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是不愿意,我只是觉得害怕…我不想被绑起来,结婚证就像是镣铐,我害怕自己有了这个证,就会变得畏畏缩缩,做什么都瞻前顾后,再也没了自由……”


    梁幼薇低着脑袋,心眼子和眼珠子同步转动,模样像小狐狸,内心住了大恶魔。


    俗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而自己的“线”,就是婚姻状态。


    梁幼薇不会和任何人在法律层面有关系,暧昧暧昧就好了,享受当下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与彼此绑定余生呢?


    而且更重要、更严肃的是,她如果真结了婚,再想与京仪她们照旧相处,那和出轨有什么区别?


    做人要有基本道德感,可不能留下人生污点。


    梁幼薇自知演技差劲,装也装不好,便一直垂首,用可怜巴巴的语气卖惨,说自己怕被一纸证书绑定,怕自己不自由。


    邵樾本是蹙眉的,可不知听到什么字眼,目中闪过怔忡。


    四下寂静,香氛清浅浮动,不时可以听到纱质被摩挲发出的轻微声响。


    良久,男人伸出手臂,将身前矮自己一头的姑娘拢进怀里,很轻很轻地拍她后背:“好。我们不领证,只结婚。”


    邵樾用侧颊触碰她的发丝,闭上眼睛,郑重承诺:“薇薇,你会成为最幸福的新娘,但永远不会被绑住翅膀。”


    梁幼薇鼻尖一酸,指甲陷进了他的外套,音色闷闷:“谢谢你,邵樾。”


    水意浸透了衬衫,邵樾酸涩更浓。


    眼前人刚刚的“只结婚不领证”,不就是在打先前得意洋洋的自己的脸么?亏得他还向秦臻炫耀反击,结果呢,两个人本质上并无差别——都是没名没分的。


    他睁开眼,稍稍直起身子,仔细擦掉对方眼角的泪,露出温和的笑意:“那么,我可以要一个补偿吗?”


    女孩哽咽:“你说。”


    只要不领证,我什么都能答应。


    “我们没有领证的事,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最起码,自己要做明面上的“正宫”,他要让“梁幼薇的合法伴侣”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永远悬在那群人的头上。


    忍受道德的煎熬吧,小三们。


    翌日,帝都泉灵酒店,Cygne咖啡厅。


    “令妤,你怎么又来得这样早?”


    梁幼薇脚步欢快,走近背对自己坐着的少女。她弯下腰,从后背轻拍她肩头,披散下来的长卷发蹭过那人硬挺的西装外套。


    呼吸细不可查的停顿一瞬,赵令妤不动声色的偏过肩膀,远离那截柔软发丝:“……刚开完会,闲着没事。”


    所以,才不是提前来。


    梁幼薇点点头,也不需要人招呼,自觉地坐进她对面:“噢。那你点餐了吗?我还没吃早饭呢。”


    “为什么不好好吃饭?现在已经几点了?”


    赵令妤马上破功,原本想着板正讲理,可一听这话,又不禁皱眉,关心的话不经思考脱口而出。直到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又被梁幼薇迷惑了。


    暗暗骂自己不长记性,赵令妤重重咬住内唇的肉,借助疼痛让自己清醒。


    她冷冷淡淡:“……自己扫码点。”


    “你为什么不帮我点呀?”梁幼薇纳闷,问得理所当然,“以前你不是都会帮我吗?快点嘛,人家好饿。”


    她把光洁白皙的胳膊搭在奶白色的咖啡桌上,笑眯眯地等对方为自己服务,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王。


    望着这样的她,赵令妤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交叉无奈的恨意。


    想到秦臻,想到邵樾,想到她即将的婚姻,赵令妤觉得恨意汹涌。


    又是这样。


    梁幼薇,你总是有恃无恐,将所有人待你的好视为理所应当。你试图训练我,用你的身材美貌,用你的甜言蜜语,让我比巴甫洛夫的狗还听话,奉你为神明。


    我要恨你。


    我应该恨你。


    我好想去恨你。


    浓厚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情绪翻涌不息,可赵令妤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她拿起手机,熟练扫码,把梁幼薇最爱的甜点饮品加入账单,姿态熟稔到用时不过一分钟。


    这才对嘛。


    天真有邪的恶魔重获了安心感,她眉眼弯弯,歪歪脑袋:“令妤,你今天来找我应该不止是为了什么新婚礼物吧?是不是有悄悄话想对我说?”


    还穿着工作西装呢,就匆匆地要来见自己。


    梁幼薇看上去心情不错,脚下那双亮片细高跟晃荡来晃荡去,冰凉凉的鞋尖会不时剐蹭过赵令妤的西装裤,有时幅度大了,还能碰到她的小腿。


    然后,激起一身战栗。


    赵令妤盯着对面人的羽毛裙摆,压抑剧烈心跳,下半身一动不动。


    又不是自己主动轻佻的,凭什么要她去躲?


    还是说正事要紧。


    那双锋利柳叶眼很快地眨了一下,赵令妤把脊背挺得更直,把桌上的紫檀螺钿长方盒递过去:“先看看喜不喜欢。”


    好古董的盒子啊。


    梁幼薇兴致勃勃地拿过来,谨慎又好奇地打开那把小锁,掀开盒盖。


    是对碧汪汪、水盈盈的翡翠镯子。


    梁幼薇新奇地拈出一只,左右来回转动。长这么大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成色的翡翠。


    帝王绿既深沉且透亮,水光隐隐在其中流动,内侧泛着柔光,晨光一照,整体便晕出无限的绿芒。


    “赵令妤,你来真的?这种翡翠都是传家宝级别的,你眼睛都不眨,就直接送我了?一送还是一对。”


    梁幼薇算是半个珠宝行家,小心地把镯子放回去,她难掩震惊地看向当事人。


    平时小打小闹就算了,她也能回礼,可这几亿的东西,也是说送就送吗?


    “嗯,送给你了。”


    赵令妤神情淡然,没有一分半点送出大礼的肉疼。她甚至可以将自己的生命献给梁幼薇,区区玉镯,又算得了什么。


    梁幼薇皱眉:“可这也太贵重了…”


    “还好,你收着吧。”赵令妤垂下眼睫,稳住自己的声线。她忍着鼻酸,轻声道:“不出意外,这是我能送你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最后……一样?


    体会到未尽之语,梁幼薇瞬间慌了神:“为什么说是最后?你要走了吗?你要去哪里?还是说你生病了?赵令妤,你不要吓我。”


    “我很好,身体没有出问题,也不打算离开信泰、离开帝都。我只是,”说到这儿,赵令妤停顿了片刻,咽下悲闷,“单纯想和你分开。”


    在梁幼薇震惊到发愣的目光中,赵令妤咬唇,继续目光坚定地补充:“永永远远,和你分开。”


    赵令妤有自己的骄傲。


    工作上的忍辱负重、陪笑讨好,她做的心甘情愿,她不怕这些委屈,因为她坚信自己会成为信泰最后的主人,她应该为自己争取、努力。


    可是,感情与工作完全是两码事。在工作上,赵令妤可以和任何一个人竞争,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挡住那条康庄大道的人,都会被她狠狠驱逐、踹下。但感情上,赵令妤厌恶去争、去抢。


    于情,爱,是发自内心的东西,是极其主观的东西。对于梁幼薇的爱,赵令妤从来没有把握。梁幼薇身边有那样多的人,她有无数的选择,而自己毫无胜算。


    于理,在过去,她可以用“一直当亲密好友也不错”为自己做托词,让自己有留在梁幼薇身边的无赖。可现在梁幼薇就要结婚了,她再与她纠缠不清,这算什么?


    她怎么能如此自甘下贱?


    “和梁幼薇分开,保持自我尊严。”


    自从生日宴一别,这句话在赵令妤脑海中盘旋了三天之久,到了今天,她总算有了勇气和果断。


    但梁幼薇不明白。


    那句“永永远远和你分开”,如雷劈一般,让她耳畔轰鸣,巨大的心慌扑面而来。情急之下,自乱阵脚:“为什么?赵令妤,我是做错什么了吗?好端端的,好端端的,你怎么就不要我了?赵令妤,你别这样好不好?”


    说到最后,梁幼薇带上哭腔,她把紫檀盒推回去:“是不是我向你要了太多礼物、你嫌我麻烦了?还是我总是使唤你、让你不舒服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翡翠我不要了,钻石我也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在身边,那些缺点我都可以改……”


    赵令妤根本不敢去看她,不敢面对她无往不利的武器。她怕自己心软,然后继续犯贱。


    那双瞳孔微微睁大些,缓慢地转动,压下泪意。她深吸一口气,缓声道:“梁幼薇,要走的、丢下对方的人从来不是我,是你。”


    “……我?是我丢下了你吗?”


    梁幼薇惶恐,她难得开始自我反省,回想这几天的事情,可却丝毫找不到对赵令妤的错处。


    对闺蜜隐瞒结婚对象这件事是有些过分,但也不至于绝交吧?而且邵樾也不是她“真”老公,她没有真正的另一半啊。


    梁幼薇试探性看她:“是因为生日那天的订婚吗?可、可我事先也不知情,怎么能提前告诉你呢?”


    “都不是。”


    听着对方一句又一句不正确的猜测、试探,赵令妤忍无可忍。她猛地抬眼,直视烟雨蒙蒙的眼睛,强忍酸楚,一字千钧:“因为我爱你。”


    你爱我?


    梁幼薇瞳孔一缩。


    赵令妤忍受着烈火灼心的煎熬,破罐破摔,将隐瞒多年的心事全盘托出。


    “我爱你,无可救药的爱你。梁幼薇,将近十年的时间,我不信你一点都看不出来。如果不是爱,我怎么可能看到什么都会想到你?如果不是爱,我怎么可能会拒绝一切除你以外的人?如果不是爱,我怎么可能……会看到你既气闷、又高兴?”


    梁幼薇不敢置信,赵令妤痛苦难当。


    “无数次,我告诉自己,我不能爱你。世俗不会理解我,家庭不会支持我,甚至连我都痛恨自己,竟然爱上了一起长大的姐姐,对她存有那么龌龊的心思。”


    她红了眼眶,比珍珠钻石还要晶莹纯洁的眼泪一点一滴滑落。


    “我怨自己无耻,于是,我给自己设下了无数不能爱你的外部理由。可无论是什么理由,我都能够克服。国内不许同性结婚,但国外可以;大众不会看好我本人,但我站的足够高,他们就会听权势的话;妈妈爸爸或许会失望,可如果我能让信泰更上一层楼,他们就会夸你是小福星……不管多难,我总能找到和你在一起的方法。”


    尽管眉心拢着一层化不开的愁云,少女的真心依旧闪闪发光:“所以,我没有理由不爱你。我又怎么能不爱你?”


    “可,爱是两个人的事。我可以为自己找到无数个理由,却不能对你的选择置喙一词。梁幼薇,你要结婚了,而我绝对不会祝福。为了不破坏你将来的幸福生活,我只能远离你,我也必须远离你。”


    说到最后,赵令妤连手背都在绷紧,骨节泛白,才能维持基本风度。


    她没有收回螺钿盒,这是她留给对方的最后底牌。


    那对帝王绿,确实是赵家的传家宝,由历代家主保管。


    赵令川恨死赵令妤的一大原因,就是因为这对玉镯。赵令妤成人礼当晚,宾客散尽,在自家人面前,赵丰郯把代表赵家的帝王绿亲手送到了幼女手中。


    赵丰郯对赵令妤经受的一切委屈都不在意,但又实实在在的对她表达了极高的期望。


    这是赵令妤敢争又痛苦的原因。


    而现在,她要把这份痛苦与荣誉分出一半给梁幼薇,哪怕她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日后,若梁幼薇遇到了很难解决的问题,只要她拿着这对镯子来信泰,就会有人帮她解决,不论代价。


    “赵令妤!”


    这厢,梁幼薇的大脑还没有消化完这一长串话,嘴巴就不假思索地喊住了她。


    赵令妤只能装听不见。她不理,脚步也不停。


    梁幼薇急了,连忙站起来去追她,赶在赵令妤拧开门把手之前,从后背环抱住她。


    “我也喜欢你!”别无他法,梁幼薇狠下心来,闭上眼睛大声表白,可这话音刚落,她的声音便又小起来,“所以、所以,赵令妤,你别走好不好?我也喜欢你的……”


    赵令妤的心跳停了好久,又猛然动起来,如同坐了过山车,嗵,嗵,嗵,跳得她头昏脑涨。


    她攥紧掌心,强行清醒头脑:“……那么,你分得清吗?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还是爱人之间的喜欢?”


    紧接着,一字一顿:“梁幼薇,我不要你的施舍。”


    赵令妤听到身后人抽抽噎噎的泣音:“那你要先转过来,我才能告诉你。”


    不愿看到她的眼泪,赵令妤狠心拒绝:“不行。”


    “讨厌……”梁幼薇愤愤捏她的手腕,下一秒,胸膛一起一伏,她松开环抱腰肢的手臂。


    看吧,梁幼薇,你根本分不清什么是友情,什么是爱情。想让你多说几句指向明确的甜言蜜语,真是比登天——


    讽刺埋怨的话语还没来得及在心中倾泻,双颊便被柔软手掌捧住,唇瓣被另一片唇瓣轻含。


    属于梁幼薇的香气,包裹了她的灵魂。


    “现在还不信我吗?令妤。”


    亲吻浅尝辄止,呢喃细语就在耳边,温温热热,缠绵悱恻,令她神魂颠倒。


    梁幼薇依旧捧着她的脸,眼巴巴儿地望着她,委屈的春水漾了整片天地。


    在劫难逃。


    面对这样的梁幼薇,自己怎么能拒绝?赵令妤绝望的闭上眼睛。


    她用尽全部力气抠掌心,抗拒着内心的驱使,疯狂寻找必须分开的理由:“你喜欢我的方式,就是让我做小三吗?梁幼薇,你不要忘记,你快要结婚了,我的加入,是一种道德败坏。”


    不能做第三者,不能做第三者,不能做——


    “我和邵樾是假结婚,不领证的,他连我男朋友都不算。”


    ……那就不是第三者了。


    赵令妤马上过了心里那关。她睁开眼睛:“为什么偏偏要选邵樾假结婚?”


    梁幼薇刚想说“因为没睡过”,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改口成怯怯一句:“你真的想听?”


    “……直说。”


    “好吧…我怀孕了。”梁幼薇这下不捧着她的脸了,慢慢收回,改抠自己的指甲,低头小声回答。


    晴天霹雳。


    赵令妤又闭上了眼。


    良久。


    “邵樾的?”如果真的是,赵令妤一定要在工作上搞死他,竟然敢让梁幼薇未婚先孕。


    梁幼薇柔柔弱弱:“…具体是哪个男人不太确定,只知道是我的。”


    因为这一句,赵令妤又没那么生气了。


    看来邵樾是凭“甘做接盘侠”的自觉半上位的,多亏他长了根吊,不然哪里轮得上。


    梁幼薇还在为自己拉好感度,面上真挚:“你生气了吗令妤?可我对你真的好坦荡,邵樾都不许我把没领证的事说出来的,那么多人里,我只告诉了你一个。”


    只告诉了我么?


    赵令妤沉默一会儿,比较一会儿,然后说:“我不生气。”


    梁幼薇继续小心翼翼:“不过,现在的情况略微有些复杂。除去邵樾,我身边还有哥哥、姐姐、秦臻……令妤,你会不会讨厌我?会不会觉得…我很坏?”


    “……不坏。”


    算了。


    成为其中之一,也不是不行。好歹在她的身边。


    梁幼薇吞咽口水,声音软软:“那令妤,你还要和我分开吗?”


    “……不分开。”


    怎么舍得离开你。


    赵令妤无限妥协,目的完美达成,梁幼薇却好像没有预想的那样高兴。


    几分钟之前,听到对方的表白,她完全是愣神的,根本没有想到赵令妤对自己的好会是因为“爱”,自己又不是人民币啊。


    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居然真的是万人迷?


    而且还男女通吃?


    可是,短暂的得意欣喜过后,就是逐渐蔓延的担忧、惶然。自己真的能不辜负他们每个人吗?自己又该怎么平衡这种暧昧无名的关系呢?


    通过刚刚没有丝毫排斥的亲吻,让梁幼薇确定了自己对赵令妤的心。但也正是因为确定了这份心,她才会更加难安。


    唉,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做人就得有信心。


    现在,还是先享受会儿吧,赵令妤那么香。


    心中的大石头被暂时放下,梁幼薇重新抱住眼前的小青梅,把圆润些许的半尖下巴搭上她肩膀。


    她今天穿了高跟鞋,和平底鞋的赵令妤勉强等高,拥抱得毫不费力。


    “梁幼薇,你很得意吧。”


    把僵硬手掌搭到她脊背,赵令妤听到了自己有些沙哑、也隐隐不平的声音。


    “当然得意。为什么不呢?”


    梁幼薇声音很低,小小骄傲如春风拂面,扫去了她所有的怨恨,“天才为我折腰。”


    赵令妤清高,孤傲,倔强,坚毅。她世无其二,举世无双。


    她为她折腰,她也只为她折腰。


    ……


    “令妤,你不去上班吗?今天是周二,你还穿了西服。”


    两人腻歪够了,重新回到座位上,梁幼薇低头吃甜品,赵令妤安静看她吃东西。


    西装女孩神色淡然,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对面人,声音温柔似水:“不急。你今天还有额外安排吗?如果没有婚礼的事要忙,来我办公室一趟吧。”


    拿着叉子的手指顿住,梁幼薇的目光从伊顿麦斯上移开,带上三分费解:“令妤,你最后一句话,好像是教数学的教导主任啊。”


    赵令妤抿抿唇,竟然红了耳尖,她低声说:“我的数学的确不错。”


    梁幼薇忍不住噗嗤笑了:“你的什么不好呀?明明方方面面都完美。你放心,我这几天都挺闲,婚礼的事都被邵樾包了,他这一个月只忙婚礼,连公司都不怎么去。所以我就超级轻松啦,可以随便玩儿。”


    说着,她插起块草莓尖,笑眯眯地投喂:“来,张嘴。”


    “……我才不是你的小猫小狗。”


    赵令妤抿唇,然后乖乖张嘴,把草莓尖尖咽下。


    梁幼薇得寸进尺,又插了颗蓝莓:“对呀,你是我的小天鹅。再吃一个吧,啊——”


    赵令妤好烦。她啧了一声,然后继续吃。


    喂够了她五六块水果,梁幼薇才有心情继续吃司康。她有边看视频边吃饭的习惯,也不知道这次是刷到了什么,她突然直起身子,眼里迸发兴奋光亮。


    “怎么了?”


    把“路上遇到了客户,我得和她多聊一会儿,晚些回”发给助理,赵令妤收手机,察觉到身边人的跃跃欲试。


    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向往:“令妤,我们周六去拜菩萨吧!”


    “菩萨?”


    赵令妤愣了。


    梁幼薇不是无神论者吗?


    【作者有话说】


    其实在构思本章时非常纠结,因为个人钟爱恨海情天那套,一落笔就是“赵令妤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能喜欢梁幼薇。她娇气,无知,总是天真……”,可还没把完整的一行字发完,就不由自主地全删掉了。


    也是写这章时,我才更好把握住了令妤的人格底色。京仪的爱或许会带着“贬低”,但令妤不会,她的爱永远纯洁伟大,永远以薇为先。所以,在多数时候,她只会内耗,就算恨了,也不会贬低对方。真的是很迷人的纯情年下……


    本章依旧是二十份小礼物!欢迎大家积极留评[摸头]


    第72章


    赵令妤抿一口红茶:“怎么突然想去拜菩萨了?”


    “因为都说很灵验呀。我目前没有孕期反应,又不代表以后没有,当然要未雨绸缪、求求菩萨满足我的小心愿咯。”


    梁幼薇摇头晃脑,眉飞色舞。


    赵令妤从不信神佛鬼魂,与其拜菩萨,她觉得梁幼薇不如去查询生母的孕期状态、尊重基因遗传。但这人很高兴,她也不想扫兴。


    于是,她淡定地点点头:“有道理,我可以顺便求财。”


    梁幼薇语气怀疑:“可观音菩萨应该不管事业吧?这不能乱拜,不虔诚。”


    她还指望人家保平安呢,令妤不可以捣乱。


    “噢,那我只就陪着你。以及……周六应该就我们两个人去吧?”


    梁幼薇思考:“不出意外的话,是。”


    赵令妤:“…会有什么意外?”


    梁幼薇立马愁眉苦脸了:“会有好多意外啊。比如我三姐,比如秦臻,还比如邵樾,如果他们问起我那天的安排,我总不能撒谎呀。”


    三姐和秦臻还能应付应付,可邵樾就是纯魅魔,他只要一低头看她,一柔声问她,梁幼薇就昏了脑袋,问什么答什么。


    拜托,人还没睡到呢,短时间内实在无法脱敏。


    “但你如果事事说真话,他们就会觉得你很无趣。”赵令妤咬咬牙,为了难得的独处时光,开始给她洗脑:“有时候,说些无关痛痒的谎话,也很让人着迷的。”


    梁幼薇不怎么信,犹犹豫豫:“是这样的吗?你也会为我着迷吗?”


    “只为你着迷。”


    没有丝毫犹豫,赵令妤转过了眼睛,诡异地绯红了整张脸,声音几不可闻:“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我也只为你着迷。”


    梁幼薇呆住,猛地捂住脸。


    老天奶,赵令妤在对她说情话诶。


    那么天才,那么要强,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对她说,“只为你着迷”。


    心里美得很,害羞一阵后,梁幼薇磨磨蹭蹭地挨到她身边。响响亮亮,亲了下她侧脸,小声打商量:“令妤,你刚刚说的话好好听,以后,还可以常常对我说吗?”


    “…可以。”


    幸福来的太突然,赵令妤晕晕乎乎,也忘记了洗脑这回事,对方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诚然,梁幼薇是一位很懂礼貌的小女孩,得到心花怒放的答案,她客客气气:“谢谢~”


    说完,又要凑过去去亲她。


    赵令妤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她抖着声线拒绝:“别、别。”


    “嗯?你不想让我亲你吗?”


    “不是不想…是你再亲,我就要昏倒了……”


    “那你很不行哦,赵令妤。”


    “嗯…那以后,我会努力很行的。”


    ……


    千米开外,益星总部。


    “小京总,小京总?”秘书纳闷地摆摆手,想吸引一下自家boss的注意力。


    梁京仪关闭手机,压下眉眼中的烦躁:“嗯,我在听。出什么事了?”


    王秘书:“其实不算大事,但小梁总说让您负责处理一场危机公关。我已经把事情的大概发生过程邮给您了。”


    梁京仪蹙眉:“术业有专攻,徽总让我负责这种事?”


    她话里不怎么情愿,但手指已经点开了那份红点,接收文件夹。


    “前几天,咱们公司旗下的冰川视频不是和《天下与你》签了合同吗?就是二次元虚拟代言人的事儿。可是负责运营的工作人员也玩《天下与你》,她应该是混社区的,又比较喜欢丞相,宣发时就刻意忽略了其他男主。再然后,玩家们就吵起来了,说要抵制冰山,甚至是咱们益星……”


    梁京仪压根不玩游戏:“天下?社区?丞相?什么东西。”


    王秘书组织语言:“额,就是某乙女向游戏,衡钦的主打游戏之一。社区是乱了点,但流水很好,冰川的负责人周总就主动联系了那边搞联名,想着扩展下受众。这几年的乙女游戏都很挣钱的,而且可以延伸产业链、进行各类联名,是双赢。”


    梁京仪提取隐藏信息,精准总结:“所以,如果这次天下闹得厉害了,有可能会影响益星旗下其他品牌与相关游戏的联名,是吗?”


