收拢,将茶盏捏紧,随即将茶盏搁在桌上,碰出轻微声响。


    坐在对面的常序见状抬起眼,好似欣赏稀罕物件那般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还俯身斟满一杯冷凝茶,时不时喝上一口。


    陈远峥唇角笑弧微顿了下,语气却依旧无恙,“今晚回来吗?”


    闻言,闻岁之应声,“回的,已经在去清远南站的路上了。”


    并非不想同陈远峥讲,而是因着当天就回,便没多此一举,但刚才看到他的消息,她忽地觉得好像有些不妥当,好像应该同他讲。


    闻岁之正思索着要不要解释几句,便听到陈远峥问了句,“买好ticket了吗?”


    思绪被打断,她应道,“买好了,到洲南大约要十点了。”


    陈远峥应了声,“在北站吗?”


    闻岁之没多想地“嗯”了声,谁知下一秒便听到他语气平淡地说:“好,到时候我去station接你。”


    听到这话,她一时愣住,眼睫忽地抬起,眼中困意也瞬时消散,连腰背也挺直了些,几秒后才难以置信地问,“陈先生你在洲南吗?”


    闻言,陈远峥唇角松弛下来,缓缓掀起一丝弧度,语气低柔下来,“嗯。”


    听到他肯定的答复,闻岁之心脏如同长出翅膀,耳边除了他的声音,便是胸腔里砰砰的心跳声,车子驶过明亮路段,亮光透过车窗照亮她眸底的笑意。


    她垂下浓长睫毛,唇角不自禁弯起,好似忽然有好多话要讲,却又一时语塞,最后只是讲了句,“那晚点见。”


    稍快的语速里含着隐晦的雀跃。


    暖黄光影落在陈远峥脸上,他微垂着薄白眼皮,唇角掀着淡淡弧度,闻言“嗯”了声,也含着薄笑地回了句,“等阵见。”


    挂断电话后,他抬眸对上常序戏谑的目光。


    常序轻挑了下眉,“等阵见?女朋友?”


    他本是打趣地随口一问,岂料对面那位瞧着六根清净的人却应了下来。


    闻言,常序被惊得呛到一口冷茶,他抬臂抽出一张纸巾擦着唇边茶渍,边咳边难以置信地问,“Jesus!Are you serious?真是女朋友?”


    陈远峥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这才掀眸,淡淡看着他,“不然还能是什么。”


    常序重新斟了杯茶,扬颈一口闷掉,冰冷茶液压下不少惊讶情绪,回想刚才那通电话也确实不算清明,他轻舒了一口气,“二哥,你这可是big news啊。”


    他定定看着陈远峥,过了会儿后,用粤语感叹一句,“好突然喎!”


    陈远峥并未多言,只是抬眸淡淡看了一眼,他将茶盏内的茶液饮尽后,接着便搁下茶盏,捏着手机站起身。


    见状,常序惊讶,随着他起身而扬高脖颈,“这就走了?”


    陈远峥“嗯”了声,“魏家的事多留几分意。”


    顿了下,他掀眸看过去,“还有,我拍拖的事暂时唔打算让陈家人知道。”


    “放心二哥,我有分寸。”


    *


    晚间高铁站稍显空旷,三三两两坐在长排座椅上。


    闻岁之所在的车厢也乘客稀疏,厢内很安静,只偶时乘务员进出时有自动门开合声,她侧颈靠着座椅,看着漆黑车窗上自己的倒影,平直的唇角一点点弯起弧度。


    动车停稳后,她脚步稍快地下车,顺着人流扫码出站。


    行李箱急促的滚动声却忽地停住。


    漆黑夜色里,陈远峥站在路灯映出的斜长光影里,长身玉立,平静无波的眉眼缓缓浮上一层薄笑,薄唇也跟着掀起小幅弧度。


    闻岁之也不自禁弯起唇角,接着提步朝他走过去,手下行李箱推出稍显急速地咕噜声。


    他们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她慢慢在他眼底瞧见自己,微小的缩影,却是他所有目光所在。


    陈远峥朝她走过去,垂眼看着她,淡笑着说:“welcome home。”


    闻言,闻岁之不自禁朝前小迈了一步,主动握住了他修长指骨,微抬颈,唇角抿着笑意,“谢谢你来接我。”


    “应该的。”


    话落,陈远峥回握住她的手指,骨节分明的长指动了动,穿过她的指缝扣紧,另一只手拉过她的行李箱,牵着她朝不远处的停车场走去。


    两人投落在地面上的影子倾斜拉长,贴得很近。


    闻岁之弯着唇收回目光,小幅度抬眸瞧了身侧男人一眼,目光掠过他高挺鼻骨,凌厉下颚在他脖颈处遮出一小片阴影。


    喉结明显突起,随着他吞咽而缓慢滚动了下。


    好像一瞬间回到在塞纳河上的那刻,喉结滚动,脉络清晰,那晚的红酒似乎在此刻再次复苏发酵。


    她眉心微动了下,垂下眼睫,细指勾紧西裤口袋。


    脚步莫名变得轻盈。


    走到车子跟前,两人坐进后车厢,陈远峥抬手按了下触控板,挡板徐徐升起,闻岁之刚拉过安全带要扣上,便被他侧身搂紧怀里。


    闻岁之拉着安全带的细指松开,安全带簌簌回缩,“咔哒”一声收回去。


    她怔愣几秒后,微低下脖颈,鼻尖轻抵住他肩膀,抬起手臂搂住他窄腰,这样抱了会儿后低声说:“刚才觉得好似有点生疏。”


    闻言,陈远峥抬了下眉,将人松开,拉开小段距离。


    他抬手扶上她后颈,长指轻捏了几下,掀起唇角,淡淡笑道,“觉得我们之间生疏吗?”


    闻岁之有些不好意思瞧他,没抬眸,目光落在他下巴处,听到他的话,是也不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便抿着唇没应声。


    陈远峥微垂眼看着她,瞧了几秒,他忽而折低颈,侧过脸颊,在她唇上很轻地吻了下,稍稍离开后,他低声问着,“现在还这样觉得吗?”


    闻岁之微愣着抬眸,撞进他幽深浮笑的眼眸,她的思绪好像一瞬停止运转,只下意识扬调“嗯”了声。


    他低笑了声,拇指抚过下巴,在她唇角揉了下,“怎么这么严肃?”


    闻岁之低声反驳,“没有啊。”


    她搂在他腰侧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收紧,心里像飘落满柳絮似的,泛起痒意。


    陈远峥无声抬了下唇,扶着她后颈的长指上移几分,另一只手抬起,曲着的指骨抵着她下巴往上抬了抬,他微敛下眼皮,抬着薄唇缓缓凑近,侧过脸贴上她的唇。


    他拇指抬起,按住她下巴,鼻尖虚贴着她的面颊,张唇用力地吻住她的唇瓣。


    从下唇吻至上唇,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来洲南之前,陈远峥特意叫司机换了车子,后座中间的扶手箱可以收起来。


    他扶在闻岁之后脑的手渐渐下移,揽住她的腰将人更近地搂在怀里,拇指似安抚般慢慢在她下巴处来回抚摸着,舌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唇缝。


    用力吮吸了下她的上唇后,陈远峥稍稍退离,微掀开眼皮,在狭小视野里看着闻岁之,呼吸略重,嗓音低沉地问,“bb,张嘴好唔好?”


    闻岁之闻声掀开眼睫,泛懵地“嗯”了声。


    她唇缝微张着小口急促呼吸,掀开眼皮,看了眼他半敛的眼睛,又下意识垂眼看向他微微湿润的唇。


    陈远峥低头凑近,吻过她的眼皮,脸颊,最后又吻了下她微红的唇,鼻骨轻蹭过她的鼻尖,拇指在她下巴处上下抚了抚。


    他垂着眼皮,低笑着说:“French kissing。”


    话音落下,陈远峥再次折颈,吻上闻岁之的唇瓣,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向后扶住她后脑,手指在发间安抚地揉了揉。


    他用力吮了下她的下唇,舌尖舔过唇缝,又亲了几下后试探着抵开牙关,勾住她的舌尖吻着。


    闻岁之后仰着脖颈,抬手搭在陈远峥肩上,细指抓紧他的衬衫,腰背绷直,像拉直的琴弦,紧张地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


    胸口像是塞入团棉花,氧气被挤出,双颊因缺氧而渐渐洇红。


    陈远峥微离开她的唇,鼻尖相抵,掀开眼皮看着她,呼吸略沉道,“relax,bb。”


    边说着他的手掌还边安抚地轻拍着她的后背。


    闻岁之微张开唇缝,急促呼吸着,心脏像鱼缺氧后入水,鱼尾急促甩动,咚咚直响,连耳膜都跟着鼓动,她听不真切他的话,只抬着眼睫,目光在他脸上四处移动。


    在身前男人再次吻下来时,她瞬时合上眼睫,脖颈因接吻而后仰。


    搭在他肩上的细指攥得更紧。


    直到闻岁之再次呼吸受阻时,陈远峥才松开她的唇,他微微后离,蹭过她的鼻尖,手指抚着她温热泛红的脸颊。


    他垂眼看了她一会儿,指尖拭去她唇边的一点湿润,弯起唇角无声笑了笑,顺势将人揽进怀里搂着。


    陈远峥搂着她肩膀的手臂下移,修长手指摩挲了几下她的腕骨,将她的手指拢进掌心,车窗外高楼霓虹光亮透进车内,时不时照亮他们交握的手。


    他微侧过颈,下巴轻蹭了下她额角,语气低柔的,“累吗?要唔要训一阵?”


    闻岁之摇了下头,呼吸依旧有些急促地说:“不累。”


    她抬了抬颈,视线落在映着光斑的车窗上,倒映着他们紧靠的身影。


    不由弯了下湿润的唇,低声说:“陈先生,你今日怎么会来洲南?”


    陈远峥垂下眼,“仲记唔记得我是谁吗?”


    闻言,闻岁之愣了下,从他怀里直起身,他握着她手指的手指松开,手臂瞬时落在她身后,虚撑着皮质座椅。


    她眼含不解地看着他,但还是回答一句“陈先生”。


    陈远峥抬眸看着她,眼底浮起一丝好笑,抬了下眉骨,“What else?”


    闻岁之眉心微敛,“兆辉董事长。”


    听到这话,陈远峥垂眼低笑出了声,他抬起眼皮,眸光含笑地看着她,曲起手指在她下巴处蹭了下,“这是于公,于私呢?”


    闻岁之眼瞳轻转了下,试探着说道,“男朋友?”


    陈远峥这才掀唇轻“嗯”了声,幽深无波的眼眸里浮起一层笑意,眼尾也扬起一点弧度,他抬起拇指在她下巴处抚了抚,低笑着说:“既然知道,怎么还问我怎么会来。”


    “我们在拍拖,自然要多见面。”


    第25章


    闻岁之垂睫低“嗯”了声, 唇角不由小幅度弯了下。


    忽地想起什么,她抬睫看着他,“幸好今次去清远是短差, 当天就能回来, 不然你就扑空了。”


    陈远峥掀唇, “来日方长,下次见也很好。”


    “我在洲南也有产业,女朋友不在, 还可以工作。”


    闻言,闻岁之低笑一声, 抬手握住他搁在腿上的手指, 抬眸看着他,“你真的同外界描述的不一样,月慈姐也这样觉得。”


    而自从在官网, 公众号挂上兆辉招牌后,工作室工作邀约都多了起来, 在吴月慈眼里,不仅觉得他人好,就差将他看作事业运上上佳的财神了。


    陈远峥抬了下眉骨, “高冷?”


    这是上次在巴黎闻岁之同他讲的, 没想到他还记得,她弯唇笑了笑,“你还记得啊。”


    “自然记得。”


    没多久, 车子便缓缓停在公寓楼前。


    祁津和司机默契地并未多言,而是解开安全牌,推门下车,给两人留下独处空间。


    不远处的玻璃门厅亮着光, 透过窄小车窗,隐隐映落,虚虚晃晃地照在陈远峥下半张脸上,驼峰清晰,薄唇平直。


    瞧着面无表情,可阴影里藏着那双深林般的眼瞳,拨云见雾地露出一点情绪。


    车厢里一时寂静,闻岁之心随情动地撑了下他的手掌,直起身在他唇上很轻地亲了下,似是怕人听墙角般,声音落地很低。


    “辛苦晒。”


    陈远峥笑了下,“没什么辛苦的。”


    几分钟后,两人相继推门下车,陈远峥从司机手里接过红色行李箱,绕车尾走过去,抬手揽着闻岁之的肩膀,拥着人朝玻璃大门走去。


    走到门口驻足,陈远峥将行李箱递给她,“明天睡醒了同我讲,我来接你食lunch。”


    闻岁之弯着唇点头,“好,知道了。”


    陈远峥也掀了下唇,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下,“嗯,训个好觉,听日见。”


    “听日见,晚安陈先生。”


    *


    翌日早上,百叶窗被一双细指拉开,灿灿阳光顺着窄长缝隙透进来。


    几缕光影落在陶瓶里的四照花上,枝叶翠绿生机。


    闻岁之点开鲜少浏览,几欲积灰的社交软件,在搜索栏输入几个字,靠在嗡嗡运作的烘干机旁,在暖洋日光里垂眼翻看着快手早餐的分享贴。


    指尖在某个帖子停顿,她起身,踩着拖鞋到厨房,垫脚翻箱倒柜拎出几袋出前一丁。


    闻岁之弯唇笑了下,重新摸起中岛上的手机,垂眼给陈远峥发消息,问他有没有起床,她刚要放下手机,准备给自己做一杯咖啡,他便回了消息。


    Lucian:嗯。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一阵吗?


