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异类癖
在八岐宫没有闹出炼人丹那事之前,它下面是养着不少小宗派的,青遮所在的金门宗就是其中之一,不过青遮估计金门宗的人并不知道八岐宫为何会养他们,一帮没脑子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的蠢货只会拿着八岐宫附属的噱头去招摇过市,但凡有一个去翻翻八岐宫扔到各个小宗门里的东西都能发现不对劲。
等八岐宫出了事,为了不让别人拿到错处,大量的禁书邪书以及功效不明的药草统统秘密运往各个小宗门进行销毁,其他宗门青遮不知道,但金门宗上一任宗主绝对是个傻的,他懒得去干这档子事,就把所有要销毁的东西封在了藏书阁,临了还指派了他口中无法修炼、只会浪费宗门资源的青遮前去看管。那时他差不多五六岁,字都认不大全,得亏老宗主的“英明决定”,让他在藏书阁修习了近乎全部的禁书邪法,也看遍了所有能看的书。
有关心魔和心魔实体化的概念就是那个时候知道的,八岐宫是真的痴迷于研究心魔一事,运过来的书里,一半是禁术邪法,另一半就是心魔相关的笔谈札记。
“心魔能够分辨原身,所以障眼法不管用,也就是说不能互换房间利用对别人的认知差别打倒它。”青遮说,“既然这样那就只能各自为战了,而且不能拖,必须速战速决,我们这边的人死的越多,通关就越困难。”
“明白。”屈兴平转身就走,“那我去告诉同修们一声。”省得有人作死增加难度。
“青遮,既然是心魔作祟,那晚上我来你房间保护你吧。”
褚褐对心魔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在凤头山遇见的乔巧身上,那是他进入修道之途遇到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敌人,也是那次让他懵懵懂懂触摸到了修仙世界的一角,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他知道心魔有多难缠多难对付,屈兴平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所以他的表情看起来格外凝重。
他没忘记青遮只是个凡人,他猜测青遮身上大概有什么法宝供他驱使,让他骗过了五大宗的护法大阵,也让他有几分微弱的灵力能够施展符咒阵法,毕竟他清楚地记着凤头山之前青遮用纸符的频率要远远高于凭空符。
但就算是这样,也架不住长时间的消耗,褚褐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上次凤头山心魔的事情他就没能帮上忙,这次他成长了,进步了,可以不用让青遮挡在他前面了。
青遮:“你觉得我们俩联手就能打败它们了?”
褚褐语塞,“总、总要试试看。”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青遮拒绝了他,“总归死不了。”
他还是有很大把握拿下他的心魔的,只要不出意外。
然后,就出意外了。事实证明人还是别太早下定论,否则很有可能适得其反,简称乌鸦嘴。
青遮提前画了保持清醒的符咒贴在了小臂上,所以子时到了他并没有睡着,依旧精神奕奕。
接下来只要等着心魔上门就好了。
青遮看向他特意留的窗口。
其实他还挺期待来着,这可能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心魔,而不是躺在书里的文字描述,至于上一次凤头山遇到的乔巧,她根本算不得心魔,所以也就没什么比较的必要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窗口那儿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青遮闭上了眼睛装睡,手里捏着提前画好的符咒蓄势待发。
“真倒霉,本来计划推行的好好的,偏偏出来两个提取不了心魔的。”
“你小点声,人醒了怎么办。”
“醒不了,怎么可能会醒。诶,老大呢?”
“他去隔壁那小子的房间了,老大好像说,那小子是什么什么,我也没听清。”
“好了,赶紧的吧,杀完走人。”
“诶,你把屏蔽符贴了没?被五大宗的人发现我们就完了。”
“用你提醒,贴了贴了。”
听对话不是心魔,是幕后黑手。
没劲儿。
青遮猛地睁开眼睛,攥住了来者即将伸到他脸上的手,限制了他的动作,然后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右手上的符咒也跟着甩出,定住了见势不妙转头就要跑路的另一个人。
“晚上好。”
青遮坐起来,脚踩在底下人的胸口上。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你你你、你怎么还醒着?”他脚底下的男子语无伦次,“我可告诉你,我们老大就在隔壁!你最好……哎呦!”
“闭嘴。”
青遮直接召出三千尺抽了他一嘴巴。
“我心情不好,问你什么答什么就行了,哪那么多废话。”
“公孙!公孙别在那儿看了,过来救我啊!”
很显然男子口中的公孙并不想救他,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定身符修为越高越好挣脱,他很快就能动了,能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甩出鞭子拴住青遮脚下的男子将他拽了出来,然后一掌洞穿了他的丹田,活生生挖出了他的内丹。
“抱歉了,老大说过,事情败露的话要斩草除根,不能透露半点我们的事情,我不想死,那就只能你去死了。”
男子不敢置信地瞪着公孙,软掉的身体慢慢滑到了地上。
“够心狠。”青遮评判。
“不用羡慕,你马上也能下去陪他。”
“不用了,还是你自己去陪吧。”
“你觉得,你一个灵力微弱的小修能打得过我?”公孙捏碎男子的内丹,灵力开始四散却没有消逝,而是慢慢融进了公孙的体内。
这熟悉的一幕不由让青遮眼皮狂跳。
“刚刚没把握,现在有把握了。”
青遮伸出手,轻轻一勾,四溢的灵力转了个方向,朝他这边飘过来。
“你!”公孙愣了,这次换他不敢置信了,“你也修炼了……难怪,难怪你的体内分离不出来心魔,这么说隔壁那小子也是同一个情况了。”
褚褐倒不是,不过青遮懒得讲明。
公孙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带着贪婪和欣赏,“没想到几百年后,还会有民间野修修习我们的功法,我看你资质不错,何苦跟着五大宗受罪?不如弃了这破考试,和我们走吧。”
“抱歉。”青遮淡淡,“我没兴趣。”
“哼。”公孙冷冷一笑,“那就把你的命留下来吧。”
他一甩鞭子,紫色的灵力包裹住全身,配合上他狰狞的脸,的确挺吓人。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怎么回事?定身符不是解除了吗?”
“我的定身符,我让你动你才能动。”
经过青遮改良之后的定身符,比起定身,更多的作用是控制。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你们的功法最大的特点,就是小的能吞大的。”青遮一步步走过来,手摁在公孙丹府的位置,柔声细语,“弱的也能吞强的。”
“哼,你也配觊觎我的内丹?”公孙却不怕青遮的威胁,“你身上的灵力弱的跟凡人没什么区别,吸收我的内丹,你不怕爆体而亡?”
“谁跟你说,我修习的是你们的功法了?”
青色的灵力缠绕在青遮手上,鲜艳的像是淬了毒的蛇。
“我啊,比起你们吸收内丹的方法,我更喜欢——”
嗤。
一只手捅穿公孙的丹府,像之前他对同伴做的那样,干净、利索、狠毒。
“我更喜欢直接吃掉。”
_
褚褐听了青遮的话,在手上画了由青遮改良过后的清醒符咒,然后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守株待兔。
他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离开青遮独自一人面对心魔,三个月的修行成果今晚就能得到验证,不紧张才怪。
门口有了动静,为了迎客,褚褐没锁门,他耐心等待着来者踩入他提前布置好的陷阱,一个瞒着青遮画了很久才勉强起效的阵法。
“嗯?束缚阵啊?小小年纪居然就会这种级别的阵法了,天赋还不错啊。”
声音不对。
话也不对。
褚褐觉得不对劲,已将练得很敏锐的反应神经一颤,下意识地睁眼一个翻滚,躲过劈头盖脸砍下来的大刀。
“居然没睡?”韩众挑眉,“小鬼,你还蛮警惕的嘛。”
“你是谁?”
“来要你命的!”
韩众手里的刀横过来,借力直接劈开了床。
“你就是那个提取不出来心魔的崽子吧。”韩众转着手里的刀,饶有兴趣,“我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你是怎么回事?邪修?禁术?总不能不是人吧。”
褚褐感受到对方和自己的修为差距,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看来要搏一搏命了。
双方都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直到隔壁传来一声特别凄厉的尖叫。
隔壁是青遮!
褚褐心慌了。
韩众觉得奇怪,怎么这声音这么耳熟,紧接着他就接收到了上头人的传音。
“是我。撤退?现在?公孙他们呢?死了?!”韩众拔高音调,“怎么可能……好,我知道了。”
韩众阴郁着脸关闭了传音。
“小子,算你命好。”
他收起刀,跳出窗,转眼身影消失得干干净净。
褚褐松了口气,然后连忙冲到隔壁去。
“青遮!你怎么……样……”
门是半掩的,所以很轻易就推开了,为了掩人耳目,屋里没掌灯,只有今晚还算亮堂的月光从窗口打进来,青遮站在最亮的地方,整条手臂嵌在别人的胸口里,血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青、青遮?”
青遮转过头,似笑非笑,黑色的眸子闪过一抹青色的光。
“看见了?”
第32章 剑道尊
其实青遮主观意义上从来没想过要瞒着褚褐。
毕竟,他有无数种说辞和理由可以蒙混过关,甚至可以动用「稍微」有些过激的手段让他忘掉这件事。
嗯。稍微。
“怎么不说话?”
青遮把手拔出来,血缠绕着手指落在地上,炸开了一朵朵红色小花,带着微弱的腥气,在这个银亮月光辉映的房间里弥漫。
“害怕了?”
他眼睛微微眯起,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开始捏诀,只要褚褐露出一点不寻常的表情或是拔腿就跑的动作,他就——
“好漂亮。”
……?
“好漂亮啊。”
褚褐目光先是紧紧盯在青遮的手上,失魂了般轻着呼吸,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直到血花开在地上的滴答声惊醒了他,他的目光才慢慢从手移到青遮脸上。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美人配鲜血就是漂亮。
褚褐想。
唯一的瑕疵就是,凭什么是从这个人的身体里沾的血。
褚褐冷冷扫过躺在地上的死人。
这种人的血不配沾在青遮手上,就应该、就应该……
用我的。
褚褐想象了一下青遮手臂捅穿自己心脏、鲜血溅上青遮的手和脸的画面,嘴角不禁上扬。
那一定很幸福。
嗯?等等,幸福?
不自觉动用这个词来形容的褚褐愣了一下,紧接着恍然大悟。
他曾经问过屈兴平关于「幸福」一词的理解来着,得到的答案是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感受。
“可能一件事,我觉得幸福你却不觉得,反过来亦然。”屈兴平晃晃扇子,“这是一个个人色彩极其强烈的词。”
原来对我来说,被青遮捅穿心脏是件幸福的事情啊。
原来感到幸福是这种感受啊。
褚褐摸着心脏,一脸满足。
这可真是太棒了。
「这可真是太不棒了啊喂!你这小子的OS是怎么回事!」
「好嘞变态一位,里面请!」
「我这……我那……我……算了」
「棕棕,我再再问一遍,咱真的不需要防沉迷吗?」
「我看他需要国家反诈APP」
「那他自己就先被反诈APP干掉了」
「不是,有人来关心一下主角的心理健康吗?」
「我看我们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的心理健康吧,今天这集一出,这部片得被分到18+区」
「我刚刚退出视频页面看了看,嗯,已经分到18+区了,并且开启了未成年人检测防护机制」
「好家伙,官方手够快啊,谁能想到一分钟前这还是一部16+的动漫作品啊」
「我觉得比起心理健康,还是先关心关心主角的身体健康吧,他真的不会被青青打吗?」
打?那倒不至于。
青遮感受过很多人的目光,觊觎的、贪婪的、惊艳的,甚至是极少数带着善意的,但从未接触过像现在褚褐这般凝滞的眼神。
对,就是凝滞。如同一团淤滞的黑泥。
还……挺有意思。
「……喵的,我就多余问」
「好嘞变态两位,里面请!」
“过来。”青遮抬起手,“帮我擦了,我身上没带手帕。”
“嗯。”
褚褐从嗓子里压出一声极其低沉的应答,捧着青遮的手,用沾了水的手帕,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动作轻柔得诡异。
“你房间是不是也来了不是心魔的人?”
“嗯。”
“交手了?”
“没有,他被传音叫走了。”
“他有对你说什么吗?”
“他说我是提取不出来心魔的人,其余就没什么了。”
这一点青遮从躺在地上的两个蠢货那里知道了,只是自己提取不出来心魔的原因是跟修炼的禁术有关,那褚褐是因为什么?
青遮低着头沉思。
难道和体质有关?毕竟他的父母似乎和八岐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擦好了,青遮。”
褚褐收起手帕,放在手掌中央专心致志地叠起来。
「嗯?棕棕在做什么?」
「这手帕都沾血了扔了不就好了,他该不会还打算洗干净再用吧?」
“褚褐。”青遮一眼看出了他想干什么,“那上面沾到的是别人的血,脏,扔了。”
褚褐一顿,手指卡在那儿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扔了。
「……好家伙,原来主角有收藏癖」
「纠正一下,是“青遮相关物品收藏癖”,他那个镯子里装的除了书,剩下的就是青遮的东西了」
“青遮,我提取不出来心魔,会不会这一关过不了?”