    “可以这么说。小梁总这两年很重视女性向游戏的发展,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她才会把这件事交给您来办。”


    心间一动,梁京仪点头:“我明白了。”


    她一目十行扫过事发过程,不由得坐正身子,语气严肃起来:“这是一周前的事,为什么现在才想着危机公关?冰川的人都死绝了?涉事人已经开除了吧,把已离职的声明发出去。”


    “还没开呢。”尽管王秘书知道梁京仪的火不是针对自己,但依旧不可避免地抖了下。


    梁京仪闭眼。


    “…这个游戏怎么玩的?特色是什么?”


    “乙女游戏的本质就是谈恋爱。玩家扮演皇太女,有五位可攻略男主,身份各不相同,玩家可以通过抽卡获取与男主们的各种故事。不同卡面可以带来不同属性加成,然后帮助玩家登基。”


    “卡这种东西难抽吗?”


    “卡池分常驻和限定,限定的比较难抽。而且天下的爆率很低,又很少返场。”


    修长的手指规律敲着虚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空气只有她的淡然询问:“那个运营是老玩家吗?”


    “不好说。京总您有所不知,游戏社区是很奇怪的地方,不到10%的人发出来120%的声音,不理智的到处都有,包括新玩家,也包括老玩家,都是有相关产业链的。能赚钱,所以经久不衰。”


    梁京仪皱眉切换各色敲客服的工单截图,口里应:“好。那周总的态度是什么?他是冰川直系。”


    王秘书抿唇,为难道:“京总,其实这种事都是默认冷处理的,周总的态度就是不在意,不然也不会拖了一周还没解决。”


    办公椅上的姑娘抬脸,露出疑惑的眼:“他不知道徽总很重视女性向市场吗?而且前几年已经做出了成果,不是吗。”


    梁京仪不懂尊重女性,但她会向钱看齐。


    “额,可能——知道和做到是两码事?就我个人感觉,集团大半高层都不赞同小梁总的想法,虽然明面上都说什么开拓市场,但内里还是老一套。领导层都没太换血,思想怎么可能会骤然改变呢。”


    尽管觉得有些“挑拨离间”的成分在,但王秘书还是这么实话实说。


    梁京仪蹙眉思考片刻,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梁知徽知道自己的脾气性格,不会轻易给她安排和“情绪”相关的工作,但今天却指名道姓,让自己去处理这件事……


    只见梁京仪低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几分钟,随后,她起身穿外套:“走吧,去冰川那儿。”


    王秘书讶然:“您要亲自去?”


    “是啊,得亲自去。”梁京仪垂眼睛,单手扣上黑曜石袖扣,“徽总的意思很明显,要是不给他们下马威,这事也没必要交给我做。”


    益星主楼,二十楼。


    “周总的最近气色不错,看来被钱权酒色喂得挺饱。”


    总裁办公室被最高权限指纹锁打开,高跟鞋声响像是催命符,响得恨不得踩碎地板。


    没有敲门,办公室就被人擅自闯入,周乾许久没被如此轻视打扰,大肚便便的男人下意识啧了声。


    “干什么呢?怎么不知道敲门。”


    “你说我来干什么?”


    梁京仪脸上的笑意半点不散,手上却就近抄起份文件夹,直愣愣地甩男人身上。声响之大,外头暗暗看热闹的员工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面面相觑。


    “这就是小京总啊?持靓行凶简直是……”


    “哎呦喂,现在是看脸的时候吗?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京总是负责金融的,可她突然来了咱们冰川。她想干什么啊?”


    “还真是。可冰川最近有事儿吗?而且就算有事,也不需要跨公司处理吧。”


    “《天下与你》不是事儿啊。”


    “可不都说好装瞎了吗?内部爱内部恨这种事,业内不都是默认冷处理么。”


    如今正值十分钟休息,刚好是能正经摸鱼的时间段,人天性就是爱看热闹的,自然全登上摸鱼群聊天了。


    打断闲聊的,还是他们口中的当事人。


    “关什么门?开着。”


    梁京仪笑盈盈的,又拿起另一份文件夹,狠狠甩到实木办公门上,“啪”的一大声,凡是听到的人,全都猛打了个激灵。


    “我是女人,周总是男人,工作场合,个人清白很重要。你恬不知耻,我可是正人君子。”


    闻言,周乾面上的笑挂不住。无论怎么说,他都当了冰川视频五年的老总了,儿子都上了大学,自己却被一个小丫头当孙子似的训。


    思及此,他冷下脸:“京总今天来这儿,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周前,冰川视频的运营人员做了什么破事,还需要我来提醒周总?”


    提到正事,梁京仪凌厉的细眉拧起。


    “天下的声量在那儿摆着,你是失心疯了,去得罪它的玩家?知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纵容员工胡来的益星会被所有乙游玩家避雷。造成的损失周总负责补?您和那位运营又是什么关系?”


    她的话又快又密,不等人反应过来,她突然疾言厉色起来。


    “ta人呢?运营本人、小组、审核,马上全部喊过来!你们喊不过来,就让我大哥亲自来喊。”


    一连串的话不停歇,总裁助理虽然被吓呆了,但还不忘去看上司眼色。


    周乾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这个要求。梁京仪搬出了梁廷鞍,显而易见,是在以势压人,他没办法拒绝。


    总助的办事效率快,尽管人心惶惶,可不过一分钟,本还算宽敞的办公室就站满了人。


    总助觉得这种事太难看,便想要关门遮掩一二,可谁知刚碰上门把手,梁京仪就冷笑道:“这儿这么多人呢,不开着门,谁知道是不是在开淫.趴?你们这一群人每天尸位素餐,我不一样。开门!”


    头回听“上位者”说荤话,在场的人无一不僵直手脚,不约而同地低垂脑袋。


    官大一级都压死人,更何况眼前这人还是最顶层的那批。


    要是这群人的确尽了人事,此时的腰板只会挺直,然后怒斥资本;再不济,也是有不平的、敢主动出来说明情况的。可他们各有亏心事,自然不敢义愤填膺。


    看他们只是一味害怕,少有心虚,梁京仪更愤怒了。


    她抬抬下巴,咽下怒火,走向抖得最厉害的那位,声音平静下来:“本人?”


    “是……”


    “手机打开,给我。”


    运营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发毛的恐惧已经战胜了所有。她吞咽口水,颤抖着手,把手机递出去。


    梁京仪面无表情,翻看她的APP,找出了《天下与你》,然后又递过去:“录屏,登号。”


    运营瞬间瞪大了眼睛:“京、京总……”


    梁京仪俯视她:“你不动手,是想亲眼看我把你的账号转移并注销吗?刚刚下楼的时候我查过,这游戏的冷静期是72小时,但你一小时后就要离职,所以,你必须把这个账号先转移给我。”


    “可是京总,换号码很麻烦的,需要做很多事,真的很麻烦!京总,我道歉、离职都行的,京总,您、您别……”


    “我有解决方法,你只需要把号给我。有几个号,就给几个号。我会用市场价买下来,不让你吃亏。”


    梁京仪不打无准备的仗,她已经联系好了官方,这时候专业客服已经就位,就等她打电话过去。


    ……


    梁京仪烦得很,没心情看人哭。她把手机收回兜里,向前两步,走到另外几位运营面前:“你们玩这个游戏吗?”


    她刚刚的架势太厉害,谁都不敢轻易吱声。


    一片寂静中,看上去年纪最小的姑娘怯怯举手:“京总,我是新入坑的,算不算啊?但、但我本意是想着了解合作方产品,不是说特别特别喜欢某位男主,也不混社区,就是偶尔看看同人……”


    “玩游戏是人的自由,我不会干涉,也无权干涉。但是,在合同存续期间,你们必须平等对待每位男主,不能给公司抹黑。你们难道要因为二次元喜好,丢掉三次元的工作吗?”


    梁京仪看向其他沉默的运营:“私下是私下,工作是工作,把两者好好分开。再有同种性质的事件,我会把你们全部开除,不管你们玩不玩合作方产品、喜不喜欢合作人本人。丑话说在最前面,无论你是什么学历,对公司做了什么贡献,生活里又有什么不容易,我一个字都不会听,全部开除。”


    “当然,也有预防措施——从现在起,我会在力所能及的所有公司设置检举部门。为了自己的前程,检举一些拦路虎不丢人,只要证实一次,立马开除当事人;如果得不到有力证据,被开除的就是检举人,同样是一次机会,没有任何余地。有私心的,滚蛋;心眼坏的,一起滚。”


    听完这话,审核稍微放了心。


    定规矩一般都是放最后讲的,看来没有自己的事了……


    “审核是哪几位?”


    心脏被提起,审核人员推推眼睛,吞咽口水:“京、京总,我们是。”


    “冰山的五险一金很烂么?眼睛不好使,不知道去看病?”梁京仪笑笑,没有了刚刚的盛气凌人,语气温柔,“相关的审核,全部开除。”


    “王亮。”


    王秘书莫名振奋:”京总,我在!”


    她boss好帅!


    “录好音了吗?”


    “都好了的,京总。”


    工作保证留痕!


    “回头邮件发我。”梁京仪瞄一眼王亮的手机屏,时间正常,确保全部录了下来。


    “这件事的公事部分结束了,接下来,咱们谈谈有可能存在的私事。”


    梁京仪看向周乾:“周总,这个被开除的运营,和你有没有关系?亲戚关系和情色关系都算,直说。”


    “梁京仪!你这是什么意思?”被当着手下人的面问这种事,周乾顿时睁大了眼,气急之下,直接用手指她鼻子,“你、你怎么张嘴闭嘴就是这种事?小姑娘家家的——”


    梁京仪不耐烦地打断,随意拍开他的手:“别指我。你能不能少放狗屁?你就说有没有?”


    “没有!”周乾一张老脸隐隐涨红,他一摆手,怒拍桌子,语气愤恨,“我都多大的人了?至于跟个能当我闺女的小姑娘牵扯?”


    周乾就是单纯看不起玩乙游的,不怎么乐意给那群玩家好态度,更不想舔她们。


    中老年人看不起年轻人玩的游戏,男人又看不起女人玩的游戏。而周乾刚好两毒俱全。


    “那是因为什么?”


    在某种程度上,梁京仪也蛮天真,认真读书、清高自傲的她只有学历鄙视链,不懂游戏也会有。


    她是真不明白原因,到底是什么人会和钱过不去呢?难道是因为益星不是周家的、所以周乾不知道心疼?真是操了天地的,能不能把这死男人杀掉啊?


    她的钱!她的钱!!!


    一想到钱,梁京仪的愤怒又压不下去了,恨不得给这人一巴掌。


    她要给二姐告状!她要让二姐把周乾开了!有人偷她的钱!她的钱只有梁幼薇能偷!


    “……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既然事情都解决了,梁京仪你就快点回去。我可以这么告诉你,你搞那个破检举部门,是对相关人员权利的分权!说话办事都不动脑子想后果,你就看吧,究竟能不能搞起来。”


    周乾也烦的不行,恨不得上手把这花里胡哨的小京总推出去。可他又不敢真碰,怕她一张嘴就是“你要非礼我”。


    梁京仪抱肩冷笑:“能不能搞起来是我的事,不劳您费心。我只是希望您能记住,冰山视频是益星旗下的公司,您只是区区一介总裁,不能替益星发声,更不配代表益星的态度。这总裁的职位,您能干就干,否则——您不想干,有的是人想干!”


    把这句上位者最爱的pua语录丢出去,梁京仪隐晦地一翻白眼,转身离开。


    “离职书打码,全部发给我。我要发微博做公示。”


    “我天,我这是看到了什么?京仪居然开通了微博账号?”看着热搜上的飘红,梁幼薇觉得这个世界有些魔幻,她拉拉身旁赵令妤:“令妤令妤,你有微博吗?”


    赵令妤推了把方框眼镜,手指继续在键盘上走走停停:“有,但它是官号,我个人不怎么看。一个厕所而已,没必要经常用。”


    “诶,话不能这么说,里面也有很多特别有趣的bot啊。”


    “但屎比宝藏多。”


    “……令妤,你的嘴好毒。”


    赵令妤抿唇,偏过了眼睛:“只是在客观上这样。和你有关的事,都是主观的。”


    梁幼薇一听这种话就傻乐。她捂着嘴笑,等开心够了,才把手放下来,清清嗓子:“那你的官号一般会发什么内容呢?我看我姐发的都是工作内容,什么录音、离职书、长声明的。”


    赵令妤撑着下巴,无奈叹气:“我的官号归秘书管呀,大多都是工作记录,偶尔掺杂生活vlog,多数时候都是看摄影展、听音乐会一类。”


    梁幼薇思量一番:“那以后,你的生活vlog里会有很多我吗?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去听音乐会呀。”


    “……如果你愿意出镜的话。”


    “我肯定乐意啊。”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下一秒,手机的专属铃声便甜蜜蜜地响起,是舒缓的韩文歌。


    赵令妤因为工作学习过一段时间的韩语,听清歌词内容后不觉皱眉,但没有多说话。


    梁幼薇恍若不觉,很快地接了电话:“三姐?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你在外面?”


    “嗯,和令妤在一起呢——赵令妤。”


    对面安静了两秒钟,接着,若无其事的声音响起:“噢。这周你是不是要去拜观音?”


    梁幼薇睁大了眼睛,后背离开靠椅:“你怎么知道啊?”


    对方冷静:“因为你一连推荐了三个观音庙视频,内容都是灵验有用。”


    梁幼薇反应过来,一拍脑袋:“对哦。”


    赵令妤抿唇,伸手拉那手,不让她打自己。


    对面的梁京仪淡淡道:“你什么去?我和你一起。”


    是完完全全不打商量的语气,理直气壮,自然而然。


    梁幼薇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她有点想答应,又怕身边人不乐意,便试探性地看过去,可赵令妤完全不给自己眼神,一副“你说了算,我无权置喙”的样子。


    电话里,梁京仪清清冷冷:“梁幼薇,可以吗。”


    这一头,梁幼薇小心谨慎:“可以的。那周六,你有空吗?”


    “好。到时候,我可以多带几个人去吗?”


    “多带几个人?你要带谁?”梁幼薇有所警觉,“大哥二姐?”


    梁京仪弯弯唇:“秘密。还有工作,先挂了?”


    梁幼薇撇撇嘴:“好吧,那你要好好赚钱,知道吗?”


    “嗯。”


    通话挂断,梁京仪单手托腮,在手机屏上盯了好久。她眉眼低垂,唇瓣抿得厉害,像是下了某种很大的决心,才拨出一个新电话。


    五秒后,才被接通。


    那头的男声很冷淡:“怎么是你?有事么。”


    “有。你周六有空吗?方不方便去一趟普罗寺。”


    “……你想做什么?”


    “炒作。”


    【作者有话说】


    《天下与你》,普罗寺,都是随便取的名字,雷同纯属巧合。


    本章需要体现梁京仪工作作风、梁家姐妹的默契程度:比如京仪可以秒懂姐姐的意思——去找老东西发疯,找出改革契机;比如京仪做事冲动利落、不考虑后果和难度等。


    具体内容,即天下与你端水问题灵感来源于刷抖的游戏视频“xx英雄内部爱内部恨”,我为了扩大冲突体现严重性,换成了乙游(因为乙游的社区敏感度更高)


    在此,没有内涵任何正常人,也没有瞧不起任何种类的游戏玩家。因为我本人就什么游戏都玩过,王者乙游CS暖暖橙光跑酷植物大战僵尸,端游手游都或多或少的接触过,人肯定不会贬低自己;至于星露谷燕云崩铁原神骑砍梦魇等我没玩过的游戏,我身边人会玩,所以我更不会贬低。


    本人平视每一位游戏的玩家(辱.华辱女游戏除外)


    好了,感觉甲叠得差不多了,over!(长舒一口气)


    第73章


    梁幼薇搞“迷信”的那天,风和日丽,蓝天无垠。


    “可是薇薇,为什么要给我戴口罩?”


    古朴寺庙前,一身休闲装的邵樾摸摸下半张脸上的纯黑口罩,声音闷闷。


    梁幼薇一身正气,细听还带着不满幽怨:“还不是因为你太火了?过去的花边新闻满天飞,爱八卦的谁不认识你。”


    邵樾一愣,嘴角的笑意僵硬些许,但有口罩挡着,也察觉不到异样。


    “幼薇,三姐他们什么时候来?”


    赵令妤一看邵樾就心口难受,她不动声色,走近身边人两步,动作很轻地挽她胳膊。


    本来说好了,今天是她们两个人的单独行程,谁知道半路杀出个梁京仪还不算,邵樾居然也要跟着来,美其名曰“晚上要和家里人一起吃饭,干脆我白天也陪着薇薇好了”。


    阴魂不散的死男人。


    梁幼薇察觉到赵令妤的动作,完全不做他想,很利落地挽紧她回应她:“我打个电话问问。”


    “不必打。”


    平和的女声越响越近,伴着清脆的高跟鞋落地音,沙沙哑哑的,透着莫名的靡丽。戴着超夸张大墨镜的女人不紧不慢走来,“我们到了。”


    梁幼薇呆呆扭头,登时,魂飞魄散。


    好家伙,四个人?!


    梁京仪秦臻一身黑,梁知徽梁廷鞍一身灰棕,风衣配皮鞋,不像是来礼佛的,倒像是来走T台。尤其是梁京仪,居然还搭了个墨镜?


    好好儿的,怎么又开始装了呢,京仪。


    “你是不是都不看攻略的?哪能穿成这样来拜佛。”盯着那截被风衣带紧紧勾勒的细腰,梁幼薇心脏跳的好快,她小声嘟囔,不痛不痒地指责。


    梁京仪似笑非笑,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素到极致的脸:“放心,为了让观音娘娘对你的印象好些,我提前三天斋戒沐浴,今天一身素,连妆都没化。”


    说着,她还抬起白皙的手腕,没什么表情地晃晃,上半身向她倾去:“名表钻石都没戴,够不够虔诚?”


    “…虔诚。”看清她眼底毫不遮掩的使坏和调笑,梁幼薇鸦青色长睫抖了几下,咽了咽口水。


    目光划过那抹纤细的脖颈,梁京仪笑了笑,站直身子。


    梁幼薇看到两位兄姐倒不惊讶,可发现秦臻时,嗓子眼儿都在烧火。强行把自己的注意力从三姐身上拉回来,她抿嘴巴,晃袖子:“你怎么把秦臻也拉来了?”


    也不怕他和大哥吵起来?这两位都觉得自己是孩子生父。


    “多亏了益星的蠢货高层发力啊。”当事人不紧不慢地踱步过来,轻描淡写,“三姐要玩营销、搞炒作,身为妹夫,自然要多多听话。”


    梁京仪扯扯嘴角:“多多听话?让您这位营销鼻祖听我的话,鄙人真是惶恐。”


    秦臻其人,在商界有个难听且有趣的名号——少年杀手。原因很简单,此人早年做生意专攻互联网游戏,手游端游皆有涉及,MOBAMSCFPSLVG一个不落。上到二十加大龄青年,小到七八岁无知儿童,男男女女,无一幸免,全部沦陷。


    目前,在国内最火的那一批乙游里,《天下与你》独占鳌头,就是秦臻亲自领着做的。


    他这人最会营销,先是放了张自己模糊不清的高三毕业照到网上,炒了炒“小说总裁标准脸”的人设;然后似有若无地透露自己复杂的家庭情况,加强了“美强惨”的氛围感;最后呢,又借助几场商业活动,利用特意拍摄的图片和短视频,标榜自己是“爱女”人士,更是大肆宣传《天下与你》制作组全员女性。


    几番操作下来,成功赢得了女性玩家的青睐,加上秦臻每月都会与天下玩家互动,不时露脸表演,入坑者与日俱增。


    当然,如果只在女性向方面发力,秦臻的名声还不至于那么烂。他贪财好势,女人的钱要挣,男人的钱也不放过,把两头赚做到了极致。


    有人要态度,他给;有人要情怀,他也装。


    什么举办联谊赛,自己亲自下场和员工打游戏啊,秦臻做;什么深入基层,了解游戏群体受众啊,秦臻也做;每逢自然灾害,秦臻必然第一时间代表衡钦旗下的所有游戏出面捐款捐物;遇到立场问题,秦臻同样会及时发表声明,打工人半夜反应慢,他直接从床上爬起来手写信,为游戏声誉分毫必争。


    这些基操还不算什么,更为幽默的是,秦臻非常热爱“联动”。


    旗下各类游戏,基本全部八竿子打不着,他却按推出年份排辈分,女性向的是“姐姐妹妹”,男性向的是“哥哥弟弟”,不时就在A游戏里放B游戏的彩蛋,等被“多坑玩家”发现了,就表示“妹妹生来就是要被哥哥保护的”,“弟弟从姐姐那儿蹭点剩饭很正常”。


    情绪一煽动,情感就连结,非常直接地扩展了真正的多坑玩家群体。


    严格说来,在游戏经营上,秦臻没做错一件事,但就是因为全全体体“正确”到过分,看不惯他的友商大有人在。


    偏偏秦臻能装、会装、敢装,擅长自我矮化,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东西来博取玩家好感,成功把大半活跃玩家都哄成了“护官宝”。


    只要有人说衡钦某游戏不行,其他玩家也会顺口说一嘴“有误会吧”“小秦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亲爱的钦,咱们又被做局了”。


    想到秦臻往年的各种商战骚操作,梁京仪狠狠翻了个白眼。


    “最近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最阴的人看上去最真心,他没有在意梁京仪的嘲讽,自顾自走到梁幼薇面前,温温柔柔发问。


    梁幼薇摇头,思索了下:“那倒没有。就是最近胃口太好了,总是会饿,吃的也多……秦臻,你说我有没有胖啊?”


    秦臻睁眼说瞎话:“没有,和上次见面一模一样。”


    “他哄你的。”梁京仪忍不住,“明明锁骨都没那么明显了。”


    秦臻觉得这姑娘是能作,他不解:“问你了吗梁京仪?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梁幼薇喜欢她什么?那张艳到发邪的脸?可搭配这张死刻薄的嘴,又能喜欢到哪里去?


    秦臻绝不认为梁幼薇是异食癖。因为她爱他,她其实很有审美。


    “人张了嘴就是要说话的,管这么多?”


    “别吵别吵……”被夹在中心的那位头大无比,连忙松开了赵令妤,转而一手拉一个,语气无奈,“你们俩别吵架啊,有什么好吵的?好好相处不行吗?明明都是一家人。”


    “谁和他是一家人”卡在喉咙,想到未来的合作,梁京仪闭了闭眼,忍耐。


    秦臻凉凉剜向梁京仪,无声冷嗤。


    梁幼薇想一出是一出,不知想到什么,她眸光亮起,同时松开他俩,两掌一拍:“要不然这样吧?好不容易今天人齐,咱们拉个群聊,以后也好联络感情。你们平时用微信多还是用Q.Q多呀?”


    赵令妤费解,扭过头看她。


    怎么能突然跳到这话题上?


    始终沉默的梁知徽开了口,慢慢念着四个字:“联络感情么?”


    可他们六个人之间,能有什么值得联络的“感情”?