    陈远峥收到闻岁之的消息时,正在书房开视讯会议,他余光瞥见屏幕亮起的手机,于是便在镜头盲区拿起手机,微垂着眼点开绿标。


    他意外地抬了下眉骨,没想到她竟起的这般早。


    几秒后,又看到她发来新消息。


    Solkatt:习惯了早起,生理钟到点就会醒。


    Solkatt:你食咗早餐未啊?


    陈远峥微抬起眼皮,看了眼电脑旁边剩一半的艇仔粥,他收回目光,面不改色地打字,“没有。”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看到她发来消息。


    Solkatt:我也没有,你要唔要一齐食?


    昨天晚上见面,见他没有不开心,闻岁之也没提出差没同他讲的事,可洗完澡再想起,又觉得不妥,可突然再提起好像又有点突兀,所以她便想着早晨可以叫他来一同吃早餐。


    看到消息,陈远峥唇角小幅度掀了掀,慢条斯理地回了个“好”字,抬眸便对上屏幕内几个高层略带好奇的目光。


    他朝后靠了下,双腿交叠,“怎么,几钟意OT?”


    一句话叫几人目光端正,连语速都加快不少。


    闻岁之眸光灿灿的笑了笑,将楼下大门密码发过去后,又问他大约多久到,看到他回复讲半个钟左右后,她便没着急,放下手机后,启动咖啡机,准备做一杯咖啡。


    她将冷奶泡倒入盛冰块的玻璃杯,接着倒入咖啡液,丢入一支吸管,端起杯子走到沙发前,俯身从包里拎出电脑,走到阳台的高脚圆桌前坐下。


    继续做下周二中英欧国际企业论坛的译前准备。


    电脑屏幕左上角显示着时间。


    闻岁之瞧见时间差不多,便合上电脑,起身去厨房准备做早餐,她将冰箱里的午餐肉和无菌蛋拿了出来,将午餐肉切成薄片,又洗了几颗油麦菜。


    虽然成年后便一直独居,但厨艺却多年青铜,除了微波速食,煮面和煎蛋是她为数不多擅长的。


    等她将面煮好,鸡蛋和午餐肉煎好,又将烘干机里的衣服都收到衣柜里时,门铃恰好在这时被按响。


    闻岁之洗干净手,踩着拖鞋小跑去开门,门外男人一身灰衬黑裤,鼻骨上架着一副金边眼睛,她握着门把手拎唇一笑,“Morning,陈先生。” 接着一侧身,“进来吧。”


    陈远峥弯唇笑了下,“要换鞋子吗?”


    “不用,家里没有客拖。”


    闻言,他抬了下眉骨,目光追着走近厨房的人,也跟着提步走过去,装作无意地问,“平时没有friend来吗?”


    闻岁之打开电磁炉面板,开始煮沸小锅里的水,闻言摇了摇头,“很少有人来我家里。”


    或许是大学就开始做会的缘故,同事和朋友的界限,她很早便分得很清,这么多年人来人往,称得上朋友的寥寥无几。


    买下这套公寓至今,来过的仅有她的父母和初雨。


    而现在多了一位陈远峥。


    “陈先生,你要唔要饮咖啡?”闻岁之将料包倒进煮沸的小锅里,侧颈看向陈远峥问。


    陈远峥“嗯”了一声,抬眸看向一侧柜面上那台亮眼的红色咖啡机,他无波的眼眸浮起点笑意,唇角微掀起,“介意我自己来吗?”


    “当然不,杯子在上面的柜子里。”


    闻岁之抬手指向冰箱旁边的银色机器,“那个是制冰机,里面的冰块还没用完。”


    “嗯。”


    陈远峥走到深色柜子前,启动磨豆机,抬臂拉开雾面玻璃挡板,拿出一个褐色宝相花咖啡杯,他将袖扣拆下搁在一旁,将衬衫折几下挽起。


    他布好粉,拿着咖啡柄的小臂因用力而微绷,青筋凸起。


    几秒后,浓香咖啡气息在室内蔓延。


    闻岁之将面汤倒入两个瓷碗里,将煎蛋和午餐肉摆在上面,又夹起几颗翠绿油麦菜搁进去,她刚要叫他吃早餐,抬眸便撞见这一幕,要讲出口的话莫名噤声。


    他眼皮半垂,睫毛黑长,鼻骨立挺而高,薄唇轻抿着。


    修长手指撑在台面上,骨节分明,手背脉络清晰,灰衬折起的手臂薄肌分明,看得她心口轻微一跳,像被惊动而飞走的蝴蝶,猝然而清晰。


    陈远峥拿着咖啡柄回身,便瞧见闻岁之垂眸发呆,他抬唇笑了下,走到水池边冲洗咖啡柄,“发什么呆呢?”


    “啊?”


    闻岁之闻声回神,抬眸看向他,随口说道,“可能是起的太早了。”


    陈远峥将擦干的咖啡柄放回去,捏着咖啡杯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等会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要了,白天睡多了,晚上会失眠。”


    闻岁之将面碗推到他面前,抬眸说:“我只会做这个,你尝一下,要是不钟意食,冰箱里还有冷冻速食。”


    陈远峥拿起筷子和汤匙,夹面吃了一口,抬眸笑着评价,“很好味。”


    闻岁之笑了笑,“那就好。”


    她也拿起筷子,卷起泡面开始吃早餐。


    吃完早餐后,闻岁之将碗筷搁进洗碗机里,叮咚的声响里夹杂着手机外放的法语播客,陈远峥倚靠在中岛旁,端着咖啡杯小口抿着,眼尾扬起浅笑,“你的podcast涉猎很广。”


    “平时法语同传做的唔算多,唯有多听点podcast磨磨耳朵。”


    闻岁之走过来,“会觉得吵吗?”


    “不会,放着吧。”


    “好。”她看了眼墙壁上的钟表,还不到九点,“时间还早,我们要做点什么吗?”


    陈远峥唇角抬笑地看着她,“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闻岁之双手虚捧着杯果汁,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没有,我……没什么经验。”


    他好似不懂的,“经验?”


    “嗯,没dating过。”


    闻言,陈远峥挑唇一笑,眼底也浮动薄笑,“好巧,me neither。”


    他声音低柔带笑,好似一首新编写的钢琴曲,舒缓里偶尔夹在欢快重音,叫人惊讶抬一抬眉,细品却又觉得神来之笔,如此妙哉。


    闻岁之抬起长睫,追问一句,“你也没有date过吗?”


    其实她没有太在意这个,甚至私下判定他恋爱过,但此刻话题至此,还是难免落俗地好奇,或许这份好奇里还裹狭着一分期待。


    陈远峥低笑回答,“没有。”


    闻岁之低低“哦”了声,又突生好奇地追问,“那我可以问为什么没有吗?”


    似觉好笑,陈远峥单侧唇角淡淡抬了下,说当然可以,他想了想,有些半真半假地答了,“有些关系维系起来很辛苦,你若是我,大概也会如此。”


    虽他讲的不算明,但闻岁之也延伸出话里深意。


    大约在盘根错节的世家里,他是为情胜于逐利,因利益而生的感情要么浅薄敷衍,要么为利而散,与其生出软肋,耗力周旋维系,倒不如孑然一身。


    如此发散思考,她倒觉得自圆其说。


    陈远峥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在杯壁上缓慢敲着,瞧着她垂眼思考,眉心时蹙时松,不由掀唇气音一笑,“岁之,想什么呢?”


    “嗯?”


    闻岁之抬眸看着他,轻抿了下唇,思索着说:“在想你刚才的话,如果是我的话,我应该也不会拍拖。”


    陈远峥赞同颔首,瞧得出她的事业心。


    “只是,”闻岁之沉默一秒,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口,“只是你怎么确定现在你得到的是百分之百的真心,没有夹杂任何利益呢?”


    她喜欢他的身材样貌,欣赏他的举手投足,或许峰会初见时就有好感,但这一切断然离不开他的家世背景,资源累积,剥离这一切,大约她也不会那般初见生欢。


    所以难免好奇他的态度。


    陈远峥倒是没料到她会问这个,还将她自己置于被怀疑的位置,不过他刚才未尽完的话,确实被她猜对一半,他眼中只是稍稍闪过一瞬惊讶,很快便归于淡淡。


    “我不确定,我也没想过要完全纯粹的真心,这也不现实。”


    他笑了下,“岁之,商人重利,利益交错是关系稳固的胜算,但这份利益是我心甘情愿给,还是是被动索取,对我来讲很重要。”


    听到这话,闻岁之不由思考他是否这样稳固过同自己的关系。


    或许有过一点吧,至少这次基金的口译服务是多少掺杂了些,对陈远峥来讲,交给谁并无太大区别,旁观一想,大约他都不会过问,而现实却是他拍案定夺。


    此刻再想,这或许也是能归于稳固关系的范畴吧。


    见她弯唇,陈远峥也跟着低笑一声,又问她在笑什么。


    闻岁之摇摇头,“没什么,觉得你讲得几有道理。”


    他没点破,她也不想直白问,万事剖白太细,就失了朦胧那层美好,也多了分无止境窥探的辛苦。


    陈远峥掀唇一笑,没再说什么,而是开口问,“这个weekend有工作要处理吗?”


    “嗯,有个国际企业论坛的同传要准备一下。”


    闻岁之答完有些后悔,觉得这话有点怪异,像是在赶人,她立刻解释,“其实已经差不多了,打算晚上再继续。”


    陈远峥反而说:“没事,就现在整理吧,我们下午再出门,本就是无伤大雅的事,不要因为我过来而让自己太辛苦。”


    他捏起手机晃了晃,“正好给我作弊的时间,研究下我们first date要做些什么。”


    “好,那我——真的去工作了?”


    闻岁之边说着边拿着玻璃杯朝阳台那边走去。


    陈远峥笑着颔首,在她擦身而过之际,他又忽然抬臂拉住她的手腕,在她投过来的疑惑目光里,他含笑开口,“工作之前先回答一个问题。”


    “Lunch想食什么?”


    闻言,闻岁之轻笑了声,眼尾扬起,想了想说:“想食粤菜,红米鸡和拆鱼羹。”


    陈远峥“嗯”了声,“我让祁津去book餐厅。”


    他单脚支地,起身在她唇上亲了下,抬唇含笑道,“去忙吧,工作完我们约会。”


    闻岁之抿唇笑了笑,“好。”


    走到高脚圆桌前坐下,她侧眸看向低头浏览手机的男人,窗外映进来的略窄光幅落在陈远峥马甲收住的细腰,还有西裤包裹的长腿上,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时不时滑动一下手机屏幕,就这么瞧着,闻岁之眼底渐渐浮起一层笑意,心脏飞快却轻柔地跳了跳。


    她收回目光,唇角仍拎着弧度,抬指打开电脑前盖,思绪渐渐集中在密密麻麻的资料上。


    瞧着时间差不多,陈远峥起身去叫人,走近看她专注,便曲臂靠在圆角柜上瞧她,百叶窗外浓烈日光透进来,落在她白皙面颊上。


    平光镜后的眼睛盯着屏幕,眉心微敛。


    褪去一身深调西装,穿着柔软米色针织开衫,微镂空收腰版,衬得整个人温柔又严肃。


    像初见时的那抹红色,活泼又沉稳,一种亮眼的矛盾美。


    第26章


    看着看着, 陈远峥不由微垂下眼皮,抬唇无声笑了起来。


    又过了会儿,他才提步走过去, 站在她身侧, 曲指在她柔软面颊上蹭了下, “该食lunch了,bb。”


    闻岁之被脸颊突然的触碰惊了一下,眼皮蓦地颤了颤, 这才思绪分离,移动视线去瞧屏幕右上角的时间, 已经十二点多了。


    她合上电脑前盖, 抬颈看向他,下意识抬手握了下他的手指,飞快说道,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一下衣服。”


    陈远峥就着她握着的姿势, 在她脸颊上又抚了下,“不着急,慢慢来就好。”


    “嗯, 知道了。”


    话落, 闻岁之松开握着他的手,去衣帽间换上条棕色百褶短裙,她对着镜子画了个简单的眼妆, 在唇上涂了裸粉色唇膏,抬手在耳垂处戴上两个金色细耳圈。


    从柜子里拎出一只米色草编包背上,小步快走出卧室。


    陈远峥单手插兜靠在门边柜上,闻声抬眸, 看着走过来的人,他抬唇笑着夸赞,“好靓。”


    他起身,牵住换好鞋子的姑娘,开门往外走。


    祁津订的餐厅在Taiku购物区附近,逢午间高峰,车子一路开过去,有些微堵。


    包间临窗,楼层高,侧眸朝外看视野佳,这才瞧清对面那处熙攘拥挤的源头,临时搭建的浅粉色门廊,两旁立着的易拉宝被年轻男女挤得歪斜,大约是某个明星或品牌的线下活动。


    闻岁之不由抽调记忆,回想自己更年轻那会从没追过星,自然也没体验过他们这种热烈的感情,她不由好奇地问陈远峥有没有追星的经历。


    “没有。”


    陈远峥顺着她刚才张望的视线看过去,抬唇笑了下,打趣着说:“在他们这个年纪,我在英国忙着同一堆金融公式打交道。”


    闻岁之扑哧轻笑,咽下嚼着的红米鸡,“那你们需要全部背过吗?”