“不会。”青遮示意他看看门上贴着的屏蔽符,“我们俩都会过关的,因为水镜外面五大宗的人根本看不见我们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他们会怀疑我们和心魔一事有关联,为了查清楚心魔的来龙去脉,也一定会让我们过关的。”
正如青遮所说的那样,天一亮,房间里的一切就开始虚化飘散,最后连外面的景都消失了。
“青遮,成功通过第四重幻境八岐宫。”
“褚褐,成功通过第四重幻境八岐宫。”
在亮光扑向他们遮住视线的同时,青遮将那枚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内丹拿出来,抵在唇边吞咽了下去,瞬间,一股强劲的灵力席卷了五脏六腑,最后汇集在丹府处安静了下来。
两枚内丹。
青遮摸着腹部。
看来要更加小心不被五大宗的人发现了。
亮光散去,周围的景物逐渐显现出来,本来少得可怜的弹幕条也一下子激增,飞速从眼前划过。
能看见弹幕?也就是说这里不是幻境。难道第五重幻境也被那些人入侵了?
“青遮兄!褚兄!”
屈兴平朝他们挥着扇子走过来。
“看来你们也消灭心魔成功通关了啊。”
“屈公子。”
“褚兄看起来神采奕奕啊。”屈兴平热情洋溢地揽住褚褐的肩膀,当然,他可不敢轻易去揽青遮的肩,“看来心魔对褚兄来说轻而易举啊。”
的确轻而易举,他都没出手。
“我觉得我们合作共赢做的还是很不错的,要不最后一重幻境也努努力?”
“这次好像不能如屈公子所愿了。”青遮仰头,“最后一重不是幻境。”
屈兴平顺着他的动作,也跟着仰头,当即瞪大了眼睛,天空无数水镜簇拥着中央的云台,硕大的不周山金印被镌刻在最上方的阵法上,显眼无比。
“护法大阵?这里是——”
“各位道友,恭喜你们成功通关第四重幻境!”风满楼从云台上现身,白衣飘飘,吊儿郎当,“欢迎来到最后一重不周山,这次我们来玩点不一样的。”
他手一挥,无数水镜散开重组,拼成了硕大一块透明的斗武场悬在空中。
“我们来玩一对一单挑,你们——”
他手指下移。
“——来对我们五大宗六位首席。”
哗!
底下的人直接炸了。
“这怎么可能打得过?”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当年的六人传奇啊!”
屈兴平也不禁皱眉:“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改变选拔方式了?”
因为心魔吧。
青遮一下子猜出了原因。
毕竟那位从褚褐房里逃跑的人还没抓到,心魔之事就没法了结。
褚褐:“六人传奇是什么?”
屈兴平惊讶:“你不知道?”
褚褐摇头。
“百年前的五大宗招生试炼,横空出世了六位天才,左思邈、左青阳、楼鱼、王黟、风满楼以及谢明知,当年这六人并列第一,震惊了五大宗,成为了一段传奇佳话。也是自那以后,修仙一途才在凡人那里流传起来。一百年的时间,这六位已经都坐到了首席弟子的位置了。”
“看来他们很强。”
“何止。”屈兴平摇头,“你见过哪个宗门在宗主未死之时就提前放权给了自己弟子的?哪怕楼鱼作为鳞湾族长之女天生拥有宗主之姓,她也要通过试炼才能真正拿稳「楼」姓。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左思邈、左青阳兄弟俩甚至开创了先河,成为喜忧谷有记载以来唯一一对双宗主,宗主之姓也被分开赐予了他们,变成了忧思邈和喜青阳,而忧思邈也成了其他几位默认的年轻一代里的主导者。另外,八岐宫的药王黟,空星楼的命明知,他们都成功冠上了宗主之姓。至于风满楼——就是刚刚在说话的那位——他修的是逍遥道,洒脱不羁惯了,虽然接受了「山」姓但依旧自称风满楼,山不到老宗主也就随他去了。”
青遮:“看来,这会是一场恶战。”
屈兴平:“的确,虽然是恶战但也分强度,就看他们如何制定「赢」的规则了。”
“安静点,各位稍安勿躁嘛。”风满楼懒散散地开口,“你们只需要挡得下我们一招没被我们从水镜斗武场上掀下去就行。怎么样,很简单了吧?”
“听着简单做起来难啊。”屈兴平苦笑,“这几位可都不是好惹的。”
“看来大家没意见了,那我们来抽签咯。”
风满楼挥手,无数刻着姓名的水镜碎片升起旋转。
“第一位登上水镜斗武场的是——”
风满楼动动手指,一枚碎片被甩出,上面的名字顿时放大映照在天空上。
“褚褐。”
名字被念出来的瞬间,褚褐手腕上的灵力印记开始发光,带着他直接闪现到了斗武场上。
“至于我们这边——”
“我来吧。”
“嗯?”风满楼愣了一下,“小鱼,你确定你第一个上?”
“嗯。”
“那好吧。”风满楼耸耸肩,“那我们这边,出战的是鳞湾,楼鱼。”
“是女子?”
“还是位美人呢。”
“哇,这位叫褚褐的小友运气不错啊。”
第一个没抽中自己,底下有的人悬着的心稍微下降了一些,也有的人捶胸顿足,直言对方是女子,这种好事怎么没轮到他们。
“一帮子蠢货。”
屈兴平没忍住骂出来。
“还真以为抽到楼鱼就没事了,小瞧鳞湾的女子就等着送死吧。”
青遮:“她很强?”
“我都不知道今天说了多少句「何止」了。”屈兴平扇子一挥,打出清亮的一声啪响,“青遮兄,你要不要来猜猜看,这六位首席里谁最厉害?”
“我记得你提过,是忧思邈。”
“不,忧思邈是主导者,要论谁最厉害,六人中当属楼鱼。”
屈兴平仰头看向斗武场。
“她是六人中唯一一位剑修,也是年轻一代里当之无愧的——”
“剑道第一。”
第33章 权倾天
在凡人众多的话本故事里,楼鱼是被着墨最多的一个。
也不难理解,她是六人中唯一的女子,有着与其他五人截然不同的光辉家世,性子也是笔者喜闻乐见的清冷寡言,简直是风月本里最好的主人公。在当时五大宗招生试炼结束后没多久,有关楼鱼的风月话本被传卖的铺天盖地,到处都是。
“小鱼,你不管吗?”喜青阳偶尔因为好奇买过一本凡人写的话本——当然了,买之前他可不知道是风月本,封面朴素古板的他还以为是什么功法秘籍呢——然后就被里面嗯嗯啊啊的描述闪瞎了眼,吓得他一把火直接烧了,要是被他哥知道他买这个他就惨了。
“你觉得管的住?”楼鱼并没当回事,“随他们去吧,等找到更新颖的关注点后他们就会把这事忘了。”
不过这更新颖的关注点倒是过了许久都没出现,作为第一批出现在凡人视线里的修士,凡人对他们的推崇简直是丧心病狂。或许是有关楼鱼的描述都和风月挂上了钩的原因,凡人逐渐地对她没了什么敬畏之心,忘了她是个修士,也忘了她手里提着的一直是剑而不是话本里用来擦眼泪的丝绸手帕和图漂亮的奇珍花草。甚至到了最后,她的身世也成了被大力诟病的对象,毕竟其他五人皆是家世一般的普通人,只有她是五大宗本宗的弟子,而且还是族长的女儿。凡人都钟爱草芥逆袭的故事,因此对楼鱼便更加不屑一顾。
这种言论不知道是怎么兴起的,源头太杂无从考证,只知道莫名其妙的,一夜间就突然甚嚣尘上起来。所以说人真是神奇,分明只有一张脸,爱和恨却都长在上面,且转换自如,昨日还夸,今天就能翻脸不认人了,明明这群人中,没一个是和楼鱼有关系的,甚至见都没见过她。
虽然说修士极少管、也不屑于管凡人的事,但虫子一直在耳边叫也是会为难的,又不能一巴掌全打死,这样想想就更憋屈得慌。
“还不如做邪修一剑全捅死得了,多痛快!”
性子最暴躁的药王黟听说了这件事后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踩着椅子大骂了一通,反倒是当事人依旧平和。
“生那么大气做什么。他们无论是编排诋毁骂我该下地狱,还是赞美推崇把我送上神坛,我依然是我,我依然在这儿,不会有任何改变。”楼鱼淡然,“而且他们总会死,死了就不会开口说话了。”
“……要不是我了解你我还以为你说这句话是要大杀四方呢。”
“怎么可能。”喜青阳在旁边同样气得郁结,“小鱼性子最好了。”
“我性子好?”楼鱼却笑,“那你挺瞎。”
“?怎么还骂我?我帮你说话呢。”
楼鱼自认为性子其实不好,她只是不爱说话,所以省去了很多情绪的直接传输,让别人误以为她是个温和的人。
虽然主观上楼鱼不想管,但要命的是,随着凡人七嘴八舌的造谣中伤,似乎修仙界的人都对她有了误解,就连鳞湾,也有不少人对着她少族长的位置蠢蠢欲动,认为她德不配位,好像她不是通过试炼坐上的少族长而是通过血脉轻而易举地拿到的一样。
后来,鳞湾爆发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夺位之争,目标是楼鱼的母亲,夺位的是楼鱼的父亲。鳞湾女子虽多,但并没有一定要让女子当族长的传统,谁能胜任谁就可以坐到那个位置上,只是最近几任族长恰巧都是女子,这让误以为鳞湾女子本弱想压过她们一头赚一个族长当当的上门女婿父亲非常不高兴。
然后,这位父亲就被楼鱼一剑毙命了。
此事一出,震惊修仙界,连凡人都听说了这件事,害怕地闭紧嘴,不敢再多议论楼鱼半句。
然而与外界盛传的「楼鱼无情无义」不同,事实上,楼鱼从小到大,压根就没见过所谓的父亲几面,因为楼鱼一降生,她母亲就做了族长,气得父亲离家出走,要夺位了才色厉内荏地滚了回来。
所以“父亲”对楼鱼来说就是个名号,杀了就杀了,和杀其他反叛者没什么区别。不过药王黟他们倒是觉得“无情无义”的名声打出去了也不错,起码不会再有人叽叽歪歪地瞎编排了。
褚褐是知道这件事的,仅指「楼鱼是个无情无义的人」的这件事,他父母留下的书里寥寥记过两笔,他一直当作故事来看的,谁承想今天碰上真人了。
但这事久远,现在的凡人基本上都不知道这件事了,所以为什么父母的书上还会记载这些东西,这让褚褐对父母的身份愈发怀疑了。
“前辈。”他拱手行礼,“请指教。”
“规则清楚了?你接我一招不出斗武场就判赢。当然,有本事的话你也可以让我出斗武场,也算作你赢。”
“清楚了。”
“那好,出剑吧。”
落九天从剑匣侧口挥出,带起一阵风来,楼鱼也做出了拔剑的动作,褚褐屏气凝神,注视着楼鱼的手,很想知道作为首席的对方会用什么样的剑。
一道锐利的剑鸣响起,似龙啸虎吟,气势十足,褚褐更紧绷了,剑光过后,楼鱼的剑完完整整展现在他面前——
一把很普通的剑。
真的很普通,连剑身上的花纹都寥寥,更别提剑穗什么的了。
“你别误会,这就是我的本命剑。”以前出现过两者切磋时对方看见她出剑大破防的情况,原因是觉得楼鱼不够尊重他,居然拿一把普通的剑来和他对打,所以后来她再和别人对剑切磋时只能多句嘴解释一下。
“你先出。”
虽然定的是接住首席的一招,不过也不能一上来就把人掀下去,好歹要给对方一点展示的机会。
褚褐知道自己胜算渺茫,不止是因为修为的差异,只一点就够了,他根本不是剑修,不精通于用剑,修仙界也不是拿剑做武器的就是剑修,还有可能是为了防身,只有在修士称剑为本命剑的情况下,才能基本断定对方是剑修。他就属于拿剑防身的情况,最擅长的也只不过是把剑举起来,然后劈下去,因为他还算有几分力气,所以仅是这单薄的一招也能够用上几次,但这次面对的是真正的剑修,拼力气……应该没什么胜算。
不管了,有没有胜算也得先拼了再说。
褚褐咬牙,挥剑挥的呼呼作响,借惯性力上加力直接劈了上去——
被很轻松地格挡住了。
下面观战的人发出一小阵惊呼声:
“还以为好歹能割裂衣角呢。”
“楼少族长力气这么大吗?”
也有剑修解释:“在剑道上不是谁力气大谁就能压过对方,除非这两人是同修为的。比起力气,灵力才是王道。”
“诶,青遮兄。”屈兴平虽不修剑,但也知道力气在剑道切磋里不占什么太大的优势,“我记得褚兄不修剑道吧?你不担心?”
“他应该还没蠢到妄想拿剑来抵抗楼鱼的程度。”
青遮抬眼望着被投影出来的画面,目光紧随着褚褐的身影而动。
“就看他到底怎么想的了。”
锵!
楼鱼手里的剑挡下褚褐,灵力附着上来学着他刚刚借力打力那样也来了个借力打力,直接将他震飞了出去,幸好他挥剑插进地面增加阻力停了下来,才没被完全掀飞出去。
“你力气不错,但是灵力太低。”
楼鱼毫不客气地点评。
“而且招式太烂,对剑的熟悉度也不够,你师父怎么教你的?”