    梁幼薇摸不清二姐的心思,但她很会装傻,就十分认真地点头,眨眨眼:“嗯,联络感情。”


    梁知徽没有说话。


    她很安静,望着妹妹故作天真无知的眼,深色瞳孔里蕴藏几分不可名状的波浪。


    在梁幼薇开始躲闪目光时,梁知徽才轻轻点头:“好。”


    面上没有明显情绪,她很淡然,从深棕风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态度公事公办:“面对面建群吧。”


    ……


    “邵总真是遗世而独立,连梁廷鞍都上了香,你就站这儿一动不动。”走出正堂,指腹随意碾了碾上香遗留的香灰,秦臻垂着眼,将两只手抄回口袋。


    邵樾虚靠着柱子,淡淡道:“家母不爱求神拜佛,我不好背着她的意思。想来秦总是位大孝子,不然动作又怎么会这么熟练?真是完美继承了秦叔叔的衣钵。”


    秦臻不跟着这节奏,定定看进他的眼:“平白无故,就享受了常人够不到的人生,不拜拜佛,邵樾,你就不心虚么?”


    “享受?”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邵樾顿感荒谬,可他看上去只是低头笑了笑,没让眼底的讽刺流露出来,“普通人说我享受,我无话可说,因为确实如此。但是秦臻,自由如你,也会觉得我的人生很享受么?”


    秦臻愣了片刻,随后不屑冷嘲:“自由如我?我要是真自由,娶梁幼薇的人就不会是你。有一个说一不二拼命惯着你的妈,邵樾,你的命还不够好?”


    对面的男人沉默了。


    他的命好吗?


    他也不知道。


    “你们在说什么啊?”


    许完愿望的梁幼薇憋了好久,出了正堂才敢出声,周围人来人往,模糊了她的声音,唯有那尾米白色的荷叶边裙角分外鲜明。


    邵樾收敛了周身气质,站直身子,笑着牵过她的手:“聊聊公司的事,没什么。走路要看路,别蹦蹦跳跳地就过来了,小心跌倒。”


    “知道啦。我看网友评价,都说这里的素面也好吃,我们中午要不要在这里吃饭啊?还有还有,我查过地图了,食堂附近还有一棵特别大的菩提树,可以在上面挂心愿条儿,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她手上扣着邵樾,一双灵动的眼却朝秦臻眨了眨。


    秦臻下意识想去握她的另一只手,可大脑中划过前天的安排,终究克制住了,仅是颔首:“可以。”


    邵樾看着他们熟稔互动,不禁抿了唇。接下来,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宽大手掌上抬,捂住身前人的大半张脸。


    温暖干燥的触感触上眼皮,梁幼薇心跳一滞,耳边人流声尽数消失。她的肩膀因生理反应自然耸起,睫毛也颤抖个不停,呼吸屏住。


    “你、你干嘛呀……”


    终于反应过来,女孩舔舔下唇,磨磨蹭蹭地抬手臂,双手搭上那只几乎能挡住自己整张脸的手。


    为什么没喷香水,也这么好闻啊。


    邵樾稍微低下头,靠近她耳畔,忍着羞耻心,用气音道:“不许乱看。”


    不许,乱看?


    居然是命令的语调?


    话说邵樾是第一次这么霸道吧?好酷,也好帅啊,那他在床上会是什么样子啊?梁幼薇晕晕乎乎,立马忘记秦臻的存在,觉得灵魂都要升天了。


    突然。


    “松开你的爪子。”


    也不知道梁京仪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又看了多久。她冷冷拍开邵樾,但好歹顾着梁幼薇的身体情况,没有强行把她拉到身边。


    梁幼薇的表情还很懵:“京…三姐?你出来了啊。怎么拜了这么久?”


    梁京仪被问得哽住,嘴角下撇几分,难掩无语:“二姐说我的动作不标准,让我重新拜。”


    她就是来走过场的,动作不够标准又能怎么样?自己又不是没学过,不过是细节把控不好而已,二姐至于这么较真吗?


    梁知徽只会比她更不信鬼神,可偏偏要把世俗的各种姿态做到极致,也不嫌累。


    “秦总。”梁京仪礼貌而漠然地出声喊道,“您的人就位了没?”


    秦臻斯文假笑:“就等您了,京总。”


    “梁幼薇,讲个笑话,能把人逗笑的那种。”梁京仪直视秦臻,嘴巴却这么对自家小妹说。


    被点名的姑娘呆呆的,用食指对上自己的鼻尖:“我吗?”


    能把梁京仪逗笑的笑话,还是自己说出来的?


    啊,不好吧…梁幼薇的眉毛都揪成了一团,她心想,那不都是荤段子吗?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讲出来呢。


    余光瞄向梁幼薇的表情,梁京仪瞬间握紧拳头。她秒懂她的心理活动,不由得咬牙切齿:“讲点有文化素养的,知道吗?”


    梁幼薇更加为难了。她只会玩烂梗,哪里懂什么文化性笑话?


    唉,还是上网搜吧。自觉屌丝的姑娘叹气,打开手机。


    “噢,找到了。这个还蛮搞笑的,我给你们念啊。”


    梁幼薇用力压嘴角,但话里的笑音还是溜了出来,她压着音量,控制在仅仅几人能听清的范围里,“这是道选择题——决战古人破碎感之巅,选择A商鞅,选择B伯邑考。”


    梁知徽等三人刚迈出门槛没几步,走近廊下柱旁的四位,便听到此等地狱笑话,一时间都没能绷住,嘴角扬起或大或小的无奈幅度。


    梁京仪也不例外。


    其实能听她讲话就很高兴了,但就是想为难为难她,欣赏下她苦恼难办的表情。


    “三姐,你怎么突然就想听我讲笑话了呀?心情不好吗?”


    看她真心低头笑了,梁幼薇歪歪脑袋,凑上去小声问。表情很单纯,配上米白色的连衣裙,像只疑惑的布偶猫。


    梁京仪否认:“没有,这几天心情都挺好的,不用担心。”停了会儿,又问:“最近婚礼筹办的怎么样?会不会忙不过来?”


    “应该挺好的吧?我也不太清楚…”梁幼薇去寻邵樾,得到一个充满安抚意味的包容目光,她听到他说:“梁小姐放心,总体都算顺利。除了出门纱的褂皇用现成的,其余婚纱礼服都在定制修改中,一个月后都能完工。婚礼布置的主题和元素选材也全部定好,原料已经确保购入了三分之二。”


    “嗯,辛苦。”


    别喊她三姐就好,听着膈应。


    “分内的。”


    说到底,梁京仪就是位小姑娘,她的雷点再好猜不过。


    之后的行程变得简单不少,写心愿条,挂心愿条,吃素面,捐香油钱,最后礼貌告别。


    劳累大半天,梁幼薇上了车便倒头睡觉,也不顾舒不舒服。


    邵樾不免叹气:“薇薇,等我调好座椅再睡也不迟,小心伤到脊椎。”梁幼薇摇头嘟囔:“没事儿,你调你的,我睡我的,不冲突。”


    他无奈笑了,只好默默无声地把座椅放平,又把保温毯拿出来,仔细盖她身上。


    再然后,关闭星空顶,调节温度,一气呵成。


    梁幼薇睡得更舒坦了。她还在清浅的薰衣草香气中做了个梦,梦到了自己未来盛大的婚礼。婚礼上,邵樾穿着身和自己很配的爆闪星空西服,帅得惨绝人寰。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梦里的邵樾也莞尔,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


    正当梁幼薇以为梦中的亲吻即将实现时,她向前的脚步突然踩空,小腿一蹬,心脏一飞——梦醒了。


    但还好,现实中的脸同样很帅。


    她揉揉眼睛,声音是没睡够的沙哑:“到家了吗……”


    身旁的邵樾用手背轻触她侧脸,确认体温:“嗯,到了。身体有没有轻松一些?如果还不太舒服,我们等休息够了再下去,才四点钟,不急。”


    身体有些烫,不知道有没有超过38℃。


    “唔,我没事儿了。”梁幼薇打了个哈欠,“咱们下车吧。我记得声声养了条大金毛?闲着没事,刚好撸一撸。”


    邵樾下车,打开她那头的车门,把手递过去,扶她下来:“你喜欢小动物吗?”


    “喜欢啊,猫猫很可爱,狗狗也很可爱。不过我不太适合养宠物,会养坏它们。”


    邵樾纳闷她的用词:“养坏?具体是怎么个养坏法?”


    梁幼薇沉吟:“嗯…比如说,猫猫需要有人陪着玩儿,还有什么猫草喂养,狗狗也需要被遛释放精力,但我肯定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养不好它们,倒不如不养。”


    邵樾懂了。


    以梁幼薇的个性,她的宠物只能有她这一个妈,所以她绝不可能去请专人来照顾小猫小狗,留下喧宾夺主的可能性。可偏偏,这人压根没有独立照顾宠物的性格、能力,所以,为了双方好,她根本不会养宠物,平添负担。


    两人边聊边走,进了院子。


    “小樾带薇薇回家吃饭了?真好啊。”


    “薇薇最近气色是越来越好了,咱家小樾就是会照顾人。”


    “今晚家里打火锅,茼蒿都是现摘的,还有香椿拌豆腐、清炒春笋片餐后吃,可鲜。”


    邵家的家政人员都是经年累月的用,彼此之间非常熟悉,和邵家人的关系也很好,对于小辈,都是直接喊小名的。


    邵樾笑意盎然,边走边回,梁幼薇心里有点羞,但也笑着和各位长辈打招呼,一一喊姨喊叔。


    四五点钟这个时间段,宋饮冰习惯做燃脂运动,邵锋则是品茗看书,邵擎夫妻俩还在公司,基本没人来管邵樾和梁幼薇。


    “诶,二哥二嫂?你们这么快就回家了?”


    主楼一层,操控手机摇杆的“江浙沪潮男”愣住,手一抖,手机连同摇杆,咚得落地。这动静把梁幼薇吓一跳,也把他自己吓得不轻。


    邵樾不露痕迹地挡住梁幼薇:“嗯,不是说今天一起吃饭么。”


    邵声哦了声,蹲下来捡手机:“那我就回房间直播了?哥你理解下啊,我月底有kpi得完成的,不播不行。”


    及时挡住梁幼薇的脸,邵樾语气淡淡:“需要我回头和司晏礼吃个饭,商量改合同的事吗?”


    这话说完,他低头,声音放轻不少:“声声在工作,我们去三楼吧。”


    “那不至于,二哥,我们工作强度还好。我上楼了?”


    “嗯,去吧。”


    邵声捡起手机的第一时间就关了摄像头,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才重新打开,动作利落地重新架起、调角度。


    “现在能看到我吗?”


    他把脸离远了一点,朝镜头摆摆手。


    弹幕划得很快,几乎无法用人眼捕捉到具体词句,邵声动作熟练,先是把刷屏的屏蔽,再把弹幕速度调成0.1倍速。


    【声声,刚刚怎么关了摄像头啊?】


    “我二嫂是素人啊,万一拍到她就不好了。”


    【但二嫂确实挺可爱的,刚刚一闪而过还是看到脸了,萌萌小猫一枚呀。】


    “嘿嘿,谢谢夸奖,但还请大家不要传播她的照片啊,不然我哥肯定找我算账。”


    【额,严格来说现在已经不算素人了。声声,你看看热搜吧。】


    “热搜?热搜怎么了?”


    邵声疑惑,打开生活手机的微博,看清热搜专栏,他瞪大了眼睛。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豪门继承人开会#爆


    #冰山视频天下与你磕到了#热


    #普罗寺真的好灵#热


    邵声挠后颈:自己是看不懂中文了吗。


    第74章


    邵声点进第一条热搜,率先入目的是一个短视频。


    拍摄角度像是偷拍,周围声音嘈杂,混着四面八方的人流,听不清被偷拍者的具体词句,只能看到两位黑风衣的男女在说话。不知道提到了什么,两人突然同时笑了,眉眼漾起轻松,原本身上自带的冷淡被瞬间冲淡。


    随后,黑风衣女孩身边突然出现一位白裙姑娘,她只露出了侧脸,眼角眉梢的笑意却鲜活无比,动作自然抱住黑风衣的胳膊,微微仰着脸看她。


    小白裙闯入镜头的瞬间,场景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时汇聚在她身上,默契,又理所应当。


    视频到此结束,只有短短十几秒的时间。


    邵声下意识点开评论区。


    【男的我认识,不就是小秦吗。不过那个黑风衣女人是谁啊?好漂亮啊,不化妆都那么美】


    【梁家三小姐啊,新时代持靓行凶代名词!她现实中也超美的,脾气也是……额,超严肃?ps:本人公司与益星有过合作,工作场合上见过一次】


    【她是不是发过冰川运营的事啊?我记得态度特别强硬,有图有录音,小秦还评论了她呢】


    【俊男美女我嗑磕磕!】


    【别嗑了行吗……感觉这姐们像搞4i的,异性恋抠男同性恋抠女的那种。喏,那个白裙子一看就是该被她抠的】


    【不是,秦臻梁京仪真去拜佛了啊?前几天我看到他俩微博下都有说“被做局了快去拜拜吧”的话,好家伙,这行动力!但话说回来,这种情况不该去拜金台寺吗?两人走错地儿了吧】


    【更搞笑的是他俩还是一块儿去拜的!哈哈哈哈哈,是不是许愿不要再招到闹心员工了?】


    【天下的玩家瞬间安心~小秦好,小梁也好!支持友好合作~】


    【……】


    邵声退出视频,又看到几张模模糊糊的偷拍图,大都是梁知徽等人的侧颜照。有他们扶梁幼薇下台阶的,有他们帮梁幼薇挂心愿条的,看不太清楚,但优越的五官与气质显而易见。


    如出一辙的冷色调打扮,脊背直挺,面上神情始终不咸不淡,低调奢华的老钱氛围感一览无余。


    想来这才是热搜爆起来的真正原因。


    毕竟,这几位真都是正儿八经的豪门继承人,各类buff叠一块儿,想平淡都难。


    邵声看回自己的直播间,弹幕仍然不停。


    【团宠文学照进现实了属于是,声声也没说过二嫂这么软妹啊。】


    【原来二嫂就是梁家那个神秘的薇薇?好羡慕她啊,人生简直不要太幸福!】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他们对二嫂未免太过小心了?】


    【对啊,二嫂再怎么说都是二十岁以上的成年人了,肯定不至于连下台阶都被一群眼睛盯着,生怕她摔倒似的。】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二嫂该不会是有了吧……】


    【难道声声要做小叔叔了?】


    热情的弹幕条条刷过屏幕,邵声都看懵了。他要做小叔叔了?怎么可能呢,二哥提都没提过这事儿。而且二哥也干不出让人家姑娘未婚先孕的事吧?多难听。


    邵声平时的性子是比较莽,但基本智商还有,他没有理会粉丝们的猜测好奇,只回答有关于自己的问题。


    节奏逐渐被掰回正轨,清纯少男应粉丝的要求,共享了屏幕直播打游戏。但就在此时,有一条消息弹出,文字直愣愣地显示在最上方。


    二嫂:【声声,我怎么没找到麦芽呢?它怎么不在宠物间啊,我还想跟它玩儿呢】


    二嫂:(猫猫探头表情包)


    麦芽就是那只大金毛,邵声养它将近五年。


    卫衣少年淡定分屏,趁着蹲草时语音回复:【二嫂,麦芽在我房间里,你直接来二楼领他走吧】


    二嫂:【Ok。不过我听邵樾说你在工作,会不会打扰到你啊?】


    声声:【不会的,直接来呗】


    反正他把手机屏连上了笔记本,摄像头也都关了。


    弹幕瞬间炸了,八卦之心“死灰复燃”。


    【声哥!让二嫂和我们打个招呼呀,好想听听她的声音~】


    【赞同赞同,反正早晚都是一家人嘛(羞涩)】


    【就是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声二嫂我先喊了!】


    【邵大声你别装没看见!】


    邵声忙里抽闲瞄一眼,刚好瞥见这几句。他忍不住咳了咳,心虚道:“打招呼还是算了吧?正常素人都很容易害羞,而且我二嫂也不懂怎么和陌生人互动,到时候很尴尬的。”


    【老公求你了】


    【老公求你了】


    【老公求你了】


    啪,手滑一秒,邵声操作的角色飞入人堆,又被连环控住,两秒不到便战场蒸发。


    他因操作失误涨红脸,又自觉没脸“指责”粉丝,不禁垂头丧气,自我埋怨定力不足。


    “咚咚。”


    救星来了一般,邵声连忙放下手机去开门,回头喊了声“麦芽”,狗狗便自觉小跑过来,朝人疯狂摇尾巴。


    门外,梁幼薇弯腰,熟练拍拍狗脑袋:“谢谢声声啦,那我带着它上楼了?”


    “嗯……那个,薇薇姐,您能帮我一个忙吗?”心里虽然纠结,但邵声还是赶在她转身前,低声请求。


    梁幼薇停住脚,她眨眼:“怎么了?”


    邵声摸耳朵:“我刚刚不是在直播吗?就有粉丝说想听听姐的声音,和你打招呼啥的……不过姐你放心,她们没什么坏心思的!就是单纯好奇,我也没开摄像头。”


    梁幼薇一愣:“就这样呀?”不施粉黛的面容浮上笑意,“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瞧你紧张的,这很轻松嘛。”


    “谢谢姐!”


    “没事儿。”


    她跟着邵声进来,好奇地看向笔记本屏幕:“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直播背后的设备呢,原来也没多复杂。”


    “对啊,只要下载一些软件、熟悉操作流程就好了。”


    邵声给梁幼薇推来个电竞椅,让她坐着看,梁幼薇看弹幕刷刷刷地飞满屏,震惊瞪大双眼:“声声,你的直播间里居然有几千万人吗?”


    自带轻微烟嗓的少年音色很肯定:“那肯定没有,谁知道这数据咋回事。反正我觉得它是按几千万次切入退出来算的。”


    微博上哪能同时出现那么多活人。


    “奥奥。”梁幼薇觉得没太吓人了,说话也轻松些许,“那我该怎么跟她们打招呼?说你好?感觉大家都好热情啊。”


    弹幕划得太快,她很难看清,只能看见一连串的“啊啊啊啊”。


    “差不多差不多,说句大家好就行了。”


    “噢。那大家好就行了。”


    “……姐?”


    “哈哈哈我开个玩笑而已啦,声声你这表情真逗,我哪是傻子呀!”


    弹幕氛围很不错,一水儿的【起猛了,碰上邵声二嫂哄我开心了】。


    见梁幼薇有兴趣,粉丝回应也友善,邵声放了心:“那姐,你先和她们闲聊几句?我打会儿游戏。”


    “嗯,你玩去,我也玩玩儿。”


    梁幼薇对没接触过的人和事都很新奇,她托着下巴盯弹幕,无意识地念出声,自问自答:“二嫂今天干什么去了?二嫂?是我吗?嗯…其实没干什么,和家里人拜观音而已。”


    “为什么要拜观音…我是求平安健康的,听说普罗寺很准就去了。”


    “今天身体不舒服吗?一直被扶着…欸,你们怎么知道的呀?其实我身体挺正常,是家里人太大惊小怪,不过还是谢谢你们的关心。”


    “秦臻和京仪的关系好不好?这个我其实不太清楚,但他们两个都特别好相处~是合作原因吗……他们两个最近有什么合作啊…奥奥,那应该是。”


    “我和秦臻什么关系?就是好朋友啊。我们七个的关系都挺好,还有个群呢。”


    梁幼薇是个大漏勺,问什么答什么。只要语气够好,她就不会察觉不对劲,七七八八地说了大半。当然,是真是假你别管,她有自己的理解判断。


    等邵声结束一局游戏,梁幼薇已经和他的各路粉丝聊嗨了,手上撸狗,嘴里说话。


    “哈哈哈什么世家子弟啊,未免太夸张了,封建王朝早没了呀。我二姐大哥他们就是正常人,只是长得格外漂亮、人也格外聪明而已。真不需要对我们有太大滤镜,有的时候,我三姐还会骑电瓶车带我去兜风、吃炸酱面呢。”


    “项链有链接吗……这个倒没有,但你要是很喜欢,我可以送给你一份同款?我记得已经把它买断了,一共十条。反正也戴不完,可以送一送。”


    “能看看我的脸吗?不太行哦,我今天没化妆,不够漂亮。以后等我打扮完整了,可以给你们看~”


    梁幼薇想拒绝露脸,但邵声的粉丝就像有组织似的,收到拒绝后统一刷屏“嫂嫂宠宠我”,把她看得脸红心跳,心智也不坚定了。


    “声声,这个怎么开摄像头啊?”


    算了算了,反正自己素颜也不丑。


    邵声服气,原来薇薇姐还有这么社牛心大的一面。他憋着笑,伸手调整设备,几乎是摄像头被开启的瞬间,房门被轻敲。


    紧接着,邵樾走进房间——邵声记性不好,忘关门了,邵樾对于进小弟已开门的房间更是轻车熟路。


    他单手撑住檀木书桌,上半身微微前倾,把电竞椅上的女孩完全包进怀里。邵樾侧着脸看她,温声询问:“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在做什么?”


    梁幼薇下意识也侧过面孔去看他。


    可能是距离太近,也可能是没有预料到对方的反应,只差一指距离,两人的鼻尖便可轻轻触碰彼此。眼神在空气中碰撞,心跳在刹那相合。


    他们同时愣住。


    邵樾最先反应过来。他眼神一暗,长指加大力度按住木桌,骨节随之泛白。下一秒,男人从容不迫地直起身子,摸摸女孩后脑,低声道:“玩够了就回来,我等你。”


    而梁幼薇呆呆愣愣,手足无措,完全说不出话来。


    邵声看得瞳孔地震——没看出来啊,二哥原来是这么跟女孩相处的?与此同时,弹幕也炸开了锅。


    【不是不是不是,也没人说邵二哥这么会啊???】


    【二哥风流名在外不是默认的么,区区小菜……但真的好帅啊啊啊啊】


    【怪不得二嫂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被美女帅哥包围宠爱,人生还能有什么烦恼啊?换成谁都迷糊好吧】


    此时此刻,梁幼薇已经没有和网友闲聊的心情了,美色当前,她好想吃。


    邵声也觉得自家二嫂和粉丝聊得够多了,再细再深,估计连各大品牌的内幕决策都能爆出来。他清清嗓子,转移话题:“薇薇姐,你看二哥想你了,你也快点去陪陪他吧,我还是第一次见他主动找人求人陪呢。”


    梁幼薇还是呆:“真的吗?他真是第一次主动找人陪”


    “我哄你干什么呀,走吧走吧,带着麦芽一块走~”


    费劲儿把人哄出去,邵声深吸一口气,独自转身,做好了面对“腥风血雨”的准备。


    这厢,邵声进了赛博盘丝洞;那头,梁幼薇沉浸温柔乡无法自拔。


    邵樾房间的装修风格怪异,色彩碰撞感极强,布置简略,偌大的房间空空旷旷,除了造型奇特的生活必需用品,就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物。


    以梁幼薇的审美看,这种房间莫名阴森诡异,但邵樾本人完美弥补了这一点。他只是在她身边坐着,哪怕注意力都在桌上的马克笔上,梁幼薇依旧很安心。


    “邵樾,你在画什么呀?”偷偷欣赏够了那张脸,梁幼薇故作正经问。


    “好看吗?”邵樾没有着急回答她的疑问,反而合上笔,淡定转过脸,一双天生多情的桃花眼平和,一瞬不转地望着她。!莫非是偷看被发现了?