    之前为了学习金融知识,她买过线上网课,在晦涩难懂的概念里见识过枯燥又长的复杂公式,只是看着就让人头痛。


    陈远峥抬了下眉,他捏起勺子,搅了搅冒热气的鱼羹。


    “有些需要,本硕不像高中那么严格,有些programme是开卷。”


    闻岁之低“哦”了声,心想那还好一点,抬眼见他他眸光含笑地看过来,语气柔和地问她意见,“等会要去逛一下吗?”


    她拎拎唇,笑着点头。


    “要。”


    *


    吃完午饭,从餐厅出来,陈远峥没让司机开车跟着,而是牵着闻岁之的手,顺着人流往拥挤处走。


    周末又逢线下活动,周遭比往常都要热闹。


    走近一瞧,才知不是明星活动,而是线下艺术节。


    外面是泥塑画展,里面便是漫画家的线下签售会和周边售卖,想起之前在港城出差,闻岁之侧身同他讲:“几年前有一位英国女性漫画家在港城开签售会,我给她做过chuchotage。”


    陈远峥垂眼看她,捏了下她的指尖,“要找找看她的周边吗?”


    逛完一圈没有瞧见,但收获了两幅情侣水彩小画,装裱在胡桃木相框里,迷你版,只有巴掌大。


    从熙攘里出来,陈远峥拿出手机给祁津拨电话。


    路过一辆雪糕车,隔着小段距离,都觉得冷气舒服扑来,闻岁之驻足,拉了下他的手指,无声比划着说想去买雪糕。


    他边讲话边颔首,亦步亦趋跟她走过去。


    在花花绿绿雪糕桶里,闻岁之视线来回移动,手指最终落向表面无挖痕的淡紫色那桶,“Lavender,要一颗球就好,请问多少钱?”


    “单球三十八。”


    店员拉开玻璃挡门,一边熟练挖着雪糕球,一边跟闻岁之说,“出摊这么久,您还是第一位买这个口味的。”


    闻岁之无声笑了笑,正要拿手机付款,便瞧见身旁男人结束通话,先一步扫码付了款。


    许是因无人光顾,给她挖的这颗球,比图片要大出几个尺码。


    她同陈远峥站在街边,捧着小盒,在车子停稳前,同他分食吃完了这颗雪糕球。


    司机将他们送到电影院,走进影厅,闻岁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陈远峥将整个厅都包场了,座椅是皮质软椅,很宽大,有腿托,也可以调高低,每张椅子前还有一方圆桌。


    几分钟后,店员将白葡萄酒和果切送过来。


    陈远峥递过平板,“想看哪部?”


    闻岁之伸出食指上下翻动着,浏览新上线影片,“都可以,不是英语片就好。”


    陈远峥好奇地抬了下眉骨,“为什么?”


    闻岁之如实说:“上学的时候,我经常用英语片做shadowing,每次新片上映,就会去影院做默声同传,后来就形成习惯了,现在也是这样。”


    要是同他约会看英语片,可能也会犯职业病。


    有点荒唐,也破坏气氛。


    闻言,陈远峥忍俊不禁,但看着她的目光也不由浮起一阵欣赏,“国产片呢?中文电影会这样吗?”


    “不会。”


    于是便在一种华语影片里挑了部爱情电影。


    影片前奏响起,明知周围无人,闻岁之仍习惯小声,“上次那部《窥见》好像票房反应还不错。”


    许是大数据采集到她看过这部电影,曾在小段时间内集中推送过帖子,奖项和票房在文艺片一骑绝尘。


    陈远峥拉过她被冷气吹凉的手指,拢进掌心暖着,“嗯,投资方是蒋观松,认识他吗?”


    闻岁之调动记忆,在背调他时,看到过相关新闻,说他们私交甚好。


    她点头说:“之前译前准备时,搜你的新闻,里面有他。”


    闻言,陈远峥低低笑了声,平静眼底泛起一点波澜,似是没料到她是这样了解蒋观松的,唇角抬着些弧度,“改天带他认识你。”


    闻岁之低低应了声。


    目光投向昏暗室内唯一光源,小小眼瞳里映着变换纷呈的影片色彩,忽明忽暗映亮的唇角抿着浅笑。


    影片是常规又俗套的故事,吸引人的反而是友情副线。


    他们牵着手,穿过灯光稍暗的走廊往外走。


    从电影院出来,天幕隐隐透出橙红色,商场两边小商贩陆续冒尖,簇拥三两个路人,瞧着也挺热闹。


    闻岁之目光被一辆气球灯笼车吸引,好奇地多看了两眼,陈远峥察觉到,抬眸看过去,小车上绑满了兔子灯笼,红白两色气球扎起的。


    他抬手拥着她肩膀,“要买一个吗?”


    闻岁之哪好意思,立刻拒绝,“不用了,我就是好奇看一眼,以前没见过这么多样式,而且那是小孩子玩的。”


    “喜欢都是从好奇开始的。”


    陈远峥很有逻辑地推理,并且很有行动力地牵着她走过去,很果断,也有点霸道地付款,接过一只红球亮灯的兔子灯笼递给她,低声笑,“喜欢就要拥有。”


    闻岁之结果被压得微弯的透明长管,指尖下意识捏着晃了晃,不由轻笑了声,不知是得偿所愿的开心,还是觉得二十几岁买这个好笑。


    她侧过颈,额头在他肩膀上轻靠了下,随即抬头看他,“突然觉得你不公开露面也挺好的。”


    陈远峥自知她言下之意,抬了下唇,牵着她往停车场走去,语气淡笑地说:“都没关系,这些都曝光不出去。”


    富家子弟虽比不得娱乐明星,但也是狗仔的热衷人物,年度KPI里必定有词藻夸张的豪门恩怨,越浮夸越是大众喜闻乐见,不过他们那圈子只会给你看你能看的,不能曝光的的没冒芽便会被掐死。


    入目看见那红彤彤,亮闪闪的兔子灯笼时,祁津仍非常专业的面色不改,依旧是礼貌微笑,颔首,展开手臂,“闻小姐,请入车。”


    去吃晚饭时,闻岁之没拿这醒目的灯笼。


    她可不觉得餐厅员工能有祁助理的表情管控,以及处变不惊的能力。


    大约是下午没怎么运动,闻岁之胃口不佳,捏着筷子吃掉虾仁,又卷了几口天使面,便撩了筷子。


    陈远峥抬眸看过去,“怎么才食这么一点?”


    “不太饿,下午都没怎么动。”


    见她确实不想吃,他也没勉强,捞起一旁皮质菜单夹看了眼,又抬手招来店员,交代他将剩余的几个菜打包。


    闻岁之愣了下,“你唔食了吗?”


    陈远峥忍俊不禁,“岁之,我只有一个胃,桌上这些足够了,没上的几个你打包带回家,晚上工作完,如果肚饿,有东西可以食。”


    闻岁之捞过起冰雾的桃子茶,含住吸管吸了几口,低应了声“嗯”,她的心脏被牵动起一股情绪,开心,心又一软,大约是不知如何容纳,所以面上表情都收敛住,唇角的笑意也是小小的,隐隐的。


    她很擅长藏住表情,落在陈远峥眼里,像一本双语书籍,一面中文,一面陌生外语,正面翻页,五成几率能翻到熟悉的文字。


    比如此时,他能感知到她是开心的。


    吃完晚饭,两人顺便在商场逛了两圈,无目的的购物,速度反而很快,走马观花欣赏一遭,没遇见眼前一亮,便鸣金收兵启程回家。


    车子再次停在熟悉的位置。


    不是十七八岁恋爱正黏腻的年纪,也不逢小别重逢的心潮涌动,道别显得干脆,没有恋恋不舍的台面功夫。


    陈远峥临时按掉一通电话,却又再次亮起屏幕,闻岁之十分体贴地叫他讲电话,不用送,于是他便捏着手机贴在耳廓,透过车窗,看着那道纤瘦身影,拎着一盏摇摇晃晃的红色兔子灯笼,脚步轻快地消失在门厅转弯处。


    他唇角浮起一点笑,带着一点无奈。


    话筒内沉默几秒,又传来一道好奇又八卦的声音,“Hello,二哥,你还在听吗?”


    陈远峥回神,吩咐司机开车,这才“嗯”了声,“Go ahead。”


    常序心猜他刚才大概时白费口舌了,于是任劳任怨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魏家的事有结果了。”


    之前听闻魏家闹出争遗产的事,他就派人盯着了,上周接到陈远峥电话,便顺藤摸瓜查了下去。


    “他们对外账面一向做的都很漂亮,前几年也靠这些账面漂亮的statement敛了不少投资人的资金,原本也能相安无事,但魏家明野心太大,想推一大体量project,好在公司里树立威信,同他大哥争权。”


    “不巧的是,他那合作方暴雷了,一大笔应收款都要计坏账,再不拉到资金,魏家的公司只有强制退市一个结局。”


    陈远峥指尖在车门框轻敲着,他原只是听到口风,知道魏家遇到麻烦,若不是魏家明搭上陈远嵘,这事他听过一耳,根本不会过问。


    魏家虽是后起资本,但也是有头有脸,他这位家姐自以为搭顺风车,实则是被人蒙在鼓里,要替人扛雷。


    常序顿了下,“我听说Kelly最近同魏家明私交频繁,二哥你这边作何打算?我做点什么?”


    他虽常驻洲南,但对港城那边也不至消息闭塞,圈子内的还是能听到点风声,也耳闻陈国善虽明面没多言,但暗地里是对陈远嵘同魏家明的事情持积极态度的,但在得到明显好处前,定是不会公然表态。


    陈远峥眼风平淡,无波无澜,淡声说:“不做打算,静观其变。”


    招惹白蚁的树干,哪怕是金丝楠木,也早晚内部空洞,无需外部干预,陈远嵘同她母亲秉性如出一辙,算计不断,聪敏不足,但终归是在曾经吃人不吐骨头的陈家长达,并未没察觉到魏家遭难,只是急功近利,盲目认为能力挽狂澜。


    她也该吃一次教训了。


    “魏家明早晚会借着兆辉的名义讨合作,他跟Kelly之间公不公开,投资方都会生疑,求证到你头上时,记得打打假。”


    “没问题,easy peasy。”


    挂断电话,陈远峥半敛着眉眼,面无表情,仰靠着座椅,任由窗外霓虹打落在他面颊上,好似透过扭曲朋克的彩色光斑来揭开他清淡面色下的暗流涌动。


    小半晌后,他撩开眼皮,古井无波,只在看到闻岁之发来的消息时,面上才漾起一点吝啬的笑意。


    是那只亮光的兔子灯笼,被她别在了阳台镂空的深色柜门上。


    晚饭吃得少,深夜忙完工作,闻岁之胃里毫无悬念地闹起空城计。


    她从冰箱里拿出打包的餐食,掀开东挑西拣,加热了一份炸鸡翼,黄油煎芦笋,还有一份蚝仔腊味芋头饭,边看文献便捏着筷子,一口一口夹着吃。


    第二天早餐是陈远峥带来的。


    下午他便要回港城,所以两人约着上午见面。


    吃完早饭,碗筷交给洗碗机,百叶窗透出日光,平板播放着热播剧,音量调的很低,低调当着背景音。


    陈远峥捞起茶几上散落的一本英文书,翻看痕迹很轻,看得出书主倦怠,他随意翻动了几页,大概了然书主的半途而废。


    书名和内容不符,披着力量名号的白话回忆录。


    闻岁之投过视线,开口说:“是以前抽奖抽中的一本书。”


    “好看吗?”陈远峥指尖缓慢翻动着书页,明知故问。


    “不是很好看,但网络评价后半本很吸引人,好奇所以翻来看看。”


    忽然想到他昨天的话,好奇是喜欢的开始,闻岁之低笑了声,忽然很想把这本书看完,看看好奇能不能催生喜欢。


    陈远峥闻声抬眸看过来,“笑什么?”


    他将英文书合上,前倾了下身子,将它重新放回茶几上。


    “没什么,想到你昨日讲的话,喜欢都是从好奇开始的,所以我打算把这本书看完。”


    陈远峥闻言笑了声,“如果检验失败呢?”


    “失败也没关系,就当是seed investment,概念验证的容错率是100%。”


    闻岁之说这话时,唇角和眉眼弯着浅笑,没思考几秒便给出答案,好想真的只是在讲文字表意,陈远峥静静听完。


    他没多思考,只是看着她说,“我提前追加天使轮,还望闻小姐早日带我敲钟。”


    “应该会很久很辛苦。”


    “后期轮资金我全部负责,不会那么辛苦。”


    闻岁之唇角抿起一点笑,故意问,“如果港股上市失败了呢?”


    陈远峥握着她的手指,拢在掌心温柔捏着,闻言低低笑了声,曲指在她额上轻碰了下,“怎么会失败。”


    但也给出解决方案,“如果港股不行,还有A股,L股,美股。”


    “有志者事竟成,路也不会只有一条。”


    闻岁之轻轻“哦”了声,细眉稍稍扬起,好似疑惑般又追问,“陈先生昏君举动,兆辉董事会反对吗?”


