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灵脉缚
“不是,你在开玩笑吧,定胜草?这算什么试炼任务啊小鱼?”
现在水镜的权利移交给了鳞湾族长之女楼鱼,喜青阳只能跑到他哥旁边坐着了。
“没开玩笑,就是定胜草。”
“你不会是想不出来幻境内容,所以随便搞了个东西出来吧。”喜青阳撑着下巴,“诶,怎么不理我啊,小鱼,诶,诶!”
楼鱼被烦得不行,转过头去找忧思邈:“管管你弟弟,他太吵了。”
“不理他就行了。”
喜青阳主导的幻境一过,忧思邈连瞄一眼的心情都没有了,干脆利落地把座位挪到了最里面。
“或者你把耳朵堵上。”
“怎么不是你把你弟弟嘴巴堵上。”
“堵不上,他会咬人。”忧思邈手摁在书封面上,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代表宗门的戒指耀眼夺目,“你要想被咬,可以试一试。”
“喂忧思邈,不要把我描述的像条狗一样。”喜青阳不满地踢踢他哥的椅子,“你别在小鱼面前败坏我形象啊。”
忧思邈一顿,似笑非笑地抬头:“你说什么?”
喜青阳一噎,立刻改口:“你别在大家面前败坏我形象啊。”
楼鱼冷冰冰道:“不要把我掺和进你们俩的争吵里。喜青阳,有功夫在这儿和我争论鳞湾秘境,还不如和你哥好好商量一下你们俩的特殊名额给谁。”
“忧思邈来决定就好了。”
“你们刚刚不是还意见不同各执一词吗?”
“兄弟吵架,都是吵着玩儿。”喜青阳转着椅子,“他眼尖,看得比我透,让他选好了。”
楼鱼有些意外:“这倒难得,我头一次听你夸你哥。”
“哪有第一次,我明明平时也夸他。”
“行了你,看你的试炼去。”忧思邈敲了敲喜青阳的脑袋,“小鱼,你一直是个有想法的人,应该不会只是找定胜草吧?”
忧思邈虽然不是喜忧谷这次幻境的主位,却是五大宗年轻一代里大家都默认的主导者,就连八岐宫最我行我素的药王黟在他面前都不敢太过放肆。
所以一向冷淡疏离的楼鱼在对上忧思邈时,态度也会放缓一些,“这个秘境是当年鳞湾收下的残境之一,想必名字你们应该还记得,是栽春畔。”
“栽春畔?”喜青阳惊讶,“我怎么记得栽春畔已经枯萎了?”
“是枯萎了,所以用定胜草救回来了。定胜草,又叫定生草,是最常见的可入药的植物之一,但它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作用,当它扎堆生长的时候,可以养地,所以栽春畔整个秘境底下全都用定胜草连接了起来。”
喜青阳觉得不对劲了:“也就是说如果定胜草拔得太多,这个秘境就会——”
楼鱼:“坍塌。”
喜青阳瞪大了眼睛:“好家伙,我的幻境充其量就是砍掉一半的人,你这个是让他们全军覆没啊。”
“那要看他们怎么选,从第一重幻境来看,这次的新人质量还不错,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发现定胜草能定秘境地脉,至于是选择捣毁秘境拿定胜草通关还是为了护秘境周全而选择放弃定胜草,全都看他们自己。”
楼鱼冷声。
“我们不需要修仙之后为所欲为的人,尤其是会对自然不敬的人,我们更不需要。”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真有人为了通关捣毁秘境,那他就可以滚了。
鳞湾临水,宗门内大多数人修炼的都是和水有关的功法,所以鳞湾格外敬重赋予他们生存能力的水,以此对自然也延伸出了同样的情感。
鳞湾的人认为,不论修士还是凡人,都是依托自然生存,尤其是修士,所以更不能忘本毁根。
屈兴平很了解鳞湾,所以他才不相信鳞湾的幻境只是让他们找找草就结束了。就像第一重幻境一样,肯定会有暗中的规则。而且,还有那句谶语没解开呢。
“青遮兄,如果你信得过我,要不然让我深入敌营去打听打听?”
“可以,那麻烦屈公子了。”
“不麻烦,我们现在毕竟是一条船上的嘛。”
屈兴平晃着扇子走远了,褚褐来到青遮身边,问:“我们是在这儿等着他回来吗?还是——”
“我们也四处看看去。”青遮把定胜草扔回褚褐怀里,“我和屈兴平的想法是一样的,我并不觉得鳞湾的幻境会这么简单。”
鳞湾的秘境不算大,他们走了没多久就遇上了同修,一个个都趴在地上寻那定胜草,看来知道这籍籍无名野草的人不在少数。
不过在看见他们的时候,那些同修们基本上都目露警惕,远远地躲开他们,连眼神都避免和他们对上。
“青遮。”褚褐仔细察看了一番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他们已经将这个地方的定胜草全部拔完了。”
“猜到了,否则不会在看见我们的时候跑那么快。”
看来也不是只有他想到了关于定胜草的数量问题。
人定胜天。
青遮回忆着鳞湾给出的谶语,结合着任务来看,这句谶语真的很像是让他们无视自然的法则,靠自己的能力将秘境里的所有定胜草收入囊中。
“青遮兄,褚兄。”屈兴平很快回来了,“定胜草没有错,就是褚兄找到那株,现在基本同修们都开始搜集起来了,而且,他们似乎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本重幻境将按照收集定胜草数量的多少来决定谁会过关,我方才还看见有几个人都打起来了。”
“不可能是按照数量来。”青遮直接否定。
“我和青遮兄你是一个想法。褚兄呢?”
“我听青遮的。”
“褚兄啊,好歹要有点自己的想法嘛。”
“我的想法就是听青遮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屈兴平你多这句嘴干什么,吃瘪了吧」
「屈兴平一脸“我就多余说”的表情」
「我比较好奇鳞湾这重幻境该怎么往下玩,我感觉就目前的线索来着,好像按照每个人的定胜草数量来排名卡人是最合适的通关方法了,谁知道我们这边的两只狐狸都不认可」
「其实想想也是吧,这可是五大宗诶,用这种方法来选拔人才不觉得太过简单吗?」
「我记得看上一集的时候也说过,这次五大宗的招生试炼全都是由新生代的人来设计的,既然是新生代,思想肯定跟上一代的人不一样,你看第一重幻境就知道了,所以第二重幻境肯定不会是找草那么简单」
「那那句人定胜天的谶语怎么说?不就是在鼓励他们把秘境里的所有定胜草全部拿走吗?」
新生代。
青遮捕捉到了关键词。
“屈公子,可不可以带我去他们拔光定胜草的地方看一看?”
“可以,走吧。”
屈兴平在前面带路,每走过一段,青遮都会停下来,手摸着已经空旷的地面,割血绘符。
“我从没有看过这样的符咒。”
屈兴平歪着头打量,因为他这次就是为了不周山而来,所以做足了准备工作。不周山最出名的就是符箓的使用和撰写,即符的概念也是不周山先提出来的,现在修士会使用的大部分符咒都是由不周山创造出来,可以说不周山是符咒的鼻祖。他翻过了能在家族里找到的所有符咒之术,但在他的印象里,他没见过青遮写的这一道符咒。
越来越有意思了。
屈兴平想。
明明青遮看起来灵力很微弱,但他不止一次见到青遮使用高深莫测的复杂符咒,甚至他还可以做到金丹以上修为的人才能做到的即符。
“这是专门用来探测地脉的。”
褚褐曾跟他提过,屈兴平是个很会揣测人心的人,他当然也不遑多让。当在弹幕上看见“新生代”一词后,他就开始斟酌起那些人的心思来。
年轻一代的修士其实很好揣摩,有心气,有傲劲,意气风发,壮志凌云,鳞湾又一向极尊自然,年轻一代的人在这上面应当会更激进一些。
“青遮兄懂得的东西可真多。”
“你多看点书,也就知道了。”
屈兴平成功被噎到了。青遮兄,明明看起来是一副柔柔弱弱的美人样,偏偏一开口就是一副刻薄腔,褚褐到底是怎么受得了的?他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褚褐,过来。”
褚褐耳朵一动,立刻跑到青遮旁乖乖蹲好,“青遮,什么事?”
“看我的画法,然后记下来,接下来的符你来画。”
什么?
屈兴平差点叫出来。
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怎么可能做到记住并且画出来?想当年他学第一张符的画法时,从背到画再到起作用,足足用了七天。
“好,没问题。”
青遮放慢了速度给褚褐示范,屈兴平站在一旁偷偷探头过来看,一边看一边悄摸地记,反正青遮也没说过不让他看嘛。
“可以了青遮,我背下来了。”
什么?!
这次屈兴平是真的喊出了声。
“褚兄,你背下来了?”
“嗯,还是很简单的。”
青遮曾跟他明确讲过,由于他是半道修行,基础会比那些宗门里从小开始修炼的人差得非常多。修士修炼首讲天分,其二是时间,时间上他已经落下别人很多了,但好在他天分不错,所以青遮对他的教导方法就是两个字,看和背。本来他就从小看爹娘留下的书,对看书一事没那么排斥,遇上青遮后,青遮会根据他现下的修炼情况默不同的书给他,让他先看,理解后再背下来,他的背诵能力就是这么被提上来的。现在他镯子的书,不说几百,几十肯定是有的。
褚褐第一次看见青遮默书时整个人都震惊到了,还有人是以书为单位背东西的吗?青遮告诉他的说法是,现在几乎很少会有人静下心来看书,背更是不可能,因为他们有很多接触到新术法的途径,所以更追求快捷。
“但书很重要。”青遮讲,“书里会有不同术法的方法和原理,会有不同宗门的历史和特点,看得越多了解得便越多,这对你很有好处。”
褚褐认真点头,然后就埋头苦背了整整三个月,期间每到一个新地方,他都会自行去往那个地方的书阁买书,他不拘泥于类别,只要感兴趣的都会买,反正他管钱嘛,青遮甚至偶尔都会和他借些话本看看打发时间。
所以只是背一张符的画法,对现在的褚褐来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第23章 绿罗方
屈兴平感觉他受到了打击,捂着小心脏在那儿努力平复着心情。
果然啊,天才什么的最讨厌了。
“青遮。”
在褚褐言明他已经记下地脉符画法后,青遮就把位置让给了他,在画到第三道符时,褚褐停了下来。
“这块地下面空了,没有任何灵气脉象了。”
空了?
青遮和屈兴平几乎同时蹲下来察看。
不是随便一块地方、一处森林、一滩湖都能称之为秘境的,灵脉是最基础的条件,如果灵脉枯竭,那这秘境也就废了。
“鳞湾尚自然,他们不可能给出会让秘境灵脉枯竭的任务。”屈兴平看不懂符,但他懂鳞湾,所以语气笃定,“所以按照定胜草数量通关的猜测就是错的了。”
青遮没应声,他细致地摸过符咒底下的土壤,半晌后,他站起来。
“褚褐。挖。里面有东西。”
“好。”
落九天出鞘,带起一阵强劲的风来,玄色的剑绕过褚褐身体两圈露了一手风骚的英姿后狠狠插进地面,然后开始——
挖土。
「……你搞一个那么帅的动作就是为了铲地?」
「我好像是第一次看棕棕用落九天,结果不是打架是挖土,好微妙的感觉」
「落九天:我还不如烂店里得了」
「救命,落九天变九齿钉耙了」
屈兴平也是一脸一言难尽:“褚兄,这好歹是你武器啊。”
“武器就是拿来用的。”褚褐倒是无所谓,对他来说,砍人切菜挖土都没差,“青遮,挖到了。”
落九天在殷勤耕耘半天后终于寻到目标了,剑尖一戳一挑,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被挑飞了出来。
「尸体?」
「尸块吧,都碎成那样了」
「那为什么还那么红啊」
「对啊,那个血像是凝固在他身体表面一样」
「哦豁,完蛋,主角好像怕血」
「不是怕血,是怕带血的尸体,估计是青梅村灭村带来的阴影」
「但他不能一直怕吧,修士见尸体简直是家常便饭」
“褚兄?”