    许是察觉到眼前人的心虚,邵樾低头轻勾唇角,“我说的是这幅设计图,合不合你的心意。”


    他坦荡展示自己的手绘图。


    看清A2纸上的图画细节,梁幼薇不由自主,轻轻张了张嘴:“这,这都是你自己画出来的吗?”


    这幅图,未免太精致了吧?手绘的礼堂线条干净利落,高高悬挂的飞鸟水晶灯高光璀璨,玫瑰栩栩如生,热烈盛放在冰蓝渐变色的“云朵”之上,间或分布于礼堂各处空间,不时可见口衔灿金橄榄枝的展翅白鸽。


    除此之外,各色玫瑰周围亦停留了与之色调相近或相撞的鸟类。大朵丝绒玫瑰正中窝着北长尾山雀,染色玫瑰之间睡了一群花彩雀鹰,被薄纱包裹的小玫瑰重重叠叠,停驻了宝石般闪闪发光的山蓝鸲,就连暖色花墙花柱旁,也亭亭玉立着姿态优雅的粉红琵鹭


    梁幼薇忍不住将手指慢慢落在上面,循着由远及近的花鸟流云,抚上最深处的婚礼礼台,喃喃自语:“好漂亮啊。”


    邵樾却没有露出很欣喜的表情,仅仅是认真确认:“你会喜欢吗?”


    漂亮和喜欢是两码事。


    当初他询问梁幼薇有关婚礼主题的问题时,对方只笼统地说了句“飞鸟归海吧,海是花海就好”,具体的鸟花都没有给出范畴,邵樾只能凭感觉、凭对她喜好的揣摩来设计。


    “我超级喜欢!”梁幼薇的眼睛都看直了,“邵樾,你是什么时候学的画画?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还有这一手?好厉害啊,邵樾,你居然这么这么厉害!”


    她又惊又喜,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清清脆脆,“婚礼现场会是这个样子吗?会有很多很多漂亮的小鸟和玫瑰吗?还有这些云,也会有吗?怎么做出来呀?”


    见她的喜爱没有丝毫勉强,邵樾才松了口气,眉眼很内敛地弯起:“玫瑰都是准备空运来的,不过小鸟和云朵是模型。现在已经做出了样品,如果你看了也喜欢,就可以确定下来、然后批量制作了。”


    梁幼薇抓住他的袖子,两人的距离猛然被拉进:“那什么时候可以看?我想看我想看!”


    清香的荔枝味扑过来,邵樾抿紧唇,手也在桌下握住了那一只粉色的马克笔。


    “……明天,好吗。”


    “明天吗?当然可以!”


    梁幼薇瞬间欢天喜地,离他更近了,那股荔枝味甜丝丝地沁进肌肤深处,“邵樾邵樾,你还有其他的画吗?我可以看吗?你画工那么好,肯定不止画过一幅,对不对?”


    房间内的加湿器似乎坏掉了,纯黑马蹄莲造型的机器安静到过分,以至于邵樾觉得口干舌燥。


    他敛眉克制:“嗯。你想看风景还是人物?”


    “我更想看你的设计,比如我们的婚戒。”


    她的语气太稀松平常,邵樾隐隐竟觉得他们是真的是寻常夫妻。


    “换一个,可以吗?”


    男人的语速慢下来,“婚戒很漂亮,我想在婚礼当天送给你。”


    “那,那你这里还有什么设计图啊”梁幼薇脸红心跳,音量放轻。


    邵樾抬起眼,目光幽深,专注:“我们的婚纱和西服,想看吗。”-


    邵宅的晚餐安排在了六点钟,到了点儿,便有人打专线电话上来喊。


    “薇薇很热吗?怎么脸这样红?”客厅中,换了宽松衣裳的宋饮冰面露担忧,摸上梁幼薇侧脸,紧接着眉头一皱,“好烫,是发烧了吗?”


    当事人结巴,跟着她的动作去摸自己,香云纱衣料划过侧颊的触感很舒服:“很烫吗?我也不太清楚但是肯定没发烧,我、我可能天生体温高吧。”


    笑话,刚刚问了邵樾“你是不是想娶我很久了”,结果对方一言不发,只说什么快点下楼吧,自己这是羞红的好不好。


    可这也不能怪自己自作多情啊。任谁能想到,几天前她试穿的婚纱全是邵樾设计的?而且看手稿日期,有的是三年前,有的是一年前,那条华美优雅的帝政裙,更是大半个月前、两家人吃饭当晚画出来的。


    这些东西,总不能专属于那位传说中的“白月光”吧?


    这个念头噌的一下划过脑海,梁幼薇的笑容僵在当场。


    是啊怎么就没有可能呢?


    那不是别人,是“白月光”。梁幼薇没有白月光,但她有邵樾这位“朱砂痣”,所以她很清楚这种人的杀伤力。


    除了邵樾,梁幼薇明明有众多选择,干净的,热情的,从一而终的,密不可分的,可一旦邵樾出现,其他所有人都会黯淡三分。这并不是因为梁幼薇有多么爱他,只是因为执念。


    很多人都会被少年时代的执念迷困多年,更有甚者,穷尽一生都无法遗忘。哪怕你知道ta或许并非善类,但永远不会将贬低ta的话说给第二个人听。


    风流潇洒如邵樾,心里也会住下这样的人吗?


    宋饮冰的忧虑打断梁幼薇的联想:“这小脸怎么又发白了?小樾,你们今天干什么去了”


    邵樾暗道不好,可梁幼薇的嘴远比自己快,尽管有些失神落魄,但不忘回答:“妈妈,我们今天去普罗寺拜观音了。”


    宋女士顿了顿,语气不变:“好好儿的,为什么会想着去求神拜佛呢。”


    前男友传染的封建迷信吗?


    “唔,就是求求平安。”


    “嗯,来吃饭吧。”


    也罢也罢,薇薇不是自己养大的,迷信就迷信吧。


    因为刚刚不算美好的猜想,梁幼薇吃饭的兴致都不太高,邵樾似乎没有察觉,安安静静地为她涮食材,不时回答父母有关婚礼的问题。


    邵声是话痨,总能在正事里插科打诨:“哥,你现在的技术很一般啊。看看,这毛肚都涮老了。”


    邵樾似笑非笑地瞥过去一眼:“嗯,眼光变强了。”


    嘿嘿,英雄所见略同。


    “薇薇,伴娘和喜糖伴手礼有没有定下来呢?后面两个倒轻松,不过定做伴娘服还蛮需要时间的。”


    大嫂赵令媞笑容温和,说话口吻一如既往,令人如沐春风。


    梁幼薇咽下肥牛卷:“伴娘是我的两位姐姐和令妤,衣服是她们三个自己决定的,至于喜糖和伴手礼目前还没决定。”


    “怎么是令妤?她才多大。”赵令媞面不改色,握着木筷的手却收紧,余光看向公婆。


    梁幼薇心想,她“前任”都能做邵樾的伴郎,小青梅做做伴娘也没什么事:“没事大嫂,我和令妤是一块儿长大的,她也愿意。”


    宋饮冰和邵锋几乎是同步看向儿子,眼底不赞同:你谁怎么想的?居然同意让隐性情敌来做伴娘。


    邵樾人淡如菊:"令妤很乖,不会闹出什么事。伴郎人选也差不多了,声声、梁大哥,还有秦臻。"


    闻言,邵锋两眼一黑。不儿,为何非要搞挑衅那套呢?真不怕人家怒火上头来抢亲这手?


    只盼着廷鞍这孩子能牵制住秦臻吧,好歹是他妹妹的婚礼啊。


    宋饮冰笑不出来,她深呼吸几息,才能维持冷静:“先不提这个了。薇薇,后天你有空吗?咱们一块去挑挑伴手礼吧,顺便尝尝喜糖。两家宾客人多,光是包装就得好一阵呢。”


    梁幼薇算了算日子,脱口而出:“后天吗?妈妈,这个好像不太行,我约了去医院检查。”


    “检查?”


    糟了,一时嘴快。


    她心一紧,连忙动脑筋想着怎么找借口,但邵樾却淡定补充了未尽话语:“嗯。妈,薇薇怀孕了。”


    第75章


    梁幼薇震惊,缓之又缓地转过头,看向他。


    邵樾在干什么啊,就这么说出口了?也不提前打个预防针?


    大吃一惊的不止是她,餐桌上,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怀疑、不敢置信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巡视。


    邵樾跟没事儿人似的,从容平和:“怎么了?”说着,给梁幼薇夹了筷确保烫熟的娃娃菜,低声叮嘱:“吃些蔬菜。”


    宋饮冰最先反应过来:“什么时候的事?订婚之前吗?你那时候不是还不确定……”


    “嗯。当初不清楚薇薇的想法,如果她不想要孩子,我也不会强逼她和我结婚。那是二月底的事了,我想着还没过三个月,不太稳定,就没和你们说。梁家父母也不清楚,只有梁京仪和知徽姐知道。”


    邵樾没说具体日期,但他这副煞有介事的肯定模样,已经让家里人信了大半。


    邵声张大了嘴,心想:原来他的粉丝里还有火眼金睛的预言家啊。


    但很快,他又想——可薇薇姐才多大啊?二十二就要孩子,是不是太早了?而且他哥怎么能让女孩未婚先孕啊……绅士滤镜简直碎一地了。


    没错,尽管人人都觉得邵樾是花心风流的浪子,但邵声始终坚信二哥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绅士礼貌,进退有度,并且才华横溢。


    心中百感交集,邵声颇为感慨地向嘴里塞虾滑肥牛响铃卷。


    果然啊,不管心境如何,这东西的美味是客观的。


    小一辈的邵羿不懂事,一听二婶婶有了孩子,就无比兴奋:“那婶婶的宝宝是妹妹还是弟弟呀?我已经有妹妹了,婶婶可以生个弟弟吗?”


    邵翩翩年纪更小,小孩子没这个意识,自然是跟着哥哥“闹”的,她好奇地眨眨眼:“可是翩翩想要妹妹,婶婶可以生妹妹吗?”


    梁幼薇笑容勉强,求救似的看邵樾:“这个啊……”


    老天啊,救救她吧。自己都多少年没和小朋友相处过了?何况,无论她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那都不是这俩孩子的弟妹呀。别闹。


    邵樾在桌下握住她的手,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看着两位小朋友,温柔耐心:“这个是秘密噢,谁也不知道。”


    小朋友们很气馁:“那好吧。”


    邵擎和妻子对视一眼,眼里是同步的没有预料。


    怪不得婚礼这么急。


    邵家并不需要靠子女来争家产,因为那都是定好了的,邵擎赵令媞不会忌惮梁幼薇腹中的小孩,他们只是单纯的惊讶两人的办事效率。这算什么?自己走了十年的路,弟弟用两个月就解决了。


    想到自己即将又添儿孙,宋饮冰邵锋惊讶过后难掩欣喜,连伴娘伴郎的问题都抛掷脑后,“那后天的产检,你可别忘记陪着薇薇去,知不知道?孕妇的身体变化多,你多问问你大哥怎么照顾。”


    “嗯。”邵樾全部应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说婚礼。


    赵令媞是生过孩子的人,想到孕妇体型的变化,她忍不住提醒:“现在薇薇怀孕了,婚纱最好改一改,如果腰身太紧,对身体不太好。”


    “谢谢大嫂。我已经做好改动了,腰身那儿有的加了装饰物,有的做了额外刺绣或点缀,足够薇薇下个月穿得舒服,也不会让人看出来不对劲。”


    敬酒服的帝政裙就是专门为了这个设计出来的。


    梁幼薇比过去胖了一些,穿帝政裙会很漂亮,也会很舒服。


    宋饮冰稍微放了心,转而问:“对了小樾,还有证呢。结婚证领了吗?”


    “领过了。”邵樾镇定冷静,“现在放在霞公府里,明天可以拿给您看。”


    梁幼薇听他有理有据的胡扯,压根不敢抬头,怕一抬头就露馅。


    餐桌上难熬,下了餐桌,准婆婆的一句话,更是让梁幼薇人都傻掉。


    “薇薇,之前听静淑说你睡觉不老实,现在是特殊时期,要不然让小樾今夜陪着你睡吧?”


    宋饮冰过去忽略了邵樾,未来是肯定要在儿孙上弥补他的,生怕出一点岔子,心里默默决定把自己名下的资产再给梁幼薇转一些。


    梁幼薇不敢相信她的耳朵,艰难开口:“不用的妈,我现在睡觉很老实,又不会掉下床,哪需要人陪……”


    宋饮冰不赞同:“那万一夜里渴了、饿了、难受了怎么办?总不能让你亲自动手,还是得有人陪着才行。薇薇不用顾虑,什么婚前不同房不见面,咱们家不搞虚的,你的身体最重要。”


    梁幼薇涨红了脸:“可是,我、我还不太习惯。”


    “孩子都有了,还说习不习惯?”宋饮冰被她的扭捏逗乐了,她捏捏儿媳肉肉的脸颊,越看越喜欢,“反正啊,以后都是要在一张床上睡的夫妻,现在提前熟悉熟悉也好,对不对?”


    “妈,您别逗她。让她自己决定吧。”


    邵樾也听不下去了,耳尖浮起可疑的红。


    宋饮冰扑哧笑了,一双祖母绿的玉镯凉丝丝的贴上柔软皮肤,无端的让人提起一颗心来。梁幼薇抿紧唇,眼睛盯着花纹繁复精致的地毯,小声说:“那好吧。”


    有目共睹,这可不是自己主动要求的,长辈发话了,她要哄她们开心的,邵樾不许嫌她轻浮。


    心里那人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什么看法,只是端庄起身:“妈,那我先上楼了,您也别留薇薇太久,她最近容易困。”


    不管了。先把自己洗香点,沐浴露的香气应该对孕妇身体没影响吧?香水喷不了了,澡就多洗一阵吧


    注视着儿子同手同脚上楼梯的样子,宋饮冰废了好大劲儿才憋住笑,等看不到人影儿了,才笑眯眯回头:“薇薇,小樾应该没太欺负你吧?”


    “欺负?”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梁幼薇一看有歧义的词,满脑子都是黄的,她语气微妙,重复一声,“妈,您说的是哪个方面的欺负呀?”


    “你们年轻人还挺害羞,私人场合,妈妈能说哪方面的欺负?”宋饮冰一点不客气,就差直愣愣的点明具体字眼。


    梁幼薇整个人都红成了玫瑰花,羞答答的不愿意开。她垂着脑袋,耳边的小流苏柔柔贴在下颌角:“没他没怎么欺负我。”就是,就是有时候,他会无意识地惹她生气而已。


    不过问题不大,邵樾脸在江山在,只要不毁容不发福,梁幼薇完全能够原谅他偶尔的直男。


    但宋饮冰却不怎么相信:“他这么绅士?”


    真假的?光是看邵樾那五花八门的爱好,什么炒股、滑雪、登山、赛车、攀岩,还有那个她烦透了的蹦极,宋饮冰就不信他会在床上老老实实。喜欢刺激冒险的人,怎么会乐意吃素?


    “邵樾就是很绅士啊,妈妈您不要误会他。”小玫瑰的声音大了点,不假思索,替为她停驻的飞鸟辩白。


    “这么护着呀?”宋饮冰笑意加深。


    梁幼薇的膝头紧紧并在一起,手指也搅到了一块儿。她的语气分明很轻,但莫名让人觉得理直气壮,仿佛生来如此:“我当然要护着他。就算、就算是妈妈,那也不可以随随便便说他不好呀”


    除了有“白月光”、有前女友不太好,邵樾其他方面都非常棒。


    止不住的欣慰感涌上心间,宋饮冰又一次庆幸自己争取来了梁幼薇这位儿媳。


    只是梁家养女怎么样?亲生父母辞世又怎么样?讲道理,有权有势到宋家邵家这种程度,另一半的家世真的没那么重要,世界上最难得的事物,永远是一颗无条件偏向你的真心。


    这些年,她冷眼瞧着周边小辈的爱情分合史,只觉得讽刺。


    哪里有什么“阶级鸿沟”呢?要么是他们家本就站得不够高,要么是不够爱,要么就是贪得不知天高地厚、真觉得自己是人上人了。强强联合、门当户对固然是一桩美谈,可真情更是不可否认的无价之宝。陆家,宋家,抑或是其他的家庭,都没干过棒打鸳鸯的丑事来,除非本就是假鸳鸯。


    眼角细纹明显的女人轻轻拍女孩手背,笑意温柔:“是啊,做夫妻的,就要好好护着对方,感情都是这么慢慢深厚起来的。好了,眼见天也晚了,妈妈不多留你,去找小樾吧。”


    “嗯,那妈妈晚安。”


    “薇薇也晚安。”


    邵家人没有成婚前都是跟着父母住,邵家三兄弟原本就是住在二、三两层,邵擎和赵令媞结婚后,夫妻俩便搬到了隔壁的独栋。


    梁幼薇默默算着时间,感觉邵樾洗完澡、穿好衣服了才慢慢敲门,听到“进来”后拧开门把手。


    虽然吧,她挺想看对方不穿衣服的样子,但现阶段也吃不了,还是算了吧。


    邵樾走到了门前来迎她,身上还带着异常好闻、热烈的芬芳。他为数不多露出来的皮肤都很白,透着浅浅的粉色,些许水珠点缀,引人无限遐想。


    梁幼薇压抑着自己日益变态的欲望,淑女地挪开视线:“那我去洗澡了?”


    邵樾低眉看她:“嗯。睡衣和贴身衣物已经放在里面了。”


    “?!贴、贴身衣物?”


    瞧清女孩震颤的瞳孔,邵樾唇角微勾:“请阿姨帮忙拿的。”也许是为了强调某些东西,邵樾又道:“我一件都没有看。”


    梁幼薇却爆红了脸:“我又没有说你看了”


    感情方面,邵樾有点“你强他就弱、你弱他就强”的弹簧属性在,看梁幼薇被动,他便主动,一本正经地征求意见:“那么,薇薇是希望我看吗?”


    他不奢求能得到什么答案,毕竟梁幼薇对自己的喜欢是肤浅的——邵樾一直都很清醒,有很多人都喜欢这张脸,梁幼薇便是其中之一。但是,由容貌而来的喜爱,最终也会因年岁流逝而消散。它一点都不牢固,自然得不到多少偏爱,更何况是这种私密的问题,又是这么容易害羞的梁幼薇。


    可是,对方却很说:“等以后,可以给你看。”


    这话说得又轻又小,几乎是话音刚落,不给邵樾留反应时间,她便落荒而逃。


    愣愣看着她猛然冲进浴室的背影,邵樾嘴唇轻动。


    别总是跑,小心摔着。


    卧室空间很大,完全是套间标准。卧房、浴室、衣帽间、书房、待客室,一应俱全,但值得注意的是,这里只有一张大床。


    梁幼薇在浴室里呆了将近半小时。


    邵樾大多时候都是五分钟选手,超过十分钟后,他就坐不住了,隔着一定距离敲敲门:“薇薇,有没有出意外?”会不会是地板太滑她摔倒了?这里隔音太好,里面出了事,外面基本是听不到的。


    正在涂护发素的梁幼薇纳闷:“没有啊。”


    邵樾松口气,继续等待


    十五分钟节点,熟悉的心慌感袭来,他再次敲门:“薇薇,你还清醒吗?”


    刚把身体乳抹好的梁幼薇不解:“清醒啊。”


    二十分钟节点,邵樾又没忍住,声音里的忧虑根本压不住:“薇薇”


    梁幼薇有点受不住了,她捂脸:“邵樾,你是不是想进来和我一起洗啊?怎么还老是问呢。”


    邵樾只庆幸这里没旁人,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他以手握拳,抵在唇畔,轻声回:“没有。只是怕你出事,浴室又热又滑,容易出问题的。”稍停几秒,他说:“薇薇,不要这么揣测我。”


    话说得冠冕堂皇,他内心却涌起难以忽视的揣测:梁幼薇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这是不是说明,她曾经与别人这样做过呢?


    那群人果然是小三做派,上不得台面,哄着她胡来。


    同样恶意揣测他人的梁幼薇:“哦”


    她撇撇嘴,手上毫不留情地拍起水花。说句想又能怎么样嘛。


    经过她的“阴谋论”,邵樾是不敢再报点喊人了,只好耐心地等,看到粉蒸肉全须全尾的出来,才勉强松了口气。


    “邵樾,你可以帮我吹头发吗?”粉蒸肉动作自然,拉住邵樾的一角衣尾,问的很坦荡。


    唉,也不奢求他忘了白月光,能折腾就多折腾他几次吧,权当出气。


    邵樾手脚一僵。梁幼薇是很喜欢自己追着她问问题吗?不然怎么会突然奖励自己


    “好。但我可能做的不是非常好,不过,我一定小心,不会扯到你的头发。”


    “明明交过那么多女朋友,还不会给人吹头发吗。”梁幼薇忍不住轻哼,小声嘀咕出这句酸气直冒的话语。


    她知道邵樾丰富的感情史,自然不会天真以为他还是完璧之身。可既然已经和女孩子谈了恋爱,那不就该好好对人家吗?起码在交往期间,给她们吹吹头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梁幼薇是有些嫉妒这些,但如果邵樾真的对前女友差劲,她会更膈应。


    握紧吹风机,邵樾失神一瞬,但很快,他恢复正常,脚步轻轻走到她身后:“没有很多。”


    满打满算,也就一位。


    梁幼薇哽住,无言以对。


    邵樾的动作很小心,梁幼薇低头玩手机。画画视频刷到一半,看着模特脖颈上的珍珠项链,她脑中想到一件事,便赶忙马不停蹄联系邵声。


    二嫂:【声声,你能不能查到下午发“这条项链好漂亮可以给个链接吗”这条弹幕的网友啊?我答应人家给她寄一份了。】


    邵声初看到这条消息,眼都睁大了:【姐,你真送啊?】


    梁幼薇觉得莫名其妙:【答应她的事不就该做到吗?又不是难事。】


    邵声一愣,突然唾弃起自己来。对啊,答应别人的事就要做到,自己怎么能先入为主地以为薇薇姐在开玩笑呢?不是个好习惯,得改。


    邵声声:【可是姐姐,万一有很多粉丝都发了这话怎么办啊?】


    薇薇姐说过,她十条都买断了。按理来说,自己该自觉补上不够的数目,可现在没有同款,怎么补?


    梁幼薇很轻松:【没事啊,我又不止一款漂亮项链。你只要确保发弹幕的是真爱粉就好,我可不想送陌生网友东西。辛苦声声联系她们啦,回头地址发我~】


    邵声是她的家人,粉丝又是邵声的好朋友,四舍五入一下,那群小丫头也算是自己的小妹妹了,送妹妹几条项链没什么。


    邵声声:【姐你真好(流泪)我替她们谢谢你ps:姐,其实在你没来我房间之前,她们就夸你是“萌萌小猫”了,等她们收到礼物,肯定会夸你是“宇宙无敌最萌猫猫大王”的!】


    二嫂:【不客气(摸摸头)不过就这么肯定吗】


    这定语,未免太精准了吧?


    邵声长叹气,他翻了个身子,忍耐羞耻慢吞吞打字:【因为她们的夸人方式就很单调啊。比如她们喜欢夸我是“宇宙无敌最帅北极狼”】


    梁幼薇直接笑出了声:【不是,怎么还是狼塑?而且为什么是北极狼呀?】


    邵声一看就是呆萌萨摩耶啊,那么话痨。


    邵声一想原因就羞耻:【别提了姐,现在后悔死了。还不是我在选秀舞台上的第一次露面太装,立了高冷人设。后来吧,她们发现我的本性,就故意这么形容我,还洗我脑,说什么北极狼仙气飘飘的很好看(跺脚)】


    “怎么突然笑得这么开心?”透过镜子,看到女孩明媚的笑容,邵樾也不禁勾唇。


    梁幼薇还在笑:“因为声声的粉丝特别逗啊,她们居然喊邵声是无敌北极狼。”


    邵樾也莞尔:“那你呢?”