    陈远峥平淡眼底似无奈浮起笑意,抬手将人往坏里带了带,手指在她下巴处轻揉摩挲着,“他们话语权还不够,况且bb,不要低估我的私人财产。”


    她靠着他肩膀,低低笑了声,疑惑被满足,没再提出新问题。


    目光随意投向场景变换的热播剧,窗外太阳越来越浓烈,侵透进室内的光条越拉越长,棕色地板被照亮的面积越来越大。


    空气净化器吹着海鸥风铃,白色木质翅膀缓慢煽动。


    此刻氛围宁静得像一幅定格的水彩画,很温暖,如果有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会很有生活感。


    闻岁之想起宝珠,视线未移动地开口问了问。


    陈远峥低头看她,“现在应该在花园里玩,要看看它吗?”


    她有些惊讶,手撑起身子,“可以吗?”


    陈远峥抬唇淡笑一声,说当然可以,他拿起搁在一旁的手机,翻点两下打开监控,点开其中一个小屏,家里佣人在同小博美玩投掷球。


    小尾巴翘起,摆幅很快,看得出很开心。


    看了会儿,两人都不自觉低笑出了声,看得出比平板里的热播剧吸引人。


    抬眸对视时,距离很近,鼻尖虚虚贴着。


    闻岁之唇角笑意未停住,下意识垂眸看了眼他的唇,还未等抬起眼睫,便被陈远峥扶上后颈,凑近吻住。


    侵入室内的光条拉得很宽,暖融融照在两人身上,柔软眼皮被晒得微烫。


    熟能生巧是万能法则。


    陈远峥这次轻而易举含住闻岁之的舌尖,扶着她后颈的手缓缓放低,他不断攻城略地,前压着身子,直到贴着她后背的手臂完全接触到软皮沙发。


    他吮了下她的下唇,灼热的吻陆续落在她的下巴,脖颈,以及花边领里的锁骨上。


    弹力花边领被外力拉开一点,冷气虚虚透进来,白皙皮肤便被温柔吻住,落下的还有缓长微重的呼吸。


    陌生的触感和皮肤的颤栗让闻岁之本能地咬住下唇,眼睫紧紧闭着,像在压抑和抗拒某些越矩的走向。


    她身上的细格纹短袖在动作间微微蹭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皮肤,棕色百褶裙下的小腿被陈远峥温热的掌心握住,缓慢地拉到他腰的另一侧。


    主动权的陷落叫闻岁之有些紧张。


    第27章


    闻岁之攀附在他肩颈的细指抓紧指腹下的衬衫, 曲着的双腿下意识收拢,膝侧紧挨住他腰侧,百褶裙翻落的面积也因此扩大。


    陈远峥的手掌一直克制地停留在她腰侧, 爱不释手地反复摩挲。


    他的唇时重时轻地吮吸着, 缓慢下移, 触及雪垣边际,舌尖轻柔舔过。


    闻岁之猝不及防地低哼了声,缩了缩肩膀, 下意识用手掌抵住他肩膀,她从未被探及的领域异常敏感, 仅温热鼻息靠近, 就足够让她紧张屏息,心潮涌动。


    陈远峥指骨松开勾住的衣领边缘,抬起些身子, 在她唇上安抚地吻着,手指抚向她泛红又柔软的眼角。


    他低着声线, 语气像春天最柔软和煦的风,“别怕bb,今天就到这里。”


    闻岁之睁开眼皮, “我不是——”


    下一秒她的唇被他手指抵住, 眼前男人抬着薄唇无声笑了笑。


    “我知道,我们慢慢来。”


    闻岁之眸光晃了晃,唇角浅浅抿起笑意, 低低“嗯”了声。


    她抵在他肩膀上的手掌往下落了落,小臂贴上他胸口,隔着衬衫和皮肤,隐隐感受到他胸口的动荡, 是不亚于自己的频率。


    一些亲昵后,连普通的对话都像裹上一层糖霜。


    闻岁之指尖摸上陈远峥被抓皱的领口,讲话时,抬眸看向他。


    “你很钟意着西装吗?”


    连休息日也穿周正拘束的黑衬黑裤。


    陈远峥手掌贴上她细腻的手臂,像触碰瓷器般轻柔抚摸着,望下来的眼眸像两汪深潭,平静漆黑,投掷石子被潭水包裹,触不到尽头,经常让人看不明喜怒,比如此刻,明明他在说“不算钟意”,可从他眼底也看不出厌恶。


    他像是感受不到情绪,也像是强大到能包罗万象,这些细枝末节处碰不到深处的灵海。


    好像也并非完全如此。


    他望向自己的眼睛,能看到眸光晃动,以及细微却很容易察觉的笑意。


    就像现在。


    陈远峥手指抚着闻岁之鬓角的碎发,缓缓向后别去。


    他弯了下眼尾,“我比较钟意你,bb。”


    闻言,闻岁之眼睛慢慢弯起弧度,眼光灿灿,像百叶窗透进来的日光那样,暖融融的,她低着声线,似耳语般同他讲话。


    “下次我们去买一些你比较钟意着的衣服,好吗?”


    “好,都听你的。”


    顺利计划里,比较钟意的衣服购物计划会安排在下一个周末。


    可天公不作美,陈远峥正在推进的能源公司收购计划遇到差池,审批手续多次受阻,伦敦那边的经理人不敢兀下断论,需要他亲自飞去处理。


    陈远峥在飞机上已经看完相关的文件,同行的还有几名兆辉高层,刚落地便搭车赶往伦敦的office,紧急召开会议,也让港城这边的合规以及法务部的员工远程视讯参与。


    明话暗讲,不过是能源危机下两方的利益角逐。


    强硬对峙并未是好下场,与其引起民众危机,倒不如保持底线下各退一步,双板凳连成棋盘美学,留有余地。


    底盘不能全抛,双方商议难免紧绷。


    两人因时差和工作原因,经常凑不上时间视讯,只零散在绿标上发几条消息,直到双方初步达成一致,陈远峥才时间空余,能同闻岁之通视频电话。


    明明恋爱短暂,以前周末都是被工作填满。


    可坐在电脑前,闻岁之却有种缺失了什么的错觉,她低低叹息一声,扶了下鼻骨上的平光镜,晃晃脑袋驱赶杂念,指尖按动触控板,再次投入工作。


    往常工作时她手机会静音,今天却意外忘记,骤然响起的铃声隔着耳机都吓得她一激灵。


    拿起一看,是祝初雨打来的语音电话。


    上次好友推荐关注的金发年下daddy已经成功升级为她的男朋友。


    同闻岁之相比,祝初雨一向分享欲旺盛,两人语音或视频时,向来是她飞快输出,但今日闻岁之沉默次数太多,还有点心不在焉。


    虽隔着电话,辨不明神态情绪,但祝初雨还是飞快发现她兴致不高。


    “What happened?是工作不顺利吗?”


    闻岁之否认,“没有,工作挺顺利的。”


    她的生活一直围着工作转,祝初雨想不出她还能为何所困,困惑时,忽地灵光一闪,抓住上次语音时的细碎片段。


    祝初雨整个人往电话前凑了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闻岁之惊了一惊,没想到她直觉这么准,不过原也没想瞒着她,目光落在熄屏的电脑屏幕上,看着自己投落的影子,承认地“嗯”了声。


    祝初雨兴奋地“喔”了一声。


    “我猜的还真准哈哈,上次就觉得你有情况了!对方怎么样啊?什么类型的?薄肌,还是Jamie那种脂包肌哇?”


    说到男友的脂包肌身材,祝初雨不由回想起肌肉和脂肪共生的舒服手感,话音落下,她不自觉嘿嘿笑了一声。


    电话这端,闻岁之回想上次在她家里的情景,以及手下偶然碰到的触感,她猜测着回答,“他应该是薄肌,性格很沉稳,比我大几岁。”


    祝初雨小褂童般“嗯”了声,“挺符合我的想象的,我一直觉得你要是找男朋友,一定会是年上。”


    她又掐指一算,“他肯定是个事业型的对吧?”


    闻岁之忍俊不禁,“嗯。”


    祝初雨像是信心大增,语调提高,道出好卦象,“参数匹配,人和,你们一定能长长久久!好好谈,好好享受奥!”


    闻岁之低笑一声,“好,借你吉言。”


    她抬眸,视线落在木质海鸥上,风吹动,翅膀缓慢煽动,长长久久是太美好的祝愿,放在陈远峥跟她身上恐比常人更艰难,想起那天他们话面上讨论的敲钟,前路清晰,但道阻且长。


    设定结局只会庸人自扰,倒不如顺其自然,慢一点,久一点。


    陈远峥从伦敦回来,是两周后的事情。


    期间闻岁之去港城出了一次差,天文台前后都没发出热带气旋警告信号,天朗气清,一滴雨都没下,也同父母通了电话,他们年初被医院选中,去温哥华访学一年。


    边忆伶和闻淙因工作原因,在闻岁之小时候就少有整假,在她大学时又援外近两年,久而久之他们一家人除了报平安,少有联系,每年她也只在春节和国庆长假时才得空回津安看他们。


    而今天他们电话讲国庆不回来,她也打消了回津安的想法。


    陈远峥回国的飞机没在港城落地,而是落在洲南国际机场,从机场出来上车,祁津问陈先生是否直接回市中心的公寓。


    陈远峥闭目缓叹一声,“她今日的同传到几点?”


    祁津回:“闻小姐的会在五点钟收尾,在东城区的国金中心。”


    订票时落地洲南,他便猜到先生是要见闻小姐,于是提前查清了闻小姐的会议行程,以备不时之需。


    陈远峥掀眸看了眼腕表,已经快四点钟,“直接过去吧。”


    从机场到国金中心的路程不算短,好在错峰不堵,半小时便抵达,玻璃大屏高调滚动着会议宣传图,左下角还有云链接二维码。


    车子驶入地库后,祁津侧身,“先生,我之前有同主办单位联络过,您随时可以入会场。”


    “嗯。”陈远峥抬起眼皮,眼瞳浮着红血丝,看了眼腕表,交代祁津五十分提醒自己。


    原本想趁此小憩,一通电话将他吵醒。


    他没有工作号,能打通他电话的没有几人,摸起一看是小表妹陈远彤。


    陈远峥接通电话,闭目蹙眉听着对面讲话。


    “表哥,表姐来家里找我daddy,打算抛售物业的股权,她想做咩啊,听大伯讲她同魏家明唔係打得火热咩,点解仲会缺钱啊?缺钱怎么唔找大伯啊?”


    陈远彤像只吵闹的雀,叽叽喳喳吵得人头痛。


    财产分割前,她也为多分得财产蹦跶过一阵,分割后便飞快消停,川剧变脸似的站队到陈远峥这边。


    比起大伯陈国善他们,她原本就更倾向于表哥陈远峥,陈远彤虽无经商头脑,但拎得清,她手里股权值多少钱,分红有多少,可全要仰仗表哥,谁跟财神爷过不去啊。


    因此她现在像个八卦的报信雀。


    听完,陈远峥情绪平淡地“嗯”了声,掀开眼皮,语气笃定,“二叔不想收?”


    陈远彤说:“对啊,daddy话现在是股票高位,要贴好多钱,仲犹豫紧,不过我估daddy应该唔会收啦。”


    陈远峥沉默几秒,修长手指在门框上敲了敲,慢条斯理地交代,“送上门嘅钱,没有拒之门外嘅道理,等二叔say no先,你去买下Kelly嘅股份。”


    “What?”陈远彤震惊,“我买?表哥我边度吃得下啊,我不要过日子了吗?”


    陈远峥被她一惊一乍吵得头痛,指尖按了按额角,眉心紧促地说:“你量力拿,剩下嘅我给你添上,依旧归在你名下。”


    还不等陈远彤小算盘晃动,就听到她这位不怒自威的表哥将她的小机灵扼杀,“Kiki,唔好耍小聪明,你名下嘅财产情况,你我心知肚明。”


    陈远彤恹恹,“哦,知道了。”


    “不过表哥,你半点亏不吃的性格,唔会白帮我,要跟我deal咩呀?”


    虽然他们明面上是一家人,但陈家亲情淡薄,可没多少情分可念,这么大好处让她吃着了,肯定有等价交换在前路候着。


    陈远峥没否认,但也没多讲,敷衍了句以后再说,便按掉了电话。


    长指捏着手机转了几下,看来这魏家明是个花言巧语的,竟能哄得陈远嵘抛股票救场,他薄唇微掀,无声冷笑了下。


    “啪嗒”一声,他将手机往座椅上随意一扔。


    “派人盯着Kelly,二叔若是不收,就帮Kiki吃下。”


    “好嘅,先生,我这就安排人跟进。”


    四点五十分,陈远峥推门下车,搭电梯到国金中心大楼外,他站在标着吸烟区的楼侧,抬眸能看见玻璃感应门,不知是等久了还是醒神,他从烟盒里磕出一只烟。


    修长手指滑开打火机,玻璃楼面在他指间折出一点光,橙黄里混着一丝红色。


    他垂眼缓缓吸了一口,烟雾从薄唇边慢悠悠飘出。


    这只烟抽得很慢,任它缓慢燃着,只偶尔含在唇边吸一口。


    闻岁之落在人群后面,从国金中心出来,抬眸便看到这场面,薄薄白雾后那张熟悉的深刻面庞若隐若现,因为瞧不真切,显得此刻像海市蜃楼。


    同她搭档的年轻男生从后面过来,好奇问道,“闻老师,您不走吗?”