屈兴平离得近,他明显感觉褚褐的身体僵住了。
“你怎么了?”
“……没什么。”
褚褐摁住自己不断发颤的右手。青遮教过,他可以在他面前脆弱,说自己害怕,但是在生人面前不行,不能随便把自己害怕或脆弱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看,会被当成把柄针对。
可是。
“真的没事吗?你在发抖诶。”屈兴平关切地问。
可是,屈兴平现在是我的朋友。朋友,也不可以说吗?
“褚褐。”
忽地,一只手摁上他肩头。
“你先去别的地方继续挖,把下面所有东西都挖出来。”
“哦,好。”
屈兴平扑棱着扇子,若有所思注视着褚褐的背影。
「等等,屈兴平的眼神不对劲」
「谁还记得官方那边给出的屈兴平的人物简介里清清楚楚地写着,他前期对褚褐有好感……」
「救命麻麻,不要啊,别拆我西皮啊」
「不会吧,不会真的吧,前面的剧情完全看不出来啊」
「可是他的眼神,的确有点……」
“青遮兄,褚兄好像很怕你。”
青遮淡淡:“有吗。”
“有啊,他简直怕死你了。”屈兴平语重心长,“青遮兄,棍棒式养育要不得啊。”
“他不是怕我,他只是怕带血的尸体。”
屈兴平有些意外,尽管相识的时间短暂,但按照他了解到的青遮,他不应该这么轻易地就朝他透露这种相当于褚褐弱点的事情。
“你居然肯告诉我这个?是信任我?”
说实话,屈兴平自己都不相信青遮会信任他。
“因为他很快就不会害怕了,所以即使你知道了也无所谓。”
青遮检查完那堆完全是由尸块组成的尸体后,面无表情地朝下一个地方走去,褚褐已经提前把尸体挖了出来,自己正背对着尸体缩成一团。
“只挖了两具,怎么不挖了?”
“我、想先缓一缓。”
“不可以。”青遮冷冰冰地道,“继续。”
屈兴平觉得有些过了,毕竟褚褐刚进入修士之途才不过三个月,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新人,所以怕血怕尸体这些情绪统统可以理解。
“褚兄。”他上前解围,摇着扇子笑眯眯的,像只狐狸,“褚兄是累了吧,你先歇着好了,我来帮你挖,总不能我一直在旁边看着你动手,自己却坐享其成吧。”
“屈公子,让他自己来。”
青遮召出三千尺,一鞭子摔下去挡住了屈兴平的脚步。
“他不能一辈子都害怕带血的尸体。”
青遮说的……也没错,但屈兴平并不认同。没必要非得在今天逼着褚褐习惯尸体,这又不是什么限定时间的任务,每个人都会有害怕的情绪,克服恐惧只能靠循序渐进,不能求立竿见影,哪有一上来就求效果的,屈兴平觉得青遮的想法太过激进了。
但是,没办法,无论从哪方面讲,青遮和褚褐的关系都要更加亲密,褚褐曾经跟他提到过,青遮对他来说是像家人一样的关系,如果他再插手,就有点没眼力见了。
屈兴平对着褚褐耸耸肩,表示他已经尽力了。
“褚褐。”
青遮俯下身,手慢慢揉着他的后颈,动作温柔,嘴里却吐露出刀割般无情的话:
“是你自己来,还是我把你的头摁进尸体里?”
“我、我、我自己来。”
褚褐踉跄着慢慢走远,继续去有定胜草的地方挖尸体去了。
“青遮兄是不是对褚兄太过严厉了,他毕竟还只是个……”
屈兴平瞥到青遮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当即打住话头。
“抱歉,我是不是僭越了?”
青遮记得弹幕里一直在强调说,屈兴平喜欢褚褐,虽然等褚褐长开后就不喜欢了,但现阶段是喜欢的,所以屈兴平一直在帮褚褐说话也就很好理解了。
但是。
青遮近乎冷漠地想。
褚褐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喜欢他的人,甚至他喜欢的人。
否则他会在跟这些人交往的过程中被他们的思想影响到,就不好控制了,他只要一条忠心耿耿的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狗。
“屈公子,他不是害怕,他只是弄混了害怕和兴奋的感觉,没有区分开两者的不同。”
青遮难得开口多说了几句。
“褚褐从来不怕尸体,他只是太过兴奋。”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发现这个问题了,虽然在青梅村灭村后,褚褐被一屋子的尸体吓懵了一段时间,但后面,无论是拖尸体还是埋尸体,整整三十二户人家近两百具尸体外加几条狗都是由褚褐一个人完成的,整个过程神色冷静,动作干练,没有呈现出一丝一毫的恐惧情绪来,尽管手一直在抖个不停。
后来,他带着褚褐离开,一路上也遇到过不少带血的尸体,褚褐都是同一个表现:发抖,偶尔会冒冷汗,呼吸急促,然后瞳孔放大。
他自己可能也发现了,主动朝他表达过自己的心情:青遮,我好像有点害怕。
狗屁的害怕。
青遮面无表情地想。
你那明明是兴奋。
他知道褚褐的情绪感知和认知都是有点问题的,毕竟从小在那种环境下长大,三天一挨巴掌五天一挨棍子的,也没受过什么传统意义上的真善美教育,虽然说接受的不会全是负面的养育,但正面的估计也寥寥无几。
但他没想到褚褐会对死人有着这么明显的兴奋情绪,难道说是因为在村子里压抑太久导致的?
「兴奋?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
「嗐,就是肾上腺素飙升,和害怕一样,两者都是会发抖的」
「就像有的人生气的时候会发抖,会心跳加速,甚至还会耳鸣,以为自己是害怕,其实是肾上腺素飙升导致的兴奋,人平时被道德和法律约束得紧紧的,所以总是会幻想在暴力里得到快感或者释放」
「一般这种人平时就是柔柔弱弱斯斯文文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但是真发起狠来可不要命了,就是平日里压抑惯了」
「友友们要是打架遇见这样的人快跑吧,因为肾上腺素会让他兴奋,而且让他感知不到疼痛,会把你往死里打的」
「我滴个乖乖,结合褚褐的经历,好像真的有点符合噢」
屈兴平多精一人,他很快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顿时感觉之前自己的那一通关心全丢去喂狗了。
“青遮兄,你完全可以告诉他这是兴奋,不是害怕。”
“不能,告诉他的话他一定会觉得这是件很酷的事情,然后放任不管,让情况变得越来越严重。”
这倒也是哈。
对褚褐了解得差不多的屈兴平完全能想象到这一幕。
“褚褐他修行尚浅,对杀戮、对血、对尸体保持太过兴奋的情绪没好处,对他的道心不利。”
那倒不如继续让他以为自己是害怕,而且比起告诉他,让他自己亲身体会到更好一些,这样也能让他好好矫正一下自己的情绪感知和认知的问题。
“屈公子要是还对他抱有怜悯之心,可以选择告诉他,毕竟,你算是他现在唯一的朋友。”
呵呵。
屈兴平藏在扇子后面的嘴角没忍住抽搐了两下。
这句话的意思不就相当于「你要有本事,就自己告诉褚褐去,看看他信你还是信我」吗?我告诉个鬼啊我,褚褐不只是眼睛,整个人都快黏你身上了,这还用说吗?他肯定信你啊!我真的是,我干嘛来趟这趟浑水。
“那还是不用了。”屈兴平露出一个假惺惺的微笑,“青遮兄你都为褚兄考虑得这么周全了,我就不来掺和了。”
第24章 无根药
在水镜里出现碎尸尸块的时候,喜青阳当即站了起来。
“哥。”
“嗯,我看到了。”忧思邈把书一合,“小鱼,解释一下。”
“有什么好解释的,那帮老头子都没发表意见。”
“可是。”喜青阳瞄了一眼座位和他们隔得还算蛮远的五大宗长老们,“你可能、不,是一定会被他们骂。在幻境里放那么多具尸体,你胆子真够大的,最近因为「那件事」,各个宗门的修士尸体看管得都很严很严,你从哪里弄来那么多尸体?”
楼鱼看他:“你不会以为只靠定胜草就能把这个秘境救活吧?怎么可能,定胜草要是有这奇效,早就被八岐宫的人刨光了。”
喜青阳不解:“那你是怎么……”
“本来栽春畔的灵脉已经枯竭,没得救了,用定胜草只是为了锁住整个秘境不让它坍塌,我们也在秘境外设了提醒,称栽春畔已枯萎,禁止进入。不过,人心不可捉摸,贪欲也是,即使设了提醒,偷进的人依旧不在少数。栽春畔失了灵脉,里面的生灵渴求灵力,自然会对外来者下手,尸体就是这么来的。”
喜青阳:“那为什么把尸体埋在定胜草下面?”
“我托风满楼做了大阵,用定胜草将尸体封锁在初死的状态,以此滋养秘境。”
“风满楼?你居然敢找他?”
风满楼是不周山宗主山不到的亲传弟子,修逍遥道,是他们六个里面年龄最小但最放荡不羁的一位,连药王黟在他面前都甘拜下风。
“不周山是所有门派里最擅长符咒和阵法的,我不找风满楼,我找谁?”
忧思邈终于开口了:“这种性质的阵法应该治标不治本吧。”
“是。”楼鱼道,“风满楼给出的期限是五年,正好是今天。”
忧思邈明白过来了:“你是故意的?”
“可以这么说。”
她的确是存了几分私心,但这几分私心也确实上得了台面,她想试探这些新人对自然有没有抱敬畏之心,更想寻找到底有没有人能在不毁秘境根基的前提下通关,想要做到这一点,他必须有办法完善风满楼的大阵或者有更好的维持秘境灵脉的方法来替换大阵。
说实话,哪一项都不容易。
“我想筛选出真正有用的人。”
忧思邈立刻明白她想干什么,但不是很赞同:“太冒险了。”
“忧思邈说得没错,从各个方面来说都很冒险。”喜青阳也摇头,“小鱼,你想想看,连如此擅长阵法符箓的不周山,这些年来也只出了个风满楼,你怎么可能在这些人里选出天赋能和风满楼相媲美的存在?”
这似乎已经注定了整个秘境会被毁掉,鳞湾族长肯定会发难于她。
“如果能筛选出真正有用的人,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楼鱼依旧坚持她自己的想法,“你们也知道,时间不多了。”
忧思邈和喜青阳同时沉默了,对于楼鱼口中的「时间不多了」,作为年轻一代的领头者,他们比任何人感受的更加深刻,这也是为什么今年的五大宗招生试炼,不周山宗主提议由年轻一代来全面接手的原因。
“哥。”
忧思邈看了一眼他弟弟,“你觉得可以?”