“抱歉,前辈,我没师父,而且,我拿到剑的时日还不足一个月,所以……”
“你没练过剑?”楼鱼打断了他。
“没有。”
呼,看来是她想当然了。
楼鱼从水镜里看到他用剑,而且用的还是宽剑,很感兴趣,所以才想来试试他的。
“那就把剑收起来吧,用剑,你挡不下我的一招。”
褚褐甩了甩隐隐作麻的手,杵着剑站起来,凌乱了的马尾贴在他脸颊戳在他后颈,虽狼狈眼睛却亮闪得很。
“前辈,我觉得可以。再试试吧。”
“嚯,够狂啊这小子。”喜青阳倚着靠背,“连我们都不敢说能用剑挡得下小鱼的一招。”
“有意思。”风满楼难得没去睡觉,反倒是跑到最前面当起观战的人来,“我有点好奇他是怎么觉得可以的了。”
“随你。”劝不动就不劝了,楼鱼抬起剑,示意道,“继续。”
褚褐握紧剑,再一次用那唯一会的招式,劈头盖脸砍了下来。
一模一样的剑招。
楼鱼皱眉。
对自己就算再自信也不能盲目成这样。
“冥顽不灵。”
褚褐再次被震飞了出去。
紧接着爬起来,举剑,又是一模一样的砍法。
然后又被震飞出去。
“他在干嘛?”
“谁知道?”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屈兴平也是一脸懵,“青遮兄,褚兄在想什么呢?青遮兄?青遮兄?”
青遮眼下没功夫理他,他注视着画面里褚褐的左手,每次靠近楼鱼时他的左手都会浮现出一层很微弱的灵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也的确存在在那儿,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想做什么?
青遮在心里猜测着几个可能性,又被他一一否决掉了。本来他还想塞给褚褐几张自己画的符来着,谁知道抽签第一个就抽中了他,连符都没来得及塞。
“你难道想一直硬抗下去?”在又一次震飞褚褐后,楼鱼加大了灵力的输出,“很抱歉,如果是想以这样的皮肉之力侥幸通关,那很抱歉,到此为止了。”
被无数次震飞震得五脏六腑都疼得要命的褚褐擦了擦嘴角的血,闻言居然还笑了笑。
“是的,前辈,到此为止了。”
“什……”
楼鱼挥剑的动作一顿,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前辈,抱歉。”
褚褐左手捏诀冲向地面,阵法最后一笔终于完成,整个水镜斗武场开始颤动,地面崩开无数裂纹,微弱的红光不断闪现。
风满楼一下子站了起来,“罗刹印?又一次?糟了!斗武场要塌!”
青遮也认了出来。
罗刹印?我明明只在他面前演示过一次。
青遮微眯起眼睛。
还真是让人嫉妒的天赋。
斗武场开始碎裂坍塌,水镜碎片一片片掉落下来,周围人一片混乱,青遮身处其中,却自若依旧,甚至还露出一个有些冷的笑。
不愧是我选中的容器。希望你之后,也不要让我失望啊。
斗武场是由水镜组成的,看似是变换术但实际上是一个阵法,也只有风满楼才能布出来。凡是阵法皆需阵眼,褚褐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借助过目不忘的记忆将脑海里的罗刹阵复刻出来,每一次持剑砍上去时左手只动用一丁点灵力在楼鱼身上布阵,就是怕她会察觉,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灵力重叠,成功将斗武场的阵眼转移到了楼鱼身上。
阵眼缺失,坍塌是迟早的事,又因为是褚褐施的阵法,作为被转移的阵眼楼鱼便不能动弹,所以,她掉下去也是迟早的事。
“前辈,你出斗武场了。”
崩裂声中,褚褐咳出一口血,气息奄奄笑容却耀眼,甚至有些恶劣。
“我赢了。”
第34章 双生魇
轰!
斗武场完全碎裂,碎片崩飞,底下人惊慌失措,屈兴平也难得皱脸,后撤一步开启了防护法宝。
“青兄,过来我这边躲躲。”
青遮瞥他一眼,“不用,掉不到我们这里。”
风满楼从云台一跃而下停在半空,一手解开楼鱼身上的阵眼,另一只手即符成阵,停住了哗啦哗啦往下掉的水镜碎片。
“真是……”风满楼都气笑了,原本怀着的看戏心思此刻荡然无存,“应该说不愧是同行者吗,怎么全都不按常理出牌。”
楼鱼能动后立刻悬空远离了斗武场,方便风满楼结阵恢复。
至于褚褐,他甩出一连串风符制造出旋风,冲缓了下坠的速度,也算是平安落了地。
“褚兄。”屈兴平感叹,“你厉害啊,复杂阵法说学就学,说用就用,而且你胆子真够大的,楼鱼的第二重幻境就是因为青遮兄的阵法才坍塌的,你倒好,又在她面前用了一遍,你也不怕她记恨。”
“咳咳。”褚褐慌忙擦干净脸上的尘土血迹后才敢把头抬起来,“楼鱼前辈看着冷了些,但应该不至于记恨我。”
“这可难说,你弄出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屈兴平以扇遮面,朝左右方向看了看,“他们现在对你可感兴趣了,毕竟当初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阵法把他们集体淘汰出了鳞湾幻境,他们正憋着火呢。”
“褚褐现在是第一个通关的人,他们不敢。”青遮俯身,指尖点在他耳侧,淡声,“这里没擦干净。”
“哦哦。”褚褐红了脸,朝着那方向使劲搓了搓。
“还有。”
褚褐又用力搓了搓。
“算了算了,我来吧。”屈兴平看不下去了,就一抹血,皮都搓红了还没擦干净。
“不用。”青遮率先伸手替他抹掉了,“可以了。”
那你刚刚指出来的时候就帮忙擦掉不就好了?
屈兴平看不懂。
「主角,你的脸……我都不想说什么了」
「哎呦喂怎么能红成这样」
「一次两次还成,这都第多少次了,怎么棕棕还是这个死德行(怒拍桌子)给老娘支棱起来啊!你在我这可是攻位!」
「没人夸夸刚刚青青帮棕棕擦脸那一幕嘛,好好磕嘿嘿」
「前面的,一看你就太肤浅,难道不是青青明明有些洁癖不喜欢碰血但一看到屈兴平要上手碰棕棕所以下意识地先出手挡下了他更好磕吗?」
「哦哦哦原来还有这种磕法!弟子受教了!」
不,其实那只是因为他不喜欢别人碰他东西,和情情爱爱倒没什么关系。
不过。
青遮扫了一眼褚褐红透的耳朵,心想,弹幕有的地方说的也没错,怎么都到现在了碰他还能脸红成这样。
青遮不太喜欢,好像褚褐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一样,炉鼎的身份让他对这种事情很敏感,不过一想到以后褚褐的身体就归自己了,那股不喜欢的情绪也就压了下去。
反正迟早会死嘛。
“这位道友。”几人过来朝他行了一礼,“不知你刚刚所施阵法出自何门何派,我们似乎都从未见过,求知之心旺盛,所以特来打扰询问。”
“噢,那个是……”
“抱歉,无可奉告。”青遮截住了他的话。
前来询问的人面面相觑,有脾气爆的直接开口辱骂,称为首之人是某某门派的宗主之子,开金口询问是给他们面子,不要不知好歹。
“啊呀,那的确是好大的面子哦。”屈兴平特地换了把扇子,放在手里把玩着,“只不过这门派我怎么在我家从来没听说过啊。”
“你!”
“诶别惹他别惹他。”有人拉住了先前口出恶言的人,低声,“看他的扇子,上面有家纹,他是不周山屈家的人。”
那人定睛一看,也认了出来,脸都白了三分,被后面的朋友扯着衣服灰溜溜滚了。
“这种人,拿身份压压就好了。”屈兴平又把扇子换了回来。
褚褐:“多谢屈公子解围了。”
“嗐,没什么,褚兄你也多长点心眼,我刚刚还以为你打算将阵法托盘而出呢,幸好青遮兄拦下了你。”
“那位道友说话还挺礼貌分寸的,我还以为他真是为了讨教。”
“怎么可能啊,他们要么是认出了你的阵法就是鳞湾秘境里的阵法前来找你算账,要么就是眼馋嫉妒你随随便便施一个阵就能过关,想偷学点皮毛罢了。不过。”
屈兴平看向青遮。
“我也有点好奇了,你这阵法究竟是从哪里学的,我自诩对符篆阵法也算精通,但也从没见过这么诡谲的阵法。”
“书里看到的。”
这就是不想多说的意思了,屈兴平听懂了,极有眼力见的转移了话题。
斗武场上的一对一选拔还在继续,可能是从褚褐做出的破坏行为里得到了灵感,接下来抽签上去的人几乎都是瞄着破坏场地去的,不过他们的修为普遍低微,都没能做成。
屈兴平惯会享受,他从镯子里掏出桌椅,请青遮褚褐两人坐下,甚至还拎出个茶壶来泡茶,一边泡一边跟他们介绍六位首席。
“刚刚和褚兄你对打的楼鱼,是鳞湾的少族长,年轻一代里的剑道第一,本命剑看似普通却不输任何神兵利刃,名字也特别,叫权倾天。”
“现在上场的是八岐宫的小宫主药王黟,他是公认的不好惹,睚眦必报,一点就炸,修丹道,武器虽然看上去是根棍子,但实际上那是捣药杵,就是别在他面前明说,他会发疯。”
“这位是空星楼的少阁主命明知,空星楼我其实不是很了解,一帮子整天嘴上挂着‘这不可说那也不可说’的谜语人,而且修行之道是除了他们能修其他人都修不了的天道。”
青遮跟褚褐头抬起来了,齐刷刷看向他。
“不是平日里所说的那个天道。”屈兴平解释,“他们认为空星楼中人能够占星预测,推算天命,所以才自称入的是天道,事实上,没有人了解天道究竟是个什么道,他们自己也整天‘不可说不可说’的。”
“他是风满楼,不周山下一任宗主,修逍遥道,性子也的确够逍遥。他的武器取决于今天穿了什么衣服,穿白的就撕下一条白布条当武器用,穿黑的就用黑布条,红的红布条,随取随用,碎了也不心疼。”
“这位叫喜青阳,喜忧谷下一任谷主,双谷主之一,他还有个孪生哥哥,叫忧思邈,不过到现在还没出场过。这两个人虽然是双子,但性子差异很大,还是很容易能辨认出来的。两人都修有情道。一般来说,如果你要和喜青阳打,就一定要先控制住忧思邈,这两人分开没什么,合在一起简直是天下无敌,因为他们修炼的功法相合,对彼此又熟悉,简直是难缠中的难缠。”
一个一个人伴着屈兴平的讲解声从斗武场上被掀下去,能留下来的寥寥无几,眼看着人越来越少,药王黟急了。
“怎么还没找到作乱的人?喂,你们有用心在找吗?”
“只上过一次斗武场的人闭嘴吧。”喜青阳没好气。
“哼,那群家伙都太弱,我提不起兴趣和他们打。”药王黟翘个二郎腿,“就第一个,那个叫褚褐的还有点意思,早知道就我上了,要是我来,肯定不会给他施那个什么罗刹印的机会。”
“话说,风满楼,不是事先说好要先检查那两个人吗?”命明知目光飘到青遮跟褚褐身上,“怎么第一个抽中褚褐后你就放弃了?”
不提还好,一提风满楼就叹气,“你放过我们不周山的水镜吧,修好很麻烦的。”
药王黟也凑了过来,“诶,风满楼,你不是说那罗刹印是你们不周山的禁术吗?他怎么会的?”
风满楼先是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忧思邈的方向,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大荒西楼当年出过一场很大的火灾,很多书都失传了,没准是他捡到了也说不定。”
药王黟狐疑:“你确定你不是在哄骗我?这原因也太敷衍了!”
“当年那场火还有你们八岐宫的功劳呢,你难道不知道?”
药王黟噎住了,“谁、谁说我不知道了!我当然知道!”
哦。他不知道。
在场的人多了解他,从他这反应都能看出来。
“小鱼回来了。”风满楼收回这场比试人的名字碎片,“该抽下一位了。”
剩下为数不多的碎片在他手心里极速旋转,然后撞出一枚碎片。
“下一位是——”
碎片翻过面,投射出上面的名字。
“青遮。”
来了!
药王黟振奋起来,“这个归我!这个归我!你们别跟我抢!”
“这位,还是我来吧。”
其他几人都有些震惊地看向说话者,连楼鱼都看了过去。
“忧思邈,你要去?”
“嗯。”
“喂。”风满楼压低声音,“你不会是想……”
“嗯。”
“……我还以为你已经放下那个执念了。”风满楼悄悄瞥了一眼喜青阳,“你会不会太杞人忧天了?再说了,就算……那什么发生了,喜青阳说不定会没事。”
“你自己信?”
“好吧,不信。”风满楼道,“反正你当初来询问我的时候我的答案很明确,你想要的那种符篆我做不了,既然我没办法帮你,你托希望于其他人也正常,不过,那位叫青遮的虽然会罗刹印,但并不能代表他就会你想要的「双生魇」啊,而且,他要是就是这次心魔事件的始作俑者该怎么办?”