    闻岁之回神,视线未动地说“走”。


    话音间,不远处的烟雾散去,陈远峥的五官逐渐清晰。


    她唇角不由抿起笑意,飞快同男搭档讲了句再见,便抓着包带朝男人走去。


    陈远峥将小截烟管掐灭在随身烟袋里,抬手揽住快步走来的闻岁之,平淡面容带着些疲惫,唇边带着一点很淡的笑,目光掠了眼提步朝马路边走去,但仍八卦望过来的男生。


    他抬指,在她脸颊上蹭了下,“刚刚讲什么呢?”


    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


    闻岁之一句“你回来了”还没讲出后,便被他问得一沉默,目光带上几分探究,像在分析他问这话时哪种情绪占比大。


    陈远峥力度很轻地捏了下闻岁之脸颊,无声提醒她回答。


    她如实说:“他问我不走吗?”


    他垂眼看着她,“那你答什么?”


    “再见。”


    闻言,陈远峥低低笑了下,像空寂的森林,终于有风吹过,拂动树叶轻快地响。


    “挺年轻的。”他讲话时声线偏低。


    闻岁之没多想,“嗯”了声说:“今年刚毕业。”


    路边吹进来的风拂过陈远峥侧脸,吹动几缕额侧的黑发,半垂下的眼皮遮去几分他眼眸里的光亮。


    他脸上的疲惫很明显,闻岁之想抬手摸一下他的脸,可场合不合适,不远处还有嘉宾陆续离场,她抿了下唇,牵住陈远峥骨节分明的手指,低声说:“我们走吧,司机在地库吗?”


    “嗯,在B2地库。”


    走进国金中心,两人没去挤电梯,而是推开一侧的消防通道,踩着楼梯慢慢往下走。


    等闻岁之被陈远峥牵进他在市中心的公寓,她才慢一拍地反应过来,他上次应该也是住这里,难怪上次他带来的食盒像家用,而不是餐厅的打包盒。


    她草草环视一眼,便收回目光,看着他泛红血丝的眼睛,“要先睡一觉吗?”


    陈远峥摇头,“我冲个澡先,你看一下附近的delivery,order你想食的。”


    说完便将手机递给她,顺便将锁屏和付款密码告诉了她。


    锁屏很好猜的六个0。


    闻岁之没问“你不怕我看到不该看的吗”这种惯性问题,会将手机设六个0,跟不设密码没有区别,明眼都能猜到手机里很干净。


    点完外卖后,她将手机放在茶几上。


    视线移动,扫视着这栋宽阔到空荡的屋子,几乎无软装,衬得有些不宜居。


    刚从室外进来时,热气未散,现在吹了一阵子冷气,裸露的双臂反而起了一层颤栗,她刚要起身去拿搁在单人沙发上的外套,陈远峥便穿着一身黑色睡衣从卧室出来。


    他头发吹得半干,微湿的短发垂在额前,微遮住立挺眉骨,削弱了深刻五官的凌厉感。


    闻岁之抿唇笑,边站起身边说:“洗好了?”


    陈远峥低“嗯”了声,几步走近,俯身搂住面前的人,高挺的鼻骨贴着她肩窝,整个人带着股松懈感,连声音都比平时低柔。


    “我好挂住你啊bb。”


    落在闻岁之耳朵里,像裹上一层电流,烫得她整个人酥酥麻麻,脊骨都轻颤了颤,她踩着拖鞋的脚往前挪了挪,搂着他腰的手臂往上抚了抚,将男人搂得更牢了些。


    她声线轻抖地“嗯”了声,唇角不自禁抿起笑。


    贴近他胸膛的心脏跳得很快。


    陈远峥温热的呼吸散落在她露着的后颈,鼻骨在她颈侧蹭了蹭,他稍抬起头,微凉的唇贴上她的脖颈,缓慢又轻柔地吻落下来,混着鼻息,逐渐变得灼热。


    闻岁之搂在他后背的手指收紧,腰背也跟着绷直几分,呼吸轻微屏住。


    纤细脖颈轻轻往后仰着,灯光下像一截玉石瓷瓶。


    她今天西装内只穿了个灰色马甲,领口别着的同色哑光胸针被他拆下来,灼热的吻从颈侧缓缓往前落去,冰雪从雪山脚下开始向上一点点融化。


    第28章


    即将冰雪消融时, 忽然的颤栗叫她低哼,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


    陈远峥手掌按着闻岁之后背,将人再次搂进怀里, 修长手指捏着她后颈安抚, 声音低柔地说:“好了, 没事了。”


    闻岁之脸颊很烫,呼吸急促地靠在他怀里,心脏咚咚重跳。


    闻言默了一秒, 她咬了下内唇,声线压地很低, 像讲悄悄话那般, “你可以先不亲那里。”


    上次之后,她才知道自己那处莫名敏感,不是害怕触碰, 也不是抗拒他,只是像膝跳反射那样本能的, 下意识后缩。


    陈远峥低低笑了声,直起身子,拉着闻岁之的手到沙发前坐下, 又手下用力将她拉到腿上抱着, 打横坐着,他落在下方的手顺势抚了下她的裙摆,将她那双细腿微微包裹住。


    刚才他眼底吻里的欲望像是错觉, 短短几步便叫他改头换面,像个清心寡欲的正人君子。


    闻岁之微垂着眼,视线落在陈远峥的手上,修长, 骨节分明,手臂上脉络清晰,很好看,也很欲气的一只手,而这双手此刻正绅士地笼着她的裙摆。


    陈远峥叫她的名字,“岁之。”


    “嗯?”闻岁之循声看过去,撞上他浮笑的黑瞳。


    “我很挂住你,想kiss你,人之常情,动物本能,所以想做的更多,但我也想你能完全享受。”


    他凑近,在她微抿的唇上亲了下,唇角含笑地问她,“ok吗bb?”


    闻岁之垂了下睫毛,这么正经谈这件事,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藏在拖鞋里的脚趾下意识缩了缩。


    音量几不可闻地应了声“ok”。


    半小时后,闻岁之洗完澡,吹完头发从浴室出来时,物业刚好将外卖送到门口,陈远峥开门拎过纸袋。


    两份很清淡的鸡白汤帆立贝拉面,还有一份关东煮,两人没有挪位置,扯下两个软垫,扔在地毯上,凑在矮脚茶几旁吃晚餐。


    长途飞行后一碗温热绵软的汤面吃到胃里很舒服,他原本胃口不佳,依旧胃暖地提着筷子多吃了几口。


    闻岁之每次做会后,饭量都会大些,陈远峥停筷后便曲臂搭在几沿上,安静看着她吃,食物填塞的侧脸鼓鼓的,很可爱。


    他不自觉抬了抬唇角,有种比吃热汤面更舒服的舒展感。


    饭后,闻岁之想要收拾餐盒,却被陈远峥拦住,“放着吧,明天会有人来收。”


    这间房子虽然看着空旷,却很干净,有种随时欢迎人住的殷切期盼,肯定是有人定期打理,她便没坚持,同他一起做撒手掌柜。


    她顺着力度被他拉起来,臀部刚贴上沙发,便听到身旁男人说:“明天有工作吗?”


    “没有。”


    “嗯,在这睡吧,好唔好?”


    闻岁之微讶地“啊”了一声,瞳孔睁大了一份,不是不情愿,而是有些惊讶,她的反应落在陈远峥眼里,或许变了意味,他抬了下唇说:“今天有少少累,没办法送你。”


    平日不累,他也甚少开车,出行都有安全车跟着,司机没空,也有保镖可以送,因此这话一听就是假话,两人也心知肚明。


    闻言,闻岁之垂眼低笑了声。


    很配合,没拆穿地说好。


    陈远峥讲累也是真的累,疲累之下整个人带着一股无言的示弱,圈着闻岁之的腰,手臂下是他的另一件深蓝睡衣,她洗过澡后穿上的。


    他嗓音疲懒地低声说:“过来揽揽bb。”


    闻岁之靠过去,手臂环在他肩膀上,陈远峥合上了眼皮,高挺的鼻梁贴着她颈侧柔软的皮肤,鼻息间是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一股很淡的像是皮肤自然的香气。


    大灯灭掉,床头灯昏暗地亮着,撑起一小片光源。


    闻岁之缩在陈远峥怀里,额角贴着他的锁骨,彼此皮肤的热度透过相同的软料交换,没多久她便感受到抱着自己的男人呼吸开始变得平稳。


    又等了会儿,她才微撑起身子,探过手臂,小心翼翼地熄灭床头灯。


    然后轻手轻脚缩回他怀里,闻岁之抬起眼皮看着他,适应昏暗后,渐渐在黑暗里看清他面颊轮廓,半晌后重新合上眼睫。


    原以为在他怀里会难眠,可现实是意外的一夜好眠。


    甚至打破生物钟,睁眼时阳光浓郁。


    身旁已经无人,另一边空荡的枕边放着一叠女士衣物,洗漱后,闻岁之拎起枕边的裙子穿上,黑色小V领,罩一层细柔软薄纱,点缀着绒面小花和俏皮银点。


    她从卧室出来,身着黑衬的男人正握着手机在窗边讲话。


    陈远峥闻声回神看过去,淡漠的目光在触及到她时生出一点笑意,像柳叶落湖,点出一小圈涟漪。


    他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早餐在厨房。


    闻岁之没去打扰他,弯唇笑了下,便踩着拖鞋朝厨房走去,深檀格子移门敞着两人宽,保姆正在里面整理食材,看到她进来立刻露出笑意,问她想吃点什么。


    她随意挑了两样,黑松露鲜虾饺和鱼腩粥。


    陈远峥讲完电话进餐厅时,闻岁之面前的粥已下去大半,他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端起保姆斟满的热茶喝了口,“昨晚睡得好吗?”


    说起昨晚,闻岁之脸颊蓦地热了下,垂眼喝了口粥,“挺好的。”


    陈远峥掀唇“嗯”了声,没再多言,又问她,“晚上有场慈善auction,想不想去玩一下?”


    他的语气很随意,说玩一下,好像真的就是去玩玩,这场慈善拍卖真的无关紧张,但能叫他出席的,又怎会不隆重。


    闻岁之嚼碎鱼肉咽下,眼瞳睁大,“我去吗?”


    陈远峥点头,话讲得玩笑又示弱,“是啊bb,终于能携伴出场,给我撑撑面子吧。”


    她扑哧笑了声,捏着勺子戳戳快见底的粥,敲出哒哒声,“那我要回家换一下衣服鞋子。”


    而且他这边也没有化妆品和首饰。


    陈远峥没反对,但也没应,只是叫保姆过来,问她喜好,安排午餐菜品,早饭后两人各自工作,客厅书房各占一隅。


    书房三面书墙,斜立着宽幅木梯,宝石蓝绒面软榻上叠着一方毛毯,


    只是陷进书桌后的软皮椅里,望着满目密麻的书籍,就已经觉得自己满腹珠玑,学富五车了。


    下午,陈远峥敲响书房的门,将闻岁之牵到客厅。


    她刚要问他什么事,便因眼前看到的场景哑然,几名蓝衬黑裤的女士站在客厅,见到他们颔首微笑,旁边还立着一方衣架。


    陈远峥牵着她走下几层台阶,将人拉到沙发前坐下,“挑挑看钟意哪件?”


    戴经理牌女士立马安排人拆防尘袋,将各件礼服一一展示给闻岁之看。


    见状,闻岁之瞬间了然陈远峥的意思,从左侧仔细看过去,又绕回中间,挑选了浅棕色那件,缎面裙身,掐腰垂坠,搭一双勃艮第小猫跟。


    长发束起盘至后脑,露出优越肩颈线。


    完成妆面后,化妆师留下补妆用品,同其余几人一同离开。


    闻岁之踩着拖鞋走到陈远峥面前,刚才自己化妆时,他便靠在跃层栏杆旁静静瞧着,她稍稍拎了下裙身,“好看吗?”


    陈远峥一手曲臂搭在栏杆上,另一只手环上她的腰,将人圈进怀里,折颈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夸奖,“好靓啊bb。”


    闻言,闻岁之气音低笑了声。


    珊瑚色红唇抿起一点弧度,浓长睫毛下的眼瞳碧亮。


    他环着她的腰往衣帽间走去,侧眸说让她帮忙挑衣服。


    晚餐在拍卖会附近的一家法餐厅,前菜草草吃了几口,龙虾海胆意面,闻岁之挑光龙虾和海胆,卷了几叉子意面后便没再进食。


    陈远峥以为是味道不合胃口,谁知闻岁之摇头,小声说:“衣服有点修身,吃多了不舒服。”


    他无声失笑,没劝她再吃,只是临走时打包了一份蝴蝶酥。


    慈善拍卖会在Taiku附近,车子抵达后,侍者带他们进入二层vip包间,整面落地玻璃可以洞观拍卖现场。


    常序比陈远峥来得早,听说他到场后,便立马去凑热闹。


    推门进去,迎头撞上闻岁之张望过来的目光,他步子都落慢一步,前后串联,瞬时反应过来这位应该就是二哥的拍拖对象。


    有钱人的圈子就像私人会所,凭资产划分等级,砸金砸银拼命往上爬,却发现连最顶层的边边都触不到,他们这圈子明面上不少人接触,实则没进过多少人,更遑论搭陈远峥人脉进来的。


    常序身旁女伴不断,但从没往圈子里带过。


    萍水薄情,因利而聚,自是为利而散,不信任是他们的本能。


    但瞧见闻岁之,他半点没怀疑她别有居心,没人玩得过陈远峥是首要原因,其次是她身上的气质太稳,最暴露心性的眼睛也很平淡,有种波澜不惊的沉静。


    常序不动声色抬了下眉骨,敞着腿坐下,带着些明知故问,“二哥,这位是——”


    “闻岁之,女朋友。”


    常序笑着同她自我介绍,常序,春光作序的序。


    他又问,“我怎么称呼比较合适?”