    “欸?”


    一镜之隔,邵樾与她对视,笑意清浅:“她们也会夸你的。我想知道她们怎么夸你。”


    “你怎么确定她们会喜欢我?”


    多数情况下,夸人的前提应该是喜欢吧。


    邵樾淡然又肯定:“因为你值得。”


    梁幼薇呆呆看进他的眼,而他还在为她吹头发,动作轻柔,等自己终于回了神,对方也放下了吹风机,转而为她涂抹护发精油,细致认真。


    她张了嘴,刚想问“你怎么知道我要涂这个”,男人便预卜先知般开口:“薇薇,我只是不擅长为女生吹头发。但护理保养打扮都不分性别,基础护发步骤,我还是清楚的。”


    邵声之所以能被人夸“江浙沪潮男”,他这位哥哥功不可没。护肤、卫生、待客、穿搭邵声基本都是邵樾手把手教出来的。


    梁幼薇不说话了,开始安静盯人,一双明亮的眼睛很清澈,又掺着各种情感与好奇。


    “头发吹好了。”


    也许是五分钟,也许是更短,邵樾清洗好手掌,从卫生间走出来,把手伸向梁幼薇:“准备睡觉吗?”-


    第三天,私立医院VIP休息室。


    “梁幼薇,你在发什么呆?”等待检查结果时,梁京仪轻轻戳上妹妹额头,心想她最近好爱走神。


    梁幼薇一激灵,如梦方醒:“啊?”


    梁京仪蹙眉,摸摸她的脸:“怎么魂不守舍的?早上去接你,你也一副呆样。”


    会是激素问题吗?回头问问医生吧。


    “我没事啊,”下意识的,梁幼薇蹭蹭她的手亲近她,“京仪,你别担心。”


    还好刚刚没下意识喊邵樾,那天晚上的后遗症实在有些厉害。


    梁京仪稍顿,慢慢看她:“…见谁都乱蹭?不要随随便便蹭别人。”


    梁幼薇不甚在意:“知道啦。”她又不会当着A的面蹭B,怕什么。


    “不过,二姐怎么还没出来?”


    “我去看看,你先休息。”梁京仪也想知道,她站起来,“以及,不要玩手机。多看看我整理出来的word,不要每天刷搞笑视频了,尤其是那群男扮女装的卖蠢弱智,笑久了肚子疼,脑子也会被看坏。”


    “嗯嗯。”


    梁幼薇眯眼笑,乖乖把那一打文件拉近自己,有模有样地翻开第一页。


    梁京仪也不介意这是真的还是装的,就算是装的,也能说明她肯哄自己开心,不是么?完全是。


    最近加班有些累,周末出门时,她便换了平底鞋,柔软的鞋底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声音。


    门是关着的,梁京仪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闲闲叩门:“姐?我可以进来吗。”


    梁知徽起身,眼睛依旧落在医生紧张的面孔上:“这就好了,一分钟。”


    她拎起被随意放桌子上的牛皮托特包,轻描淡写:“十六周的羊水穿刺,不要出意外。无论梁幼薇肚子里孩子的生物学父亲是谁,写在文件上的那个名字,只能是梁廷鞍。”


    “可是小梁总,万一梁总和秦总问起来……”


    “所以我来找你了啊。”梁知徽轻笑,抬起脚步,“做事总有先来后到。所以,这件事——听我的。”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一直觉得梁幼薇也是位奇女子,按理来说,高强度冲浪的人很容易被网络上的各种思潮影响,但梁幼薇就不会。她永远坚持自己的想法意见,哪怕看到某些恶俗的男扮女装、加深女性刻板印象的视频,她的第一反应永远是“这男的怎么又丑又土又搞笑啊哈哈哈”,笑完就忘,连赞都懒得点。在某种程度上,何尝不是一场属于颜狗的胜利?所以请大家放心,看坏脑子这种说法对梁幼薇完全不成立。而且就算是美女帅哥试图给她灌输什么思想,她的注意力也永远在脸上;至于长得一般的、用特效挡脸的,她一个眼神都不给,直接“无法选中”。


    而梁京仪不让薇薇看,则是因为京仪比较敏感,能察觉这种恶意,怕自己的傻妹妹被影响。


    ps:梁京仪非女权,她也没有刻意培养过女性意识,她只是天生的“唯我主义”。她自我认知为女,所以谁敢抹黑“女人”,她就跟谁急。


    第76章


    “姐,你刚刚在和医生说什么?”


    梁京仪弹了弹走廊里安置的百合花,里面的水珠弹跳出来,折出漂亮的光芒。


    梁知徽握住她的手腕拉回来,眉尖轻轻拢着,压低声音:“京仪,出门在外,不要太吊儿郎当。问医生的事还是老一套,毕竟是孕早期,没有太多项目。”


    梁京仪收回手:“噢。还有件事,二姐,梁幼薇让我们挑一挑伴娘服,你有大概的选择吗?”


    梁知徽脚步不停,朝VIP休息室走去:“伴娘服?跟着她的主纱来吧,不需要太喧宾夺主,郑重体面就好,把那些袒胸露背高开叉的都去掉。前几天我定了三份喜糖,你有没有尝过?哪一份更好吃些?”


    阳光间或透过窗子洒进来,梁京仪稍微抬起手腕挡光,眯着眼睛:“我不喜欢吃糖,只尝了巧克力,第三份口味最适中。不过二姐,你怎么不让大哥去试吃?”


    梁知徽侧身,请显怀的孕妇先过,口中莫名哼笑了声:“他吃什么不好吃。”


    “让他试吃,喜糖直接三合一了。”


    思考片刻,梁京仪深以为然:“也对。可话说回来,大哥是一直都不挑食吗?”


    她到现在都不理解,为什么一个技术堪称“厨子”的人,竟对入口的食物半点不挑,只要能吃,那梁廷鞍就能全吃。


    “他留学前有些追求,到了美国就淡许多;回来不久,又碰巧赶上薇薇喜欢做饭的时候,每天都有五花八门的新菜式等人试吃,我一般会偷偷丢进垃圾桶,但大哥基本都会吃完。他的味觉么……可能是那时候退化的。”


    聊起往事,梁知徽垂眸莞尔,难得地起了怀念的想法。


    “那时候我最喜欢加班,就是为了不吃梁幼薇的晚餐。偏偏这孩子没眼色,只觉得我是认真工作,还巴巴儿地跑来给我送饭,盯着我吃完。好好吃完了呢,她还会夸夸,说姐姐赚钱辛苦了、要继续保持呀。”


    她模仿着少女音色,头一回夹了嗓子,眼角眉梢皆是舒朗笑意。


    “后来,薇薇渐渐长大,不再喜欢跑厨房,也没有了钻研菜品的心思,我们也就吃不到那些奇怪的东西了。”


    梁京仪静静听着,回忆当年的自己。


    她那时候在做什么?十七八岁时,除了学习,她做过最多的事应该是骂人,而且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地骂人,颇有种极度自卑便过分自傲的感觉在。


    别人的少年心事或许是求而不得——有的是对于分数,有的则是对于恋爱。但梁京仪的心事永远是,她何时才能成为人上人,然后征服全世界、再毁灭全世界。


    二姐温和的声音将她从回忆绳索中拉出,回归现实与平静:“京仪,你应该是我见过最挑食的孩子,有时候吃饭,薇薇的饭量都比你大,她比你还矮半个头呢。”


    说起这个,梁京仪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反问:“有吗?其实我只是不想将就,不想勉强自己吃不喜欢的东西。”


    梁京仪对吃穿用度的要求始终很高,过去和现在都是,区别只是有无条件。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就是要样样顶配,且只取一瓢。


    衣饰,饮食,出行,事业,甚至是另一半,都要最好的。


    两人都是高个儿,长手长脚,边走边聊不过几分钟,便到了梁幼薇身边。


    “饿不饿?”孕妇的很多检查都需要空腹,非常辛苦。梁知徽揉揉妹妹的蓬松发顶,问她。


    梁幼薇点头,仰着脸看她:“饿了。”


    刚刚看了好多字,她还背了一些东西,用脑量有点大。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有什么想吃的?”


    “唔麦当当?”


    梁知徽叹气,把坐着的姑娘拉起来:“那就走吧,麦门女王。京仪能吃惯快餐吗?”


    “能啊。”以前想吃还舍不得点呢。


    三人走出休息室,进了电梯。


    “婚纱照什么时候拍?”梁京仪按地下三层,随口问。


    梁幼薇打了个哈欠:“大概明天吧。国内拍个十来张,差不多就够。”


    自己拍过的绝世美照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两张。她和邵樾结婚是图脸图刺激图新奇,又不是图照片,照片什么时候都能拍。


    看她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梁京仪心里不可避免地暗爽。看到了么邵樾,娶了她又能怎么样?她连婚纱照都懒得和你拍。


    梁京仪得意洋洋,嘴角上翘:“不想着去国外拍几张?”她需要更多证据来佐证“梁幼薇不在乎这场婚姻”的论点。


    心上人如她所愿,板板正正:“之前又不是没去过呀。而且我害怕路上出意外,小说里都说了,怀孕前三个月要很小心才对。”


    梁知徽抱肩倚在纯色轿壁上,这时候,她倒是不强调“胎儿的安全取决于精子质量”了,淡然道:“薇薇说的有道理,前三个月过后,基本就自由了,现在是该注意些。”


    闻言,梁幼薇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早就和邵樾说了不出国,他还争取说没事。


    梁京仪得寸还想进尺,指腹在那人的白嫩手腕上擦过,蜻蜓点水,状似无意:“明天我没什么事。”


    所以,你可以邀请我。


    “可明天不是工作日吗?”梁幼薇侧脸看她,不解,也没懂。


    邵樾专门把拍婚纱照的日子定在了工作日,理由是“拍外景照方便,人不算太多”。


    梁幼薇问过“那为什么不提前清场”,邵樾回的是“妈妈不让”。宋女士主张对于漂亮的景色,每个人都有欣赏的权力,做人不要搞特权,做官更要自律。梁幼薇一听,立刻感受到了思想碰撞,因为兄姐告诉她的道理是“生意买卖,花钱买服务,仅此而已”。


    不过,幼薇女士觉得两种说法都有道理,所以她都不听。管他这么多呢,能拍照就行,有人意外入场就是“人间烟火气”,没人就是“浑然天成”,都挺好,反正她会自洽。


    梁京仪暗暗埋怨此女不解风情没有眼力见儿,只好轻咳两声,直言不讳:“难道你不想和我一起拍照吗?”


    对方打直球,梁幼薇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心虚之下,她不禁小声拒绝:“可这样不太好吧?京仪,这次情况特殊,我得单独和邵樾拍婚纱的。如果你也在,他肯定会偷偷伤心。”


    让人家喜当爹,梁幼薇已经略有汗颜了,哪能再搞多人婚纱照啊。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目的地,三人走出。


    梁京仪拼命压住自己惯带讽刺的语调,尽力让语气变得可怜:“所以我就活该偷偷伤心了,是吗?梁幼薇,对你来说我算什么?大哥和秦臻好歹可能是孩子的父亲,邵樾他更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我已经一无所有了,直到现在,你连和我拍婚纱照都不乐意吗?”


    这都是什么胡话啊。


    梁幼薇欲哭无泪,谁敢让这位主儿“偷偷伤心”?她好无奈:“不是不乐意,只是我们明明可以单独拍啊,干嘛非得挑这时候呢?”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挑衅啊。无人看见的阴影中,梁京仪咬牙切齿。


    梁幼薇还在好言好语地劝;“而且啊,我要是让你加入了,二姐和令妤怎么办?她们还要工作的。”


    端水真的很重要,家宅不宁多是长辈失德,感情方面同理,梁幼薇自觉甚有道德,不会委屈每一位。


    梁知徽面不改色,解锁浅灰色宝马。


    “我不忙。明天也不是周一,没有大会,工作量可以适当调整。”


    本想利用二姐牵制三姐的梁幼薇沉默了,她安静低头,摆弄手机。


    梁京仪不管别人死活,唯独对梁幼薇的一切极富窥探欲,那双漂亮的眼都要眯成一条缝了,还在坚持不懈,去瞅梁幼薇的手机屏幕。


    梁知徽简直没眼看,闭了闭眸子,睁开后提醒道:“系安全带。”


    “三姐,您别盯着我了成不成?我就是问问令妤明天得不得闲,总不能不带着她吧。”


    梁幼薇隐隐抓狂,满腹牢骚没地儿发。


    梁京仪大言不惭,一声冷笑后开始吟唱:“哦,我想和你拍写真,你就差千推万阻;现在人家赵令妤压根不知道这事儿,你却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她、邀请她。梁幼薇,我就知道,你得到了就不珍惜,过去我说什么你都听,现在呢?别说听,我上赶着你都”


    梁幼薇听不下去了。好吧好吧,既然说不明白,那便直接欺身而上,压住梁京仪,纤纤细指捏住那尖下巴,闭上眼亲。


    磨,舔,咬,蹭,使出浑身解数。


    三秒钟工夫,身下人瞬间蜕变“乖乖女”。


    梁京仪气也不生了,话也不说了,满脑子只有“梁幼薇主动向我索吻”。


    感觉差不多了,梁幼薇稍微睁开右眼,左眼还在眯着,去观察梁京仪的反应。还好,正陶醉,应该不会生气了。


    奖励似的捏捏她耳垂,梁幼薇温温吞吞地支起身子,重新坐到一边,勾缠她的手指,细声细气讲道理:“令妤才十九岁啊,她比我们都小,当然得多看看她。万一她心里难受还憋着不说,一个人伤心生闷气怎么办?”


    她不说是她的事,为什么要自己体谅?梁京仪拧眉,忍耐出声吐槽的欲望。年纪小怎么了?自己也有可能比梁幼薇小啊。


    见身边人仍旧闷闷不乐,梁幼薇又软了嗓子,嘟着嘴巴准备再亲一口:“而且我不是同意了吗?我们可以一起拍的”


    偏巧,此时此刻,梁知徽抬眼,稍微瞥向后视镜,不轻不重地咳一声。


    如同蛇打七寸,听到这动静,梁幼薇猛然噤声。


    差点忘了,二姐还在前面开车那自己刚刚的“豪放”哄人法,她是不是也全尽收眼底了?


    突然,梁幼薇就不敢动弹了。


    梁京仪当然也听到了这一声咳嗽,她面部表情不太自然,索性扭过脸去看窗外风景,只悄悄地用手拉着梁幼薇-


    第二天,很快到来。


    邵樾的好脾气堪称一绝,看到梁京仪等人,他面不改色,看到梁廷鞍和秦臻,他依旧端庄大方,还能从容颔首打招呼。


    骤然变色的人只有梁幼薇,她几乎要眼前发黑,绝望费解地看过去:“秦臻,大哥,你们怎么也来了?”


    这次肯定不会是梁京仪邀请来的,因为她的脸色比自己还要差劲,话未出口白眼先行。


    秦臻坦然自若地走来,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给她戴戒指:“三姐她们都能来。怎么,薇薇,我不可以吗。”


    硕大夸张的蓝宝石钻戒异常合乎中指尺寸,纯度亮度与切割皆是上品,成功压下了梁幼薇的怒火。


    可不妥始终是不妥,她用力拧秦臻:“三姐她们可以用亲友的名义和我一起拍照片,你和大哥怎么办?难道要以伴郎的名头和邵樾拍啊。”


    乙女人生禁腐不知道吗。


    梁廷鞍同样一副处变不惊的派头,笑意一如既往:“哥哥上个月定制的高跟鞋到了,薇薇难道不想第一时间试试吗?”


    说着,他打开手中方形盒,露出双鞋头几乎镶满紫水晶的闪面尖头细高跟,还是梁幼薇最爱的十厘米高。


    看梁幼薇亮起眼睛接过鞋,他才垂眸轻笑,不紧不慢:“拍照的事薇薇不必担心,没人规定要把婚纱照全部放出来,更没人规定——新娘不能和腹中孩子的生父一起拍全家福。”


    那一秒,只闻“啪嗒”一声,华丽奢靡的手工高跟鞋落地,除此之外,试衣间内寂静无声。


    梁廷鞍恍若不觉,慢条斯理地牵过梁幼薇的手,拉她在高背椅上坐下。自己则蹲下身子,温柔托起那节白皙细腻的脚腕,为她穿上世上仅此一双的水晶鞋。


    再然后,系上了条纤细透亮的红宝石脚链。脚链由金丝红线缠绕交织而成,最中间坠了银铃铛,冰冰凉凉的触感,不加任何阻隔地贴在脚踝间,让梁幼薇打了个寒颤。


    可是她只要一抖,脚上那链子便开始叮铃作响,或轻或重,无一不敲得她心惊胆战,面浮红霞,裸露在外的光洁肩膀亦在颤动,惊起一片鸡皮疙瘩。


    “哥,你别”


    邵樾皱眉,拿起一旁的羊绒毯披梁幼薇身上,沉沉出声:“大哥,您适可而止。”


    他安抚性的轻拍女孩后背,声线光速转换,柔情似水:“不喜欢就摘掉,薇薇别怕。”


    很显然,梁廷鞍根本不知何为适可而止,他还在单膝跪地,柔和笑问:“哥哥就在这儿,薇薇一定要摘下来,然后让哥哥伤心吗?”


    梁幼薇嗫喏着:“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可是这条链子真的很吓人”


    又红,又亮,又重,又响。更何况,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被系在了那样意味莫名的地方。


    她的想法并非是古代“女子被看了脚就要嫁人”一类,单纯是因为梁廷鞍喜欢在床上握她脚踝。但凡换成秦臻给她戴脚链,梁幼薇都不会应激成这样。


    因为秦臻喜欢亲脖子,没和梁廷鞍变态到一路去。


    “吓人?”她的好哥哥低低笑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你这属于让我联想你做过的事!梁幼薇登时睁大了眼睛瞪他,心想为什么大哥越来越坏了,过去只在那时候吊胃口的


    不知何时,秦臻走到身边,把手掌递过来,淡然温和:“不是准备拍照么?”


    他的眼神从最底部移开,喉结滚动一瞬。


    原来梁廷鞍也有审美这东西。而且,居然很不错。


    他突然觉得自己也可以订一些小首饰来,留给梁幼薇戴着玩儿。


    但是,在梁幼薇即将站起来时,却有人挡住了她的路。


    “令妤”还没来得及多问什么,只见一袭绿丝绒长裙的少女面无表情地蹲下身子,手上利落,三下五除二便解下那条名贵的链子。


    她把红宝石链塞回定制者手上,一点都笑不出来:“梁总,这件配饰不适合今天的主题,失敬了。”


    下一秒,赵令妤看向当事人,象征性地征求意见:“你觉得呢?”


    梁幼薇怕小妹妹伤心,马不停蹄地点头应和:“嗯嗯,确实不太搭配。”说完马上对梁廷鞍狂眨眼:不要反驳不要反驳不要反驳!


    “那就走吧。”这下,磨牙远观的梁京仪也满意了。她露出和善笑容,跟没看到秦臻似的越过去,挽住梁幼薇小臂。


    还故意撞了他一下,肩头骨头都发痛,半点不留情。


    秦臻深吸一口气。


    做人不能和疯子计较。


    上午的拍摄内容都是内景,赵令妤专业学过摄影,她想先给梁幼薇拍单人照,几个男人暂时没用,自觉站在一旁。


    邵樾抬起手腕,视线在镶钻表盘上停留一瞬,若不听声音,还以为他只是在单纯看时间。


    “二位的消息未免也太过精通了,连这种场合也要来凑热闹。”


    眼底的暗芒碰上钻石的璀璨明亮,被隐入空气,无人察觉。


    “不过我真的很好奇,薇薇孩子的生父……到底是谁呢?怎么一个两个都来认领?你们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把握呢。”


    秦臻得到过梁幼薇的亲口承认,必是气势如虹,他双手插兜,姿态潇洒:“薇薇亲口说的话,哪里会有假呢?我是她的第一次,你们懂么?”


    话音刚落,他就自问自答:“噢,不对,邵总应该不太懂。毕竟你的第一次不知丢在了猴年马月,阎王爷的手指都要翻出腱鞘炎了,还没找到咱们二少的初夜在哪儿。还有啊,大哥,您在美国那几年没少玩吧?干不干净又得另谈。”


    还想引导他和梁廷鞍吵起来?压根儿不需要好吧?早吵过好几轮了,还差他一个挑拨不成。


    梁廷鞍本是想集中火力,攻击邵樾这个卑鄙捡漏王的,可一听秦臻洋洋自得地说什么“第一次”,还暗示自己“不干不净”,枪头瞬间倒转。不敢置信化为愤怒,似悬河注火,根本无法用理智控制。


    “第一次?原来她是你的功勋章啊。薇薇知道她在你这里只是一个工具么?你再三强调干净与否的问题,是不是自己心里有鬼也未可知吧。亦或者,是你满打满算也只有这干净这一个优点。秦臻,你就不知道自卑该怎么写么。”


    梁廷鞍找出他话中的漏洞,疯狂扩大讽刺。把秦臻气到面色泛青,他又开始毫不留情地冷嘲邵樾。


    “还有你,邵樾。不管孩子是谁的,但显而易见与你无关,你凭什么以为薇薇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小孩越长越大,除非百分百随了薇薇,否则任谁都能看出来,那不可能是你的孩子。你觉得薇薇会给自己留把柄?你现在最该思考的问题,是梁幼薇什么时候提离婚。”


    他一句接一句,连表层情面都不想留。


    秦臻反复深呼吸,才能让自己不那么扭曲:“大哥难得打开天窗说亮话,想必也是对自己很没信心,破罐破摔了吧?也对,薇薇今年才二十二,您却已经是奔三的人了,的确会有很多危机感。”


    他笑容里是藏不住的恶毒,视线下移至梁廷鞍的西服口袋:“一想到即将多了个喊自己舅舅的孩子,大哥应该也不痛快吧?这不,已经心理变态到定制脚链了,也不怕吓到薇薇。”


    邵樾同样憎恨梁廷鞍话里的“离婚危机”,紧跟秦臻的话音:“当初梁叔——噢不对,现在应该喊爸爸了。他急着找我谈薇薇的婚事,想来也是为了预防心理变态的舅舅强让外甥喊父亲吧?”


    “老一辈看事总是要毒辣的,他们自然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和薇薇长相厮守,不然也不会挑中我。恕我直言,娶不到老婆都是有原因的。您二位也有性别优势,怎么就是得不到认可呢?而且,如果薇薇是真的爱你们,又怎么会那么平静地应允了与我的婚事?”


    第一次,邵樾的腰板如此硬气。他挺直身板,似笑非笑。


    “做人除了向外看,更应该自省啊。大哥,以及薇薇的前男友。”


    最后,他喊那两个人,一字一顿。


    秦臻握紧了拳。


    “邵樾!你过来一下好不好呀?”


    可就在这时,梁幼薇欢快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伴着甜甜香风。


    她提着闪闪发光的裙摆,纳闷歪头:“你们三个吵架了吗?我怎么感觉……你们不太高兴呢?”


    第77章


    “简单聊聊婚礼布置而已,谁都没有生气。薇薇怎么突然过来了?”