一旦他们两个都点了头,就意味着要和楼鱼一起承受来自长老们的血雨腥风了。
“哥,你拿主意。”喜青阳装乖巧。
哼。忧思邈低笑,这不就是「我觉得可以」的意思吗。
“那就这样吧小鱼。希望你运气好点,能寻到一个不错的人选,希望我们运气也好点,这样我们都不会被骂。”
喜青阳见他哥点了头,松了口气,“小鱼,你现在有心仪的人选吗?”
“有。”楼鱼伸出手,“他。”
正在检查尸体的青遮背后一凉,警觉地抬起头。
没办法,炉鼎的体质真的是对灵力太敏感了,其实从他踏入喜忧谷的幻境开始,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一直有人在看自己,他猜测大概是水镜或者是灵镜之类的东西,方便五大宗来观察他们的,也能理解,但这种被窥探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舒服。
“青遮兄看出什么来了?”
“尸体很新鲜,就像昨天才死的一样。”
青遮起身,从镯子里抽出丝巾仔细擦着碰过尸体的手。
“屈公子要来看看吗?”
屈兴平欣然规往,也不嫌脏,直接趴了下来。
“从外表的血来看,的确很新鲜,不过看骨头和肉的状态,应该死很久了。”屈兴平语气如常神色也如常,好像摆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盘美味可口的菜一样,“诶,褚兄,你要不也来看看?”
褚褐在挖到第五具尸体的时候就被青遮叫回来了,此刻正白着张脸扯着青遮的衣角,一边缓和着情绪,一边用「我听你的话克服了对尸体的恐惧你看我是不是很棒」的表情装委屈。
“青遮,我头晕,不想看。”
「好好好,好茶啊(请注意,此处为赞美语气)」
「我滴个乖乖,这声音,软萌软萌的,我要逆西皮了(开玩笑」
「我怎么没发现主角还有这一手」
「好家伙,这小嗓捏的,他故意的吧?」
「还又猜?铁定故意的!」
“难受就别看了。”
青遮很满意褚褐现在对他的依赖,虽然他清楚对方可能是装可怜博关心,但没关系,总归动作上是有这个意思了,所以他不介意如他所愿多夸夸他。小狗就是要多夸嘛,负责长成大狗了容易患得患失。
“褚褐,你这次做得很好。”
褚褐果不其然红了耳朵。
嗯。我下次绝对不要和他们一起了。
被完全无视掉的屈兴平百无聊赖地拿手指戳戳面前的死尸,心想。
再这么和他们待下去,我怕我有一天也会变得不正常了。
“青遮兄,褚兄。”屈兴平不得不出声了,“你们现在有什么破局的想法吗?”
“这就是个死局。”青遮擦完手,一伸,褚褐意会,立刻把丝巾接了过去,“定胜草的根错盘复杂,应该是用来定秘境地脉的。尸体故意保持新鲜,埋的位置也很讨巧,估计是什么大阵的阵眼,为的就是以人血精气滋养秘境,定胜草又是根植在尸体之上,也就是说,动定胜草,会扰乱大阵阵眼,就相当于动这个秘境的根基。”
屈兴平依稀也猜出了点什么,但没青遮想得那么细,尤其是大阵的部分。
“你能看出来地下有阵法?”屈兴平是真的惊到了,这对灵力的感知得到多敏锐的程度啊,“青遮兄的灵力感知简直是太可以了啊,诶你真的不考虑去不周山吗?”
“不必了。”
青遮对不周山不感兴趣,夸他灵力感知敏锐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好话。他其实算不得是什么很有志向和抱负的人,更何况作为一个炉鼎,志向、抱负这样的词根本就和他毫无关系,他既不想真的跟个炉鼎一样任人采补最后凄惨死去,也懒得和某些炉鼎一样通过各种见得光的、不见得光的方法向上爬,谋一个用他们的话来说还算体面的身份和地位。对青遮来说,是个炉鼎就是个炉鼎,不能修炼就不能修炼,书照看,符咒阵法照背,各种稀奇古怪的术法照学,只是没有灵力傍身,用出来的效果大打折扣而已,但那又怎么样,他更愿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觉得这样就很好。
只可惜,有人见不得他这么逍遥,一句「你们炉鼎不就是天生用来挨艹的吗」,就这么把他卖到了别人床上。
这件事打破了青遮想平稳度日的幻想,似乎只要他是个炉鼎,他的命运就注定了坎坷,他的下场就注定了凄惨。
既然如此,我也来争一争好了,不就是逆天改命吗?别人能做得他自然也做得,更何况,真要计较起来,他可比那些用身体往上爬求活路的炉鼎们要有手段得多,更阴狠得多,为了活下去,他不惜一切代价。
“我记得屈公子之前说过,你会一些不周山的符箓阵法。”
屈兴平谦虚:“自学过一点。”
“正好,那就一起来找大阵的阵眼吧。”只有把阵眼全部找到,他才能确定是什么阵法。
还在拽青遮衣角的褚褐没听见自己名字,眼巴巴地问:“青遮,那我呢?”
“你就待在原地等我,别乱跑。”
「得,又成留守儿童了」
「棕棕肯定不会高兴的,他这个年纪,正是嘚瑟的时候,更是想在心爱之人(不是)面前逞能的时候」
「好的,果不其然,我们主角脸色肉眼可见的阴了下来」
「各位也不用担心屈兴平和主角的CP了啊,这小子,不敢对着青青说不,就逮着屈兴平瞪,这要是也能成CP我把电脑吞了」
屈兴平被褚褐幽怨的眼神看的发毛,脚下步子都加快了不少,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嚎:又不是我不让你跟上来的!瞪我干嘛啊!
褚褐蹲在地上,意兴阑珊地盯着神农囊里写有谶语的纸条发呆。
我又被落下了。
褚褐很郁闷地想。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一次是在凤头山,那个时候他刚入修士之途才不过一个月,帮不上青遮的忙也算说得过去,可是这次他好不容易修炼修出点眉目了,青遮还是不让他跟着他。
因为我太弱了吧,要是我也会看什么大阵、找什么阵眼,现在待在青遮身边的应该是我而不是屈兴平。
所以,还是得变强啊,强到能站在褚褐身边,强到能够保护他,强到能把「丢弃」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褚褐攥紧了纸条,却发现手心多了几道墨色的痕迹。
嗯?怎么回事?
褚褐摊开手,发现纸条上的谶语有两个字模糊掉了,他尝试着擦了擦,更多的墨色沾到手上,模糊掉的字下面逐渐显现出完全不同的字来。
“天、定、胜、人?”
褚褐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这跟先前的人定胜天完全是相反的意思,他一跃而起,赶紧去找青遮。
“青遮!青遮!谶语有问题!”
青遮接过纸条查看,同时也翻出了自己的谶语纸条。
“人字和天字全都可以擦掉,而且不止一层。”屈兴平同样开始翻看自己的谶语,“你看,人字抹掉下面是天,但继续擦拭的话天字也会被抹去,露出下面的又一个人字。”
褚褐:“也就是说,鳞湾想让我们自己选择遵循人定胜天还是天定胜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大家就相当于被分到两个阵营了。”屈兴平摩挲着纸条,“鳞湾想搞阵营对立?”
“应该不是,阵营一旦对立就相当于推翻了我们前面所有的猜测,而且也和任务内容相悖了。”青遮觉得不太可能,谶语内容的转变更像是一种提醒,想让他们既顾得了「天」也顾得了「人」。
“我很同意青遮兄你的观点,但问题是,估计会有不少人的理解出现偏颇,这对我们的通关不利啊。”
屈兴平一下一下敲着扇子。
“其实我有一个想法来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的利益在这个秘境是连接在一起的,要是能保证每一个人只拿一株定胜草,那么就可以达成全员通关。”
“屈公子还真是高看人性。”青遮似笑非笑,“你自己相信吗?”
为了排除异己,总有人会多拿,毕竟淘汰的人越多,对后面的试炼就越有利。
是,屈兴平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说,这简直是死局中的死局,目前的最优解是,在秘境坍塌前得到足够量的、在所有人里能排的上名次的定胜草,但问题也紧随其后,首先,你无法确定能让秘境坍塌的定胜草的具体数量到底是多少,其二,你无法确保自己拿到的定胜草能在所有人里排得上好名次,这种想法就会促使你去摘更多的定胜草,陷入恶性循环。
幻境创造者想让他们做到两全其美,但这完全不可能,设计出第二重幻境的人简直是变态。
青遮很不爽地啧舌。
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既然这样,那干脆都别摘了。
青遮伸出手,干脆利落地在手腕上割了一道极深的伤口,鲜红的血从口子里慢慢渗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青遮兄!”
屈兴平吓了一跳,褚褐的神色也紧张起来,几乎立刻冲了过去。
“我在想,都是死局了,既然达成不了全员通关,那就来一个全员都不通关吧。”
青遮用眼神安抚了一下褚褐,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抬高手,心里默念法诀,更多的血奔涌出来,朝着先前找到的大阵阵眼方向飞去。
屈兴平猜测到了某种可能,瞪大了眼睛。
“等等!你不会是想——你疯了?你会被鳞湾的人下诛杀令的!”
“不至于,就是赌一赌可能性。”
最后一滴血就位,贯穿整座秘境的大阵开始显形,散发出妖冶的、不祥的红光,流动着簇拥向最中心的青遮,转瞬间,大阵的核心阵眼就转移到了青遮身上。
水镜外,一直在睡觉的风满楼感应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瞬移到水镜前。
“罗刹印?”
“什么什么?什么罗刹印?”
喜青阳还没从「我天风满楼的大阵居然被人破了」的震惊中回过神,一晃眼,主人公已经跑到他面前了。
“小鱼,把他的水镜调给我。”风满楼难得绷着张脸。
“哎哎哎,风满楼回答我问题啊。”喜青阳手搁他面前晃晃,“罗刹印是什么?”
“不周山的禁术。”风满楼盯着水镜里的青遮,“隶属于大荒西楼。”
这下就连忧思邈都把目光投过来了。
风满楼:“小鱼,你的这个幻境试炼,大概要崩了。”
话音刚落,整个栽春畔都笼罩上了一层刺眼的红光,与此同时,水镜镜灵的声音跟炸了一样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由于祭地之阵失效,定胜草自毁,白心溪第二重幻境失败。”
“由于祭地之阵失效,定胜草自毁,沈无思第二重幻境失败。”
“由于……”
“由于……”
“由于祭地之阵失效,定胜草自毁,屈兴平第二重幻境失败。”
“由于祭地之阵失效,定胜草自毁,褚褐第二重幻境失败。”
“由于祭地之阵失效,定胜草自毁,青遮第二重幻境失败。”
最后,嘈杂混乱的声音终于停了,所有水镜镜灵的声音合到了一起:
“所有人计数完毕,第二重环境,鳞湾,无人过关,全员淘汰。”
第25章 水中月
“卧槽!”
喜青阳直接飙出了一句脏话。
三百年了,这特么还是头一回出现全员淘汰的情况,而且还是在第二关!
喜青阳条件反射地回头去看长老们的位置,那里似乎已经起了一些争执,要不是有结界挡着,糊老头的声音大概早已贯穿他的双耳了。
“别看了。”忧思邈敲敲他的椅子,“长老们不会怪罪我们的,起码现在不会。师父他们结了灵契约定,绝对不会插手我们这次的招生试炼。”
“你也知道是现在啊。”喜青阳叹气,“那好吧,我们就谈论一下「现在」好了。怎么办?真让他们全部滚蛋?”