“那不就更方便了。”忧思邈意味深长,“我会好好送他走的。”
行吧行吧。反正是忧思邈的执念,和我又没有关系。
风满楼耸肩。
前面从未出战过的忧思邈吸引了大批人的注意,深知青遮只是个凡人的褚褐手都僵了。
“没关系。”屈兴平试图安慰他,“青遮兄会的偏门阵法符篆那么多,肯定能过的。”
我并不是担心这个。
褚褐苦笑。
他无条件相信青遮的本事,只是害怕对方会察觉出来青遮的凡人身份
“你好,在下忧思邈。”
“青遮。”
“规则是否清楚?”
“清楚。”
“好,那么。”忧思邈伸手,“开始吧。”
第35章 双生宴
青遮完全没想到会对上忧思邈,毕竟经过屈兴平浅显的一番讲解后,他大致对那六位的性格有了些判断,所以他原以为自己会对上的应该是药王黟。
如果是药王黟的话,他还有些手段赢过去而不被察觉到不对劲,但忧思邈就……
青遮不禁皱眉。
再加上,前面忧思邈根本没有出过手,他连这位神秘莫测的少谷主擅长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在对方喊完“开始”后,他先甩出了提前画好的符探探虚实。
“糟了。”屈兴平脸上的笑下去一半。
“怎么了?”褚褐现在正处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紧张状态里,听见屈兴平这句话,差点就要去拔剑。
“哎哟我的错我的错。”屈兴平头疼地拍着额头,“我本来以为青遮兄不会对上忧喜双谷主的,在我的判断里要么是药王黟要么是风满楼,所以就没怎么提关于双谷主的事情,对上这两位最忌讳打消耗战,就应该速战速决,越拖越麻烦。”
“为什么?”
“这两人修有情道,在如今的修真界本就不多见,再加上他们身处和人类来往最为亲密的喜忧谷,所以他们最擅长的术法就是调动情绪一类的,褚兄你也知道,修道之人最忌讳情绪不稳定,容易产生心魔,一旦拉长战线,你就等着心绪紊乱经脉逆行吧。”
斗武场上的青遮也发现了这一点,掷出去的符被对方一掌震碎,那掌风裹挟着灵力扑面而来,因为不强劲他便没躲,谁知打到他身上后,他心里本来平稳的思绪突然烦躁起来。
不对劲。
他立刻和忧思邈拉开距离,默念清心诀稳定心神,顺便算了算怀里符篆的数量,心神流转间快速拟定出几种不近身的打法来。
但还是吃亏。
忧思邈速度很快,近乎是闪现到他面前,然后一掌送出,青遮连符都来不及掏,只能凭空画符抵挡下来,两方灵力还是触碰到了,先前那股子烦躁劲儿被瞬间放大,直冲脑壳。
不行,只要我用符篆就避免不了和他正面刚。
青遮被那掌力度直接掀到斗武场边缘,差点出界。
符篆本就是一门需要近距离接触才能发挥最强效用的功法,期间双方灵力势必会有触碰,只要灵力触碰他的情绪就会被对方影响,再加上修为的巨大差异,这完全就是死局。
而且这人从出手开始,只用过一招,那就是掌,并且看这趋势,似乎也打算一直用掌,完全就是把「你不值得我上心」写在了脸上。
这种心态应该能利用。
青遮摩挲着手指。
“即符?”忧思邈收回掌,“你天赋不错,很适合不周山。”
“谢了,不过我对不周山不感兴趣。”
青遮手一挥,将怀里事先画好的纸符全都撒了出来,不同性质、不同种类的符篆在他的操纵下,居然逐渐成型了阵法。
“有点意思啊。”
云台上的风满楼看得兴致盎然。
能把性质、种类都不同的符混合在一起结阵,这天赋已经不是能用“不错”来形容的了,因为一旦绘阵者技术不佳,符阵很有可能炸,而且是连环炸。
但看青遮的熟练程度,应该不是第一次用了,倒是不会出现炸的情况。
“百纳灵符阵?”喜青阳带着点不确定的语气,“风满楼,这不是不周山专属吗?”
“对啊。”
“「对」……还「啊」?”喜青阳错愕,“不是,他为什么会你们不周山的专属阵法啊?”
“我哪知道。”风满楼翘着二郎腿,“他连罗刹印都会,会百纳灵符阵又有什么好稀奇的?不过要是我们几个和他打,说不定真会被他唬到,只可惜这孩子命不好,碰上你哥了。”
“百纳灵符阵?”
忧思邈也认了出来,当年的五大宗招生试炼上,他和一个来自不周山的弟子对上的时候,对方用的也是百纳灵符阵,那一场整整打了两个时辰,最后他险胜,黑着脸下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研究快把他血都给拖吐出来的百纳灵符阵。
真可惜,要是对上的是别人,哪怕是喜青阳,说不定都能赢下试炼了。
忧思邈撤后一步,瞄着符阵间的缝隙闪身进去,几下功夫就到了青遮面前。
“这阵对我无用。”
青遮却勾唇一笑,“总算等你进来了。”
什……
青遮合上的手松开,冷酷:“爆。”
轰!
失去灵力控制的百纳灵符阵爆了,而且是连环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天呐,我头一次看你哥吃瘪诶。”风满楼笑得一个仰倒,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估计又要气得脸黑了,以前那次招生试炼,他也是这样,被不周山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弟子用百纳灵符阵从白天一直拖到晚上,下场的时候脸黑的跟要杀人一样,吓得人家小弟子都不敢过来道歉。”
喜青阳倒不是维护忧思邈,只是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就算灵符阵炸了,忧思邈也不可能输,“他们俩的修为差异可不是一个炸了的灵符阵就能弥补的。”
喜青阳说得没错,身处灵符阵中心的青遮也知道,所以,要想速战速决只能趁现在了。
青遮双手起符甩出,用的都是威力强大的禁术符咒,有百纳灵符阵做掩护,对方不会察觉出来他用了什么。
“你真的很聪明,很适合修道。”
一只手突然从青遮背后伸过来,钳住了他的手,打断了他的即符。
不好!
青遮神色一凌,回身一脚踢开然后迅速后撤,被触碰到的手下意识地背在身后,不自觉颤了颤。
忧思邈愣住了。
不是因为被那一脚正好踢到了脸,而是刚刚抓到的手腕,那上面的脉象明显显示是——
“你……是炉鼎?”
果然发现了。
青遮眼神冷起来,如果对方敢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的话,他不介意拼着体内的两枚内丹跟他同归于尽。
“有意思。”
忧思邈笑了,嘴角上扬的弧度意味不明。
“太有意思了。”
他伸出手,起风挥散了灵符阵爆炸后的纸屑余烬。
“小羊,下来!”
不常喊的的称呼以及莫名高昂的语调震得云台上的人俱是一惊。
命明知:“小青阳,你惹你哥生气了?”
“你瞎?”喜青阳站起身,按了按都快看麻的脖子,“他那是兴奋。”
命明知:“……你哥成天挺着一张死人脸,除了你谁能看出来他什么情绪啊!”
“你不是算命的吗?”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算命的……好,就算我是算命的,我又不能算情绪,你也太难为我了。”
“喜青阳。”这重试炼是风满楼管,此时他不想出声都不行,“你哥叫你下去干什么?”
“我又不是忧思邈肚子里的蛔虫,我哪知道。”喜青阳露齿一笑,笑得风满楼心慌,“别担心啊,总归不会把你的水镜斗武场又炸了的。”
“诶等等,你这么说我反而不放心了,诶!诶!”
喜青阳已经闪身下去,回答不了他了,风满楼捂住怦怦怦乱跳的心脏,总感觉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忧思邈,叫我做什么?”
“想玩吗?”忧思邈看他,语调难得一见有了起伏。
“喂喂喂,别用这种逗小狗一样的语气和我说话啊。”
双生子的情绪真的很容易互相传染,也或许只有忧喜这对兄弟是这样,喜青阳没遇到其他双生子,不清楚,也懒得去考究验证,反正也无所谓,重要的是,他们俩能做到就行了。
“怎么玩啊?”喜青阳语气欢快。
“过来。”
忧思邈摁着喜青阳的后颈,视线滑向不远处的青遮。
“逼他死。”
即使是喜青阳也吓了一跳。
“哥?你确实?”
“我确定。不逼他死,我想知道的东西就不会出来。”
喜青阳懂了:“他有问题?”
“问题不小。你尽管闹,狗绳子在我手里,我拉得住你。”忧思邈就摁着他弟脖子的动作,推了他一把,“去玩吧。”
“都说了别用这种奇怪的字眼喊我!”
喜青阳冲过来,朝着青遮脸上反身一个鞭腿,虽然被半途挡了下来,不过也把人震退了好几步。
“反应挺快啊。”
喜青阳借着反身的惯性又一鞭腿上去,这次打到了。
“你们违反规则了吧。”青遮脸色阴沉,不在意地擦擦脸。
为什么会突然换人?是因为察觉到他炉鼎的身份要灭口?不对,炉鼎这事太小了不至于,而且大庭广众对方贵为喜忧谷少谷主应该也做不出这档子事,那为何……
等等。
青遮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啊,炉鼎。炉鼎不能修炼,他却能使用灵力,施展阵法符咒,八岐宫的幻境试炼里又有未能结丹择道之人也能提炼出心魔的先例,所以,他们是怀疑到我身上了,认为我和心魔一事有关系?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喜青阳勾手,“劝你乖乖伏诛,省得麻烦。”
「伏诛」一词勾起了青遮不太妙的前世记忆,那些令人反胃的片段闪过脑海,攥紧了他的呼吸,喉咙里仿佛又涌上来熟悉的血腥气,呛得他几欲呕吐。
青遮完全冷了脸,催命似的调动丹田里两枚内丹的灵力,其中那枚来自乔巧的内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了下去。
“那就看看谁会先伏诛!”
轰!
几乎是一瞬间,无数符篆阵法凭空出现,代表高危的血红和不祥的青色两种光芒大盛,包围住了喜青阳,过载的灵力直接撑爆了水镜的投影。
“卧槽!”
风满楼“咣当”一声站起来,难得爆了粗口。
“御虚符、战神瘴、修皇罗星阵、佛步印……”风满楼念贯口似的快速分辨着斗武场上的符箓阵法,“他怎么会那么多大荒西楼的禁术?!大荒西楼的书不是只被……”忧思邈拿走了一部分吗?!
慢着!不止是忧思邈!
风满楼霍然看向药王黟。
还有八岐宫。甚至八岐宫搜罗去了大半。
青遮是八岐宫的?
“你看我做什么?”药王黟觉得莫名其妙,“又不是我把你心爱的水镜搞成现在这个鬼样子的。”
哦,看来不是。
风满楼把目光收回来。
药王黟虽躁,但意外地对自己门派里的事情相当细心,这位叫青遮的容貌出挑,若是八岐宫弟子药王黟不可能不知道。
“血红和青色是所有阵法里高危的代表颜色。”楼鱼道,“风满楼,我记得,哪怕是在不周山,此类阵法也是严禁元婴以下弟子修习的。”
“这么严重?”药王黟鼓着眼睛,“那我们下去帮忙?”
“不用,有忧思邈在呢。”风满楼坐了下来,手指敲着腿,“应该没问题。”
也确实没问题。
虽然青遮施展出来的阵法符篆皆是禁术,但修为是横亘在两人间的天堑,甚至都没能坚持到一刻钟。
“呼,好险好险。”喜青阳躲在忧思邈身后,避过了大部分的符阵冲击,“要是你修为能达到结丹以上,说不定真能伤到我呢。”
“咳咳。”
青遮脱力跪在了地上,体内也只剩下了一枚内丹,狼狈不堪。
“不用害怕。”忧思邈抬起手放在他天灵盖处,灵力缠绕其上,“这只是检查心魔的一种手段。”
青遮捂住胸口,感受着那里各种情绪的拉扯,被牵连出来的杀意止不住地翻涌。
他冷笑,“少谷主这是打算严刑逼供?”
忧思邈顿了顿,“不算。如果你能撑下来就不算。”
他加大了灵力输出,更多的情绪冲撞着青遮,他跪在地上,头一次发现不止恨太多忧太多会想吐,喜太多乐太多人也是会作呕的。
太多了。太满了。
青遮捂住痉挛的喉咙。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普通的炉鼎的话,他反倒就不怕了,可他偏偏体内有一枚炉鼎不该有的内丹,要是真被牵出来心魔就麻烦了。
既然这样,那干脆——
他抬头看了看最上方的护法大阵,咬牙。
“少谷主,你这样太慢了。”青遮嗓音嘶哑,“还是我来帮帮你吧!”
他一掌拍向丹田,最后一枚内丹被催动,灵力倾巢而出,眨眼间以内丹为阵眼结阵成功!忧思邈施加在他身上的灵力瞬间冲向天空撞向护法大阵化成金色的光四散,落到了下面每个人的身上。
“嘶。”屈兴平捂住胸口,“奇怪,怎么突然有点……”
话还未说完,他便跪在了地上。
“屈公子?你怎么了?”褚褐连忙来扶他。
周围一个个修士都跪了下去,严重的甚至身上泛起了黑气,只有褚褐一人,茫然无措地站在他们当中,半点反应未有。
叮铃!