    作为顶级装货,梁廷鞍泰山崩于前尚面不改色,更何况是这种小场面,装一装忍一忍就过去了。


    梁幼薇目光犹带狐疑,在三个男人之间打转,但奈何她的技能点没在“看眼色”上亮起半点,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好换话题:“令妤不是给我拍照片嘛,现在的新场景是深色绿丝绒布,她说很搭配美元钞票,我就想来问问邵樾这里有没有现成的。”


    “美钞?有。大概需要多少。”


    邵樾露出温和笑意,与刚刚的趾高气扬判若两人,不动声色抢夺注意力。


    梁幼薇果然把身子转向他,沉吟片刻:“嗯令妤的意思是钞票洒下来下成雨,然后我手里拿十来张,感觉大概是几百张?”


    “够的。”考虑到不破坏对方的优雅盘发,邵樾只是笑笑,没有去触碰,“保险箱一会儿就有人送来,薇薇可以先拍拍别的风格。”


    说到这里,他短暂停顿两秒,笑意加深:“话说回来,我也略通一些摄影,擅长的地方应该和令妤不同。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为您拍几张婚纱照呢?”


    “你还会摄影?”


    梁幼薇大吃一惊,她已经数不清邵樾到底拥有的多少种才艺了。


    邵樾很谦逊,和声细语:“其实很多东西都是共通的,比如一个人有些许审美,再配上适当的求教、练习,那么ta的设计、绘画、摄影、穿搭都不会太差。”


    梁幼薇望向他的目光里瞬间增添了崇拜。


    梁廷鞍扯扯嘴角,秦臻则是无声冷笑。


    可算是显着他了,花孔雀一只,有什么好得意的。


    男人是很奇怪的生物,对于他们拥有的美好品质,往往是同性见忮忌,异性见欣赏。


    梁廷鞍秦臻各种看不惯邵樾时,梁京仪等人却对邵樾有了改观。


    原因很简单,邵樾把梁幼薇拍得很漂亮,也把她们拍得很漂亮。


    邵樾的摄影思路与传统想法可以说是大相径庭,他不爱大场景,也不爱抠细节,构图光影和布置皆是从简,只在原先的背景下加了高腰细长陶瓷花瓶,插上素净又典雅的纯白铃兰,便没有了多余的动作。


    手持索尼的男人似乎不急着拍照,他垂眸,只说“你们先聊,我调个参数”,谁知四人闲聊不过五分钟,成品就出来了。


    赵令妤明显的呆了一愣,她接过摄像机看结果,发现意外的不错。


    镜头的总色调很柔和,镜头中的人也格外放松。


    梁幼薇正笑意盎然地和赵令妤说悄悄话,她半趴在那片瘦削的直角肩上,眉眼弯弯,嘴型被手遮着看不清楚,但听者嘴角上扬的弧度、微微泛红的耳尖却让人起了好奇心;


    巴洛克风格的圆桌另一头,梁京仪百无聊赖地翘二郎腿,宝蓝裙摆葳蕤曳地,唯独露出一晃一晃的尖头细高跟,钻石火彩闪烁,荡出梦幻虚影,她托腮半仰脸望着天花板,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一旁浅紫抹胸长裙的梁知徽正靠着高背椅,单手支了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看,或许是过往的影集,或许是时尚杂志。


    画面色彩自然碰撞,上下左右都很和谐,仿若一副雍容的古典主义油画。因为布景着实简略,反倒让人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放到了人物上,思索她们在说什么、听什么、想什么、看什么。


    写真中最难得的“故事感”,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展现。


    梁幼薇格外喜欢这一张,当即便决定设成微博背景,还专门发微博把它置顶。


    UV:最喜欢的一张合影【红心】[图片]


    她本来就有微博号,不过梁知徽不愿让她过多暴露在公共视野,便勒令益星旗下的所有官号都不许关注“UV”。原本这张图也不温不火,还是邵声偶然刷到了点赞,才开始大范围传播。


    【徽总扣我!!!好长的手指呜呜呜】


    【看到仪薇要说什么?】


    【俺们姐妹骨就是如此权威(色)(色)(色)】


    【呃嗑仪薇的是在???这张照片里,明显是令妤总和薇薇离的更近吧?】


    【仪薇亲过仪薇亲过仪薇亲过】


    【仪薇秒了仪薇秒了仪薇秒了】


    【亲过又能怎?没看到正主的配文吗?“最喜欢的合影”啊!光是说悄悄话她就最喜欢了,压根不敢想亲了会是何种盛况】


    【我说你们真是够了还有谁记得薇姐是声声二嫂啊?这张照片还是人家老公拍的呢】


    【邵樾你崛起吧】


    网络中的风风雨雨都是虚幻,这个道理任谁都懂,可说不在意实在困难。


    秦臻在某些方面就异常小气,作为照片事件的幕后无名氏,提都没被提过的他足足憋了大半个月,终于,在四月三十号那天搞了份爆炸的。


    四月三十日,下午五点二十分,衡钦旗下的所有子公司,无论大大小小,统一发表了一则声明——


    “秦总携XX(品牌名)贺梁幼薇小姐永远幸福快乐。”


    他们的配图很有趣,不是梁邵两家已经公布的任何婚纱照,而是摄影技巧一般、却充满情感色彩的合影。


    合影人物从始至终只有两位:梁幼薇,秦臻。


    少数照片是他拍,但大头仍是自拍。


    有两人身着礼服共倒香槟塔的,有梁幼薇趴在秦臻背上朝镜头笑眯眯比“耶”的,也有梁幼薇捏着秦臻侧脸得意扬眉的,甚至还有更过分的——九百九十九朵卡罗拉红玫瑰前,梁幼薇双手合十许愿望,秦臻亦是莞尔,偏过那张素来清冷的脸,轻轻吻在她侧颊。


    别的照片还有洗地余地,可最后一张放出来,无异于向明日成婚的新郎官宣战。当然,更要命的是,他还把最亲密的合照放在了知名度TOP级别的《天下与你》上。


    不过十分钟,《天下与你》的评论区就已经吵翻了,沸反盈天。


    【小秦是疯了吗?明天人家结婚啊,把新娘和自己的合影放出来真的好吗?新郎今晚肯定睡不着了】


    【那咋了?邵樾婚前的女友名单都能组一个足球队,女方有个前男友很正常啊。而且这些图片又没多大尺度,只亲了脸,还是男方亲女方】


    【可他把二嫂的这种照片放出来什么意思啊?生怕没人骂薇薇姐吗?他梦女那么多,恶不恶心】


    【感觉小秦的意思有点像“如果邵樾对梁幼薇不好,他随时准备待嫁”没看到他根本没说“新婚快乐”吗】


    【难以想象你们是玩乙游的,乙小妹能不能把眼光提高一点啊?女人形象都是你们给败坏了,天天爱男爱得要死,疯狂给人找补】


    【女人想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怎么,还有初始形象无法改动啊?经典起承转乙,一手拿女权表独立一手骂女人玩游戏。标榜爱女是可以上天堂吗?我不懂内裤为何一定要套头上】


    【不是,怎么能扯到这方面啊?我真纳了闷儿,作为一个有情感偏向的人,向着自己熟悉的一方说话,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评论区乱成一锅粥了,大家趁热喝了吧】


    战火连天之时,梁幼薇哼着小调进入微博刷热点,本想瞅瞅娱乐圈或瓜田bot里有什么新鲜事,谁知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


    看着那张勉强能算“亲吻”的合照时,梁幼薇睁大了瞳孔。


    岂有此理!


    她马上直起身子,把面膜撕下来,皱着眉头,不顾湿哒哒的脸,愤愤打字。


    UV:【秦臻,我说了多少次,发出来的照片必须要P呀,尤其是头发!】


    没看到她呆毛都蹦出来了吗!


    原本打算吃大瓜的网友:???


    第一时间登号回复的秦臻:【忘了,等我重新编辑。】


    网友愈发凌乱。


    【这是什么情况?小女委实看不太懂】


    【小生亦是不明白】


    【这下好了不需要吵架了,两位当事人也不在意,让我们尽情八卦吧~别搞主义了,咱们搞点煌的,我先来啊!你们觉得薇薇姐在床上会不会对比这两位啊?】


    【我觉得会,因为我就这样】


    【我觉得不会,薇薇一看就是很天真的姑娘啊,秦臻在她结婚前放这种照片,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没p图】


    ……


    确定照片细节变得更好,梁幼薇心满意足地下线。她知道自己的承受能力一般,便没有看评论区,也不知道网友们已经就“秦臻和邵樾哪个看起来更行”辩论八百回合了。


    明天就要穿漂亮婚纱了,她得好好护肤才行。


    她可是亲眼看着周围六人近日是如何“争奇斗艳”“锻炼保养”的,自己绝不能落后,总不能明天大合照、结果新娘本人最憔悴吧。


    梁幼薇心情不错,她面朝雕花描金的精致梳妆镜,认认真真涂抹各类水液,边涂边感慨。


    为什么肩膀比过去圆了一点,看上去却好像更有美感了呢?好奇怪。是衣服类型的原因吗?她受邵樾的影响,最近确实更喜欢穿帝政裙了……


    咚,咚,咚。


    敲门声有些渺远,但足以让人听清,梁幼薇扬扬音量回:“可以进~”


    应该是二姐她们吧?她们已经提前说好了,今晚女三人组陪着梁幼薇睡觉,明天一块儿凌晨起床化妆,她可不要一个人早起,那也太煎熬了。


    “姐姐你快看我的新裙子好不好——”


    看。


    怎么是大哥?


    看到来人,梁幼薇愣住了。


    但就是这愣神的一个小小间隙,对方便单手捧起了她的脸,气息清爽的吻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右手捧脸,左手反转关闭房门,下一秒,后腰被手掌控住,一气呵成,不留任何反应时间,越吻越深。


    “哥……”


    刚吐出句朦朦胧胧的字眼,剩下的就又被男人吞下。梁幼薇心跳如鼓,呆愣过后,她闭上眼睛,慢慢攀住他的臂膀,默默用力。


    世界上的多数东西都需要练习,亲吻也不例外。梁幼薇对此事颇为精通老道,就算身体素质不能支撑她长吻下去,技巧却能让她成功换气。


    除非要故意装柔弱哄对面人开心,梁幼薇基本能和每个人亲的有来有回。


    漫长一吻结束,黑沉眼眸中的愠色与不甘被理智冲淡,梁廷鞍的淡然神情看不出丝毫端倪,仿佛自己什么都没做。


    他轻柔擦去妹妹唇畔的水渍,低下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温声询问:“薇薇会一直喜欢哥哥吗?”


    梁幼薇抬眸,有些被那道炙热的目光烫到。但她依旧不躲不闪,认真地仰着脸,看着他:“会的。我会一直喜欢哥哥,也会……一直喜欢梁廷鞍。”


    她的声音很小,也很坚定。


    说完,梁幼薇握紧梁廷鞍的手,轻轻放在小腹上。


    “有宝宝在这儿,哥哥还会害怕吗?”


    别管了,先把梁廷鞍哄好再说。爸爸做不成还能当舅舅,依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梁廷鞍低下眉眼,看向那几乎没有明显起伏的轮廓。


    又不一定是他的。他讽刺万分地想,手掌却分外小心覆上,去抚摸那无限接近平坦的小腹。


    这样小的地方,真的会孕育一个小孩吗?


    他轻声问:“最近有没有不舒服?失眠,尿频,食欲不振,都算。”


    梁幼薇摇头:“都没有。哥,你不要害怕,我不会有事的。”


    观音娘娘人特别好,成功保佑了她。


    “现在不会有事,以后呢?明天……你就要去邵家了。他能照顾好你吗?”


    想到未来,男人强行平静的心脏再次喧嚣沸腾,他不再去感受虚无缥缈的孩子,转而抱住梁幼薇。一手拢后脑,一手护腰背,给她力所能及的所有安全感。


    “如果受了委屈,就给哥哥打电话。哥哥接你回家。”


    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只要你需要我。


    他抱的不紧,声线却在“回家”处颤抖一瞬。那一刻,不可名状的泪意突然上涌,梁幼薇用力抿唇,埋入他柔软的胸膛,听着他缓慢而滚烫的心跳。


    无声地沉沉呼吸,她轻抚对方脊背,柔声细语。


    “我知道的,哥哥。我也会好好爱自己,照顾自己,你不要害怕。婚前协议里不都说了,我都可以随时回家住啊。”


    这场和邵樾的婚事,严格来说就是做虚弄假,没有法律约束,完全做不得数。


    梁幼薇清楚这点,才不怎么把婚姻放心上。对她而言,明日的盛大婚礼不过是一场以自己为主角的cosplay。除去美美美,拍拍拍,就没别的了。


    心中的分量不同,她自然也不懂梁廷鞍这突如其来的悲伤。她想哭,不过是心疼哥哥的难过。


    “哥,你不要难过…你一难受,我也好想哭……”


    梁廷鞍只觉得心脏闷痛,他缓慢摸着女孩披散及腰的长发,低声叮嘱:“小妈没有那么多人际关系要处理,教不了你什么,邵家和梁家的情况不同,她的经验也没有太大参考价值。所以,如果今晚知徽和你说了什么,你一定要好好听,可以吗?”


    梁幼薇不喜欢学习,她试图挣扎:“如果姐姐什么都没说呢?”


    荒诞的可笑与无奈同时袭来,梁廷鞍感叹于她的心大,又庆幸于她的单纯,垂首吻她额发。


    “那就什么都不用学。”


    于是梁幼薇雀跃了,悲伤跑掉,嘴角上翘。


    她想再安慰安慰梁廷鞍,可房门又被敲响了。心里担忧是梁江升,梁幼薇一激灵,连忙拍对面人后背,用气音喊:“别抱了哥哥,快点快点。”


    这应该算偷晴吧?好吓人的。


    她手忙脚乱,整理衣裙上的褶皱,梁廷鞍却平静无波,直接走过去拉开大门。


    “哥。”


    简单颔首打了招呼,梁知徽领着两位妹妹进来,从容赶客:“天晚了,哥哥还不去休息吗?”


    梁廷鞍有眼力见,不会和这么多女人共处一室,他最后深深看一眼梁幼薇,才开口:“这就走了。”


    “二姐,三姐,令妤~”


    整理好仪容仪表,梁幼薇支起标准的猫猫营业微笑,甜甜蜜蜜地喊人。


    赵令妤怕梁幼薇太兴奋跑过来,第一时间就快步向她走过去,及时拦住她小跑的动作。


    慢点啊。


    梁幼薇拉着她的手,踮起脚尖向她身后看:“令妤令妤,今晚你要不要穿我的衣服呀?我发现你也没带换洗衣物来。”


    本就怀着这个心思的赵令妤点点头。她眼睑低垂,高挑的个子直挺立着,如同青翠的水竹,出世脱俗:“嗯。谢谢。”


    “那你什么时候洗澡呀?我给你拿衣服。”梁幼薇笑眯眯,歪头问。


    赵令妤稍顿,谨慎地掀起眼睫:“你想很让我洗澡吗?”


    梁幼薇点头,很正经:“对啊,不过不止是洗澡。主要是想看你穿我的衣服。”


    在梁幼薇心里,赵令妤特别像林黛玉,俊瘦,坚毅,清高,才高八斗。不过,如果她穿上花里胡哨的帝政长裙,气质会不会改变一二呢?


    “……那我现在就洗。”


    也不知道大脑飘过了什么东西,赵令妤耳尖的绯红逐渐蔓延,连同脖颈侧脸都粉一大片。


    她太害羞,不等梁幼薇把睡衣给她,就转身进了浴室,高马尾甩出弧度,脚步是难得的俏皮欢快。


    梁幼薇摸摸后颈,不懂小孩儿的想法。她叹口气,去衣帽间找衣服。


    令妤是不是更喜欢绿色来着?她上个月定了十几套睡裙,有一件就是苔藓绿的。那条真丝帝政裙特别显白,怎么穿都没有褶子,高腰那儿还有她特地安排的珍珠腰带,精致又典雅,很适合她。


    她放在哪儿了?是不是在隔壁啊……


    把这件衣帽间搜寻一遍无果,梁幼薇蹙眉思索。算了,去隔壁找找。


    她转身,鼻尖却陡然撞上另一个人的。强烈的海洋气味扑面而来,一瞬间就步入了夏天。


    “你就拿一条裙子吗。”


    薄荷凉夏声音轻灵,话尾如鱼尾,撒娇似的甩在她身上,激起晶莹水珠,“梁幼薇,我的呢?我也想要。”


    一听这话,梁幼薇下意识舔舔唇瓣,不假思索:“你不是已经洗好澡了吗,睡衣都穿身上了。”


    梁京仪的撒娇怎么这么好听。


    梁京仪脱去刺绣披肩,露出吊带睡裙,一步一步向她走近,低跟鞋的滴滴答答几乎要踩上她的心脏:“衣服穿了可以再脱,洗澡这件事也可以多多益善。对不对?”


    梁幼薇被香到头昏脑涨,眼神都发蒙:“对,可你会不会累啊?洗澡太多,好像也对身体不好……”


    “人家不累。”


    梁京仪拉起她的手腕,不容拒绝地,扣在自己的腰肢上,语气刻意放得天真,“而且,我的身体素质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不对吗?”


    梁幼薇秒懂,她崩溃,闭眼捂脸:“京仪,你能不能别随地开黄腔啊。”


    “不能开?为什么我不能开黄腔?”梁京仪一步步把她逼到角落,困惑不已,“明明我每次说这种话,你都听得很来劲。”


    简直是思如泉涌。


    思指情思,至于泉……就是泉啊。


    梁幼薇腿软了。


    不算性格xp,她对梁京仪这种浓颜没有丝毫抵抗力,脸一出场,大脑罢工。


    “梁京仪。”


    即将亲上时,梁知徽几近麻木的声音响起,打断两人的动作,“你稍微注意下时机可以吗?实在忍不住,就去隔壁冲凉,自己抠。”


    梁京仪身体顿住,面容上,尽是显而易见的费解震惊。


    这是梁知徽能说出来的话吗?还是说自己太过分了?她忍不住自我怀疑。


    她动作暂停,梁幼薇却没停。那人彻底腿软,直直地跌进了角落。


    梁知徽猛然变了脸色,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快步上前扶住她手臂:“薇薇?!有没有事?”


    梁京仪也立刻清醒,跟着蹲下来,眼神去看地板有无红痕:“肚子疼吗?”


    梁幼薇摇摇头,肩膀一抖一抖。两姐妹更加不解:“是不是地板太凉了?快起来。”


    梁幼薇搭着姐姐们线条有力的小臂,细弱声音一点一滴地挤出来,她为自己的颤抖解释:“二姐,你可不可以别一脸性冷淡地说‘抠’……”


    梁知徽耐心,端正自持地重复:“抠?抠怎么了?”


    随着她的动作,新染的栗色长卷发柔柔下垂,飘到梁幼薇面前,缠住她的眼睫,又倏地飞走,只留淡淡余香。


    “就,就是那个啊……”


    梁幼薇涨红了脸,没好意思继续说,内心羞耻化成现实中一声细不可查的“嘤”,她眼眶含泪装哑巴。


    和眼前人不知睡了多少次,梁京仪还能看不懂她的各种反应?


    嫉妒过浓,梁京仪嘴角绷紧。


    哪个?还不是要高了。


    梁幼薇能不能有点出息?


    【作者有话说】


    今天看了成绩,一科没挂(仰天长笑)!爽!


    ps:因为本人挂过高数,所以才对于“不挂科”有种执念,考得倒没多好,但贼开心哈哈哈


    第78章


    “脸这么红,是怎么了?”


    赵令妤把干到差不多的长发随手捋至后脑,纳闷发问。


    梁幼薇心虚至极,把原驼绒披肩默默上拉,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没什么啊那个,三姐,你不是要洗澡吗,快去快去”


    苔藓绿的衣裙垂感很好,赵令妤坐在床边,柔软的床铺微微下陷:“明天要办婚礼了,会不会很紧张?”


    “还好吧,感觉就那样。”梁幼薇抱膝头,亮着眼睛傻笑道:“不过我特别期待明天的拍照环节,今天彩排的时候我就觉得现场好漂亮,迎客区漂亮,礼堂现场更漂亮!还有明天的晨袍,真的很仙很梦幻,我们凑一块,都能拍欢天喜地四仙女了。”


    她兴奋说了一堆,没半件有关悲伤和分离。


    “姐姐,令妤,你们到底喜不喜欢我准备的裙子啊?上次拿给你们看,感觉你们都兴致不高的样子,简单试了试就没后文了。”


    梁知徽放下书,转而去点她的眉心,看她像只猫猫双手捂额头,低声反问:“你要搬去邵家了,姐姐的兴致怎么高得起来?”


    梁幼薇从不在乎什么“喧宾夺主”,定制的伴娘礼裙个顶个的精致,还与她们的风格气质完美契合,嵌了数不清的小巧思。梁知徽的栀子白鹤,梁京仪的鱼尾珍珠并蒂莲,赵令妤的天鹅羽毛她们不可能讨厌。


    可是,一想到明天,谁也开心不起来。


    “可我还是我啊,邵家和我根本没什么关系。”梁幼薇索性抱住她的胳膊撒娇,黏黏糊糊,“顾姨和朱司机她们也会跟着我去邵家,而且你们就差把益星塞进嫁妆本儿了,我腰杆硬着呢。所以呢,不要太担心我,好不好?”


    梁幼薇的嫁妆分两类,一类是摆在明面上的常规陪嫁,另一类是六人偷偷单独添上、不为人知的。就算荒诞一些,说梁幼薇现在是亚洲女首富都不为过。


    等到赵令妤秦臻他们完全继承父辈产业,“女”就可以去掉了;要是他们再努力一些,说不定连“亚洲”这前缀都不需要加。


    “可有钱和幸福是两码事。”赵令妤并不乐观,她看着梁幼薇裙摆处的蔷薇花丛,喃喃自语,“金钱权势地位确实是人生的必需品,但幸福快乐也很重要啊。”


    梁幼薇不解她的担忧,很纳闷地回:“可我一直都很幸福啊,因为我有你们。有你们的话,那不就是幸福吗?”


    偶尔闲下来没事时,她甚至做过一个假想:如果他们六个人只是平凡打工人,没有n代的出身,也没有丰厚的物质,自己还会喜欢他们吗?


    答案是脱口而出的,她会。


    肤浅一些,他们长得好看。内涵一些,他们脾气性格好。


    梁京仪嘴硬心软,爱起一个人来恨不得把心脏都掏给她;梁知徽成熟世故,能把事事做到周全,与她相爱的安心感谁也无法比拟;赵令妤更是人中龙凤,又是那样的专一纯情。


    单单只是想起她们,梁幼薇心中都会无限上涌幸福感,将她淹没的幸福感。


    怎么可能会不爱呢?又怎么可能会不美满。


    “真的吗。”令妤垂着眼睛。


    梁幼薇坚定点头:“一辈子都不假。”


    她是要和她们过一辈子的。如果可以,最好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分开。


    这天晚上,梁幼薇难得做了次“哑巴”。过去都是她叽叽喳喳,今晚反倒是她们三位当了话痨。


    什么“见人好好打招呼,但切记不可交浅言深”,什么“人在世俗中生活就要遵循世俗规矩,不要轻易向外展现自己的私人关系”,又比如“邵家政商合一,不能明面太奢华浪费”。


    梁幼薇本以为自己会因为明天的婚礼紧张到失眠,但一听这长串的谆谆教导,疲倦便渐渐袭来,三人还没说多少,自己就困到睁不开眼了。


    “宋少将他们不信鬼神,以后和宋家人见面吃饭,尽量少说话,嘴上得有个把门的,知不知道?要是有人问夫妻相处或是孩子的问题,能让邵樾开口你就别说话薇薇?”