“要是真让他们全部滚蛋的话我相信长老们也会让我们全都滚蛋的。”风满楼恢复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儿,大剌剌坐下来,“小鱼,你是怎么想的?这可是你的幻境,而且这家伙还把你的试炼给搞砸了,你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楼鱼反问他,“他很出色地完成了试炼内容。”
喜青阳:“你不会被气糊涂了吧?他可没拿到定胜草。”
“所有人都没拿到,所以定胜草就不构成过关条件了,而且,他保住了秘境。”
显然最后半句才是重点。楼鱼看起来对罪魁祸首非常满意,既然当事人都觉得没什么,喜青阳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他耸耸肩,“那淘汰名额怎么办?”
楼鱼:“让他们全员通过吧。”
“?”喜青阳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和全员淘汰有区别吗?”
风满楼接茬:“有啊,起码表面上还能看得过去,不会闹得太难看。”
毕竟全员通关有过先例,怎么着也比全员淘汰好听些。
喜青阳表情古怪:“你说的有过先例指的不会是我们几个吧?”
喜忧谷的忧思邈、喜青阳,鳞湾的楼鱼,不周山的风满楼,八岐宫的药王黟再加上空星楼的命明知,当年五大宗招生试炼里并列第一的六人传奇,现如今都已当上了各个宗门的首席弟子了,也是自那次以后,五大宗招生试炼的名号正式在凡人里打响,越来越多的凡人开始尝试走修道之途。
不过也有坏处,比如某些个凡人特别爱拿他们的事迹写话本,要是描绘的是真事真迹倒也还好,偏偏那些个爱写爱看的全都是风流韵事。曾经喜青阳因为好奇买过一本看来着,结果一翻开,从第一个字开始,到最后一个字结束,通篇的不可描述,嗯嗯啊啊之词不堪入眼,内容毫无营养,全书五百多页全都在大讲特讲他们五个男子是如何争夺唯一的女子楼鱼的芳心的。
“这有什么。”楼鱼倒是一脸淡定,“我还见过写你们五个的风月故事的。”
“我们?五个?风月故事?”
喜青阳一脸遭雷劈的表情,自那以后再也不敢碰凡人写的话本了。
要是这次的全员通关的事情流传出去,估计又能诞生不少新本子出来了。
风满楼也想到了这件事,没忍住放肆大笑起来。
忧思邈:“所以,小鱼,你觉得可以让他们全部通关?”只要第二重幻境的主导者觉得没有问题,他就可以更改水镜规则让他们全员通关,毕竟更改规则的权力只在他手里。
楼鱼点头:“是。”
“那好。命明知。”
“叫我做什么?”
“啊!”除了楼鱼和忧思邈,其他几人皆被吓了一跳,“你走路没声啊!你飘过来的?”
命明知现在是空星楼的少阁主,整天捣鼓些神神叨叨的东西,说话也越来越不知所云。
“第三重幻境是你的吧,和小鱼交接一下水镜权利。”
“等等等等,忧思邈,先等一下。”喜青阳连忙摁住他哥,“我们怎么跟他们解释在第二重幻境里被淘汰了却能参加第三重幻境的事啊,别到最后五重幻境都结束了还剩下一堆人,那我们还筛选个屁啊。”
“别说脏话。”忧思邈朝着他弟的方向敲了敲扶手,“人数不用担心,命明知的第三重幻境起码能筛下三分之二的人,人数很快会降下来。”
“你怎么知道?”
“我算出来的。”命明知晃晃手腕的铃铛,笑得意味深长,“放心好了小青阳,我们不会被骂的。”
象征水镜权利的戒指移交到了命明知手里,指环上的蓝色石头闪着细小的碎光,和命明知的铃铛碰到一起,撞出一连串悦耳的铃响。
“而且,他们不会有意见的,因为——”
命明知转了转戒指,命水镜镜灵开启了幻境。
“他们马上就要不记得这件事了。”
_
褚褐是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的。
“哎哟我的小少爷,您可算醒了。”贴身的小厮连忙捧着新做好的衣服过来,“老爷和夫人都等你半天了。”
“……老爷?夫人?”褚褐迟疑地重复着这两个称呼。
“对啊!今天可是您拜师的日子,您倒好,昨晚还跟屈公子去杜康陂喝酒,今天拜师要是迟到了,看老爷骂不骂你。”
小厮絮絮叨叨地给褚褐穿衣服,见他家少爷神情恍惚,没忍住:“少爷,不是我说你,少跟屈公子出去喝酒吧,虽然你号称千杯不醉,但喝太多对身体也不好啊,还误事,你看看你现在,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我、没睡醒?”
小厮终于觉得不太对劲了,“少爷,你怎么了?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
“啊,没什么。”
褚褐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确实是喝多了酒的感觉。
所以,有点想不起昨天的事也是因为喝酒喝多了?
褚褐疑惑地拍拍脑袋。
“少爷,既然没事就赶紧的吧。”听见褚褐没事,小厮放下心来,推着他往凳子上坐,“我去帮您打洗脸水,您快收拾收拾然后去前厅见老爷夫人吧。”
“哦哦,好的。”
褚褐僵硬地坐在那儿,受着小厮殷勤的伺候,觉得浑身刺挠,最后实在受不了,伸手示意:“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按部就班地擦脸,漱口,穿靴子,动作不紧不慢的,倒是小厮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哎呀祖宗,咱倒是上点儿心啊!您今天可是拜师,您知不知道这位从八岐宫来的先生有多金贵啊,要不是老爷夫人当年也是从八岐宫里出来的,还请不到这位呢。”
“我上心啊。”褚褐挽起头发,小厮心领神会,立刻将少爷的发冠拿了过来来,“就是上心才要更注重把自己收拾干净些,否则衣冠不整、邋里邋遢地去见先生岂不失礼?”
他将头发束高,戴上发冠,又将侧边的头发分出来些,对着镜子开始慢慢悠悠地编起麻花辫来。
“少爷!少爷!”又一位小厮闯了进来,跑得气喘吁吁,“不好了!那位先生亲自登门啦!现在人就在前厅,老爷叫我快来催催你。”
亲自过来了?
褚褐把最后一股头发编好,“我马上过去。”
两位小厮跟在他身后一起出了门,路过后园时,褚褐瞥了一眼,不禁感叹:“这里的刺瑰开得真是漂亮啊。”
“那当然,这可是夫人千金购得的最名贵的十二瓣刺瑰花。”小厮在旁边拍马屁,使劲吹嘘着夫人的眼光之高。不知为什么,在听见“十二瓣刺瑰花”时,褚褐心脏狠狠刺痛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
“你啊你,总算是过来了,再晚点你爹就要发脾气了。你是不是昨晚看书看过了又睡得晚了?”
夫人特地站在前厅门口等着他,见到他人来了,立刻上前来,帮忙理着他的衣领袖口。
“怎么穿了这件啊,这件颜色太亮了,今个拜师,该穿的稳重点才是。”
小厮在旁边插嘴:“夫人,少爷说他就喜欢鲜亮的颜色,”
“行行行,你喜欢就行。”夫人抚着了他耳边的头发,“怎么看着木愣愣的,还没睡醒?”
褚褐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子,颤着唇:“……娘?”
“哎哟,怎么哭了?”
夫人诧异,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
“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褚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很想哭,心里酸鼓鼓的,眼泪还止不住地往下淌。
“该不会是昨晚又做噩梦了吧?”夫人心疼地捧着褚褐的脸,“没事,娘在这儿呢,别怕,昂。”
褚褐尽情享受着娘亲的温柔安慰,从嗓子眼里委屈巴巴地嗯了声。
“行了,别哭了都多大了,也不害臊。”夫人刮了下褚褐的鼻尖,“快进去吧,别让人先生等太久了。”
“好。”
褚褐踏进前厅,先规规矩矩朝老爷的方向行礼,喊了声爹,然后转向坐在客位的公子,继续弯腰:“先生。”
“这就是令郎?”
“对,犬子是个不争气的,还得青兄多费些心。”
“无妨,令郎看着还挺机灵。”
褚褐不敢抬头,只能在心里嘀咕,这先生的声音还挺好听。
“把头抬起来。”
褚褐听话地抬脸。
“褚褐,是吗?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老师了,负责教你符箓阵法。”
声音好听的公子嘴角带着抹浅浅的笑,眼里流动着温和柔软的光。
“你好,我叫青遮,今后,还要多多指教了。”
第26章 镜中花
青遮睁开眼的时候,屋外已经大亮。
一直候在门外的侍女听见动静,推门进来服侍他,“公子,您醒了。”
青遮斜倚着墙,半阖着眼,似是还没完全清醒。
“公子?”侍女端着脸盆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家公子应声,疑惑地抬起头,“公子,你怎么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青遮嘶哑着声音问。
“回公子,已经巳时了。”
“巳时了啊。”
青遮扭头看向窗外,院子里种了一棵极高大的青梅树,今天日头很好,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进屋里,留下一地斑驳的光斑,无论是斜照进来的阳光还是透过窗子拂到青遮脸上的微风,都暖和得让人舒心。
可是青遮觉得不对劲。
“这太阳太亮了。”
他喃喃。
不应该这么亮的,应该……更灰暗一些……
但为什么我会这么想呢?
青遮蹙眉。
侍女一脸担忧,“公子,你不舒服吗?需要叫三当家过来吗?”
“三当家?”青遮条件反射地去摸手腕——摸空了,他的右手上什么都没有。
“对啊,就是您夫君啊。”侍女觉得莫名其妙,“公子是昨夜没睡好吗?”
“我、夫、君?”青遮很艰难地念出这几个字,“我有夫君?”
侍女更担忧了,“公子,您到底怎么了?”
我没有夫君。
青遮想说。
“公子,您在三年前嫁给了我们欢喜门的三当家白万仇,三年来恩爱非常,相敬如宾……”
侍女仔细说着他与那位三当家的感情,从日常的举案齐眉讲到三年前的风光大嫁,一桩桩一件件,虽然青遮在听见“夫君”二字时在心里下意识地否认了自己会有个夫君,但随着侍女的一句句话,他的脑子里反而浮现出了这些场景,仿佛在宽慰他,你想多了,你的确是有一个夫君的,而且你们感情很好。
我,想多了吗?
“公子?”
青遮回过神,“把盆放那儿吧,我自己来。”
“哦,好的,公子请便。”
侍女轻手轻脚把铜盆放在了地上,然后带上门离开了。
青遮洗得很快,擦干净脸和手后他了坐下来,静静地对着镜子注视着自己的脸。
好奇怪。
他想。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公子。”侍女在外面敲门,“您好了吗?我们今天还要去给三当家送饭呢。”
“送饭?”青遮打开门,“为什么?”
侍女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一想到今天公子醒来后的种种行为,好像也能理解了,只当公子是没睡醒精神不好,连带着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公子,您忘了,您昨天亲口说的要给三当家送饭,小厨房那边都做好了。”
青遮沉默了一会儿。
“好,我知道了。”
侍女拎着食盒,跟在青遮后面,没走几步,她家主子就停了下来,回头望着某个方向。
“公子?怎么了?”