叮铃叮铃叮铃!
命明知手腕上的铃铛疯狂震动,云台上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怎么了?命明知,你的铃铛……”
命明知低声:“糟了!”
咚!
熟悉的钟声让风满楼猛地抬头,紧接着,更多的钟声接连不断地响起,不周山一百零八座检验心魔的钟一座接着一座,钟声回荡,响彻云霄。
“卧……槽……”
第二句脏话。风满楼已经无话可说了。
斗武场上,忧思邈厉声:“小羊!把眼睛闭上!”
一道缠绕在忧思邈和喜青阳脖子上的红色丝线在金色的光雨中显形,若隐若现,不过喜青阳及时闭上了眼,并未察觉。
“少谷主。”
青遮踉跄着站起来,在漫天金雨里朝着他笑。
“看,这样每个人都能检测到,是不是快多了?”
第36章 姑洗塔
“哈。很好。哈!”
风满楼来回踱着步,咬牙切齿。
喜青阳眼睛跟着他来回转:“风满楼,你能别走了吗?你走得我头晕。”
“你还头晕?”风满楼停下,气笑了——哇,他今天真的是破戒了,不仅骂了脏话,还把逍遥道忌讳的过喜过悲过怒过忧过思过恐过惊通通犯了一遍——“我才应该头晕好吧?!我就应该在忧思邈叫你的时候把你拦下来,诶是谁跟我说的不会有事的?”
喜青阳嘟囔:“我说的不会有事是指不会把你的水镜斗武场给炸了。”
风满楼崩溃:“你还不如把我的水镜斗武场给炸了呢!”
把不周山一百零八座检验心魔用的皆空钟震响了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拜托风满楼,又不是我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你怎么不去骂忧思邈?”
风满楼高声:“废话!我敢吗!”
“行了,你们两个。”拿松心铃净化完底下人情绪的命明知上来了,“有时间吵还不如好好想想,这个人——”
他指向出事后第一时间被强制性戴了束缚手环、嘴上贴了禁言符的青遮。
“该怎么办啊。”
药王黟率先道:“砍了,扔出去。”
“我把你扔出去。”风满楼翻白眼——反正前面都已经破功发过火了,现在再刻薄一点也无所谓了,“出了这么大事你的处理方法就这么草率?”
“草率但爽。”药王黟二郎腿一翘,“这小子挑翻的是你的场子,你难道不生气?”
“生过了,再生也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风满楼觉得自己不能再生气了,否则他就要因为犯下的忌讳太多导致道心不稳生出心魔来了。他长舒一口气,试图调整情绪,然后转向忧思邈那边,“你来决定吧,毕竟是你挑的人。”
忧思邈摸着脖子,那里先前在光雨里显形的红线已经消失不见了,“命明知,你再测一遍。”
“你都没能用法术检测出来,你指望我?”
“用你的铃铛测。”
命明知的铃铛和不周山一百零八座皆空钟都是一个材料做出来的,也有检验心魔的作用。
“行吧,我试试。”
命明知垂下松心铃,输进灵力,在青遮面前一晃——
没反应。
青遮没有产生心魔。
“抱歉。”忧思邈挥手解开了他的禁言符和束缚手环,“是我想当然了。”
“诶,忧思邈你怎么给解开了。”喜青阳急了,“他没产生心魔不代表他和八岐宫幻境里的心魔事情没有关系啊,当初水镜里就他和那个叫褚褐的房间被上了屏蔽符,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没有心魔反应我们不能私自把他扣下。至于屏蔽符,我相信你会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六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青遮,极具压迫感,为首的忧思邈手依旧搭在喉结处,望过来的眼神晦暗不明。
这个人并没有挑明我是炉鼎,为什么?
先前被刻意挑起的情绪平缓了下去,被杀意怒火包裹着的大脑总算可以冷却下来想些别的事情了。
青遮注意到了忧思邈的动作,也很顺利地联想到了刚刚在一团混乱中浮光掠影看到的那一抹红线。
对方特地出声让自己的弟弟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应该是怕喜青阳发现不对劲,而且那光雨不是可以动荡人心进而牵引出心魔吗?难道说那红线和心魔有关?而他是想拿炉鼎一事威胁我让我闭嘴不得提红线一事?
青遮各种猜测和想法在脑子里流转,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确有人来过我的房间,但贴没贴屏蔽符我不知道,而且那不是心魔吗?所以我就反手给杀了。”
迟迟没等到下半句的喜青阳:“这就没了?”
“没了。”青遮甚至还反问,“如果不是心魔的话,我怎么过的关?”
喜青阳噎住了,总不能说他们看不见贴了屏蔽符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为了查清来龙去脉才故意放他们过关的吧?
“风满楼。”忧思邈的手终于放下来了,“让他过了吧。”
“行吧。”风满楼将水镜的投影效果恢复,扩音传讯广而告之青遮通过了测试。
虽然赛程后半段投影毁坏底下人没看见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落到自己身上莫名其妙的光雨是真真切切,他们又不敢和五大宗的首席叫嚣,所以只能把火发到青遮身上,声称后半段没有看见,有失公允,不能给青遮过关的资格。
“你这意思是,我们会包庇他咯。”风满楼笑眯眯地看着提出异议的那个人,他一下子就蔫了,嗫嚅着不敢、不敢。
也有几个人是真的莽,直截了当地质问凭什么青遮破坏了规矩也能通关,他明明从斗武场上掉了下来。
哦,那个呀。
风满楼挠挠脸。
这锅他得背,因为是他甩出去的绸带把青遮拽到了云台上。没有投影,底下的人只能看见青遮掉出了斗武场,但看不见他当时腰上还被绑了绸带。
“规矩能者可破。”但风满楼肯定不能把真相讲出来,否则就要牵出一连串要解释的事情了,而且更重要的是,那伙人还没抓到呢,“你们要是能接下咱少谷主十成功力发出的一招,就算你掉出了斗武场,我们也要你。”
“十成?!”
“就那个叫青遮的吗?他那么厉害?以前没听说过他的名号啊。”
底下人议论纷纷,反对声也沉寂了下去,风满楼等人转头回到了座位上,忧思邈留了下来负责将青遮送回到地面。临出手时,他像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你刚刚在台上用到的符篆阵法,都是从哪里学到的?”
“看书。”
“噢。看书。”忧思邈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知道你的这些符篆阵法,都是禁术吗?”
“知道。”
“你知道?”忧思邈意外,“那你也知道,这些禁术是来自不周山的大荒西楼?”
不周山的大荒西楼?这禁术不是八岐宫的吗?
“看来这一点你不知道。”忧思邈抬起手,开始施法,“我若是记得没错,你说过你对不周山不感兴趣,但我劝你还是感感兴趣,你尚未结丹择道……哦,我差点忘了,你结不了丹,更择不了道。”
他没忘记青遮是个炉鼎的事,按理来说炉鼎是不能修炼的,他虽然不知道青遮是怎么做到的,但只要青遮体内没有心魔,他就不会管那么多。
“禁术之所以是禁术,就是因为一旦你开始修炼,就无法回头修炼其他法术,它们会对冲,尤其是会对尚未结丹择道的人产生很大的影响,虽然你不会结丹择道,但还是多考虑考虑不周山吧,你去五大宗其他四宗会适应不了。”
忧思邈很满意地看到青遮变了脸色,以为他是听了进去,重视了起来。
然而实际上青遮想的却是他把其中不少禁术教给了褚褐,不由担心了起来。
褚褐不会受到影响吧,要是结不了丹择不了道(我)该怎么办。
青遮紧锁眉头。
“另外。”忧思邈碰了碰脖子的位置,“我希望青遮道友能够对看见的事情守口如瓶,不要乱说。我相信你懂我的意思。”
隐秘的灵力压迫直接照头铺天盖地落了下来,虽然只持续了短短一个呼吸,但还是给了青遮现在弱如扶病的身体一个重击,导致他刚落地差点就摔到了地上。
“青遮。”褚褐及时扶住了他,“你没事吧?”
“伸手,让我靠一下。”
见到褚褐,青遮强撑的身体松懈了下来,身子一歪扶住了褚褐的胳膊。
软的。
褚褐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触感和温度。
好软,还有些凉。
褚褐探手去试他的灵脉,心中一惊,里面全空了。
“青遮,你灵力枯竭了。”
“没事,很正常。”两枚好不容易得来的内丹全交代在斗武场上了,灵力不枯竭才怪。
“我渡一些给你吧。”
“等等!不用!你……”
一股热流沿着褚褐和他接触的地方渗透进了皮肉,眨眼间流窜包裹住了整个身体。青遮呼吸一窒,整个人软在褚褐怀里,双腿无力地拖在地上。
“别、别渡了……”
青遮明显听见自己的声音带上了黏稠的湿意,一些敏感的部位开始发热发烫,甚至还带上了隐隐的麻意。
该死的炉鼎反应!
青遮咬舌强迫自己清醒,但没用,他甚至感觉后面开始……!!!
青遮颤着手,抓紧褚褐的衣襟,指甲深深掐进褚褐脖颈处的皮肉里,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你发什么呆呢!我让你停下来你听见没有!”
“青遮兄,你没事吧?”
远处的屈兴平看见他们在原地耗了那么久,欲走过来看看,青遮难得慌乱起来,屈兴平见闻广博不可能不知道炉鼎也不可能没见过炉鼎,要是被他发现的话……
“青遮没事。”
一只手把他摁进了怀里,挡住了他的视线,眼前一下子黑了下来。
“他只是不太舒服。”
褚褐偏过头,投过来的眼神晦涩阴沉。
屈兴平被他看得有点发毛,直直往后退,“好好好,我知道了。”
“他走了。”
等脚步声远离了,摁在他后颈的手拿开了。
“抱歉,青遮,摁疼了吗?”
青遮抬起头,只能看见褚褐转换迅速的有些委屈巴巴的眼睛,他甚至能想象到这人后面可能耷拉下来的尾巴。
“我不知道你会这么难受。”褚褐低下头,好让他那双装可怜的眼睛离青遮更近点,“对不起。”
这、个、家、伙。
青遮有种没地撒气的无力感,对方是出于好心才给他渡的灵力,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炉鼎,更不知道炉鼎对灵力敏感会有特别的反应,无缘无故发火似乎很不讲道理。
“我没事。”青遮很不爽地拍了下褚褐的手臂,示意他松开放在自己腰上的爪子。
“啊,真的没事吗?”褚褐装傻,“要不要我……嘶。”
青遮冷冷:“再不放开你手就没了。”
“哦。”
褚褐只能松开了手。
好奇怪。
他想。
他的心脏好像跳动的有点太快了。
“那个叫褚褐的,我们好像没有查验过他体内是不是有心魔。”
云台上,药王黟问。
“需不需要把他叫上来?”
“不用了。”命明知摇头,“我刚刚下去净化的时候看过了,就他一个没有受到忧思邈情绪法术的影响,他体内没有心魔。”
“一点都没受到影响?”药王黟好奇。
“一点都没有,他甚至还有余力帮我把人扶起来。”
“难得啊,心思纯正无杂念,适合修行的好苗子啊。”药王黟往后一倚,“所以,现在最有嫌疑的两个人都没查出来问题,是不是就证明那群人不混在报考弟子里?”
比试已经接近尾声,斗武场上的人一个个筛选下去,每一个回到云台的首席都摇摇头,“不是这个。”
命明知:“看来那群人应该是用什么方法跑了。”
风满楼:“不可能,他们不可能能穿过不周山护法大阵逃跑。”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还留在不周山。”忧思邈看向斗武场上最后一个人,“如果真是这样,招生试炼之后的事情我们可能就插不上手了。”
“没关系,有我在呢,跑不出不周山。”
“那好。”忧思邈起身,“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决定特殊名额的人选了,就按照之前说好的,每人一个名额,我和喜青阳共享。”
斗武场上最后一位弟子被掀下场的同时,昭示着试炼结束的钟也敲响了。
“试炼结束,凡是左手手背上灵力印记还存在者,即为通关。”
一道金光闪过,底下的人顿时消失了一大半。
“恭喜各位还留在场地的道友们。”
风满楼挥手,斗武场自动解体变回水镜飘到各位通过的修士脚边,载着他们上到了云台。
“在各位选择门派之前,还有一件事情,我相信大家应该很感兴趣,那就是前面提到的特殊名额。”风满楼加重了语气,“即进入姑洗塔的名额。”
众人短暂愣怔后,掀起一片哗然。
“我没听错吧?竟然是姑洗塔?”
“可是姑洗塔的名额开放不是一向放在同期大会吗?”
饶是见多识广的屈兴平也有些惊讶,“居然是姑洗塔的名额?”
褚褐:“姑洗塔是?”
“还记得我跟褚兄你说过的十年一次的同期大会吗?”
“记得。”
“同期大会是专门为通过招生试炼进入五大宗的新人修士们准备的,时间一般在招生试炼的一年后,五大宗之间互相比拼交流,决出来十个名额进入姑洗塔,据说姑洗塔里天材地宝、神兵利刃数不胜数,楼鱼的权倾天就是当年她在姑洗塔里获得的。”
有人提问:“前辈,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不用参加同期大会了?”