    闻岁之笑着答,“名字就好,或者Solkatt也可以。”


    常序没纠结地选了后者,在他们对着平板电子拍卖册耳语一番后,颇有几分好奇地插话问她是从事什么职业。


    “interpreter。”


    他理所当然认为是中英。


    闻言,闻岁之补了句,“是中英法。”


    常序眼底的震惊毫不掩饰,忽然明白她身上那股沉稳从何而来,能让陈远峥瞧见,闻岁之绝对不是草台班子,她见过的大场面未必少于他们这些人。


    不过也叫他想起前阵子的传言。


    “So,你们一起同飞的Paris?”


    陈远峥抬眸看过去,答案不言而喻,常序莫名有种大胆猜想,时间线拉回金融峰会那晚,不过陈远峥料事如神的递过眼神,扼杀了他忽然而起的八卦欲。


    今晚的拍品没亮点,便挑起拍价高的拍。


    陈远峥同闻岁之讲过来玩一下倒是真话,见她有兴趣,便将耳机戴到她耳朵上,目光含笑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叫价。


    他手臂随意揽在她后腰,无声给她托底。


    因着闻岁之第二天还有工作,拍卖过半他们便提前离场,剩下的交给祁津处理。


    经过这一遭,她忽然觉得钱已经变得不是钱,而是个毫无意义的数字,只是多几个零,少几个零的却别,也对自己同陈远峥之间的差距有了具象的感知。


    陈远峥搂过有些出神的姑娘,低声问怎么了?


    闻岁之抬眸笑了笑,玩笑着说:“nothing,只是忽然对我们之间的差距有了数字上的理解。”


    从认识他开始,她就清楚他们的差距,只是体现在金钱这么具象的事物上时,难免会让人觉得难以比肩。


    有志者事竟成并不适用于万物。


    陈远峥曲指托在她下巴处,唇角笑意未变,可眼光浓郁,声线也低沉了些,“嗯,理解之后呢?”


    他从她的话里挑着问题问,听着像是没深意,但又全是深意。


    闻岁之抬眸看着他,似乎在试图探究他眼底情绪,像墨汁滴入墨色,毫无变化,她弯唇笑了下,也没有直白回答,语气还带着一丝俏皮,“我还年轻,还有进步空间。”


    “而且我已经赚到了我现在能赚到的最多了,不是吗?”


    闻言,陈远峥无声笑了下,说是的,他眼波很轻地晃了下,像垂柳拂面,拇指抬起捏住她的下巴,凑近在她唇上吻了下。


    “量变到质变很难,但你做到了,而且做的很好。”


    “一个人的量变和一群人的量变,质变的速度和结果无法比较,有失相对公平。”


    闻岁之抬眸望着他,忽然笑了笑,“你好像很擅长夸人。”


    刚才她或许只是有一瞬间的情绪失真,连失落都称不上,大致是恍然大悟后的那种怅然,不过是种平静的怅然,但他似乎连这短暂的怅然都在意,想要抚平,扼杀任何一点引起蝴蝶效应的概率。


    “是吗?我可以当作你对我的compliment吗?”


    “当然。”


    陈远峥笑了笑,拇指在她下巴上抚摸着,“我不是擅长夸人,或许只是比较擅长夸奖你。”


    闻岁之抬手捧上他的下巴,手指在他下颚处摩挲了下,凑近些许,在两人唇即将碰上时,她低声改正他的话。


    “不是或许比较,是非常。”


    陈远峥在洲南并未久待,第二日一早便起程返回港城。


    港城同内地的假期政策不同,国庆一天假,不调休,但兆辉为了照顾内地的员工,国庆向来连放三天,若逢周末则能攒出一个小长假。


    知道父母不回国,又想到陈远峥要正常上班,闻岁之特意接了场港城的会,却不料兆辉放假日同其他公司不同。


    得知这一阴差阳错后,陈远峥无奈失笑。


    国庆当天他在高铁站接到人,询问她意见,“要去我那里住吗?”


    闻岁之思考说:“等做完会吧,好吗?”


    陈远峥抬手捏了下她的脸颊,唇角淡开一点笑,说好。


    她这样问,还能怎么不好。


    会议结束的傍晚,闻岁之在楼下看到熟悉的车子,就着司机拉开的车门,弯身坐进去,陈远峥握住她冷气房久待而冰凉的指尖,拢在掌心暖了暖。


    “还记得蒋观松吗?”


    闻岁之单手拉过安全带,“嗯”了声,“记得。”


    陈远峥抬手接过来,替她将安全带扣好,“他从常序那里知道我拍拖,一直好奇你,今晚他要组了个游艇party,要去玩一下吗?”


    闻岁之没犹豫,“好啊。”


    他可不是别人好奇,就会满足别人好奇心的人,他这样讲,只不过是想带自己进入他的朋友圈。


    陈远峥又说:“他女朋友也去,应该能同你聊得来。”


    闻岁之轻笑一声,“已经替我打探好可以交朋友的人了吗?”


    他无奈笑笑,抬手捏她脸颊,“只是怕你会觉得无聊。”


    这是两人确认关系后第一次来Euangelion Harbour,想起上次的醉酒事故,闻岁之还有点不好意思,她故意打趣地说:“要是你对我没感觉,上次喝醉酒后我大概把你得罪惨了。”


    陈远峥抬了下眉,语气肯定的,“没有这种假设。”


    “嗯?”


    他轻翘唇角,替她答疑解惑,“如果assumption成立,你不会有喝醉酒的机会。”


    甚至不会有同他当面讲话的机会。


    “所以bb,你能饮醉酒,就证明我一定钟意你。”


    第29章


    闻岁之侧身低头, 额头靠在他手臂上,唇角在昏暗里翘起弧度,耳朵像飘入柳絮, 塞住了外界声音, 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鼓。


    几秒后, 她抬头,借夜色遮掩脸红,垫脚在他微低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下。


    陈远峥眼底笑意逐渐清晰, 抬手抚了抚她的后颈,牵紧她的手朝不远处游艇停靠的码头走去。


    今晚的游艇party不是艳俗的声色场面, 而是像一道可口的清粥小菜。


    内舱里的人, 闻岁之也不是全然陌生,有上次在拍卖行见过的常序。


    看得出在场的都是熟人,没有刻意恭维寒暄的话, 也没刻意起身,闻声望过来, 稔熟地招呼他们过来。


    常序拉过他弟弟,“我弟,大学生, 在京市学表演。”


    戴一穿着件灰色四袖双帽外套, 一头银白色碎盖短发,笑着抬手同他们打招呼,叫了声“二哥”后, 跟闻岁之自我介绍道,“我叫戴一,跟我妈姓。”


    他举起的手还没放下,常序就抬手搭在他肩上, “一二三的一,他小名就是二三,不如意事常——”


    常序话还没说完,就被戴一锤了一拳,真是亲哥,走哪儿把他的小名传播哪儿。


    两人一闹惹得几人笑了起来。


    三组软皮沙发环绕着一张矮几,上面摆着三个三层点心碟,亮面银壶里盛着英式红茶,配着小巧的奶壶,一旁的水晶醒酒器里醒着红酒,灯光在酒液上折出几道温润的光。


    另一边的棋牌桌乱糟糟摆着,明显是散过几轮财了。


    陈远峥拉着人到一处双人沙发坐下,低声问闻岁之想吃什么,捻出一空瓷盘,朝前俯身很自然地给她布菜。


    围观几人左等右等没等到开场白,蒋观松坐不住,“二哥,你不介绍介绍吗?”


    陈远峥掀眸,“常序在,你少得了盘问他?”


    常序挑了下眉,无言表明。


    蒋观松无言以对,拿起餐巾擦了擦手,本来山不就我,我来就山的想法,开口自我介绍,“蒋观松,家里开娱乐公司的。”


    他抬手揽住旁边女生的肩,“这是我fiancee,罗茸。”


    闻岁之接过陈远峥递过来的餐盘,笑着说你好。


    罗茸淡哼了蒋观松一声,抬脸对上闻岁之,瞬间拎起笑容,语气甜甜的,“你好啊岁之姐姐,我叫罗茸,你可以叫我茸茸。”


    “我不是他fiancee,just dating。”


    眼前的女生瞧着年纪不大,额前一层薄刘海,人如其名,瞧着很可爱,这样的女孩子让人有种天然的亲切感。


    闻岁之也不例外,她弯唇笑,“茸茸你好。”


    但罗茸这话引起旁边挑染潮男不悦,蒋观松闷闷不乐凑近她,颈间choker上的银环晃了下,不知小声讲了什么,被罗茸淡漠瞧了眼,他瞬间偃旗息鼓,不再申辩。


    蒋观松他们下午就泡在游艇上,翘腿别着鱼竿海钓,修身养性完接着搓麻,打snooker,三三两两小食填了不少,这会儿胃里不空,小鸟觅食般吃了几口便停了筷子。


    闻岁之也吃到微饱便停了筷子,陈远峥清楚她做完会的食量,疑惑问她怎么不吃了。


    她拿纸巾擦了擦唇角,“游艇开起来,吃太饱会不舒服。”


    “嗯,等会饿了叫chef再做。”


    见大家都停筷,蒋观松吩咐驾驶员将游艇开出去。


    服务生也敲门进来,将矮桌上的残羹盘碟收走,重新上了些精致甜点和果切。


    几人转站麻将桌,闻岁之和罗茸上桌,陈远峥和蒋观松则扯把椅子坐在两人旁边看着,常序同他弟弟戴一则添上剩余的两个位子。


    闻岁之麻将技术不佳,只是入门水平,本以为是最大输家,谁知罗茸这一散财童子横空出世,一通乱打,勇夺输冠。


    罗茸撇清关系,“It’s literally my dad’s fault。”


    闻岁之轻笑一声,好奇问,“为什么?”


    “我没出生前,他就带着我Mom还有Martin去英国了,害我没机会受麻将文化的熏陶,所以当然是他的错喽。”她像是寻求认同般,“岁之姐姐,我说的有道理吧!”


    闻岁之忍笑颔首,在场几人也没忍住遮唇隐隐笑了起来。


    搓完几轮麻将后,蒋观松提议玩beer pang,游艇没有乒乓球,便拿那桶爆米花来充当乒乓球。


    三人一组,罗茸非常干脆地将蒋观松扔到常序那组。


    闻岁之虽是头一次玩,但准头却非常高,罗茸更是百投百中,对面三位男士轮番上阵,没几轮便将他们这边的酒杯都清空。


    忽然想起陈远峥在车上讲的话,觉得他看人很准。


    她确实同罗茸讲得来,不是自己好相处,也不是谁对谁的向下兼容,而是罗茸身上有种招人喜欢的氛围感,瞧着可爱,说话可爱,但这种可爱里有一种小猫才有的傲娇,让人觉得有趣。


    如此想着,闻岁之凑近陈远峥身边,“陈先生,你很会看人。”


    他闻言反应了下,淡淡掀了下唇,故意曲解她的话,“确实,尤其是拍拖的时候。”


    周遭吵吵闹闹投着爆米花,可陈远峥却像辟出一块小天地,只容纳他们两个,面上是旁人看不出端倪的平淡表情,却讲让人心绪涌动的话。


    闻岁之突然不想玩游戏了。


    她同罗茸说了一下,便牵着陈远峥去甲板上吹海风了。


    游艇船首撞开昏暗海面,压过波光粼粼,拂过的海风比陆面上的风凉爽些。


    陈远峥唇角含着浅笑,任由闻岁之牵着自己往外走,在她驻足,回过身来时,还故意明知故问,“怎么了?”


    闻岁之抬手攀上他的肩,垫起脚尖,在他唇上吻了下。


    脚跟落地,她抬着眼睛,昏暗里眸光微亮,倒映着他的面容,小声说:“有点想亲你。”


    陈远峥应了声“嗯”,“亲完了吗?”


    她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他抬唇笑了下,俯下身子,圈住她的腰将人轻微提抱起来,几步走到高起的台面前,将她抱起来搁在上面坐着,减弱两人的身高差。


    陈远峥手撑在她身子两侧,微抬颈,仰视着她,“我也有点想亲你。”


    闻岁之垂眼看着他,唇角抿着笑意,温热的手指抚上他的下颚,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刚要离开便被身前男人按着后颈吻了上来。


    陈远峥渐渐站直身子,手指穿过黑发扶上她后脑,海浪冲击声压过他们接吻的声音,在远离灯火的漆黑海域唇舌交融,呼吸交缠。


    漫长的吻在失控前沿结束,唇缓缓分开距离,两人鼻尖还缠绵地贴着,稍稍掀开的眼皮,视线在毫无预兆里相碰,春风吹又生般再次唇面相贴。


    陈远峥扣着闻岁之的后颈,又含着她的唇亲了几下才彻底结束这一吻。


    他们没再回内舱,在一旁的软垫沙发坐下。


    闻岁之接过他拧开的水瓶,扬颈喝了几口,润过干涩的喉咙,在她仰视角度里,目光里是卷云散去后微弱闪亮的星幕。


    陈远峥从她手里拿过水瓶,重新旋好瓶盖,随手搁在一旁软垫上,抬眸便对上她望过来的视线,那双眼睛浅浅弯着弧度。


    他轻抬了下唇,语气很轻,像海风从远处吹来。


    “今晚同我回家吗?”