“好像有人在看我。”
“啊?”侍女左看看右看看,疑惑,“没人啊,公子您是不是太敏感了。”
“那可能是我想多了。”青遮没反驳,“你来带路吧。”
侍女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哦,好。”
青遮缀在侍女后面,侍女步子小,走得慢,他正好借此察看着刚刚带给他窥视感的四周的景色。
听侍女说,这里是欢喜门,在修士眼里顶多算是个三流门派,高不成低不就,但因为背靠八岐宫,所以名气还算不错,每年都会有不少弟子慕名而来——当然,慕名慕的是八岐宫的名。
“公子,我们到了。”
侍女敲了几下门,得到屋里人首肯后,她把食盒递给了青遮。
“公子,进去啊。”
侍女轻声催促,替他推开了门。
“夫人?你怎么过来了。”原本还伏在案上看书的男子听见动静抬头,挺严肃的一张脸立刻笑开了,“来,这边坐。”
他名义上的夫君想要过来拉他的手,被青遮下意识地躲了过去。
“盒子重。”青遮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淡淡解释。
“盒子重就别拿了,来,给我。”男子接过青遮手里的食盒,“像送饭这种小事,下次让侍女过来就行了,劳烦你做什么,你这几天受了凉得了风寒,身子不爽利,就别乱跑了,我会心疼的。”
男子的声音极尽温柔,眸子里盛满关切,青遮能看出来,他的夫君是爱他的。
只不过。
青遮摸了摸心脏,冷漠地想。
我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说爱,也不说心动,就连欢喜都零星。
他真的是我的夫君吗?
“夫人,怎么还站着呢,快坐啊,一起吃。”
“不用了。”青遮没有胃口,也不愿吃未经自己手的食物,“这是带给你的。”
“那夫人,等我吃完,我们一起去看戏吧。”
“看戏?”
“对啊,你不从几天前就闹着想去看吗?”男子弯着眼睛,“我让人去请唱戏的戏班子了,等会儿就到,专门唱给你听。”
青遮无法想象自己居然会喜欢看这种吵吵闹闹的东西,可,他的脑海里的确闪过了几幕他坐在台下看戏的场景。
“阿姣,过来给我束发。阿姣?阿姣!”男子没能唤来侍女,摇摇头,“这妮子,不知道又野到哪里去了。”
“我来吧。”青遮拾起书案上的发冠,替男子拢发、束发,然后戴上发冠,动作娴熟得像是做过了很多次一样。
“夫人好熟练,我竟不知道夫人居然还会束发。”
“因为做过很多次了。”
“哦?夫人替谁束过发?”
“给……”
青遮骤然停住了。
给谁来着。
他注视着自己的手,沉默着。似乎,那人应当是个少年,喜欢鲜亮的颜色,更喜欢漂漂亮亮的珠子和石头,戴的最多的就是银色和红色的发冠,因为那两顶上面亮闪闪的珠子和石头最多。
可是,自己的夫君就算放在三年前,也不是少年模样,更何况,看他屋里玄黑色的帘子和帷幔,应当也不是个爱鲜亮色彩的人。
那么,这个似乎自己束过很多次发的少年,究竟是谁呢。
总不能是我瞒着自家的夫君去外面偷腥了吧,还专门偷年轻的。
“夫人?”
“给我自己束发束多了。”青遮很潦草地敷衍他。
“可是,夫人不是向来不戴发冠只绑发带的吗?”
啧,真啰嗦,那么刨根问底做什么,你就当作「是」不就完了。
青遮觉得麻烦,也烦得很,尤其是他的夫君还动不动操着一口柔柔和和的调子讲一些肉麻至极的话,听得青遮下意识地想把发冠摁进他头皮里扎死他算了,幸好临了反应过来,没真按下去。
其实男子只是随便问问,并没打算真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一直候在门外的侍女敲了敲门,称请来的戏班子已经到了,正在宗门外侯着。
“夫人,走吧,一起去看戏。”
青遮看了一眼食盒,“你还没吃饭。”
“不要紧,看戏重要。”男子温柔地朝他笑,“夫人的事情永远最重要。”
他在笑什么?
青遮不解。
不应该永远是自己的事情最重要吗?
男子走在前面引路,走了很久才走到地方,那里已经搭起了高高的戏台,台下就放了两把椅子,除了戏班子,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公子,坐。”
青遮往台上看了看,“这是出什么戏?”
留在他旁边负责照顾他的侍女答:“是《浮生梦》啊公子,您不是最爱这出戏了吗?您还专门为这戏题了词呢。”
“我?题词?”不知道为什么,青遮就是无法想象自己居然会有个爱听戏的癖好,“我题了什么?”
“镜花水月一场空,此生皆是浮生梦。”
“镜花水月……”青遮呢喃着,“镜花水月,浮生梦……”
那头正在和别人交谈的男子过来了,合着掌朝他道歉,“宗门那边突然有事情,我得过去一趟,抱歉啊,夫人,我陪不了你了。”
“无妨,你去忙吧。”
“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
青遮想说,但他的夫君突然靠了过来,用一种在他听来做作至极的语气把他原本要说的话全都给堵了回去:
“我今晚再好好补偿你。”
补偿。
青遮立刻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心里的火一下子窜上来了。
按理来说,对方是他的夫君,那么类似这种调情一般的呢喃爱语自是可以说得的,但青遮却觉得恶心,很想一鞭子勒死对方。
不过为什么是鞭子?
青遮又开始下意识地摸他空空如也的右手腕。
“哎呀,公子和三当家真是恩爱呢。”离得近的侍女听到了全部,此刻红着脸和他打趣,“公子想必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幸福。
青遮如遭雷击。
“幸福?你觉得我幸福?”
“对啊,公子不仅衣食无忧,还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也可以拒绝任何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拥有财富,拥有自由,还拥有爱情,这难道还不叫幸福吗?”
是,当然,这太符合一个人世俗意义上的幸福定义了。
但是,我——
青遮看向戏台,台上的人咿咿呀呀唱着些他听不懂的曲调,说着些他欣赏不来的痴情怨语。
这是一出关于爱情的戏,讲尽了人间痴情者,道遍了痴缠缱绻爱,最后,痴男怨女结伴共赴黄泉,再一睁眼,却发现只不过是大梦一场。
镜花水月一场空,此生皆是浮生梦。
戏唱完了,侍女照常吩咐人给赏钱,再一转头,却发现青遮已经不见了。
“夫人?”
男子处理好宗门的事情后回到书房,发现青遮正站在他的书架前,随意翻看着书卷典籍。
“这么快就听完了?”他诧异。
“嗯。”青遮合上书,转过身来,露出了手里握着的长剑。
“夫人怎么还拿起我的剑来了?”
青遮没回答,他举起剑,直指男子。
“夫人这是怎么了?”男子更诧异了,“是不是又有什么人在你耳边胡言乱语了?”
“问你个问题。”青遮平静地开口,“你觉得幸福吗?”
“当然了夫人。”
青遮冷冰冰地看着眼前自称他夫君的人嘴里深情款款地念着海誓山盟,忠诚不二。
“夫人别听有心之人的教唆,我一直都是爱你的啊。”
爱。
侍女对他说,你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因为你拥有爱。
可我并不这么觉得。
青遮眸光一冷,一剑直接捅穿了男子的胸膛。
没有血流出来,取之而代的是周围噼里啪啦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男子脸上的笑一下子褪去了,连同声音都变得僵硬起来:
“你是怎么发现的?”
“因为你们都在说我幸福。”
青遮轻声。
“可我不配拥有幸福。”
第27章 无忧乐
“失忆幻境?”
“很有意思不是吗?”命明知手腕上的铃铛因为兴奋晃得铃铃响,“我一直很想这么做来着,我很想看看人如果能在获得幸福的情况下,还会不会坚持走我们这条注定艰难的修仙道路。”
“但是他过关了。”风满楼翘着腿,觑着命明知的神色,“看你的表情,好像很出乎你的意料啊。”
“是有点。”命明知微眯起眼睛,“不过倒是也让我观察到了很有趣的东西。”
喜青阳好奇:“什么很有趣的东西?”
命明知微微一笑:“不可说。”
啊,这家伙又来了。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不约而同浮现出了这个想法。
“你们空星楼怎么总喜欢话说一半啊。”喜青阳抱怨,“全说完会死吗?”
“话留一半是说话的智慧,小青阳,你哥没教过你?”
“这关我哥什么事?”
“你是你哥养大的嘛。”
“拜托,那根本算不上养大,不要讲的他是我爹一样,我们俩明明是同龄,是一起长大的!”喜青阳抗议。
“行了。”忧思邈打断了两人,“命明知,这就是你说的能筛下三分之二?”
“虽然我给出了谶语,也给出了「幻境里出现的所有东西都要以幻境中人见过的为准」的限制条件,但这位叫青遮的公子动作快我能有什么办法?”命明知摊手,“我哪知道他只凭一个词就能察觉到不对劲,进而推翻了幻境的世界?”
“也就是说你是在吹牛咯。”
“小青阳,找打啊。”命明知似笑非笑,总算从一副高深莫测的谜语人状态里露出了点本身的性格底色来,“这只是例外,等着看吧,总不能其他人也像这位青遮公子一样变态吧?”
“不一定。”楼鱼难得出声,她扬扬下巴,“那位一直和青遮在一起的少年,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褚褐吗?”喜青阳记得他,这位怕带血尸体的少年也算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了,“说实话,他不适合做修士,性子太温吞。”
“性子温吞?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喜青阳反问楼鱼:“从哪里看不出来?要不是有青遮在他身边,他可能在我的幻境那一关就被刷下来了吧。”
“实力暂且不议,毕竟他也没有展示出来什么。只不过性子温吞这一点,我倒是不怎么同意。”
楼鱼心细眼毒,是喜青阳目前遇到的所有人里唯一一个可以准确无误分清他和他哥的人,哪怕是他故意假装忧思邈或者是忧思邈假装他,都能分出来。
“他总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
楼鱼目光从青遮已经封闭的水镜上转移到褚褐那面,越看着他在幻境里乐不思蜀的样子,越觉得怪异。
“他在装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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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少爷!”小厮抱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跟在褚褐后面,欲哭无泪,“少爷,咱别买了行吗?您瞅瞅您买的这些,府里明明就有啊。”
“这不一样。”褚褐雀跃地连头发都是一甩一甩的,“我选的比府里的好。诶,那边在卖什么?”
眼看着自家少爷又要撒手没,小厮连忙小跑几步追上他,“少爷,早上我告诉你今天拜师的时候,你还不紧不慢的,怎么见到先生的面之后立刻就换了一副嘴脸了。你这么喜欢那位先生?他都还没开始教你呢。”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褚褐挑拣着摊子上的手镯,拿起来尝试着在自己手腕上比划,不行,太大了,他的手比我小来着。
“我一见到他就心生欢喜,情难自禁,仿佛我们以前见过一样亲切。”
小厮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跟在少爷身边见过很多人,也算是阅人无数了,所以他虽然听不懂自家少爷在说些什么,但也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二端倪来。
“少爷,您喜欢青先生啊。”
“对啊,我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不不不少爷,我说的喜欢不是那个喜欢。”小厮鬼鬼祟祟地凑到他耳边,“是——男女欢爱的那种喜欢啦。”
“男女欢爱?”褚褐吓了一跳,“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对他只是尊师之情!”