“是的,你们拿到的名额是直通姑洗塔的特殊名额,不用参加同期大会。”
众人的哗然声更大了。
“关于名额,我们六位首席代表五大宗各自拟定了人选,现在,由我来宣布。”
风满楼招手,将写好的水镜碎片唤出。
“他们分别是——”
“青遮。”
“褚褐。”
“额、青遮。”
“……褚褐。”
“……”
风满楼深吸口气,尝试微笑,但失败了。
“和青遮。”
第37章 门派轮
众人沉默了,良久,才有人举手颤颤巍巍地问:“那个……不是五个名额吗?”
我比你还想知道。
风满楼面上强笑,心里抓狂,略微偏过头和后面五个传音:
“不是,什么情况?”
“没经过商量就是会重复啊。”药王黟回他,“你也不想想,在一堆最高修为只有筑基的新人里面拔高个本身就是很困难的事情好吧。”
喜青阳:“而且,姑洗塔里面那个险恶环境,起码入塔人要达到金丹修为吧,获得特殊名额的人不用参加同期大会,也就少了一层保证,就怕选出来的人一年后达不到金丹修为进塔送死,所以肯定要慎之又慎啊。”
“你们慎之又慎的结果就是选了两个重复的人?”
药王黟提醒:“风满楼,你好像也跟我们选重复了吧。”
选了褚褐的风满楼:……
“我以为我们好歹有点默契。”
风满楼只好朝忧思邈看过去,无声地用眼神询问该怎么办。
“既然六位首席的人选重复,那就定这两个。”忧思邈没管听了他这句话吵嚷起来的人群,“首席都是经过慎重考虑选出来的人,事先没有经过商量就是为了防止出现凑人头的情况,如果你没有达到我们心里的标准,哪怕是名额人选重复,我们也不会选你。现在,还有意见吗?”
众人被忧思邈的一番明显是“你太弱了不配得到名额”的话堵得语塞,六位首席选出来的两个人,一个开场端了斗武场,一个差点端了他们,这要是首席们嘴里所说的标准的话,未免也太高了吧?
“青遮道友,褚褐道友,恭喜你们获得姑洗塔名额。”风满楼赶紧加快语速跳过这一茬,“现在,请各位道友在刻有自己名字的水镜碎片上写下你想去的宗门。宗门选择关系重大,请慎重考虑。”
屈兴平真心朝两位道贺:“恭喜你们啊,青遮兄,褚兄。”
青遮没想到会选到自己,他料到会有褚褐一席之地毕竟弹幕上疯狂地刷过去他作为主角的光辉身份,而他不仅身负种种疑点还差点把参赛弟子的心魔牵引出来,没被驱逐出去已经算好事了,怎么还会让他获得进入姑洗塔的名额呢。
“褚兄啊,今日一别我们就要一年之后才能见面了。”屈兴平搭着褚褐的肩膀,一副感慨的样子,“虽然我们相识不过短短一月,但我和你相见恨晚,去了八岐宫记得也要和我时刻通信啊。”
对了,八岐宫。
青遮才想起来在门派选择上他是要跟着褚褐的选择走的,一是为了方便夺舍,二是夺舍禁术当年他是跟着其他禁术一起学的,所以也有着其他禁术一样的致命毛病:不全,他本来想的是去八岐宫后尽力找一找夺舍禁术的全本,增加夺舍的成功率,但是忧思邈那句「那你也知道,这些禁术是来自不周山的大荒西楼?」动摇了他想去八岐宫的心,也不算动摇,因为既然禁术不来自于八岐宫,那他在八岐宫就找不到夺舍禁术的全本了,八岐宫对他就没有用了。
他不需要没有用的东西。
所以他现在需要将褚褐的意愿扭转,让他同意和自己一起去不周山。
至于褚褐想要寻找父母、为青梅村报仇的意愿,啊,那不重要。
青遮漫不经心又冷漠地想。
那关我什么事?褚褐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所以——
“屈公子说的没错,褚褐,到时候你也要记得给我写信啊。”
褚褐嘴角的弧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耷拉了下去,屈兴平见势不妙,立刻收手开扇遮面然后往青遮身后一躲,动作一气呵成。
“青遮这是什么意思?”褚褐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不打算去八岐宫了,我得去不周山。”青遮朝他笑,很温和柔软的那种,如同第一次见面那样——当然了,他装的,太久没装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笑得脸有些僵——“刚刚在比试的时候,忧少谷主和我说,我修炼的符篆阵法都是来自不周山的残卷,不全,继续修炼下去可能会对身体造成伤害,所以我得去不周山解决这个问题。”
「……哇哦,忧思邈是这么说的吗?」
「忧思邈:不,我没有」
「我现在已经看出经验来了,每当青青这么笑,就是他在转坏点子」
「你看出来没有用,问题是咱们主角看不出来啊,回回笑,回回上当」
「但其实,冲着青青这张脸,他笑我也上当,心甘情愿」
「额,但是棕棕不是要去八岐宫找父母还有灭村的仇人吗?」
「其实我和青青一样,也倾向于让主角去不周山,主要是主角修炼的也是符篆阵法,他和八岐宫也不搭啊,再加上,那个什么禁术对结丹择道有影响,留在不周山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方法呢」
“很抱歉,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青遮安慰褚褐,“没事的,明年同期大会我们会再见的。”
哇,这简直是暴击。
屈兴平兴致盎然地躲在后面看,一边看一边还感叹起来。
我记得褚兄依稀提过几次他是要去八岐宫寻找亲生父母来着,这要是话本,怎么着也得来个“你不重视我你不在乎我你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就私自做了决定要离开我”的狗血桥段。
“会对身体造成伤害?”褚褐急了,上前想探青遮的脉,不过被躲开了,“那青遮你现在有没有事?”
喂喂喂褚兄,你的重点不对吧。
“现在没事。”
“不行,我不放心,我得跟你一起去不周山。”
“可你不是要……”报仇吗?
“他们又不会跑了,而且青遮你不是也说过吗?八岐宫不适合我,以我现在的能力,贸然前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所以,我还是得和你去不周山。”
“好,那你把水镜碎片写了吧。”
“嗯!”
观完全程的屈兴平叹气,褚兄你没救了。
“青遮兄。”屈兴平悄悄靠过去,“我怎么不记得修炼残卷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啊,你……”
“嘘。”
青遮食指竖在唇边,阴气森森地朝他笑,
“屈公子,安静是美德哦。”
被警告了啊。
行吧。屈兴平晃晃折扇。反正又不是骗我,我还得了两个好友同修,也算喜事一件了。
“青遮和褚褐都选了不周山。”风满楼看着手里的名册,一旦水镜碎片上写下宗派的名字,各个负责人手里的名册就会自动把他们的名字录入,“还真是有缘啊。”
忧思邈:“对于他们两个来讲,不周山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私心?”
“有。”忧思邈承认的也爽快,“但不足为道。”
风满楼瞄了一眼喜青阳的方向,他正在和药王黟争论这次同期大会哪一宗能鳌头独占,“喜青阳没看见那条拴在你们俩脖子上的红命缠吧?”
“没有,他很听话,我让他闭眼了。”
“但那个人应该看见了。我说的是青遮。”
“他不会说出来。”
“你怎么这么肯定?”
“他性格和我很像。”
“都是个锯嘴葫芦?”
忧思邈转头看他。
“干嘛?我说的不对吗?其实我还是建议你告诉喜青阳,说不定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苦大仇深了。”
“风满楼,我是给你什么错觉,让你觉得我苦大仇深?”
风满楼稀奇了,“你还不够苦大仇深?你当初来找我的时候脸黑的跟个什么似的。要我说,你也别着急,就算解不开,你平时注意一点,多保护保护自己……”
“你好像误会了一点,风满楼,我不打算解开红命缠。”
“啊?”风满楼磕巴了一下,“你、你不解开?那你找双生魇干什么?”
“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
风满楼敲着手里的名册,转移了话题,“那青遮先前说的那番「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言论,你相信?”
忧思邈:“他应该确实和这次的心魔没关系。”
“这次?”风满楼很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
“别忘了,他会的大荒西楼禁术太多了,以及——”
忧思邈停了停,开启了两人传音,听到密语的风满楼先是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
“你确定?”
“脉很容易就能试出来。”
“我知道了。”风满楼朝青遮的方向看去,眼睛微眯,“既然这样……说不定,他会是个很好的人选。”
半炷香时间过,众人的门派都选择完了,忧思邈几个和风满楼道了别,领着他们的弟子去找各宗门的宗主去了,选择了不周山的留在了原地,听他们新鲜出炉的师哥风满楼讲话。
“入不周山只是一个开始,希望各位努力,毕竟修道一途只能靠自己。另外,你们今年会非常非常忙,不周山没什么规矩,礼数也随意,只有一点,那就是作为新人,不准逃第一年的课。”
风满楼竖起手指。
“我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不准逃,当然也仅限第一年而已,第一年的课是给你们扎实基础,如果连基础都打不下,你们后面的修仙之途就别想了。另外,如果你们想在明年准时参加同期大会,你们必须在之前达成结丹择道。”
底下人一阵惊呼。
“是的,你们没有听错,一年时间,结丹择道,如果做不到,你们就参加不了同期大会。”
风满楼拍拍手。
“行了,别都苦着脸了,这又不是什么难的要求。待会儿会有师兄师姐来领你们去各自分配到的房间,也会给你们讲解具体的上课规则。”
风满楼转着眼睛,最后定格在一人身上。
“青遮,你留一下。”
第38章 大荒西
“褚褐。”青遮随便指了个稍远的地方,“在那儿等我。背过身去。”
“好。”褚褐半句没问,背身站了过去。
已经凭借惊人交际能力和周围人打成一片的屈兴平拍拍旁边的人,“行了,我们先走吧。”
“啊?”那人茫然,“褚褐道友不和我们一起吗?”
“哎呀,人家要等人的嘛。”
“去仙船上也可以等啊。”那人小小声,“而且风师兄没有喊褚褐的名字,他留在那儿会不会挨骂?”
屈兴平胳膊搭了上去,“不会不会,他巴不得留在那儿呢,走了走了。”
“很贴心啊。”风满楼笑,“还让人背过身去。”
“我觉得师兄应该不想让别人听见你即将和我说的话。”
“挺敏锐。”也正常,毕竟他的目光从忧思邈跟他传音过后就一直往他身上瞟,“但是你也可以让他先走嘛。”
“不行,他得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哦?
“他是你的……”风满楼尝试斟酌着用词,一些听起来不太冒犯的词,“的……”
的什么呢。这词还真不好斟酌,很难想象他这张巧舌如簧的嘴有一天也会败在说话上面。主要是,他能怎么说?总不能说成是炉鼎的主人吧?
“朋友。”
青遮不明白一个称呼为什么能让对方吭哧这么半天,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炉鼎身份已经被忧思邈捅给风满楼了。
风满楼意外,原来,只是朋友吗?原来,两人是纯粹友谊关系啊。
风满楼恍然大悟。
啊,难怪,难怪青遮这么重视褚褐,炉鼎拥有正常交际关系可是很难得的,哎呀我刚刚还在想什么炉鼎、主人,真是龌龊。
风满楼唾弃自己。
“那孩子挺好的。”
风满楼眯着眼睛往远处看,青遮就随便一指,褚褐当真乖巧地杵在那儿,站到后面可能累了,还踮起脚一蹦一蹦的,连带着背后的马尾也一甩一甩的,明晃晃的少年气挡都挡不住。
岁月不饶人呐。风满楼感慨,情不自禁开始追忆往昔了起来,遥想一些百年前自己的意气风发,还有那些个“愿我剑斩四方不平之事,愿我俯仰无愧永保初心”的豪言壮志,这些景象好像就在昨天,自己还只是个刚入不周山的新人,整天就是睡觉吃饭上课修炼,偶尔和在招生试炼上交到的几个朋友通信交流,日子舒坦又有盼头。
所幸,到现在他也依旧志向未消,初心不改,他还是成为了自己满意的大人,倒也没辜负以前少年的自己。
说起来,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最后一重不周山试炼的谶语原本定下的是“少年当有凌云志”,风满楼一直觉得,少年志气是修士最宝贵的东西,它决定了你以后走往何方、抵达何地,这也是他的特殊名额给了褚褐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比起被六人首席里主导者忧思邈看重的青遮,褚褐更有少年心气,这种东西是能从眼睛里看出来的,他在云台上观战就发现,褚褐不论是赢是输,眼睛都是亮晶晶的,而相反青遮就……嗯,死气沉沉?
“褚褐很符合不周山的宗门精神。”说不定还能和他一样成为逍遥道的修士,这么一想还挺高兴,如今修逍遥道的人凤毛麟角,能多一个同道同系的小师弟他也就不会整天这么无聊了。
青遮听出了风满楼语气里对褚褐的欣赏,心生警觉,“师兄喊我过来,应当不是为了和我讨论褚褐吧?”