    黑夜,无人,寂静都是旖旎的温床。


    很单纯的问句好像也披上了情人拉扯的外衣。


    闻岁之没有出声,拉过他的手,翻过手掌,食指在他掌心一笔一画写着,最后一笔落下。


    合起来是她的回答,好。


    陈远峥合拢手指,将她的答案握住,也将写答案的人牢牢握住。


    *


    从酒店取完行李已经凌晨。


    陈远峥在港城常居的住所位于荔湾区的半山别墅,坐落在昆玉山半山之上,是一栋五层别墅,主楼四层,底层是大面积独立车库。


    四周密林环绕,负阴而抱阳,前高后低,明堂开阔。


    遥遥便能看到山间那抹光源,像是天上掉落下来的一颗明黄色星星。


    穿过翠荫浓郁的半山公路,银色安全门缓缓打开,车子减速驶入别墅,绕过车库大门,沿缓坡而上,缓缓停在别墅正门前。


    佣人接过行李箱,依先生交代放到二楼衣帽间。


    洗过澡后,闻岁之才想起衣物还在行李箱里,她拆下浴室架子上的灰色浴袍,腰带收紧系在身上,推开浴室门准备去寻找衣帽间,却同陈远峥打了迎面。


    他穿一身黑色睡衣进来,反手合上卧室门,将人搂进怀里,轻抬唇低头吻她。


    闻岁之手指紧抓着衣领,在他胸口贴过来时下意识绷紧身子,陈远峥察觉到她动作微僵,稍稍离开些,蹭了下她鼻尖,“怎么了?”


    她垂着睫毛,没敢瞧他,咬咬唇低声说要去拿衣服。


    陈远峥像是没听懂般“嗯”了声,再次凑近吻上闻岁之的唇,低着声线说等会再拿,张唇吻住她低声要反驳的话,修长手指隔着发丝扶着她的后脑。


    两人脚步一退一进,逐渐靠近中央的床铺。


    闻岁之后倒在柔软被面上,顶灯明亮的光刺得她微皱了下眼皮,陈远峥撑起身子,探臂按灭顶灯,只余床头两处昏暗的光源。


    他温热的唇逐渐偏离航向,离开她的唇,轻轻重重流连在她脖颈处的柔软皮肤,


    闻岁之腰间半蝴蝶结的扣在动作间松开,青果领散开,胸口处露出更多皮肤,冷气刚刚触肤便被灼热的呼吸掩过,陈远峥的指腹先一步攀峰,轻一按压,她下意识低哼了声,瘦削的肩膀往里缩着,贴着他小腿的脚趾也绷了起来。


    陈远峥安抚地吻上她的唇,力度很轻地吮吸,他的指腹由慢至快的推抚,闻岁之眉心轻蹙,手指紧攀在他肩膀上,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后脑渐渐浮起酥麻,积水成渊,潭风拂过,水波推涌过干燥沙土。


    一瞬间,她眉心蹙紧,细长脖颈前弯,小腿曲起,脚趾划皱被面。


    贴着他的皮肤颤得厉害。


    陈远峥微侧起身子,依旧贴着她的唇缠绵吻着,一只手臂曲撑着床面,另一只手臂下移,掠过灰色浴袍细带,一只勤恳花匠的大手,温柔呵护着蝴蝶兰,如获至宝地抚摸。


    呼吸变得急促,唇边间断溢哼,纤细手臂漫无目的地寻找落点,越过他潮湿发尾,环紧他的脖颈,她抬起身子伶仃缩进他怀里。


    绷紧的思绪骤然断裂,陷入短暂空白,五感消弭。


    陈远峥侧身躺在床上,手臂将人圈在怀里,手掌在闻岁之后背抚着,贴着她的胸膛感受着她快速震荡的心跳,时不时低颈在她温热的眼皮上吻一吻。


    她像是从现实掉入虚幻,脸颊脖颈处的皮肤泛起热度,回神后羞窘地躬起身子,他轻拍着她后背,声线低柔,似轻哄般耳语。


    “it’s ok bb。”


    疲惫的大脑在轻拍里入眠。


    醒来时卧室光线昏暗得像深夜,但窗帘缝隙的亮度暗指早已天光大亮。


    洗漱后,闻岁之准备去找衣帽间,推开房门碰到经过的佣人,有人带路省去盲目寻找,打开行李箱翻找出衣物换上,又在佣人的带领下去一楼餐厅。


    她手指扶着栏杆问陈远峥在那里。


    佣人刚要回话,抬眸却看见楼梯处的先生,她浅笑了下没作答,颔了下首便识趣地提步离开。


    闻岁之也看到了他,难为情还残余,脚步不自觉放缓。


    陈远峥掀唇笑了下,走近几步将人揽住,没提昨晚,而是挑她刚才的话,“在旁人面前就叫我名字,在我面前却叫陈先生。” 抬手捏了下她脸颊,“It’s not fair bb。”


    她没底气地反驳,“也没有。”


    他低笑了声,也没说什么,带着人去餐厅吃早餐。


    滴辣油的云吞面吃到一半,在草坪玩完,擦干净爪子的宝珠蓬松雪球似的跑了过来,小翘鼻在闻岁之脚踝处乱顶。


    闻岁之搁下勺子,俯身将抬起前爪的小博美抱起来,食指在它下巴处刮着,看它舒服地咧开嘴巴“汪”了两声,她也跟着弯唇笑了起来。


    小博美嗅觉很灵敏,小鼻子耸动几下,抖动身子就要去扒拉桌沿,陈远峥抬手挡住它鼻子将那颗小脑袋推回去,“no,not allowed。”


    见它跃跃欲试,闻岁之只好先将它放地上,捏起勺子继续吃早餐。


    “宝珠也能听懂英文指令吗?”


    陈远峥笑着“嗯”了声,“它在伦敦上过puppy school,回港城后才开始教它学习mandarin和cantonese指令。”


    吃完早饭,宝珠叼过逗猫棒让闻岁之同它玩,逛别墅时它也哒哒在后面跟着,像一只黏人的小尾巴。


    整个周末闻岁之都住在这里,第二天他们去Emerald Garden买衣服,兑现近一个月前的约定,行李箱塞进新衣服,洗干净的衣服便塞不进去,刚要拿纸袋装便被陈远峥抬手拦住。


    “以后还要来,总要留几件在这里。”


    于是衣柜里的几件女士衣物便没取下来,继续贴着男士衬衫挂着。


    周末过后是中秋节,闻岁之早晨搭乘高铁回洲南,陈远峥将人送到车站后返回公司,港城中秋假比洲南各地晚一天,想到她要在同家人团聚,只同她发消息说晚些会安排人给她送月饼和柚子,便没再多扰。


    午睡后,闻岁之拎着电脑在客厅工作,手边放着杯冻柠茶,看到他消息时已临近晚餐,她弯唇笑了下,垂眼敲键盘同他讲知道了。


    他没回信息,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她弯唇接起来,“喂,你工作结束了吗?”


    陈远峥刚从公司大门出来,准备上车,他“嗯”了声,边俯身坐进车里边问,“吃月饼了吗?”


    “还没有。”


    他拉安全带的手顿了下,“没同家人在一起吗?”


    闻言,闻岁之恍然想起她好像只是同他讲自己接了国庆期间的同传,但没同他讲父母假期不回国的事,“没有,我爸妈在Vancouver访学,没有假回来。”


    陈远峥眉心微蹙了下,但语气无恙,“自己在家?”


    “嗯。”


    他垂了下眼皮,也“嗯”了声,“月饼晚些才能送到,记得先食dinner。”


    又叮嘱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陈远峥抬手捏了下疲惫的眉骨,放下手,掀开眼皮,眉心浅浅簇起,眼底情绪昏暗不明,他低声交代司机掉头。


    经陈远峥这么一讲,闻岁之倒真觉得饿了,她推开椅子起身,走到冰箱前,打开冷冻柜门,弯身翻出一袋速冻鱼皮饺。


    她剪开袋子一角,煮了半袋十三只,团花纹小碗里盛着葱花,紫菜碎和虾皮,淋几滴辣椒油,在地板日影变长变浓里吃完最后一只鱼皮饺。


    一个小时后,闻岁之搁在电脑旁的手机倏尔亮了起来。


    是陈远峥打来的,她以为是月饼送到了,接通电话后却听到他说过来开门bb。


    她愣了下,一时不确定他是讲楼下的大门,还是几步之遥的房门。


    闻岁之半疑半惑地应了声,走到门口按开可视门铃瞧了眼,低像素的黑白画面里是正在同自己通电话的男人。


    她惊讶地瞪大双眸,立刻打开房门,震惊地问,“你怎么来了?”


    讲话时手机在捏在耳侧,忘了放下来。


    陈远峥抬唇笑了下,落下手臂拥上她的肩膀,带着人往里走,拎着盒子的另一只手关上房门,这才示意了下手里的东西。


    “不是说晚些给你送月饼和柚子吗?”


    第30章


    “可是——”


    闻岁之一时语塞, 愣愣地说以为是他的司机或者朋友送来。


    陈远峥应了声“嗯”,“本来是要让司机来送,”边说边抬手捏了下她脸颊, “听讲女朋友一个人在家, 所以改主意自己送了。”


    闻岁之觉得自己大脑锈住了, 齿轮拼命运转,看他走到餐桌旁放下盒子,俯身将丝带抽开, 才出声问,“你唔使陪家人过节吗?”


    原本今天回来也是想着他白天上班, 晚上可能有家宴, 而自己节后也正好有工作。


    陈远峥将绕在一起的丝带搁在旁边,抬眸笑着摇头,“不用。”


    他抬手握着她手臂将人拉过来, “好了,唔讲这个了, 以后你就知了。”


    闻岁之低“哦”了声,余光看到他脚上锃亮的皮鞋,她反手牵住他的手腕, 将人往门口带, “我给你买拖鞋了。”


    边说边俯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黑色拖鞋。


    陈远峥轻抬了下眉骨,唇角不由弯起笑弧,长指虚搭了下柜面, 脱下皮鞋,换上大小合适的男士拖鞋。


    她又问,“吃晚餐了吗?”


    陈远峥笑着颔首,“在路上买过东西吃了。”


    他牵着她手, 走到沙发前坐下,倾身拖过月饼盒,长指掀开橙色盒盖,十二枚月饼,花瓣边缘,个头小小的,印着玉兔追月图案。


    闻岁之捧着小碟子,捏着叉子小口嚼着,饼皮很薄,蛋黄口感微沙。


    陈远峥手臂落在她身后,松松环着她腰,“爸妈不在,点解唔同朋友出去过节?”


    她插起一角巧克力月饼,“嗯……习惯了。”


    “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所以身边多数都是谈得来的同事,偶尔也会一齐食饭,逛街,但次数很少,我也不太喜欢主动约人。”


    陈远峥落在闻岁之腰侧手抬起来,在她露着的小臂上抚了抚,“嗯”了声,“只要是你觉得舒服的生活方式就好。”


    她抬颈看着他,弯起唇点了下头。


    他也轻翘起唇,指骨在闻岁之额上力度很小地敲了下,“需要人陪的时候,要记得你还有男朋友。”


    她眼睛弯起,“知道了。”


    陈远峥这次来的突然,好在市中心的公寓有他的衣服,司机去而复返将保姆收拾好的衣物送了过来。


    第二日是假期,他远程处理了些工作文件,同她吃过午饭后才启程返港。


    十一月初,闻岁之收到了笔试测试的邮件,限时阅读题,同后面接的一场雷达与遥感系统的同传时间冲突,恰逢周今宜在洲南出差,同客户协调无异后便叫她替自己去做了这场会。


    提交完测试题,她打开外卖软件,点了份清炒水莲,香菇油饭,还有一份剥皮辣椒鸡汤。


    等待外卖的时间里接到了陈远峥的电话。


    上星期他再次去英国出差,至今日他们已经有一周多没有见了。


    陈远峥从社交场合脱身,正在回酒店的路上,车窗外日光刺目,他按下按键将遮光帘合上,同她讲后日的飞机返港城。


    闻岁之想了下,又点开电脑里的日程表确认了下,“后天我在港城。”


    闻言,他因疲倦而闭着的眼皮抬起,眼底落下一点笑意,“第二日急住回去吗?”


    说话时闻岁之目光落在行程表上,“不着急。”


    “那天蒋观松投资的新片在Premiere+ Palace举行首映礼,有法国演员到场。”


    陈远峥抬唇笑了下,“他这还无心插柳了。”


    舒展的眉心,还有眼尾的弧度都看得出他心情不错。


    闻岁之也轻笑了声,微暗的屏幕里她眼睛也弯着,指尖在方块键盘上刮了刮,“首映礼差唔多十点左右完,你几点落机?”