“嗐,少爷,这有什么啊。”小厮不以为意,“青先生自己不都说了吗,他也只是名头上占您一老师的称号,以他的能力,断不敢真的以老师自居,就因为他是夫人的旧相识,夫人曾经救过他的命,所以千里迢迢赶到我们家是为了报恩。再说了,叫他先生也只是为了说出去好听些,您一没行拜师礼,二没奉拜师茶,他完全就算不上是您老师,所以少爷您怕什么。”
褚褐倒也不是说怕什么师父和徒弟的禁忌,他要是真认准了人才不会管这么多世俗眼光和规矩,只不过——
他尝试着把「我喜欢青先生」按到青遮身上,却总觉得哪里有着说不上的古怪,尤其是回想起不久前青遮笑着朝他讲自己的名字的画面,这种古怪感就更甚。
小厮看着愣住的褚褐,还以为自家少爷被他说通了,继续给他打气:“再说了,青先生虽然是仙人,可少爷你也不差啊,连老爷和夫人都夸你天赋好,假以时日,你肯定能比青先生修炼得还要厉害。”
小厮从抱着的一堆东西里艰难地伸出两只小短手上下比划,“所以,少爷,加油!”
褚褐被他的动作逗笑了,暂且把那古怪感抛在了脑后。
青遮暂且在府中住了下来,离褚褐的房间不远,所以褚褐有了很好的借口睡懒觉,直到上课的时间快到了,小厮都来床榻边扒他衣服了,他才艰难地爬起来。
“少爷,你昨晚是不是又通宵看书了?”小厮和他关系不错,所以可以逾矩地抱点怨开点玩笑,“你瞅瞅你,面如死灰。”
“嘿,这词是这么用的吗?”褚褐敲了一记小厮的脑袋,“我这还不是为了快点把先生给的书看完嘛。”
“青先生又没有给期限,不是说尽力而为吗?”
褚褐束发的动作一顿。
对,青先生是这么说过来着,但他总觉得,越早看完越好。
“话说回来,青遮先生性子还挺和善,我一开始见他还以为他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人呢,毕竟一直板着一张脸。”
小厮一边帮着褚褐穿衣服,一边讲。
“我都害怕青先生拿戒尺打你。”
“我倒宁愿他打我。”
“少爷,你熬糊涂了吧?”小厮不解,“哪有上赶着找打的。”
褚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青遮虽然常对他笑,也极尽温柔,要求不严格,做错了也不妨事,但——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褚褐咕哝。
“行了少爷,别在那儿嘀嘀咕咕的啦,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啦。”小厮推着他往外走,“不是说今天要考试的吗?”
“安啦安啦,肯定能考过的。”褚褐倒是胸有成竹。
不过等他坐到书房,拿到题目,才发现他竹子生早了。
“画不出来?”
褚褐心虚地笑笑,“昨晚看的书里好像没这道符啊。”
“没有就对了。”青遮把放在褚褐面前的纸收起来,“你娘和我说,这几日晚上,你总是挑灯夜读读到很晚,担心你熬坏了身体,所以让我来劝劝你。”
“没关系的,我……”
“这很有关系。”青遮打断他,“先要保证身体,才能谈其他事情。该学到的总会学到,就算你再怎么抓紧时间,也总会有你顾及不到的地方,你看,今天的符咒不是很好的例子吗?所以你还是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褚褐真觉得自己没事,但是青遮坚持,又有他娘在上面压着,没办法,他只好点了头。
“先生,这幅字是你写的?”
临走时,褚褐注意到了墙上新挂着的一幅长卷轴。
“字?”青遮顺着褚褐的目光看过去,“那个啊,那个是你娘送过来的,说是一个很有名的戏班子写的。”
“这写的什么?”
“镜花水月一场空,此生皆是浮生梦。似乎,是某部戏的题词。”
“镜花水月……浮生梦……”
“好了,别在这儿看了。”青遮催促他,“快回去睡觉,睡醒了下午我们再接着练符。”
“好的先生。”
一直站在门外的小厮看褚褐这么快就出来了,感到奇怪,“少爷,您这就考完了?”
“被先生骂了。”
“啊?”小厮紧张起来,“难道说考的太差,先生打你了?”
“怎么会。”褚褐笑了,“他才不会打……我……”
他无端磕绊了一下,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说出了些奇怪的话。
“少爷?少爷!”小厮手在他面前晃晃,“怎么还走神了,刚刚夫人过来让我告诉你,晚上的时候换身精神点的衣服。”
“晚上有客人?”
“好像是老爷的朋友带了女儿过来,夫人想让你们俩认识认识。”
认识认识?
褚褐觉得不妙,赶忙摇头。
“别别别,我可不去。”
“哎呀,少爷你怕什么?就是见个面。”小厮感慨,“我可听说了,那位小姐也是个修道之人,你说少爷你多幸福啊,要家世有家世,要容貌有容貌,现在又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和你作配,我们少爷恐怕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什么作配,你问过人家姑娘的意见了吗?”褚褐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称得上是幸福……”
幸福。
褚褐突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儿了。
“慢着,你刚刚说我很幸福?”
“对啊。”
“什么是幸福?”
“少爷,你不会昨晚真看书看傻了吧?”小厮对于他家少爷问出来的问题感到疑惑,“父母俱在,家境殷实,今晚一过,说不定还能多一个漂亮的仙人娘子,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难道还称不上是幸福吗?”
“……对,你说的对,对普通人来说。”
但要是从我的视角出发呢?我会觉得这样的生活可以定义为「幸福」吗?
第28章 寻朝暮
青遮再睁开眼的时候,耳边响起的是和前面几次大差不差恭喜他通过的声音:
“欢迎来到第四重幻境八岐宫,鉴于道友是第一个通过空星楼幻境的人,请先在此地等候,水镜将自动校准你与其他人的时间,约一炷香,请耐心等待。”
随着声音沉没,那些被幻境屏蔽掉的记忆慢慢归拢,青遮下意识地去摸右手,镯子回来了。
这特么到底是谁设计的第三重幻境?
青遮揉着眉心,觉得恶心得慌,尤其是想到刚刚幻境里那位自称他夫君的白万仇,他杀人的心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幸好他最后也真的一剑解决了白万仇,不过捅下去的时候没见血还是让人很不愉快的。
而且,白万仇明明是个色鬼角色,怎么在幻境里还变换成一副谄媚自家娘子的嘴脸了,不行,不能再想了,一想更恶心了。
要不是这重幻境作祟,他都快忘记白万仇这个人了,现在这一搞,他又想起了前世自戕的那一幕,三千尺捅进心口,先涌上来不是疼,而是凉,直到漫出来的血浸满了他的手,滚烫得可怕,疼痛才后知后觉地、铺天盖地地扑过来。哪怕是白万仇已经被他先行一步弄死了,尸体就躺在他脚边,但作为欢喜门的三当家,三当家死了魂灯已灭,欢喜门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会放过他。他自知自己能杀得了白万仇靠得只不过是一些在正道眼里上不得台面的肮脏手段,断然打不过已经围住整个寝宫的欢喜门众人,与其以炉鼎的身份被他们抓住任由糟践,倒不如自尽,临死前他还点燃了整个寝宫,他要让他们连自己的尸体都得不到。
忆此,青遮摸着手镯,自嘲一笑。看来他是这段时间过得太安逸了,竟然都遗忘了一直缠绕在他颈部上的死亡绞索,那些时时刻刻窥探他的眼神,那些不怀好意投过来的目光,都化作了悬在他头顶一日日朝他逼近的利剑。为了活下去,夺舍褚褐的事情迫在眉睫。
再忍一忍吧,等褚褐成功结丹,我就能解脱了。
青遮深吸口气,平缓心情,开始打量起四周。
似乎是在一个镇子上,可能是幻境还没开始的缘故,街上无人,更无声,四周沉寂地像一座死城。
刚刚那道声音怎么说的来着?我是第一个出来的?糟了,那会不会表现得太过显眼了?要是被注意到自己是炉鼎就麻烦了。
青遮下意识地去摸丹田的位置,从乔巧那里拿到的内丹正在那里微微发着热。
还能再用一段时间。
青遮估摸着内丹的状态,计算着具体日子。要不是有这内丹,他早就被护法大阵弹飞了。虽然他人内丹取用方便,但太不耐造,一个一个找下去得浪费多少时间,而且也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好运得到修士的内丹的,更何况这还是邪法,所以断不能被五大宗的人发现。
看来在这一重幻境里得收着些手了。
青遮默默把镯子往衣袖里塞了塞。
还要再等一炷香。
青遮本来这样想着,结果还没站上一会儿,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第四重幻境即将开启,请道友做好准备。”
嗯?
青遮疑惑抬头。
不是说还有一炷香吗?
周围静止的镇子开始流动,声音慢慢起来,人也出现在了街上。
算了,开始就开始吧。青遮刚要出巷口,一道寒光闪过,擦过他的肩膀一剑斩毁了他身后的墙。
“落九天?”
青遮立马认出了这是褚褐的剑,与此同时熟悉的弹幕再一次在他眼前炸开:
「说杀就杀啊」
「不儿,我本来以为褚褐是“你虽然是假的青遮,是幻境里的青遮,但我还是下不了手”的纯情少年,结果他试出来对面是假的后二话不说,直接提刀上去干啊,拿的还是人假青青放在屋里观赏用的假刀」
「拿着假刀都能把人捅死,只能说咱主角还真是一身蛮力气」
「没听人家说嘛,假的就是假的,我不要假意,我要真情嘛」
「胆子这么大倒是当着正主人面儿说啊,你长这嘴干什么」
「哎呦喂,怎么又来一个青遮?」
「什么叫又啊,这是真青青」
「好小子,恢复记忆后直接召唤出落九天打啊,你倒是睁眼看看啊,眼前这人是你老婆啊!」
怎么回事?弹幕不是会被幻境屏蔽掉吗?难道说第四重幻境八岐宫和第二重幻境鳞湾一样,也是秘境?但哪有全是人的秘境啊?
但当务之急显然不是弹幕,而是——
“褚褐!”青遮召出三千尺,冷声:“你做什么?”
楔进背后墙里的落九天嗡嗡作响,铮的一声从墙里挣脱,在空中绕过一圈后朝着他的方向再度袭来。
青遮硬生生对峙上那把重剑,碰上的一刹那震到手麻,差点没握住三千尺。
“……啊,青遮?”
褚褐对上了青遮的眼睛,只一眼,冷冰冰的眼神迅速软化,他连忙收回落九天扶住青遮,做出一脸茫然无措的柔弱样子来,“对不起青遮,我没注意到……”
「棕棕,你是这个(竖大拇指)」
「好家伙,这眼神转变的,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啊」
「青青会信吗?」
「你这话问的没有水平,你应该问:青青会信到哪种程度」
“手拿开。”
“哦。”褚褐乖乖听话挪开了手。
青遮收回三千尺,手背在身后暗暗甩了甩了。
“你也过关了?”
褚褐一想起自己过关的方法就有些心虚,偏过头不太敢看青遮的眼睛,“嗯。”
“那不错。”
青遮并不在乎褚褐是不是杀了自己过的关,反正只是个幻境,那个被杀的青遮也只是个假青遮而已。
“各位道友,欢迎来到第四重幻境八岐宫,本幻境需要各位帮助镇上的百姓抓住晚上会在镇上作恶杀人的妖怪,每人都需要杀掉一个妖怪才能通关。本幻境谶语是:对影成三人。祝各位顺利。”
没有说是秘境,那他为什么会看见会被幻境屏蔽掉的弹幕?
青遮再一抬头,发现文字条又没了。
奇怪,明明刚刚还在。
“青遮,八岐宫的幻境,会不会有危险?”