“你看你,急什么,我又不会和你抢他。”
在风满楼的视角里,褚褐应当是不知道自己的朋友是炉鼎的,所以青遮很珍惜和褚褐做朋友,在风满楼看来这是青遮难得一见的带着点少年气的情绪,有点不常交朋友的小孩子交到了朋友会把朋友看得很严的既视感,还挺可爱,所以风满楼望向青遮的眼神不禁诡异地慈爱了起来。
青遮被他莫名其妙的眼神盯得炸毛。
“把你叫过来是有别的事。”风满楼伸手,“看好了。”
他的手定在空中,直到青遮的目光着了上去才开始划动,看着漫不经心偏偏想仔细看时才发现速度奇快、动作繁复,是让人眼花缭乱的程度,银白的灵力随着动作慢慢溢出,最后勾连形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印来。
青遮太熟悉这种灵力转运的方式了,他眉梢微动,“这是?”
“黄兽守篆印,大荒西楼的钥匙。”
“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想必忧思邈已经和你说过很多东西了,我就不多赘述了,我只很明白地告诉你一句,我们想利用你做点事。”
……还真是好“明白”的一句。
“别被吓到哈,是褒义上的利用,我们需要大荒西楼里的一部书里的阵法。”
风满楼当然不会告诉他完完整整的真正原因,只含糊其辞说了个大概。
“那本书在大荒西楼的最高层,大荒西楼共九层,每一层的钥匙都不一样,我给你的只不过是大荒西楼一层的钥匙,剩下的钥匙都需要相应的禁术阵法来解开。而大荒西楼自从那场火灾后已经荒废很久了,各种禁术秘法失窃,除了宗主外,没有人会剩下的钥匙画法。”
“师兄完全可以去找宗主拿剩下的钥匙。”
“要是能从我师父嘴里撬出钥匙来的话我就不必找你了,青遮道友。”风满楼点到为止,他相信青遮聪明,听得出未尽之言。
青遮不是很想蹚这趟浑水,“师兄为何找我?”
“那当然是因为你会的禁书秘法多啊,光是你今天展现出来的那些,已经比我遇到的任何不周山弟子会的禁术咒法都多了。”
“那师兄完全可以去找他们。”
“大荒西楼里霸道诡异的术法排他性很强,那些人早已结丹择道,修炼不了其他禁术了。”
是了,青遮想起来了,忧思邈和他说过的「禁术之所以是禁术,就是因为一旦你开始修炼,就无法回头修炼其他法术,它们会对冲,尤其是会对尚未结丹择道的人产生很大的影响」。
“我有什么好处?”
“大荒西楼剩下的禁术就是你的好处,诱惑力不错吧。”
岂止是不错,简直是相当不错,无论是从他作为炉鼎只能修炼禁术方面还是基于寻找完本的夺舍禁术需要,他都得去一次大荒西楼。
看来这浑水是不得不蹚了。
“好,我知道了,我会帮你们把想要的阵法带出来的。”
_
青遮和褚褐回到仙船上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了上来,就连给新人带路的师哥师姐们都三番五次地抬头看着他们。
“青遮,坐我里面吧。”褚褐深知青遮不喜欢甚至是厌恶别人打量他的目光,不管是出于好心还是恶意,所以一上船他就走在了青遮前面,挡下了所有上前来客套打招呼的同修,只有在几位前辈开口说话时,他才侧过身让出后面的青遮,让他先讲。
“既然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船了。”师姐催动了仙船上的阵法,船体慢慢升空,升到一定高度后速度放肆了起来,半点暂缓都没有,朝着前方疾驰飞去。
“各位师弟师妹,欢迎来到不周山。”
仙船周围,群山万壑,云雾缭绕,不少人习惯仙船的速度后趴在边上,朝着底下的景色发出赞叹。
只有褚褐一人很忧愁地闭着眼,蔫蔫地坐在原地。
屈兴平晃晃手:“褚兄,你这是怎么了?”
青遮:“哦,他晕船。”
“晕、晕船?”屈兴平感到不可思议,“仙船也晕吗?”
“……嗯。”褚褐勉强哼唧了一声。
“这还真是……难得,反正我是没见过会晕仙船的人。”
褚褐的脸更苦了:“屈兄,咱能说点别的吗?”
屈兴平哈哈大笑了起来。
所幸仙船快,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目的地就到了。
“师弟师妹们,下船吧。”师姐师兄走在前面带着路,“这里是学堂词馆,也是你们将来上课的地方,等会儿会有人给你们发我们不周山专属的镯子,它能帮助我们自由穿行护法大阵,也能定位,甚至里面还写了一道关键时刻能保命的符咒,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摘下。”
有人好奇:“师姐,说到上课,我们听风师哥讲,第一年的课是不准逃的,真的还是假的?”
师姐和师兄相视一笑,“半真半假吧。”
那人松了口气。
“实际上,如果你一直不能结丹择道,你就得一直上课,也就是说,一直不能逃课。”
“什么?!”所有人惊呼,“开玩笑吧?!”
师兄补充:“你们的师姐可没有在跟你们开玩笑,风师哥之所以说第一年,是因为当时他入不周山,不过半年的时间就成功结丹择道了,后面的课就再也没去上过,他一直以为就第一年不准逃课。”
“而且,学堂词馆的老师是不准迟到的。”师姐伸出手比划,“我们是早上辰时初的课,一直上到巳时末,也就是说上整整两个时辰。第一个时辰是理论课,第二个时辰是实践课。下午没课,你们随意修炼。”
「卧槽,辰时就开始上课了?也就是说早上七点?那得几点起啊?」
「得六点吧,当然了,我还没算他们的通行」
「嚯,比我大学的早八还狠」
「而且为什么第一节是理论课,早上没睡醒听理论课真的很困好吧」
「我现在的大学就是,不知道谁排的课,早八居然上马克思!我对不起马克思,我真的很想睡觉」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青青好像,不喜欢早起吧?」
不是好像,是就是。
从听见要辰时上课开始,青遮的脸就拉下来了。
以前在金门宗,没有什么上课啊修炼啊之类的规矩,门内弟子基本想几时起就几时起。他通常会熬夜看书练习写符,所以巳时末起已经算早的了,现在倒好,居然要他提前两个多时辰起床,这跟要他命有什么区别。
“青遮兄,你脸色好差。”屈兴平关心他,“你也晕船了?”
我倒希望是晕船。
褚褐跟他跟了三个多月了,很清楚他的作息,知道他为什么会黑脸,所以在一旁捂着脸偷偷地笑。
“褚褐。”青遮幽幽看过去。
“没事的青遮。”褚褐见好就收,“还跟以前一样,我明天来叫你好了,带着早饭的那种。”
行……吧。
青遮勉强点了头。自从发现褚褐做菜比他好吃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锅,也是过上饭来张口的好日子了。
早饭解决了,行程有缩地符和传送阵,只要今晚早睡,他明天一定行。
然后,第二天,被褚褐叫起来的青遮抓着被子,揉着熬夜熬得突突跳的太阳穴,面无表情地批驳:
不,我不行。我要睡觉。
第39章 学堂记
“褚兄,你最近和青遮兄吵架了?”屈兴平眼睛瞄着台上的老先生,扇子却挡在嘴边偏头过去和旁边人咕噜。
褚褐目不转睛盯着老师:“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青遮兄最近几天脸色看着好差啊。”屈兴平伸手朝脸上比划,拉长着语调,“都黑成那——样了。”
“哦,没事。”褚褐终于偏过脸看了他一眼,“他那是困的。”
“困?”屈兴平声音虽然不大,但修士本就五感灵敏,所以就算坐在他后面的人屏气凝神仔细听也是能听到的,那人纳闷,“青遮吗?可我看他从来不打瞌睡啊,笔记记得也勤。”
“他其实蛮喜欢上课的。”明明每次叫他的时候都困得睁不开眼,衣服和水都是自己送到他手边,好声好气地问要不要再睡会儿时总是抿着嘴摇头——他那时困得连话都不想说。
青遮应该很喜欢上课吧。
他在第无数次瞥见青遮掐自己的手臂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时候,想。
乔巧曾告诉他,青遮是个凡人,身上半分灵力未有,他也的确无数次注意到青遮用纸符多于用灵符,或者是试探到青遮脉里的灵力总是处在一个时有时无的莫名状态里。正常的修士不会这样,所以对于“青遮是个凡人”一事他是深信不疑的。这段时间他读过了不少书,也看到了些许类似的例子,大致是确定无法踏上修仙一途的凡人为了修炼会走一些特别的途径,他怀疑青遮可能就是无法修炼的凡人,走了一些旁门左道所以才会灵力不稳,那么他喜欢上课的原因就显而易见了——
嗯,青遮和我一样,是个努力上进有目标的好孩子。
褚褐很享受地想。
「……还好孩子,孩子,不行咱回家吧,孩子」
「你说说你,你都分析了那么多了,你是怎么得出这个傻白甜结论的?」
「这孩子,是真能脑补」
「他拿自己类比了吧,毕竟他本人的确挺喜欢上课的,作为老师看到这种学生,不开玩笑,我直接表演一个热泪盈眶,我恨不得穷尽毕生所学把我知道的东西全教给他!」
「不儿他都看到那么多例子了,他怎么就想不到炉鼎啊啊啊啊啊,我阴暗且期盼的炉鼎掉马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掉啊啊啊啊」
听了褚褐一番言论的同修目瞪口呆:“真的会有人喜欢上课吗,”
“有啊,你面前的不就是。”屈兴平拿着扇柄敲了敲褚褐的书,“看来青遮兄和褚兄一样,都是受老师欢迎的奋发上进的勤奋好弟子啊。”
那人深以为然地跟着点头,确实,上课第一天,只有褚褐一个人精神抖擞,连屈兴平都时不时困得打个哈欠,这都一个月多过去了,褚褐依旧神采奕奕,然后坐在他前面后面的人纷纷睡倒一片。
褚褐适应环境的能力简直可怕,跟着青遮赶路的三个月里,能修炼能看书能做饭,可以睡榻上,硬榻软榻皆可,即使是地上也能欣然接受,也可以不睡,有好几次因为找不到住的地方会睡在路边的庙宇道观里,他就生团火,然后坐那儿眼巴巴地望着青遮,被问在干什么怎么不去睡觉时,立刻把头凑过去亮晶晶着一双眼睛说,青遮,你睡,我给你守夜,然后就被十分厌恶且不习惯被人盯着看的青遮冷着脸一脚踹到毯子里去了。
“咳咳。”台上的老先生听下面人讲话听得门儿清,终于忍不住出声了,“行了一个个的,怎么都困成这样,老夫讲话这么催眠?”
昏昏欲睡的众人小声哄笑起来,有胆子大的举手,说,先生,要不你给我们讲点有趣的醒醒神吧。
“行啊。”老先生老神在在,“想听什么?”
众人没想到先生竟然真的应了他们,一个个兴奋地抬起了头。
“要不说说结丹择道吧。”
“结丹择道?你们这么急做什么?”
“结不了丹就不能参加明年的同期大会了。”
“参加不了就参加不了嘛。”老先生摸着他的胡子,“同期大会是给那些天才们准备的,上不了台在下面观战也不错,也能学到不少呢。你们啊,就是把自己逼太狠,还年轻呢,都是小小孩,那么拼命做什么?”
这一个月来不断被“结丹择道”压迫的众人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可是先生,如果修真界有什么危险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哎呦,还修真界有危险。”老先生被逗笑了,“你这是看了多少话本子啊,话本子看看就行,别当真,你们瞧瞧里面说到的妖啊魔啊怪啊什么的,都是杜撰出来的,我们可都没有。再说了,就算真出了什么事情,也万万没有拿你们去挡的道理,否则我们这些大人是干什么吃的,让一群小辈来撑起修真界,丢不丢人。”
有人插嘴:“可是修真界不是有邪修吗?”
“邪修倒是有,不过和妖魔鬼怪沾不上什么边,而且邪修之所以叫邪修,是因为他的道心出了问题,道心很重要,一个不慎就容易生出心魔。”
心魔?捕捉到关键词的青遮把头抬起来了。
“先生,心魔是什么啊?”
“心魔你们现在还接触不到呢,等结丹择道之后再讲吧。”
“可是我听一些师兄师姐说起过心魔。”有人指指坐落在学堂词馆高处的钟,“师兄师姐们说,我们不周山有一百零八座山,每座山上都会有一座检验心魔用的皆空钟,平时一般不响,响了就预示着会有大事发生,多半是心魔的事情。”
“啊,话说上次响是不是青遮试炼的那个时候?”
“对,当时我就感觉不舒服,没多想……”
“心魔这么可怕吗?都需要一百零八座钟来警示?”
“你们都放心好了。”老先生打断他们的窃窃私语,“我在不周山那么久,皆空钟就没响过几回……”
咚!
咚!
突然响起的钟声打了老先生的脸,他笑呵呵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听方向,怎么是大荒西楼啊……”
大荒西楼!
青遮精神一振。
这一个月来,他一直没能找到时机前去大荒西楼,累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风满楼并没有告诉他大荒西楼的所在地,他尝试问过师兄师姐,得到的却是一脸脸茫然。
“大荒西楼?没听说过啊。”
“不周山好像没有这个名字的楼吧。”
由于不知大荒西楼的所在地,这件事就这么暂时搁置了下来,今天倒是得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所以在老先生宣布提前下课的时候,青遮第一时间把自己的书扔给了褚褐。
“先带回去,我还有事。”
“诶,不是,等等,青遮?不用我……”帮你吗?