    刚敲定下返程时间,陈远峥还没看机务信息,但应该不会太早,于是便说道,“都要夜晚啦,落机之后我去接你。”


    “如果太累就先回家休息。”


    长途飞机很累,闻岁之不想他太勉强,话落便听到他气音笑了笑,声音淡淡地说:“没什么累的,左右开车的是司机。”


    她不由想起上次他从伦敦回来,晚上说太累,没法送自己。


    唇角不由弯了起来。


    指尖落在长条空格键上,很轻地敲出哒哒声,“好,那后日见。”


    第二日上午,闻岁之到达港城,下午在IBC的国际服务贸易论坛做交传,很巧地是这次的主办方派来的人就是金融峰会的彭经理。


    离场时遇到,彭经理热情走过来,“要不是金融峰会的时候跟吴总合作过,现在再约你做会的档期可没那么容易了。”


    闻岁之礼貌笑笑,她确实不缺会源,但作为乙方,终归被动,这话里真假参半,奉承比上次多了几分。


    “哪里的话,彭经理您说笑了。”


    彭经理笑:“可不是说笑,您还记得上次在港城那场峰会吗?”


    见她颔首,他继续说:“头天会议结束,陈董的助理特意同我讲这次会议口译员的deliver很不错,那时我只当这是夸你们两位老师,后来听业内说兆辉同Bricolage的会就是您跟的,我这才恍然当时重点是要夸您。”


    闻岁之眉心微动了下,不知为何,拨开冗余,她一瞬间想起那日在巴黎车上他说的话,原来不是第一次是这个意思,远在他们正式认识前,他就已经借他人之名认可过自己了。


    “虽说口译是靠本事吃饭,但敲门砖厉害总是能在接洽会议时轻松很多,陈董这背书可不输咱们自己业内的翘楚,闻老师您以后这路子可就走宽了!”


    彭经理没察觉到她情绪有异,话里分外欣赏和看好地继续说:“继续加油,闻老师,我很看好您,再积累些经验,您以后同传报价还能再抬一抬!”


    闻岁之回神,端起礼貌笑容,“借您吉言,我会的。”


    她拎着浅灰色拎包走出IBC大楼,脚步在阴影结束处缓缓停住。


    门前大理石喷泉簌簌喷着高高低低的水花,橙红色日光斜着照下,在砸出的水汽里映出类似彩虹的光晕,斑驳陆离。


    闻岁之站在台沿边上,目光虚虚往前落着,不远处的地库恰好驶出一台黑色车子,轮胎碾过地砖,压着速度开过来。


    光阴流转,时空错乱,好像瞬间回到了峰会那日。


    她往前迈出几步,走进浓郁的橙红落日里,睫毛莹着光,裸粉色唇一点点弯起弧度,不由得轻轻笑出了声。


    心脏从刚才就跳得很快。


    当晚入睡后,闻岁之不受控制地跌入梦境,在峰会那天提前认识了陈远峥,时间线被打乱,但他们的生活还是渐渐有了重叠。


    铃声在天光大亮时骤然响起,打破了梦里即将靠近的拥抱。


    闻岁之在昏光里按掉闹钟,一时竟有些分不清现在梦境还是现实,她拥着被子起身,靠在床头醒了会儿神,这才起床洗漱。


    晚上六点半开始嘉宾签到和红毯环节,下午蒋观松提前派车子来酒店接,到首映礼现场后她同片方再次确认了一遍开场仪式和映后交流的台本。


    港城是电影宣传的首站,后面陆续会去内地其他城市巡回路演。


    若资方不是蒋观松,没有任何甲方乐意聘请只服务一场的口译员,不是她翻得有多精妙绝伦,而是借了他同陈远峥的面子,闻岁之很清楚这点,因此这次首映礼虽然难度不大,但她还是认真准备了很久,很全面。


    电影项目是中法合资拍摄,蒋观松牵头,投资占了大半,请来了法国国宝级女演员坐镇,观望这场电影未来票房和奖项成就的人很多。


    上半年一部《窥见》,蒋观松票房奖项双丰收,若是这部依旧大获全胜,他本人以及映界娱乐在圈内的地位将会再上一个台阶。


    映后交流和大合影结束,闻岁之同主创一起退场。


    电影导演是业内顶尖的何永智导演,下场后在后台碰到蒋观松,“蒋生,您找的这位interpreter真系好专业,后面嘅roadshow真系唔可以继续跟吗?”


    在此之前,他还对这位口译员只跟一场颇有微词,但碍于蒋先生的面子,不好直说,还偏颇地认为是位给履历镀金的花架子。


    但刚才闻岁之台上一开口,他就知道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她整个人太稳了,将法语译成中文时,语调自然,声音明朗,对话流动也很make sense,是他接触过的口译员里最专业的,她完全将自己当作沟通的桥梁,没有半点宣兵夺主。


    蒋观松笑,“这位连我二哥都赞不绝口,哪是你我讲一句就能继续跟。”


    他这话虽说得委婉,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处处都值得细品,一句话便将闻岁之的位置抬起来了。


    何永智惊讶,过后了然,“难怪这次首映礼您都亲自来跟啊”


    蒋观松无声抬了下唇,并未多言,看到闻岁之同女主演聊完过来后,他提步走到她面前,“二哥已经到了,我送你从后门出去。”


    “好。”


    从在场几位颔首后,她跟在蒋观松后面往外走。


    “刚先Winston仲问我可唔可以叫你去后面的首映礼,虽然我唔识French,但睇现场交流同reaction,就知你译得几好。”


    闻岁之弯了下唇角,“还可以,观众问得简单。”


    蒋观松也跟着笑了笑,想起件事,他又说:“Oh,对了,后面roadshow的口译员,都要多谢你。”


    “唔使客气,Gia我带过几次,挺稳的,有事随时ping我。”


    郭汝嘉Gia是闻岁之工作室的口译员,前年刚从洲南外国语毕业,本硕都是修的法语口译,先前她带着出去上过几次会,会上反应很快。


    蒋观松也不客气,抬唇笑着说“行”,推开后门驻足,抬手一指,“那车子就是,你应该认得,我就不过去了,替我跟二哥say hi下啦。”


    他抬了下眉,笑得不清白,“have a good night~”


    闻岁之失笑,无奈应了声“好”,道再见后步入夜色。


    蒋观松松开手,玻璃门回弹,从口袋摸出手机,另一只手插兜,步调闲闲地往回走,指尖慢条斯理敲着字,给陈远峥发去一条“mission completed”。


    稍显空旷的路边,司机下车走过来,打开车门。


    闻岁之弯身坐进车里,借着门外的光亮,在昏暗车厢内对上陈远峥望过来的目光,她将西装外套和拎包搁在脚边,弯了弯唇,“很早就到了吗?”


    陈远峥伸过手,握住她温热指尖,轻抚着,“没有很早。”


    司机拉开车门上车,回身问,“先生,直接返世元道68号吗?”


    陈远峥“嗯”了声,垂眼看着闻岁之,“饿未?”


    她摇了摇头说不饿。


    陈远峥朝前倾了倾身子,探臂将车内挡板升起,靠回座椅后,他唇角抬着点笑,“过来揽揽。”


    闻岁之撑着手臂朝他那边靠了靠,臀部刚到贴上座位,便被一旁男人扣着腰抱了起来,她微惊地低呼了声,手臂下意识揽上他的脖颈,稳稳坐在了他腿上。


    她力道很软地在他肩上打了下,“吓死了。”


    陈远峥微垂着眼皮,气音低低笑出了声,看了她一会儿后,他往前弯下脖颈,俯身靠进她怀里,额头贴着她肩膀处的柔软布料,几秒后很深地呼吸了下。


    街道两侧霓虹招牌的光影透过车窗映进来,时不时照亮一下车内。


    两人靠得很近,鼻息间隐约能闻到他身上很淡的烟草味。


    闻岁之抬起手臂,手指抚上他脸颊,在他侧脸边缘处很轻地抚了抚,低着语气说:“困吗?要唔要训下?”


    陈远峥抬起头,笑着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没那么困,只是想抱下你。”


    忽明忽暗的光斑映亮在他脸上,隐约见到眉心的细纹。


    闻岁之抬起手,指腹抚上他眉心,凭刚才一闪而过的记忆抚摸几下,“工作很棘手吗?”


    “还好,”他笑了下,“怎么了?”


    她指尖又抚了下才收回手指,弯了下唇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最近好似经常皱眉。”


    陈远峥抬唇笑了下,握住她落下来的细指,佯装不解,故作惊讶地说原来bb还识算命。


    闻岁之闻言轻笑出声,配合他说:“可以算,但概不负责。”


    “能算到我命里有你就够了。”


    讲话时他轻捏了下她的指尖,修长手指缓缓穿过她指缝,唇角浅浅翘起一点不易察觉的笑。


    闻岁之垂了垂眼,看向他们松松交缠着的手指,她的手就力道松弛地落在那,全凭他心意或松或紧,前进或后退。


    她抬眸看着他,也翘唇笑了笑,“这要看你,陈生。”


    陈远峥似肯定地“嗯”了一声,手指抚过闻岁之脸颊,将几根发丝拨到耳后,顺势扶上她后颈,稍稍用些力度将人往坏里带了带。


    他微抬起下颔,在她唇上不带情欲地吻了吻。


    “那一定有。”


    这次来到这座立在半山腰,面朝绿野海湾的别墅,不再有上次的陌生感,反而生出了那么一点点,不明显,但确实存在的归属感。


    从前在港城出差,她住遍了各色酒店,次数多到要堪比测评师,而现在踩着灯光照亮的木纹地砖,好像踩破了这座城市的纸醉金迷,一步一步从虚幻走入真实。


    佣人接过祁津手里的行李箱,推着往里走,美姨听到声响迎出来,笑着问他们饿未,要唔要食宵夜。


    陈远峥松了下领带,低颈询问闻岁之的意见,她摇了下头,看向美姨说不用了。


    美姨笑了笑,又询问她明早想吃什么。


    陈远峥侧身交代迄今,“听日我不去office,有文件直接送到这边来。”


    “好嘅,先生,我就先回去了。”


    他“嗯”了声,“叫家里司机送你回去吧。”


    祁津离开后,诺大客厅里只余闻岁之同美姨的小声交谈,美姨说厨房最近新学了炊圆,问她听日朝早想唔想食。


    很生活的对话,听得他唇角不由往上抬了抬,眼底也慢慢浮上笑意。


    洗完澡,闻岁之穿着身真丝睡衣从浴室出来,披在身后的发尾微潮,珠光白布料上印着细绿茎花朵,她看向靠坐在床头的男人,问出先前闪过的疑惑,“家里好似只有美姨不叫你先生。”


    陈远峥将书合在床头,轻应了声“嗯”,抬手握着闻岁之手腕将人拉到身旁坐着,随着她靠近,淡淡闻到一股护肤品的香味。


    “美姨先前一直跟着我母亲,算是看着我长大。”


    闻岁之了然地“嗯”了声,思维不由发散,心里想美姨看着他长大,应该已经将陈远峥看作半个孩子,不似亲人胜似亲人。


    陈远峥直起身子,伸臂穿过闻岁之腿弯,另一只手护着她后背将人抱起来,搁在腿上搂着,抬手捏了下她的下巴,“琢磨什么呢?”


    “在想美姨啊。”


    他笑了下,故意曲解,“一份炊圆就令闻小姐念住,看来我需要向美姨讨教一下同闻小姐的相处之道了。”


    闻岁之扑哧轻笑出声,抬眸看着她,灯光照亮她眼底笑意,“我是piggy吗,要靠食物收买。”


    面前男人凑低几分,在鼻尖即将相贴时停住,竟认同地“嗯”了声。


    在闻岁之要佯装起怒气时,唇忽然被陈远峥吻住,下一秒便听到他贴在自己耳边低声笑着说:“你系我嘅bb猪。”


    她的手掌虚搭在他胸口上,隐隐感受到他低笑时胸腔的震荡。


    陈远峥的唇顺势落在闻岁之耳朵上,碾过她颈侧浴后微潮的皮肤,纤细秀气的锁骨,温热鼻息顺着微开的衣领钻入,修长的手指隔着柔软布料覆盖,滑腻绸料拢起细细山脉似的褶皱。


    指尖捏着白色圆扣,慢条斯理地一颗一颗解开。


    他低颈凑近,温热呼吸散落。


    闻岁之攀在他肩上的手指拢紧,脖颈不自禁后仰,另一只手漫无目的地后落,指尖无意碰到被面,骨节绷得很白,指尖将被面抓皱。


    真丝裤管里长腿被动抬起,柔滑布料在膝窝堆叠,露出纤细小腿。


    灯光大亮里,她眼前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忽然而颤动,手指无意识抚上他后颈,微拧着眉心叫他名字,“Lucian——”


    陈远峥低应了声“嗯”,将人放低在床面,他凑近含着闻岁之的唇缓慢地吻着,手指越过两层弹性松紧,是抚琴巧匠,指法巧妙绝伦,拨出一曲低音律的尽情软曲。


    指腹安抚着琴弦余震,她瘦窄胸腔素蝶翅膀般接连煽动了好久。


    随后便被男人搂进了怀里,他抬手拂开她额角黏着的几根发丝,温暖的掌心在她后背轻轻拍着,时不时在她柔软泛红的眼角上落下一吻。


    良久后,闻岁之失效的感官回笼,她抬起手臂,小虾米似的蜷起身子往陈远峥怀里靠了靠,闷热额头贴着他同样动荡的胸膛,静静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过了会儿,她眼皮懒懒地往上抬,只掀起小窄缝,水洗过的眼睛明亮,目光缓缓地落在他领口露出的锁骨上。


    她抬起手臂,软软地环上他的腰,“我帮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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