“不清楚。”青遮撤回目光,“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去找人问问,关于晚上出来杀人作恶的妖怪是怎么一回事。”
“好。”
两人出了巷子,往街上走,此刻是正午,太阳挂得老高,但不热,挺多是暖和,很舒服的天气,根据体感来看似乎是秋天,街两旁的小贩摆的摊子花样又多,食物的香气飘得很远,和嘈杂但不尖锐的人声混在一起,哪怕是一直紧绷着的青遮心里都有些放松下来,怎么看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镇子,和青遮想象中八岐宫会搞出来的幻境试炼完全不一样。
“青遮,问了几个人。”褚褐很自觉地走在青遮前面,和商贩们交流询问,甚至还买了袋栗子回来,“很奇怪,他们都说,镇子上没有晚上作恶的妖怪,也没死过人,更没少过人。”
“每一个都是这么说的?”
“对,每一个。”
那就奇了怪了,条件不符合啊,这还怎么做任务。
“青遮,会不会像鳞湾那一重幻境一样,谶语和任务都有问题?”
“不应该,相同的方法他们肯定不会再用第二次。”
“哦,是这样。”褚褐问完话后,就退到青遮身后,专心致志地给他扒栗子,“青遮,给。”
青遮看着递过来的栗子,觉得有些魔幻,不久前褚褐还操控着他那把巨重无比的落九天把他堵在巷子里,看过来的眼神又凶又冷,眼里的杀意虽还稚嫩但已经成型,如今倒是完全看不出刚才那副样子了,还真是颠覆得很。
弹幕说得没错,他的确适合去学唱戏变脸。
“幻境里的东西能吃?”
“我验过了,也尝过了,没毒,味道还不错。”
行吧。
青遮接了过来,尝了尝,嗯,还算香甜。
“青遮。”走着走着,一枚飞着的纸鹤撞上了他们,“是屈兴平的传书,他约我们去饕餮楼相聚。”
“饕餮楼?”
“是我们镇子上最有名的酒楼啊。”旁边卖果子的婆婆看褚褐长得乖巧,不住地往他怀里塞杏子,“拿着拿着,没事不用钱。”
“拿着吧。”
见青遮也点了头,褚褐便不再推阻了。
“阿婆,能告诉我们,饕餮楼在哪儿吗?”
“就你们现在走的方向,再拐过一个街口就到了。”
“多谢阿婆。”
褚褐也跟着青遮谢过了阿婆,小跑几步后又折了回来,还是付了钱。
“幻境里的人,你还给钱?”
“最起码现在幻境在运转,她需要嘛。”褚褐开始绘水符洗果子,他现在凭空绘符已经做得很熟练了,“给,青遮,尝尝,这杏子不酸。”
“你尝过了?”
“嗯。”
青遮对吃的没兴趣,不过也不讨厌,褚褐递过来什么就吃什么。走了没多久,饕餮楼出现在视线里,门口等着的小厮一听他们是来找屈兴平的,立刻殷勤地把他们带上了楼。
“褚兄,青遮兄,好久不见。”
屈兴平又换了一把扇子,拿在手里摇啊摇。
“屈公子不愧是爱酒之人,这才刚来幻境没多久,这么快就找到酒楼了?”
“青遮兄别笑话我了,我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小酌怡情,小酌怡情。来,坐。”
等青遮和褚褐都坐下了,屈兴平唰的展开扇子,“二位一路上有遇到其他同修吗?”
褚褐摇头:“还没有。”
“唔,那看来空星楼的确筛了很多人下去。”一提到空星楼,屈兴平就忍不住对着青遮诉苦了:“我说青遮兄,你胆子也太大了,偷换阵眼、覆盖大阵这种自伤元气的事情你也做的出来,幸好最后大家都过关了,否则你肯定得被五大宗的人和前来报考的弟子追着打。”
“如果没有把握我不会铤而走险。”
屈兴平好奇:“那青遮兄当时有几成把握?”
青遮接过褚褐给他倒好的茶水,慢慢呷了一口,“三成。”
“三、三成?”还不到一半?“青遮兄,你这是在赌啊。”
“反正赌赢了不是吗?”青遮把茶杯放下,“过去的事情就别聊了,还是先来看看眼下吧。”
屈兴平终于想起正事来,“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吧?此镇并无杀人妖的事情。”
褚褐:“知道了,所以百姓所说是假的?”
“不。”屈兴平合上扇子,“是真的。”
第29章 邀明月
“我刚来到这个幻境的时候,询问了路边的商贩,也询问了酒楼的老板,甚至在此地驻扎的大小仙家我都问了个遍,得到的答案都一样,此地无妖,也无人死,更无人失踪。”
屈兴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继续讲:
“我也问了几个交好的同修,他们问出来的答案也都是一模一样。虽然说能走到第四重幻境的人绝对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有防备心也正常,但要是所有人都是同一口径,同一答案,那就不是防备心能解释的通了的。”
“所以屈公子才会待在酒楼里守株待兔?”
屈兴平喝酒的动作一顿,“哦?青遮兄看出来啦。”
“任务里说的是那妖晚上才出来,既然从普通人嘴里问不出什么具体消息,那自然是等晚上一探究竟了。”这也没什么好看出来的,多想想就能想到了。
“是,其实大家都是这个想法,所以大部分都留在饕餮楼了,毕竟这里能吃能睡还能欣赏美人跳舞拨琴。当然也有几个特立独行的去了别的地方。总之,关于杀人作恶妖怪的事情,今晚一过就能见真章了,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填饱肚子。”屈兴平把单子推到他们面前,“来来来,想吃什么自己点啊,我请客。好不容易遇见一次能吃东西的幻境,这不得吃够本。”
青遮也不跟他客气:“褚褐,你来点。”
“好。”
“对了,青遮兄不喝酒,那要不要试试这家酒楼一个什么新奇的茶饮,用牛奶煮茶叶,还挺香,来一壶尝尝?”
褚褐抬头看了一眼青遮的反应,明白了,“好,那就加上,我去送单子。”
“不用了,给我吧。”青遮示意,“顺便我去转转这座酒楼。”
褚褐乖乖把单子递过去,目送着青遮离开后,才把目光转移回来。
“褚兄啊,我们好久没像这样两个人说说话了。”屈兴平特地咬重了“两个人”的音,“其实我没想到你能通过上一关来着,毕竟普通人意义上的「幸福」对你的吸引力应该算是蛮大的吧。”
“还好。”一提空星楼的幻境,褚褐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他杀死「青遮」通关的事情,不过幸好拥有同一张脸的主人公并不在儿,否则他又要不敢看青遮眼睛了,“其实恢复记忆后细想下来,它对我的吸引力好像……并没有想象中大。”
他的确怀念早已在他脑海里模糊了脸的爹娘,也渴望拥有一个完整的、健康的、幸福的家。不过从小在青梅村的经历让他对「正常」、「健康」、「幸福」这些东西感受迟钝,哪怕是他读过再多的幸福故事,看过再多别人的幸福生活,对他来说,都共情不到自己身上。
“所以。”屈兴平给褚褐倒了一杯酒,笑眯眯地问,“你是杀了青遮才过的关是吗?”
褚褐手指颤了一下,没拿稳,杯子里的酒溅出了些。
“为什么这么问?”
“其实我是猜的,不过看你的反应,我猜对了。”
屈兴平挺兴奋,毕竟褚褐在青遮面前样子乖巧,听话懂事不顶嘴还会照顾人,好几次都看得他啧啧称奇,这也让他不得不好奇要是青遮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诶。”屈兴平八卦地凑过来,“你杀青遮之前,是不是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做足了心理准备?讲给我听听呗。”
“为什么要犹豫和做心理准备?”褚褐觉得奇怪,“只需要拿剑,对准他的心脏,然后捅下去就好了。”
“没了?”
“嗯,没了。”
“你就这么捅下去了?没点感受什么的?”
褚褐看着瞪圆眼睛的屈兴平,开始认真地反思自己是不是没说全,“啊,有的,我觉得一剑捅下去没出血是有点可惜的。”美人配鲜血应该会很好看,他捅之前还期待了一下来着,结果捅下去后不仅没见血,连声音和手感都不太对劲,让他大失所望。
“大失……所望??”
褚褐很真诚地点了点头,“嗯。”
屈兴平嘴角抽搐了两下,拿着扇子挡面坐了回去。
屈兴平自诩火眼金睛,阅人无数,交友也无数,什么奇葩怪才没碰到过。他能在第一次见面就判断出褚褐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也能在和青遮碰面后看出这位看似温文尔雅弱柳扶风的解语花实际上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食人花,更曾惋惜过褚褐一个大好少年心甘情愿蹉跎在青遮手里,可悲可叹。然而,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他倒是要先担心担心青遮会不会出事了。
“我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屈兴平叹口气,又联想到在鳞湾的幻境里青遮说过的「褚褐不是怕尸体只是太过兴奋」的那件事,突然发现这两人某种意义上倒是挺搭,先前那阵儿自己对褚褐的担忧以及刚刚对青遮的担忧都是多余,他一个局外人何苦插手这两人的事。
“褚兄。”屈兴平拍拍褚褐的肩膀,真情实感,“唉,努力吧。”
褚褐:?
青遮很快回来了,三人吃过饭,各自开了房,回房间等待,当然,睡不睡就是个人选择了,不过都走到第四重幻境了,想必也没那个心思躺床上酣眠,更何况这还是八岐宫的幻境。
“青遮,真的不用我给你守门吗?”
“你还真把自己当狗了?”青遮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天,月亮笼在云里时隐时现,照得地上的影子也时浅时深,“不用,你回自己房间吧,记得在门上贴符。”
“可是。”褚褐压低声音,“这是八岐宫的幻境,我担心会有问题。”
“就算是八岐宫,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手脚。”青遮意有所指,“外面那群人可都在看着。先回去,明早再说。你要是困了,可以睡会儿,但别睡太死。”
“我知道了。”
褚褐轻手轻脚地给他带上门,青遮随手一指,隔空在上面画好了符。
今晚注定无眠,不管其他人睡不睡,反正青遮是不能睡的,一是任务所需,妖怪的踪迹需要追查,二是水镜开着,外面的人在注视他们,他实在是无法在这种情况下睡着。
但随着时间推移,月亮西落,困意找上了青遮,他觉得不对劲,刚要绘符保持清醒,手指还没抬起来,就昏睡了过去。
“青遮!青遮!”
隔天,他是被褚褐喊醒的,睁开眼的时候觉得脑子里好像有把刀在搅,缓了半天才坐起来。
“怎么了?”
“死人了。”
“也该死人了。”青遮揉着刺痛的太阳穴,觉得头昏沉得要命,“然后呢?”
“死的是我们这边的人。”
“什么?”青遮顾不上头疼了,“死的是修士?”
“对。”
咚咚。
在门口等候已久的屈兴平敲了敲门,“褚兄,青遮兄醒了吧?我就说不会出事的。那现在,我可以进来了吧?”
褚褐先看了一眼青遮身上穿戴整齐的衣服,然后才出声:“可以,进来吧。”
屈兴平推开半掩的门,进来了。
“哟,青遮兄,早上好啊。”屈兴平挥挥手,和他打招呼,“看样子你昨晚睡得不好啊。”
青遮听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你昨晚也睡着了?”