青遮没听见他后半句话,他开了缩地符走了。
呜,最近青遮都不怎么理我了。
话说半截的褚褐抱着书唉声叹气。
平时会教的符篆阵法也不教了,上午上课,下午修炼,一天里能见到的次数寥寥无几。
“怎么了这是?”屈兴平抱起书站起来,随意道,“是青遮兄又跟你说了什么吗?你头上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啊?耳朵?”褚褐茫然去摸,“什么耳朵?”
“幻视,这是一种生动形象的幻视好吧。所以呢,青遮兄和你说了什么了?”
“哦,他说他有事,就先走了。”
“……就这个?”那怎么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
“我今天早上在锅里炖了鸡。野鸡。”
屈兴平没听懂褚褐不明所以的强调,“所以呢?”
“这个时辰回去吃本来是正正好的。”
「啊啊啊啊好可爱好可爱,这表情幻视一些寂寞小狗找主人现场」
「没有人说说屈兴平对褚褐的狗塑吗?青遮你看看,你养的狗都快被别人拐走了(指指点点)」
「炖鸡诶(流口水)怎么办我居然有点饿」
托这两人的福,现在屈兴平的理解能力更上一层楼,稍加一思索,自己整明白了,“这有什么?青遮兄走了你跟过去不就好了?”
褚褐一怔:“可以吗?”
“他有说过让你在原地等吗?”
青遮没说过。
对哦,青遮没说过!
褚褐恍然大悟。
没说过就是可以随便走动!就是可以跟上去!
“我知道了。”褚褐匆匆忙忙把书往屈兴平手里一放,“那拜托你了屈兄,帮我们先带回去吧,我走了。”
虽然青遮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但褚褐镯子里有青遮的衣服和钱袋子,借着这些东西就能画寻迹符,所以他很轻松地就跟了过去。
等到现身时不周山的钟声已经落了,褚褐仰头看向眼前高耸入云的木楼,不确定地拿起符又用了一遍。
是这儿没错啊,可是。
他尝试推了推门。
这门是锁上的啊,而且他在不周山一个多月了,怎么从来没见过这座楼?
“你是要进去吗?”
“谁?”
褚褐几乎下意识地转身挥符。
“别害怕。”
一个白发飘飘的中年人随意挡下了他的符,身上黑金的斗篷在太阳下折射着光。
“我也是要进去。”
那人指指褚褐身后,露出的左手上清晰地飘着一抹月牙状的白色印记。
“小友,要我帮你开门吗?”
第40章 月牙人
「啊!是月牙!月牙!」
「什么月牙?你们在说什么?」
「试图搜索月牙,搜索失败」
「月牙啊!就他左手上那个白色印记,你们忘啦?就在凤头山的时候,乔巧说的那个救了他的人!八岐宫的人!」
「哦哦哦!(恍然大悟状)」
「但现在青遮不在他看不到啊,就只有主角一个人在,主角可不知道月牙的事情,而且我怀疑他压根就没看见那人手上的月牙胎记」
褚褐的确没看见,在看见卫道月挡下符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的是不周山,不是什么危机四伏的野外。
“啊!抱歉前辈!我习惯了……”
在看见卫道月挡下符后,褚褐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的是不周山,不是什么危机四伏的野外。
“无妨,小小年纪如此谨慎也实属难得。”卫道月不在意地掸掸衣服,“不知小友来此地是有什么事吗?”
“我来找人。”
“哦?找人?”卫道月瞟他,“找谁?”
“我的朋友。”
“朋友啊。”不是预料中的答案,卫道月放心松开了捏诀的手,“你跟在我身后,我带你进去。”
“多谢前辈。”
褚褐站在前辈侧后方,看着他伸手,起符,结阵,熟悉的灵力流转方式让他更确信对方就是不周山的人。
和青遮教他的起符方式一模一样。
而且,手也一样。
褚褐被卫道月那双严重和年龄不符的白皙光滑的手晃得走了个神。
说来也奇怪,是不是所有擅符篆的人都长着一双好手,青遮的手好像也是这样,纤细修长的、白得发光的,第一次伸过来牵他的时候柔软地像一摊水,还带着点凉意,和他经年做工干活磨出了茧和裂口的手完全不一样。
“小友,进来吧。”
褚褐跟着卫道月前后脚进了木楼,刚站定,背后的门咣当一声关上了,楼里一下子黑了下来。
“前辈?”褚褐点亮符咒照明,“前辈?你在哪儿?前……”
突然,一只手自背后大力推了他一把,他踉跄了几步,还没等稳住身形,脚底下猛地亮起阵法的光来。
褚褐反应极快,迅速退后双手结印,锁住了阵法。
“金器锁?”
楼里的光唰地亮了,卫道月站在不远处,那里的墙根处被贴了满满一排照明用的符器,卫道月手里也捏着符咒,看来刚才是想办法开符器照明去了。
前辈既然在那儿,那刚刚推自己的就不是前辈?那会是谁?这也没第三个人啊。
“你居然会金器锁?谁教你的?”推了人却没达到自己想象中效果的卫道月原本皱着眉,但一看到褚褐使出了金器锁,眉毛一下子因为惊诧高挑了起来。
“这不是基础阵法吗?”对于卫道月的询问,褚褐有些不解。
“基础……”卫道月盯着褚褐的眼睛,无辜纯良,没什么变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此类阵法?”
“初学我学的就一直都是这个。”
又有一个阵法亮起,褚褐这次动作更快,随手一掷,一张符飞了过去,堵住了阵眼。
是即符。
卫道月眼皮一跳。
看修为这小子不过筑基,却能熟练即符,而且还会大荒西楼的禁术,难道说山不到那老头又收徒弟了?
“前辈,刚才多谢您帮我开门,这次我来替您开路吧。”
更多的阵法亮起了光,褚褐猜测此地可能是什么修炼场地,否则不可能遍地都是他从青遮那儿学到的基础阵法。虽然不知道青遮的气息为什么进了这里,但还是早点找到人比较好,毕竟不周山外面不久前还响了皆空钟的声音。褚褐压下担忧的沉重心思,挥剑出鞘,剑并符篆发出嘶鸣的风声,一剑扫过,清除了面前大部分的陷阱阵法。
剑法也尚可。
卫道月打量着褚褐。
是棵好苗子,说不定可以利用。
“小友,我来吧。”卫道月喊停,越过他挡在前面,一挥手,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褚褐甚至都没察觉到他究竟有没有用灵力,所有阵法哪怕是极为隐蔽的竟然都炸掉了,连声动静都没发出来,就这么悄无声息光灭了下去。
炸阵。
褚褐学到且看到的书里,停止一个正在启动的阵法一般给出的都是堵住阵眼即可的对策,不过青遮在他面前示范的时候,却演示了另一种更为快速的方法。
“就是炸阵。”青遮手指随意一指,面前那一小个巴掌大的阵法发出一声不仔细听根本就无法察觉的轻微响声,响声过后上面浮起的灵力连同浮光瞬间熄了下去。
“堵阵眼是书里哪怕是宗门里都会教过初学者的标准办法,这是为了让你们打下基础,训练快速寻找阵眼的能力。然而对于我们这种熟手来说,堵阵眼固然有用,但不是每次时间都会来得及,并且学成之后遇到的阵法可不是书本上的标准式阵法,大部分都是经过施阵者改良甚至是完全创新过的阵法,这种时候,比起堵阵眼,瞄准阵法里一处大量输送灵力扰乱阵法内平衡让它炸阵才是最常用、最有效的办法。灵力越强、运用越精细的人,炸阵发出的声音就越小,失误或者是炸伤自己的概率也就越小。”
而眼前这位前辈,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所用灵力更是微弱——
是个高手。
褚褐在心里下了定论,不由感慨,应该说不愧是不周山的人吗?
“跟在我后面。”
“好的前辈。”
卫道月很熟悉一楼的结构,他今天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上大荒西楼的二楼,为此还特地在门口抓了个诱饵进来。谁知这诱饵还是个利用价值蛮高的高级诱饵,浪费在这里似乎有点可惜了。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通往二楼的门到了,卫道月尝试绘符开门,他其实不是很确定正确钥匙的阵法画法,只能按自己的猜测多试几遍,试到第七遍的时候,门开了,一道银灰色的影子朝着他飞过来,卫道月站在原地动都未动,很轻易躲了过去。
大荒西楼的二楼竟然有人?
卫道月横眉,刚欲出手,一道符甩过来打断了他。
“前辈等等!那就是我朋友!”
由于听见门外响了很久绘符声音却一直没能开门于是想过来一探究竟的青遮:“……褚褐?”
“青遮!”褚褐步调欢快地跑过去。
“你怎么在这、不是,你怎么找过来的?”
褚褐一手抱着存放在镯子里属于青遮的衣服一手捏着寻迹符展示在他面前,笑容灿烂,且有讨夸奖的嫌疑:“靠衣服找过来的!”
青遮一脸一言难尽。
“……你是狗吗?”
这跟狗闻味道找人有区别吗?
“跟在你身后的人是谁?”
没得到夸奖,褚褐嘴角都耷拉下去了一点儿,“他是不周山的前辈。”
“你好小友。”卫道月朝他笑,投过来打量他的目光带着无法忽略的审视意味,“我是来拿东西,刚巧碰到你朋友在门口进不来,就带了他一把。”
不舒服。
青遮被他明晃晃的审视眼神顶得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好不舒服的感觉。
「啊啊青青不要信他!不要信他!他手上有月牙!」
月牙?
青遮被眼前弹幕里齐刷刷刷过去的“月牙”一词弄得很懵。
什么月牙?
「完了,青青好像也没发现」
「也是,毕竟是四个多月前的事了」
「啊?乔巧那事已经过去四个多月了?」
乔巧。
青遮一下子想起来了,那个杀死乔巧夫君并把内丹挖出来给乔巧用了的八岐宫人!
“他说他是不周山的前辈,你就信了?”青遮带着褚褐,自觉和背后的人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他没说过,是我猜的。”
“你猜……!”
青遮急刹,略略无语,眉梢稍挑。
那不用想了,就算没有弹幕提醒的那一茬,背后这家伙也肯定有问题。这几个月相处下来,青遮发现褚褐对好人坏人的辨别总有种奇怪的错位感,总是认错,一开始是不论遇到什么人都觉得是好人,后来他看不下去并且不想再替他收拾烂摊子后,强制性让他借助自己的脸学习分辨人的神情背后的深意,这下倒好,分析自己时头头是道,一对上别人,这次不仅是“都是好人”,甚至变本加厉,好坏颠倒,指鹿为马了起来。
“青遮,你好像在骂我。”褚褐偏过头对他眨巴眨巴眼。
“……没有。”
“明明就有。”
“有又怎么了?”青遮停下,“骂不得你?”
“骂得骂得。”褚褐连忙改口,“青遮你随便骂,打也行。”
离他们虽有些距离但耳聪目明听得一清二楚的卫道月有些看不上褚褐,怎么养炉鼎的人能对炉鼎卑微到这种程度?
是的,卫道月从一照面就看出青遮是炉鼎了,毕竟他年轻时候用过很多,对炉鼎的气息再熟悉不过。
不过一个炉鼎,他是怎么进来的大荒西楼?尤其是居然还上了二楼,难道是不周山故意放进来的?
算了,现在多了一个人也挺好,二楼的阵法要比一楼多,且复杂,多一个探路的诱饵倒是能省下不少力气。
然而卫道月很快发现,这位叫青遮的炉鼎似乎比他还要熟悉大荒西楼,总是能成功避开地上的阵法,实在避不过去随手甩符堵死阵眼,动作迅速敏捷,找阵眼的速度较他更甚。
非常惊人的天赋。而且居然是出现在一个炉鼎身上。
“你朋友天赋很好。”
卫道月对褚褐讲。
“那当然,”褚褐很自豪,“我所学习到的大部分阵法符篆都是青遮教我的,包括刚刚前辈你说的那个什么金器锁。”
“什么?他教你的?”卫道月惊讶地挑眉。
“对啊。”
“难怪,难怪你会对一个炉鼎毕恭毕敬。”
一个会大荒西楼禁术的炉鼎。卫道月眼里掀起探究的欲望。很有意思啊,说不定也能拿来给我用。
“炉、鼎?”
褚褐愣住了。
“什么炉鼎?”
“嗯?”卫道月仔细打量了褚褐的神色,确定他没在开玩笑、是真的不知道之后,更惊奇了,“你不知道你朋友是炉鼎?慢着,你知道什么是炉鼎吗?”
啊,我知道。
褚褐脑子里浑浑噩噩,他紧盯着前方正在解阵的青遮,心想。
我当然知道。
「炉鼎是一尊美妙的容器,里面掺满了情色欲望。」
这是他第一次读话本儿时看到的描述,在凡人的臆想里,炉鼎是绝佳的风月题材,无数爱恨情仇都围绕着一人展开。而在他步入修仙之途、开始接触更多修士有关的书籍中,也曾看到过关于炉鼎的描述,天生媚骨、身娇体软、面容姣好、可容巨物,是用来阴阳调和、增加修为最好的东西。
是的他都知道,他过目不忘这些他当然都知道。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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