    话说一半,梁知徽停顿,轻声唤道。


    “唔?姐姐你继续说,我听着”好催眠啊,爱听。


    梁知徽沉默,暗含柔情的目光包裹她,末了,归于一声叹息:“算了。邵樾应该能处理好这些,不听也可以。”


    邵樾不继承邵家的主体公司,需要打交道的人要比邵擎少许多。


    跟随内心驱使,梁幼薇抓着她的手指,喃喃开口:“可我想听你们说话。没有声音不习惯,也不安心”


    “那明天过后该怎么办呢?以后又不能天天哄你睡觉。”


    梁知徽轻轻触碰她侧脸,看着她和幼时不尽相似的模样,一时之间,不觉恍惚。这么快就长大了吗?


    这个问题不好问答,梁幼薇潜意识的自我保护让她沉默,权当没有听见。


    室内宁静到只能听见风铃摇晃声,梁京仪忍不住,探头看:“真睡着了?”


    这次还是没有应答。


    不过这次倒不是装的,因为梁幼薇困得厉害,昏了。


    “她居然睡得着。”思及自己紧张的心境,又见她平稳的呼吸,赵令妤不禁幽怨起来。自己清醒得过分,她居然还能在梦里笑。


    根本不公平,不讲道理。


    梁京仪也盯着她,用气音吐槽:“没心没肺。”但没翻白眼。


    “你们困不困?”骨节分明的长指离开那张脸,梁知徽看向两位妹妹,温和地说:“困的话就直接睡吧,现在已经十点了,明天两点半就得起床,还要累一整天。”


    赵令妤摇头,轻声说:“我睡不着。”


    她靠在床头,自从春节起就开始留长的纯黑直发自然披洒,皎洁月也格外偏爱她,为长发染上光亮,看上去,有种不可名状的忧郁、高洁。


    梁知徽的视线偏移过去,却问了另一个问题:“最近的工作不算顺利吗?前几天我和莫黎吃饭,听她提了一嘴,说你名下的出口项目被卡住了。”


    醒着也是醒着,不如聊会儿天。


    “嗯,公司内部问题。”


    赵令妤聊胜于无地笑笑,并不避她,直言不讳:“我家情况特殊,本来医疗机械不归我管,但涉及出口,我爸不放心别人,就临时交到了我手上,让我看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心理作祟,有人使绊子很正常,已经在审核上卡一个月了。”


    最近刚吃到营销红利的梁京仪加入对话:“或许可以试试炒作,用舆论倒逼他们收手。”


    赵令妤愣了愣:“会有用吗?”


    问出这话,她倒不是清高,毕竟自己初期没少炒“天才少女”的人设。可医疗机械真不算太日常,她就是怕没人关注,还可能引发副作用,惹一身腥。


    梁京仪语气淡淡:“一般人炒可能没用,但外包给秦臻大概行。当然,前提是你信得过他,他找的角度都很刁钻,配上宋家的政治资源,应该几天就能过。”


    黑长直女孩抿唇:“可我大姐和赵令川是亲姐弟。”


    换而言之,赵令川也可以有宋家的隐形支持。


    梁知徽按摩十指,轻笑了声,耐心指点:“但这时候宋伯母偏心眼儿啊。她可能不太喜欢你,但肯定更讨厌赵令川。你二月份不是查到赵令川的三房了吗?三月份交给爸爸,五月份当然也能交给嫂子娘家。你家二嫂的继母年轻爱说笑,最近在陪宋伯母打牌呢。”


    正常女人怎么可能支持出轨男人呢?一鱼多吃,甚妙。


    “好,那我过几天试一试。谢谢知徽姐,”她停了停,声音放轻,不太熟练,“也谢谢京仪姐。”


    梁知徽颔首,不甚在意;“小事。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直接来问我。陆家的资源在这件事上难用,不然我就直接帮你打招呼了。”


    陆家有人在检察署,不好轻易欠人情。


    被带上道谢的梁京仪神色不自然:“没事。”


    女人之间能聊的事多了去,三人的共同话题不少,哪怕没有梁幼薇,该聊到一起还是能聊到一起。


    想到前几天家庭聚会时提到的事,梁京仪突然有些好奇:“二姐,你当年出国留学,为什么是在十八岁啊?我听五婶说,她打算把她儿子送英国去,可那男孩才十三四岁吧?是有什么说法吗?”


    梁知徽点开手机,寻找适合夜聊的纯音乐。


    “这个因人而异。本来也想过在国外高中大学连读,但司女士担心我和大哥在外国学坏,毕竟她也有自己的事,没有精力来看我们。我和大哥商量了下,就决定在国内读高中,本硕再去斯坦福。”


    事实证明,司女士的担忧是有必要的,因为哪怕是成年的梁知徽,也在国外干了不少坏事儿。好在有贺静淑护着,梁江升也当女儿是年轻不懂事,原谅了她。


    但梁京仪的好奇心没被满足,她又把视线投向赵令妤,眨动一下,意思是“那你呢”。


    赵令妤和她不熟,为了躲避这眼神,干脆装模作样地去帮梁知徽挑音乐,小声说:“我怕我妈被欺负,也担心在国外中圈套、染上不良习性,所以都是在本国本地上学。”


    梁知徽用余光看她,静观默察,心底复杂。


    说是怕沾恶习,实际是怕死吧。


    国外三天一枪.击,五天一暴.动,想让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死在那儿,再轻松不过。


    梁京仪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豪门人士,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只点点头:“这样啊。”


    梁幼薇为何不出国留学她知道,应该是单纯不想。


    她继续问:“所以,你也是参加高考上青大的吗?”


    赵令妤摇头:“不是,十五岁的时候参加了物理奥林匹克竞赛,直接保送了。”


    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名词,梁京仪晃神一瞬。她甚至感觉上次提到这个比赛,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原本她也可以保送的。


    见她走神恍惚,赵令妤忍不住轻声补充:“我是帝都本地人,就算没有那场竞赛,也能很轻易的上大学,含金量肯定是不能和你相比的。”


    察觉到那股微妙的保护,梁京仪眉梢轻扬,主动对她露出一个笑来:“我没多想,反正最后结果是好的。”


    “而且读过完整的高中也有好处,你能看到很多奇葩,以后和类似的神人相处起来也有心理预期,可以更冷静一点。”


    梁知徽莞尔,笑意藏不住:“你的冷静,是指平等地对每个人甩文件夹吗?”


    听到这话,梁京仪罕见地红了脸。那两瓣薄薄的唇紧抿着,她嘴硬反驳:“这不是你的意思吗?你让我去闹我就去了,现在反而来嫌我不冷静?哪有这样的。”


    赵令妤也听说过这位姐姐的“英勇事迹”,她以手掩唇,看似轻轻咳嗽,实则努力憋笑。


    ……


    三人的人生经历各不相同,读过的书籍、看过的风景亦是大相径庭,但凑到一起,却意外地聊得来。


    巴赫赋格缓缓流淌,微凉的空气浮在皮肤上,搭上条绒毯,不时喝一口清爽冰凉的荔枝水,便莫名很舒服惬意。


    深夜的谈话始终没有停止。


    两点半的闹钟响起,三人才如梦方醒。她们居然就这么聊了将近五个小时吗?


    看着手机屏幕上鲜明的罗马数字,梁知徽都有点呆了。


    她睁睁眼睛,好让自己更加清醒。然后,从地毯上起身:“我去喊薇薇起床,京仪令妤,你们帮忙煮几杯咖啡吧。”


    ——聊到十一点的时候,三人就自觉转移阵地,去了落地窗前。


    作为高精力拥有者,梁京仪神采奕奕:“好。”


    卧室深处,足足三四米长的大床上,梁幼薇还在侧身安睡,侧脸柔软地陷在蓬松枕头里,粉霞自下而上蔓延,像只玫瑰馅的糯米糍。


    梁知徽有点被自己的比喻笑到,她单膝跪进蚕丝被,手上温柔,理梁幼薇的长发:“薇薇,该起床了?不是要拍很多很多漂亮的照片吗?”


    说着,她伸手捏住糯米糍的鼻尖。


    五、四、三、二、一——


    “干嘛呀……”


    果不其然,总有人能把埋怨说成撒娇的调子。


    梁幼薇终于受不住这种窒息感了,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姐姐的身影被渡上层梦幻不清的滤镜,让人辨认艰难:“二姐?我好困,不想起……”


    “是姐姐。”梁知徽稍微用力,把她从床上拉起来,轻轻拍那张粉嫩嫩的脸,“好困也没有办法。现在已经两点半了,化妆师会在三点钟到达,你难道不该起床吗?”


    对方有理有据,而梁幼薇的大脑在起床初始与浆糊无异,她只能乖乖点头,可嘴角还是委屈,弯成趴着的小月牙。


    “我该起床。”


    梁知徽笑意加深,奖励般地揉她脑袋:“好乖。”


    就说笨笨的很可爱.


    今天的婚礼妆娘都是挚梁品牌下的招牌“金手”,四位留在梁家,三位去了邵家。


    凌晨三点钟,邵宅。


    “哥,我的化妆师姐姐呢?我难道不是伴郎吗?为什么你们三个都有就我没有?”


    看着眼前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但人数打扮明显不对,邵声敏锐地察觉不对劲,第一时间扭头质问。


    他现在是行家,自然知道挚梁的招牌化妆师有多牛,能被她们化妆,这可是无上荣幸,当然不能轻易放过。


    兴奋期待了整夜,连三十分钟都没睡到的邵樾没心思理弟弟,但想到今天他要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儿,还是挤出了些同情心给他。


    刚把面膜揭下来的男人好声好气:“声声,人家挚梁只有七位金手,不是故意不分给你。”


    邵声还顶着张黑面膜蹦跶,他很不满,把哥哥拉到角落,小声咬牙切齿:“那就把秦臻的化妆师给我啊!哥,他是薇薇姐的前男友,今天本来就不该来的!而且他打扮这么好看做什么?人家秋雅结婚,他搁那儿——”


    邵樾扶额:“声声,情况特殊,你不要乱说。”


    “我哪里乱说!”邵声替亲哥愤怒,他就差物理意义上的蹦起来了,“薇薇姐做人体面,对前男友温和以待,可你看他,居然把那种照片放出来!姐姐暗示他不能发,他还说什么重新编辑?要不要——唔唔唔!”


    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但说闹心也是真的。


    邵樾无奈堵住他的嘴:“冷静。二哥问你,今天是什么日子?”


    邵声把他的手扒拉下来,愁眉苦脸:“你和薇薇姐的婚礼啊。”


    邵樾叹气,劝道:“所以,我们就先退一步风平浪静,好吗?幸福者退让原则,哥哥教的全忘了?”


    邵声委屈:“可我明明可以更帅的。”


    邵樾:“……要不然把我的化妆师给你,大帅哥?”


    邵声一愣:“啊?不太好吧?”他露出认真的神情,“你毕竟是新郎官啊。”


    还真敢想。


    邵樾嘴角抽搐,一拍他后脑:“别闹。你哥最近皮肤好,人家给我化完就帮你,行不行?”


    “那感情好。那我先给我团员炫耀去了,哥你快点化昂,拜拜拜拜!”邵声马上欢天喜地,他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邵樾头疼不已,想打死他。


    “邵总,您准备好了吗?”化妆助理来喊人,邵樾回头,本就白皙的侧颜在灯光下亮到刺眼:“这就来。”


    化妆途中,三位派到邵家的化妆师都很震惊。


    真是没想到,眼前身为男总裁的三位嘉宾竟如此令人惊喜。硬件条件甚好不提,皮肤状态也远超同阶层同性别的人。


    “梁总,您的皮肤居然这么好啊。”娃娃脸化妆师戴着口罩,满目感叹,“之前您参加发布会的时候也是我给化,那时候怎么就没发现呢。”


    梁廷鞍不敢与她对视,闭目养神装正经:“是吗。可能那时候光线有问题,才没有看出来。”


    娃娃脸:“嗯,也有可能。不过梁总,您这个皮肤状态是真的没的说,我都有点怕今天喧宾夺主了,哈哈哈哈。”


    拼命咽下“就要这个效果”,梁廷鞍端正以待:“你正常工作就好,别的不用担心。婚礼过后不要忘记找乔秘领红包——一个人找就好。”


    意思是,这是我单独包给你的。


    听懂言外之意,娃娃脸心花怒放,誓要把这张脸化出百分之三百的英俊硬朗:“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大胆动手了。”


    “嗯,辛苦。”


    “梁总哪里的话,都是我分内的事。”


    这头喜气洋洋,那边也欢欣鼓舞。


    丸子头化妆师憋了大半天,还是在抹好遮瑕的时候出声赞美:“秦总,您的皮肤真好,许多男明星都比不上呢。”


    这种脸化起来就是爽啊,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秦臻很矜持地勾唇笑,温和又礼貌:“是吗?谢谢。您的技术也很好,我看过很多你经手的妆造,都突出了本人的个人特色。”


    丸子头谦虚:“您谬赞了。”


    秦臻依旧温温和和:“今天是个好日子,等您帮我画完,我的私人秘书会单独包一份礼物,还请不要客气。爱马仕的新款丝巾很衬您的气质。”


    喜从天降,丸子头眼前猛亮,感觉这人的美貌都更上一层楼了。


    隔着口罩,她毫不隐藏自己的笑:“秦总放心,我一定把全部实力都用在您身上,保证让您在保有个人特色的前提下帅出新高度。”


    男人克制着颔首:“多谢。您辛苦。”


    “哪里哪里。”


    丸子头笑得合不拢嘴。看来网上对秦总的评价还蛮真实的嘛,线下长得帅,声音清凌凌的,脾气也好,为人大方,尊重女性。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邵樾那儿。


    “林小姐,您觉得我更适合什么风格呢?”化妆时,邵樾非常积极地和化妆师沟通,礼貌求教。


    纯黑眼镜框的化妆师神情专注,来回看着邵樾的正侧脸:“因为邵总您是浓颜系,所以我打算给您化那种偏清冷、显骨相的妆容,这种妆容的思路有两种,我会给您看样板,您自己选择。”


    邵樾不耻下问:“那您对具体思路有什么建议吗?”


    “看了您本人,我其实更加倾向于清透感妆容。偏向小烟熏的大地色渲染确实很显眼突出,但如果就近看、也就是您和新娘面对面,清透一些会更精致,因为您的眼睛很漂亮,睫毛也长。”


    黑眼镜框拿出平板,切换图片,向他展示。


    “那就要第二种——新娘看了会喜欢的。”


    看完具体案例,结合专业人员评价,邵樾马上定下来,他笑里有些歉疚:“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等画完我这份,还要请您再辛苦一下……”


    他简单说明邵声的情况,末了总结:“今天我结婚,除却本就该给的酬金,还有一份额外给您的辛苦费,请您不要客气。”


    黑眼镜框秒懂:“是您太客气了。让新郎满意是我们该做的事。”


    “辛苦。”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我要在这儿向一位小天使道歉,今天点进订阅栏的时候不小心误触了“投诉盗文”,我也不知道自己碰到了谁(滑跪)


    我再也不要点开明细了……最近刚发现这个神奇的功能就惹出了事(心如死灰)……


    第79章


    征得两位婚礼当事人的同意,邵声的专业团队承包了婚礼vlog的拍摄任务。


    “目前我们正坐在前往二嫂家的婚车里,看,天刚蒙蒙亮,够早吧。其实今天去得早是我哥要求的,因为他说拦门环节会花费较多的时间。”


    邵声一个人对着摄像头自言自语,不时添加手部动作,不知道他在录东西的人看了,还以为在跳大神。


    “可拦门能有什么门道啊?我以前没当过伴郎,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结婚证都领了,婚礼还是可以预见的盛大,娘家人肯定会意思意思就放行啊。姐,你说对不对?”


    摄像师忍笑点头,还上下晃了晃摄影机。


    “可话说回来,我其实是有点紧张的,这可是我哥梦寐以求的婚礼啊。之前也看过不少新婚vlog,感觉拦门小游戏都挺轻松。虽说京仪姐和令妤姐性格冷淡了些,但我知徽姐可是大好人,她肯定会给我们放水”


    摄像机收录他的每一句话语。


    紧张之余,邵声满怀期待。


    漫长的十分钟过去,数十辆婚车终于到达目的地,缓缓驶入梁家所在的长巷。


    身处名流层多年,近一年又在娱乐圈闯荡,邵声觉得自己已经算很“见过世面”了,但随他跟着几位哥哥踏入三楼,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不懂就问,这里是人间仙境吗?


    每个房间的布置都有对应主题,绿野仙踪,天鹅轻语,人鱼之歌,仙鹤觅云堪称一步一景,步步生花。


    但还没等他细细欣赏,首位守门的伴娘便率先出现。


    好家伙,伴娘也这么漂亮?不对,这居然是令妤姐?竟然如此御姐吗!邵声呆滞,第一次见能把温柔风新中式穿出登基袍气势的。


    御姐的拦门更加御,她的笑容非常浅淡,不像是在准备迎亲,反而像发表集团重要讲话,喜庆不足,庄严有余。


    赵令妤微抬手臂,瞄一眼时间。开门见山:“过我这关很简单。十个问题,一次性听清,一次性回答,思考时间一分钟,回答时间两分钟。准备好了么?”


    邵樾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请。”


    “新娘最喜欢的菜品;最喜欢的动物;最在乎的事物;最大的心愿;害怕时会怎么表现;受委屈了该怎么哄;意见冲突时如何解决;你名下的资产如何归属;当她对某一事物上了瘾该怎么处理;她半夜睡不着你会做出什么反应。开始计时——”


    赵令妤为人厚道,没有刻意加快语速让人听不清,反而一字一顿,目不斜视。


    邵声完全被这一长串的问题绕到头昏眼花,他张大嘴,茫然地看向二哥。围观的众人也不约而同愣住,这谁能记得住啊?


    唯独邵樾,他甚至没有利用那一分钟的思考时间,便开了口,不急不缓,徐徐道来。


    “最喜欢的菜品是甜口锅包肉;最喜欢的动物是忠诚大型犬,金毛拉布拉多为佳;最在乎钱和面子;最大的心愿是她爱的、爱她的人都能幸福平安;”


    “她一害怕就会不说话,头也低着,喜欢揉捏触手可及的东西;受委屈的时候,她喜欢被抱着哄;意见冲突都听她的,因为她不会贸然提出不合理的要求;”


    “邵樾名下一切皆归梁幼薇所有,包括本人;上瘾前期陪着她,了解原因,严重影响日常生活后要适当劝阻;半夜睡不着说明她身体不舒服,应该及时询问她,以免更加难受。”


    两分钟不到,完美答卷交出。


    短暂的寂静后,亲朋好友纷纷欢呼,七嘴八舌开玩笑。


    “看来二少是新晋妻管严啊!”


    “以后可不敢轻易拉二少出来喝酒,回头这人连账都付不起了哈哈哈!”


    “这么了解人家啊?难不成二少顶着这张脸搞暗恋?”


    “”


    人群吵闹,赵令妤充耳不闻,只静静看当事人三秒。随后,纤细高挑的身形侧过,让出一条路:“希望你能永远记住今天的话。”


    邵樾敛眉,同样低声回:“我不会忘。”


    经过天鹅湖,接下来的房间是海底世界。


    梁京仪百无聊赖,正坐在贝壳沙发里欣赏自己的新美甲,余光瞥见来人,才闲闲放下手:“来了?”


    她站起来,小臂搭在天青色展板上,似笑非笑,“这上面罗列了五种小鱼的种类,请用食指中指操作捕鱼网,在三分钟之内捞出十只。伴郎可以帮忙,但同样只能用两根手指。”


    她难得温柔,用食指指节轻敲身旁的大鱼缸。


    看着那占地不小的大型鱼缸,以及五彩斑斓、活泼游动的鱼群,邵声吞咽口水:“京仪姐,那我们能有几次机会?”


    做攻略时也没刷到过这个类型的,老师没教,辅导员也没通知啊。


    梁京仪笑眯眯,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事不过三的道理听过吧所以只有一次机会哦。”


    “啊?”邵声没明白这两句话之间的逻辑关系,但梁京仪的耐心已然耗尽,她掐下秒表:“计时开始。”


    时间紧迫,来不及求情,邵声马上接过阿姨递过来的渔网,准备捞鱼。


    邵声眼神一般,梁京仪列出的小鱼又个个大众脸,他费力操控着不听话的实木柄渔网,手都酸了,可符合要求的鱼也就那么一只。


    心里急,动作更不得要领。他有点崩溃,直起腰放下网,却瞥见优雅立在一边、生动诠释“隔岸观火”的秦梁两人。


    都这个时候了,他们居然还在玩手机???


    岂有此理!


    邵声不禁抓狂:“廷鞍哥秦臻哥!你们两位好歹来搭把手啊,咱们伴郎团不该团结一致接新娘的吗?”


    把“哥哥今天特别好看,薇薇可以期待一下”发送完毕,梁廷鞍丝毫不慌地抬头,“声声,今天我的手有些痛,应该帮不上什么忙。”


    秦臻此时眼尾上扬,他倚在人造花柱上,一手插兜,一手回复数墙之隔的姑娘:【当然会很帅,不帅的话给你舔一次;帅的话两次。】


    察觉到义愤填膺的目光,男人瞬间收敛了荡漾的笑,好整以暇地抬眸:“声声,再怎么说梁小姐都是我的前女友,让我帮这个忙,是否过于残忍了呢?”


    邵声被这他的“恬不知耻”气到结舌:“可、可你今天是伴郎啊,帮忙接亲、完成小游戏不是伴郎的任务、义务吗?你怎么能这样?”


    秦臻笑意清浅:“比起问我这样那样,声声,哥哥还是建议你加快动作,毕竟已经过去了两分钟。”


    再不捞到鱼,你哥今天就真没法接我老婆了。


    一口闷气堵在胸口,想到二哥凌晨的叮嘱,邵声恶狠狠瞪秦臻一眼,继续转身捞鱼。


    “到点儿了,停。”秒表走到头,梁京仪马上出声,不通融一分一毫。


    邵声愁眉苦脸:“姐您要不然再给点时间啊”他才捕到两条呢。


    梁京仪笑得很假:“不必,您二哥已经捞完了。”


    瞧见那一小碗游鱼,邵声心里的重石头登时落在实处。他长舒一口气,还得是他二哥!


    想到其他两位伴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可恶态度,邵声满肚子吐槽。众人拥着邵樾向更深处走,他实在忍不住,大着胆子跟梁京仪搭话:“京仪姐,要是今天娶薇薇姐的是秦臻哥,你也会让他这样捞鱼吗?”


    心情差劲,梁京仪皮笑肉不笑,在欢笑的背景音中淡淡答:“首先,他娶不了梁幼薇;其次,退一万步,如果今天的新郎官真是他,那就等着用嘴捞三百只吧。”


    这话里的狠毒昭然若揭,邵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在她叽叽喳喳。


    第三位、也是最后一位拦门的伴娘是梁知徽。


    只见身着藕荷色改良旗袍的女人端庄莞尔,雍容大气:“我也没什么好出的题目,大家把婚鞋找到就可以。限时五分钟。”


    看到依旧优雅的知徽姐,邵声微微放了心,就说这位肯定不会难为人嘛。


    “廷鞍哥,这次不怎么需要动手,您总算能帮忙了吧?”本着人多力量大的想法,邵声拉同盟。


    梁廷鞍面不改色:“声声,我不太懂找东西。”


    不是吧,又拒绝?到底为什么啊?