“是,一到子时就自动昏睡过去了,早上才醒。”屈兴平指指他房间的窗户,外面就是酒楼的后院,“我就开门见山,直接和你说吧。”
“昨晚所有人都睡着了,无一例外,早上我醒后去各个房间问了一圈,发现似乎修为越低睡的时间越久,也越难清醒。然后这个时候,酒楼的小厮找到了我,声称后院有一具尸体,我们几个找过去发现,这位死去的人是昨天没有留宿在酒楼的一位同修,他喜欢单独行动,所以一整晚都在外面,至于为什么死了又为什么尸体被留在了酒楼后院,那就不得而知了,这里没有人认识他。”
青遮努力忍下不适,迅速跟上屈兴平的思路,“那妖怪呢?”
“所有人都睡了,没人看到过所谓的妖怪。”
不对劲。
青遮在褚褐的搀扶下下床,欲往后院走。
“诶,青遮兄,不用去看了,我们检查过尸体了,没有外伤,也没有内伤,但就是死了。”
头疼脑昏导致心情不爽利的青遮维持不住表面的温和人设了,“你们是蠢吗?你们是昨天饭吃多了顶到脑子了还是酒喝多烧到了脑子了?这是个幻境,而且是个试炼幻境,如果修士死了,他的尸体绝对不会停留在这里,而是消失掉,因为他被淘汰了。”
屈兴平被怼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暗骂了句脏话。
“我这脑子我还真给忘了,诶青遮兄等等我!”
他连忙追在青遮后面砚删停,一起到了后院,青遮已经蹲下来察看起尸体。
“青遮兄看出什么来了?”
“褚褐。”青遮不答他,反倒把褚褐喊了过来,“用我教你的方法,内窥符加外觑符,然后告诉我结果。”
“好。”
屈兴平急得团团转,“青遮兄,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教徒弟吧?”
青遮冷冷扫他一眼,“等着。”
屈兴平蔫了,“哦。”
“青遮,查完了。”
屈兴平震惊:“这么快?内窥和外觑两种符可是很耗灵力的啊。”
“没有啊,我觉得还好。”褚褐灿烂一笑,并两步上前挡在了他和青遮中间,“可能是我天赋好?”
……这小鬼是出来气人的吧?
“褚褐,别玩了,说你的结果。”
“好。”褚褐当即收敛,“正如屈公子说的那样,无内伤,也无外伤。”
“你看。”屈兴平摊手,“我就说死因不明吧。”
“不过倒也称不上是死因不明。”褚褐拆台,“其实能看出来一些端倪的,关于他如何死的。”
屈兴平:“哦?说来听听。”
“他的内丹没了。”
屈兴平没听懂,修士死了内丹也跟着没了很常见,“所以呢?”
“他的内丹是被人挖走了,这种情况我们遇到过,是心魔。”褚褐道,“准确来说,是心魔实体化。”
第30章 道心过
褚褐完全没想到“心魔”这两个字能给屈兴平带来这么大反应,冲上来就捂他的嘴。
“褚兄!哎呀!”屈兴平急得说话舌头都开始打结了,“青遮兄啊,褚兄年纪小,又是刚入门,他不知道这规矩你难道不知道吗?这个词现在在五大宗面前不能提。”
青遮不知道能不能提,但知道肯定不能从他嘴里提。他刚刚察看尸体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内丹消失,也猜到了可能和心魔相关,但他上一重幻境第一个过关已经很引人瞩目了,再加上他体内可是也有着一枚别人的内丹,所以才会借着褚褐的口说出来,转移五大宗的注意力。
“如果不能提的话,八岐宫为什么会创造这个幻境?”
“这、这。”屈兴平也觉得奇怪,小声地嘟囔,“不应该啊,最近因为「那件事」,各个宗门对心魔一事都是闭口不谈的态度,就算八岐宫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可能在明面上搞这个吧。”
屈兴平想得没错,所以现在水镜面前已经乱成一团了。
喜青阳率先炸了,直接瞬移过去拽着罪魁祸首的领子质问:“药王黟!你发什么疯!”
“现在到底是谁在发疯!松开!”
“说!你是不是已经和八岐宫的叛徒贼人混在一起同流合污了!”
“谁跟他们同流合污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喜青阳,这件事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就是第四重幻境的主导者!”
“我跟你说不明白,你起一边儿去。”药王黟攥着喜青阳的手腕,把他往外扯,“我再跟你说一遍,松手,否则我就要给你下毒了。”
“你有本事下啊。”
药王黟也火了:“行啊,那就来啊。”
“够了,你们两个。”楼鱼佩剑出鞘,寒光一闪,剑气震荡,一边一个把他们分开了,“喜青阳,改改你的脾气。”
喜青阳不服气:“凭什么是我改?有问题的难道不是他吗?!”
“小鱼的意思是,”风满楼指指上面,“宗主长老什么的可都在上面呢,你要打人,好歹挑个私人时间啊。”
药王黟:“嘿,风满楼,你这是劝架吗?”
“我这怎么不是了?小鱼就是这个意思。”
“行了,都消停会儿。”忧思邈声音一出,几个人都闭上嘴了,“药王黟,到底怎么回事?”
药王黟理理自己被喜青阳拽得皱皱巴巴的衣服,然后才开口:“这不是我创造的幻境。”
喜青阳眼看着又要攥拳头冲过去,被忧思邈拉着后领子给拽了回来。
“我的意思是,心魔不是我创造幻境里的内容。”药王黟说,“这个镇子上会出现的妖怪实际上是修士的影子,所以才会有那句谶语和每人都必须捉到一个妖怪的任务,因为数量都是对应好的。至于那个小鬼探查出来内丹消失,又说出现心魔,这件事我是完完全全的不知道。”
其他五人沉默地看着他。
“喂,别光看我不说话啊。”药王黟被他们盯得发毛,“你们不会不相信我吧?”
“那倒也不至于。”风满楼笑眯眯的,“你虽然混不吝,性子差,脾气爆,爱攀比,装腔作势,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但实际上武力比不过小鱼综合又比不过忧思邈外,在大是大非上还算是有点底线的。”
“……风满楼,你是在骂我吧?一定是吧?”
忧思邈语含警告:“风满楼。”
“抱歉,我不说话了。”风满楼赔笑。
“药王黟。”忧思邈接着问,“你在创造幻境的时候,有没有把幻境的具体内容告诉过别人?”
“我怎么可能告诉别人?这点底线我还是有的吧。”
“那承载幻境的水镜,一直放在你身上没丢过?”
药王黟坚定:“没有。”
“如果不是外面的问题,那就是里面出了乱子。”忧思邈目光转移到所剩不多的水镜上,“看来里面混进老鼠了。”
“靠,居然敢在我负责的幻境里搞事情陷害我。”药王黟气得咬牙切齿,“看我不把他揪出来碎尸万段!”
“现在不行。”忧思邈阻止他,“幻境强行停止会引起不安和恐慌,更何况老鼠还在里面,打草惊蛇就麻烦了。”
“那你说怎么办?”
忧思邈思考了一会儿,“这样吧,风满楼。”
“我在。”
“情况特殊,暂且废掉你的幻境,不周山的的考核改成一对一实战,新人对我们。”
喜青阳:“哥,要我们和他们打?”
楼鱼:“会不会太欺负人?”
“各位收着点力就好,毕竟年轻一代里不会有人比我们六个更加了解心魔了,由我们几个来抓更放心也更安全。风满楼,你的意见呢?”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不过,”风满楼示意了下上面,“可能要和长老们商量一下。”
“我去禀报,药王黟,你也跟我一起。”
“凭什么我也要去?”
“为了洗清你的嫌疑。”忧思邈起身,让他弟弟坐过来,“喜青阳,先帮我行监督之责,我马上下来。”
“好,没问题。”
喜青阳也只有在他哥面前才会表现得像个小孩,大部分是性格的原因加上忧思邈的衬托,但如果他真的是个小孩的话就不会和忧思邈一样被选中成为喜忧谷下一任谷主了,还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先例的双谷主。
“命明知,你能算出来这个叫褚褐的小鬼到底什么来路吗?他居然知道心魔和心魔实体化,绝对不简单。”
“小青阳,你不要把空星楼当成是算命的好不好。”命明知无奈,“就算是算命的,我也得知道他的生辰八字吧,光凭面相,看不出太多东西的。”
喜青阳鄙夷:“你学的真够差的,你师父命不封就能从面相上推测命运。”
“那你也不看看我师父都什么修为了,我要是能以现在的修为赶上我师父那种境界,那就不叫天才了,我都要被抓起来察看是不是被夺舍了。”
“你怕什么,夺舍之术都多少年没出来过了,依我看,就是个传说而已。”喜青阳一边讲一边紧盯着水镜里的褚褐,“既然这个小鬼知道心魔的事情,那是不是说明心魔之灾已将蔓延到下面的小门小派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修真界可就又要动荡一番了。”
几人对视一眼,皆是想到了上次修真界动荡的事情。
“世道混乱,希望这次选拔能选出有用的人才吧。”
水镜里,屈兴平正追着褚褐询问关于心魔的事情。
“褚兄是怎么知道心魔和心魔实体化的事情的?”他半开玩笑,“总不能是你喜欢八岐宫,所以研究了这些东西吧。”
褚褐从屈兴平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下意识地去瞄青遮的神色,发现他平静如常,应该就是可以说的意思。
“以前遇到过。”
“你遇到过心魔?!”屈兴平差点破功喊出来,“谁、谁的?”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青遮终于开口了,“那件事和现在无关,还是先专注眼下的事情吧。”
“哦,好、好的。”屈兴平还沉侵在「这一重幻境里居然出现了心魔而且表面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褚兄居然见识过心魔」的震撼里缓不过神,往常流利的嘴此刻说话都有些打绊。
“我想这一重幻境的谶语已经可以解读出来了。”青遮抬头望天,今天云厚,把太阳遮得严严实实,和昨晚的天简直一模一样,“对影成三人,看来这三人里的第三人指的不是影子,而是修士的心魔。”
“可是,”屈兴平一点就通,立马跟上,“心魔的诞生有很苛刻的条件吧,最起码也得结丹择道之后吧,但这里的修士普遍只有炼气水准,好一点的也只不过是筑基。更何况,这里可是五大宗的幻境,五大宗的幻境是有很严格的限制的。”
“看你刚刚对心魔的反应如此过度,估计修真界最近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关于心魔的。”
“额……”的确是这样没错。
“无论是从你的反应,还是从以前八岐宫发生过的事情,都足以证明心魔的诞生是有别的方法的,更何况。”青遮看着眼前总是有一阵没一阵出现的弹幕条,“我怀疑这个幻境已经不纯粹了,我们这里可能混进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幻境会屏蔽弹幕,所以眼下有一搭没一搭出现的文字条就足以说明幻境正在产生裂痕,或者是被什么东西入侵,打破了幻境的边界。
“屈公子,我们现在已经不安全了。”
青遮下了结论。
“很可能我们每个人都被幻境用不知名的方法剥夺出了心魔,它们躲在暗处伺机而动,而我们在明处备受束缚。”
“的确是件糟糕的大事。”屈兴平敲着扇柄叹息,“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先按照幻境任务走。就算有不好的东西混了进来,它也受制于幻境规则,不能太过张扬。所以完成任务就好,只不过任务难度可能已经上升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
青遮长期修炼八岐宫门下的禁术,他自然比任何人都了解心魔。
“毕竟心魔这种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另一个自己。”【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