    电光火石间,大脑灵光一现,邵声好像明白了什么,不敢置信陡然袭来。


    廷鞍哥,他不会也


    信了二哥是渣男这种洗脑包吧?!


    “声声,别愣了,快点来帮忙。”自家亲哥的声音响起,清纯少男回了神,心里也没了埋怨,转而心虚起来。


    假如自己有妹妹,脾气好长得好,可必须得嫁给名声很一般的中央空调,那他也是不乐意的。


    这么一想,梁廷鞍的态度就好理解了。


    还真不能怪人家。


    怀着莫名的歉疚,邵声开始沉默找婚鞋。


    围观完他精彩面色的梁廷鞍蹙眉:这孩子在想什么?而且,更重要的是——邵家人找鞋的思路,貌似已经错到没边了。


    身着红白相间马褂的男人垂眸,视线在梁知徽脚边的闪光点停留片刻,眉梢很轻快地一扬。


    “哥,你找到了吗?”额角有细汗渗出,邵声压低声音,“这里的范围未免也太大了。”


    “你去看看知徽姐身边有没有。”迟迟找不到鞋子,邵樾也提心吊胆,他抿唇思索,“她不会把鞋子藏自己身上,你观察下她周围。”


    “好。”邵声愁眉苦脸。这怎么观察啊?知徽姐身边连个盒子都没有。


    不过,这个亮亮的是镜子吗?


    他好奇顺着“镜子”的反光方向抬头,然后看到了天花板上吊着的婚鞋。


    邵声:“。”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说小梁总腹黑精明了。正常人,谁能想到把婚鞋当成灯给吊起来啊!


    卡着五分钟的临界值取下婚鞋,邵樾深吸一口气,握紧梁家顾姨捧上来的正红玫瑰花束。


    过五关斩六将,现在就快要见到梁幼薇了。


    被鲜花蕾丝装饰的房门紧紧闭合,等待来者的开启。


    一手轻轻搭上缠绕花手鞠的门把手,另一臂揽着娇艳玫瑰,邵樾几乎要把欧雅纸捏皱了,揉碎了,才能让自己的呼吸不显得那样局促。


    他凝眸,慎之又慎地拧开门把手。


    “咔哒。”


    房门开启的刹那,礼花炮绽放,闪光彩带、新鲜花瓣、细碎金银粉末同时从上方降落,周遭祝贺不绝于耳,可邵樾竟觉得时间都在此刻静止。


    满室锦绣化为虚幻,朦朦胧胧,唯有坐在公主床上的盘发姑娘真实鲜活。


    她眼角眉梢满是欣喜的笑意,一双杏眼弯成月牙儿,笑不露齿的规训在梁幼薇这儿毫不存在,原来洁白的牙齿也会说话,说它的主人真的很高兴。手上明明拿着精致奢靡的团扇,梁幼薇却不用它掩面,整张脸就这么大大方方露出来,面向他。


    四周一切归于寂静,邵樾看到她张张合合的唇形,盈盈灵动的笑眼。


    她俏皮地一歪头,无声问:我好看吗。


    梁幼薇,你怎么可能不好看。


    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不受控制地,邵樾一步一步向她走去,他走得稳当,庄重,一丝不苟。


    化了明媚新娘妆的容颜被自己拉近,邵樾弯腰,将热烈的红玫瑰送入她的怀抱,附带一声很轻的:“非常好看。”


    邵声看得兴奋又感动,他忍着鼻酸,刚想把婚鞋递给二哥,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儿,这盒子怎么突然这么轻了?


    懵懵然扭头,看到了若无其事的肇事者。


    廷鞍哥在干什么?他为什么要拿婚鞋?还是说现在的迎亲潮流是哥哥给妹妹穿鞋?他不懂了。


    就在他迷惑不已时,梁知徽云淡风轻,搭上同胞哥哥的肩膀,温温柔柔发问:“哥哥还要亲自给妹妹穿鞋子吗。”


    紧接着,秦臻出声,话里话外都是嗤之以鼻:“大哥还真是一如既往,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不知何时走来的梁京仪浅翻白眼:“乐,又来了个五十步笑百步的。”


    鲜花着锦,灿烂繁华,被团团簇拥于众人中心的梁幼薇笑意不改,似乎没有察觉这诡异的气氛。她耳朵双颊粉了一大片,活像醉酒的烟霞,用哄人的调子撒娇:“不是说今天是好日子吗?大家不许吵架噢。”


    闻言,五人面色各异,眼中兵戈相接,唯独嘴巴闭得格外紧,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


    邵声潜意识告诉自己眼前景象真的不对劲,他看得心惊胆战,唯唯诺诺,不敢多说一句。


    他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眼睁睁看着自家二哥嘴角翘起,带着意气风发的、属于胜利者的微笑,动作坚定而缓慢,把那双独家定制的大红婚鞋夺回手中。


    骨相皮相皆为上品的男人单膝跪下,托住那节伶仃白皙的脚腕,为床上人穿上鞋子。


    震耳欲聋的起哄叫好声中,邵樾抬眸,眉眼含情:“新婚快乐,太太。”


    我可以和你共度余生了。


    心跳漏了一大拍,梁幼薇被这声堪称缠绵的“太太”撩到抿紧唇瓣,不自觉地轻咬。


    眼睫毛眨得飞快,她尝试着与对方对视,可邵樾眼中的情感太过浓重,配合那张脸,梁幼薇觉得自己要被烧起来了。


    在为时两秒的停滞后,落下的心脏步入狂飙期,它驱使着主人点头,不轻不重地应:“嗯。”


    “新郎官还不快点抱着新娘子出家门呀?”


    随着长辈的一声笑语,邵樾胸口猛然大起伏一瞬,深深呼吸后,他才将上半身向梁幼薇倾去些,哑声请求:“可以抱你吗?”


    梁幼薇不说话,双颊绯红,默默把手臂搭上邵樾的脖颈。


    对方垂眸莞尔,皮肤中的粉意同样穿透了妥帖的妆容,化为肉眼可见的欣喜与青涩。


    直到他稳稳托住自己的腿弯,梁幼薇才慢慢悠悠地附他耳畔,用上气音,许下承诺:“你可以抱我一辈子。”


    邵樾愣住,他怀疑自己是否因过度兴奋听错了什么,慢慢地将视线转移至怀中人的面庞。


    她还是在笑,但这次却刻意的不露齿,花瓣似的唇紧紧抿着,一双眼睛一瞬不错地盯着自己。眼里闪着不确信的光,三分惶恐外,更有七分勇敢。


    他听见她喉头一动,用气音问:“你愿意吗?”


    突然之间,邵樾很想亲吻这样的梁幼薇。可身体下意识对她的远离心理仍在,所以他靠近她,却只是轻轻蹭她的额头与碎发。


    “我愿意。”


    对你,我永远心甘情愿。


    梁幼薇瞳孔中的星星很亮,此时此刻,也只为邵樾一人而亮。


    “爽了?”


    瞥一眼喜滋滋看漫画的梁幼薇,梁京仪轻哼了声。


    自从被邵樾抱起来,到在望晟总套落地,这人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


    梁幼薇翻了页,勉强压住笑,小声回:“毕竟他们穿得这么帅。”


    她一辈子就栽“颜值”这关上了。


    天知道自己看到邵樾时有多惊喜,怎么能这么帅!原来大帅哥穿正红龙凤褂也如此迷人!还有秦臻和哥哥,一位比一位惊喜,一张帅脸背后,还有一张不同帅法的脸!


    梁幼薇高兴疯了。


    这么多帅脸都是她一个人的诶!


    梁京仪对男人压根不感兴趣,自然理解不了她的收集癖:“难道我今天不好看吗?”


    “当然好看啊!”梁幼薇不加犹豫,“你们今天都非常非常漂亮,我早上就差跟你舌吻了好不好?”


    梁京仪扭捏:“可是我们最后没有舌吻。”


    梁幼薇费解:“当着二姐和令妤的面,你疯了?”


    她抬下巴,浑不在意:“就是要疯。”


    梁幼薇噗嗤笑了,放下漫画书去捏她鼻子:“今天不行噢。”


    “哦,今天你只跟那男的舌吻,对不对?”


    “什么啊。我才没跟他亲过。”


    “你就装吧梁幼薇,我讨厌死你了。”


    “你不许讨厌我。”


    “你说不许就不许么?”


    “我说不许就不许。”


    “……哦。梁幼薇,你真霸道。”


    “你不就喜欢我霸道吗。”


    和梁京仪有来有回地调了几句情,房门被轻敲,是造型师团队。


    吃完早饭,该换迎宾纱了。


    梁京仪是伴娘团之一,也有相应的责任,没法多留,只能也回自己的房间。


    给梁幼薇化妆的是她老熟人,技术娴熟,甚至能一心二用,边聊天边动手。


    “薇薇,你早上敬茶的时候怎么还手抖啊?”想到刚刚看的摄影素材,曼曼不禁莞尔,“要不是新郎眼疾手快,那茶就掉地上了。”


    梁幼薇闭着眼睛叹气:“唉,曼曼姐您可别提了。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眼前一花,手就抖了。姐,我之后还没有需要动手的地方啊?”


    曼曼:“你放心,基本没了。迎宾很简单,就是象征性地迎接几位长辈、拍拍照片就过去了;大概呆一小时,你还得回来换主纱。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你那套主纱是我这几年见过最漂亮的,估计也是最重的,有的累呢。”


    “没事呀,一辈子应该就这一次了,累累没什么。”


    提到婚纱,梁幼薇就会想到邵樾,想到邵樾,她就抑制不住自己的笑。


    当然,联想和现实是两码事,真等她换上那套一字肩大拖尾时,梁幼薇就笑不出来了,熟悉的腰酸重新袭来——大拖尾美是真的美,重也是真的重。


    悠扬管弦乐隐隐约约地传入双耳,梁幼薇捏紧了繁琐细碎的闪光裙面。


    她闭上眼,给自己加油打气:待会儿独自上台,一定不能跌倒啊。


    当初定出场方式时,身边人给了很多建议,比如由梁江升牵着走过去,亦或者换成梁廷鞍、梁知徽搀扶,但仔细想一阵,梁幼薇都拒绝了。


    她又不是件礼物,还能由A送给B的。再庄严的场合,再正当的理由,“被送走”就是“被送走”,梁幼薇不喜欢。


    她平时自我猫塑撒娇,那叫情.趣,还能得实实在在的好处;可大庭广众之下,被当成件物品交来送去,她真不行,那多没面子啊。


    老公是自己选的,当然要自己一个人朝他走过去。


    梁幼薇反复深呼吸,平息太过震荡的心跳。听到熟悉的节拍,睁开双眼。


    八个拍结束,礼堂大门被缓缓推开。飞鸟与花海的世界中,邵樾在另一头等她。


    【作者有话说】


    个人感觉婚礼上的“父夫交接”环节真的很物化新娘……当然,梁幼薇不知道什么是“物化”,她就是单纯感觉不舒服,可又找不出具体原因,于是归结于“没面子”,不想要。她怎么对自己是她的事,但别人不能这么做。


    第80章


    所有的灯光,都在指向尽头的男人。


    水晶鞋踏上高台,声响清凌,四周的目光全部汇集,无声无息地簇拥她。礼堂一隅演奏着婚礼进行曲,现场管弦声隆重又恢宏。


    梁幼薇数着心跳,一步一步朝邵樾走去。长长裙摆满披月华,一动一闪,星河璀璨。


    对方似乎比自己还要紧张,虽然面上的浅笑一如往常,可手掌相接时,梁幼薇却被他手心的薄汗惊到抬眸。


    邵樾自然能看懂她眼中的震惊,下意识想躲闪目光,可又舍不得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哪怕一分一秒。于是眨眨眼,用口型问:“怎么了?”


    梁幼薇小心瞄一眼主婚人——宋家那边的女性长辈,上半身向邵樾偏了偏,同样用气音答:“你很怕吗?手好凉。”说着,她用力握紧,“我帮你暖暖吧。”


    心软到一塌糊涂,邵樾强忍鼻尖莫名的酸涩,轻轻点头。


    昨天的彩排已经让青年夫妻熟悉了婚礼的种种流程,主婚人发言,司仪开场,指引新人互念誓词,再然后,便是戴戒指、揭头纱。


    可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梁幼薇总觉得邵樾在颤抖。他的声音在抖,他的身体也是,尤其在念誓词时。


    “梁幼薇女士,在确认我们的婚姻之前,我始终认为爱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在你向我点头的那个晚上,我一直在思考——到底什么才是爱情。”


    “是因审美的合拍而相聚,还是因性格的互补而交融,亦或者,是两方家境相仿、门当户对,两个人的婚姻归于‘合适’一词。我尝试过归类我们的感情,却总是找不到个合适的去处。”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也许爱需要时间的沉淀,也需要彼此的磨合。不自量力如我,也想用余生来写一首只为你而作的情诗,探寻我们的爱终将归于何处。”


    他深深望着她的眼睛,晶莹剔透的光芒闪烁。


    “我想了解你爱过的每部电影,也想知道你曾喜欢的每首歌曲;我盼望分享你的快乐,也渴求能够背负你的难过;我希望你在欢笑时,微风能把你的发丝扬到我的面前,也期待你在困惑时,我的纸笔可以充当彼此沟通的桥梁;我想要爱一个具体的人,更想陪伴一个具体的你。”


    “《暮光之城》里有那么一句话。Nomeasureoftimewithyouwillbelongenough.Butlet’sstartwithforever.”


    邵樾颤抖许久的声音终于在此时安宁下来,坚定无比。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爱绵绵无绝期。我想我会一直爱你,直到世界尽头。”


    随着他最后一字落下,现场掌声雷动。


    世界喧嚣,梁幼薇已然听愣了,和对方的字斟句酌相比,她在网上拼拼凑凑的词句是否显得过于敷衍?


    可仰面看向邵樾,他的眼睛却依旧在表白,让她在情海中徜徉。


    不敷衍。


    她听到了无声的回答。


    因为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都不一样。


    当那枚为飞鸟渡上枷锁的婚戒被戴上无名指,梁幼薇盯着它,心脏微妙一缩。


    他们的婚戒是邵樾亲手设计的。新娘戒是自觉披上枷锁的飞鸟,新郎戒却是长出翅膀的玫瑰。


    “接下来,请新娘为新郎带戒指!”


    被大金毛叼来的戒指盒带着暖洋洋的阳光味道,梁幼薇缓慢地深呼吸一瞬,在万众瞩目下,拿起那枚钻戒。


    再然后,握紧它,将它推进邵樾的无名指。


    鼓掌声与礼花炮齐鸣,邵樾遵循司仪的指示,庄严揭开梁幼薇洁白繁复的头纱。


    心跳如鼓,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梁幼薇握紧了掌心,感受崭新婚戒卡在皮肉间的细碎疼痛,欢呼声充耳不闻,她闭上眼睛。


    稍稍回温的手指谨慎捧上侧脸,没有任何薄茧。可邵樾的手上怎么会没有茧子呢?不过是为了她的舒适度,全部都磨掉了。


    梁幼薇眼皮颤动,肩膀绷得分外紧。


    她和邵樾之间的第一个吻,会是什么味道的?


    接吻是两个人的事,紧张也是,邵樾的胸膛也有一瞬间的剧烈起伏。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面庞,从光洁额头,滑到挺翘的鼻尖,最后又至饱满的绯红唇瓣。


    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闭上眼睛,俯下身子。


    轻如云烟的吻落在额头中心,而梁幼薇的唇尝到了他的泪。


    既胆怯、又自私的泪,初初苦涩,后而回甘。


    婚礼仪式过后,便是敬酒环节。


    “薇薇,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宋饮冰惦记着梁幼薇怀孕的事儿,怕她累到,就连短暂的敬酒环节都专门拉来凳子,让她坐着说话。


    梁幼薇不太好意思,两位妈妈不以为意,硬拉着她休息:“这都是自家人,怕什么?你的身体最重要。”


    月牙白绸缎光洁莹润,随着她的动作,折出温柔的弧度褶皱。梁幼薇红着脸蛋摇头:“不累的,就是腰酸。刚刚躺了半小时,已经都好了。”


    贺女士当初知道女儿怀孕人都吓傻了,再三确认一切正常,才忍住破口大骂邵樾的心。她握着她的手,眼眶绯红着笑:“薇薇今天真好看,是妈妈见过最美的新娘。以后的日子啊,也一定漂漂亮亮。”


    明天女儿就是别家的人了,最后一天的相处,她不要说什么叮嘱,只想说祝福。


    和多数人不同,梁幼薇今天尽是高兴。她真心实意点头应和,还纳闷妈妈哭什么,轻轻给她抹眼泪,小声哄道:“妈妈你别哭啊,不是都说,以后是好日子吗?”


    邵樾站在梁幼薇身后,他懂得丈母娘的担忧,马上郑重保证:“妈您放心,我会好好对薇薇的,不会让她受委屈。”


    出门在外,心里再不满意,贺静淑也露出欣慰满足的笑:“小樾办事我肯定放心,你们夫妻俩一定得好好过日子,有什么事都商量着来,昂。”


    “嗯,妈,我都记住了。”


    梁幼薇悄悄侧过脸抬眼,看邵樾一本一眼地做保证,心里忍不住偷笑,瞳孔里的星星比脖颈处缠绕三圈的澳白还要明亮。


    察觉到那道偷偷摸摸的目光,邵樾不受控制,把腰板挺的更直了一点。


    见状,梁幼薇收回目光,实在没憋住,捂着嘴笑得更厉害。


    丝绸披肩缀着珍珠羽毛,触碰皮肤时凉丝丝的,也莫名撩人心弦。或许是邵樾亲手设计的缘故吗?她想。


    “薇薇姐,咱们俩拍张照片呗?我想发微博!你今天太太太漂亮了!”


    即将离开主桌时,邵声连忙喊人求合影,却被亲妈拍后脑,似笑非笑:“还喊薇薇姐啊?”


    邵声某些时候还是很机灵的,他了然,抑扬顿挫:“噢噢,是二嫂——那请问二嫂,我有这个荣幸与今天最漂亮的新娘合影吗?”


    梁幼薇耳尖更红,她轻咳:“来吧。”


    “二嫂,我知道咱们已经拍过全家福了,可这也真不是我事多。本来我想着等大合影拍完,我再和你、二哥单独拍两张,可你一直被京仪姐廷鞍哥他们围着,我插都插不进去。而且你知道吗?秦臻他还瞪我!哼,他算什么呀。”


    邵声把手机递给胥一渺——他同团出道的好朋友,让他来拍照,自己则自觉站在哥嫂中间,如此小声抱怨。


    邵樾无奈地看弟弟一眼,心想其实他也没多少眼色,算不上很机灵。


    梁幼薇可以想象秦臻的脸色,顿时乐不可支:“秦臻那狗——不是,那人就这样,声声别跟他一般计较。”


    “嗯嗯,我这人大方,不跟他计较。对了还有件事,二嫂,等回头婚礼散场结束,我们团员能不能和你们合张影啊?公司说让我们蹭个热度,它要发家人情兄弟情通稿。”


    “诶,我和邵樾也算热度吗?也行,那你们回头别忘记来后台哦。”


    “好嘞。”


    转身前梁幼薇问了一嘴:“声声,你们团什么时候上台表演呀?”


    邵声抬头算数学:“大概等姐你敬完酒吧。”


    “行,那我敬完再留一会儿,好歹把你们团的新歌听了。”


    邵声瞬间惊喜:“薇薇姐!你居然还知道今天是我新歌首秀啊?”


    梁幼薇抿嘴笑:“邵樾说的啊。”他就跟个备忘录似的,什么事都能记住。


    莫名有些小骄傲,她把那只胳膊挽得更紧。


    邵樾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邵声乐呵呵:“怪不得,我哥确实什么都记得。不过他随口一说姐你就能记住,我还是很高兴,嘿嘿。”


    一大家子人里,邵声最喜欢的就是他二哥,因为他总是能记住你的每个重要时间点,你的各种小细节。如果可以,邵声下辈子甚至想当邵樾的儿子,当然,女儿也行,他不挑。


    “接下来是去清学那桌吗?”


    划过里三层外三层的古典款西服,梁幼薇挠邵樾手腕。


    邵樾停顿一秒,冷冷静静:“嗯。”


    有点痒,但还能忍。


    “三叔三婶,四叔四婶。”身形挺拔的男人端正体面,主动喊人,举起酒杯,“今天太忙,要是有招待不周的,还请见谅。”


    “先说恭喜,最讨人喜欢的姑娘被你娶到手了,小樾可高兴了吧?”


    个子最高的男人率先站起来,满脸笑容,拍上邵樾肩膀,“你是不知道,半年前,我家那小子还催我去梁家提亲呢,在美国都不消停。”


    说着,他与邵樾碰杯。


    邵樾笑得很浅,将杯子放低了些,做足礼数:“四叔还是这么爱开玩笑。”


    就你家那真玩咖,也配沾梁幼薇的边么。


    梁幼薇表情有几分懵懂,这老男人自己见过吗?他儿子又是哪位?算了,不管了,好歹是邵樾的叔叔,笑笑就是。


    邵三叔和邵锋是亲兄弟,他兴致勃勃,看邵樾杯里的酒快没了,作势就要添上。邵清学见了,连忙去拉老爹,小声埋怨:“爸爸,小樾哥后面还有的喝呢,您少灌人家。”


    “咱家清清说的对,是爸爸糊涂了。”听到女儿提醒,三叔才反应过来,笑意盎然地放回酒瓶,“小夫妻新婚快乐啊,回头常去我那儿打高尔夫。”


    “谢谢三叔,也谢谢清学。”


    “不客气~二哥要和二嫂长长久久啊,我当初就说您两位保准能成。”


    “哈哈哈你瞧这丫头!”


    “……”


    几乎连轴转了长达五个小时,和各方人马打招呼、合影、道谢,梁幼薇口干舌燥,骨子里都泛酸泛累。


    回到酒店总套,来不及洗漱换衣服,梁幼薇就任凭自己仰倒进了松软大床上。


    邵樾看得心惊胆战,快步上前:“薇薇,有没有摔痛?”


    梁幼薇“啊”了一声,茫然道:“我不就是躺下来了吗?没摔呀。”


    砰的一大声,还没事?


    邵樾并非关心孩子,但毕竟它和梁幼薇的身体状况直接挂钩,不小心不行。


    他没强拉对方起来查看情况,只是单膝蹲在一旁,温和专注地观察女孩面色。确认无误后,他才放下心来,把她额间的碎发拨到一边,免得扎进眼里:“腰是不是又酸了?”


    梁幼薇苦恼叹气,皱皱鼻子:“嗯,非常非常酸,不躺不舒服。”


    邵樾正迟疑,问她需不需要自己帮忙,他最近向专业技师请教了孕妇按摩问题,可不等自己鼓起勇气开口,梁幼薇就说话了。


    “邵樾,我们什么时候吃晚饭呀?我好饿。”


    “想吃的话,我现在就去点。”邵樾瞥一眼表盘,才下午四点,“想吃什么?”


    梁幼薇看天花板,思考无果:“唔……都行?随便吧。”


    邵樾不会随意点餐,他帮她做排除法:“中餐还是西餐韩餐快餐?”


    床上的人侧过来身子,撑着下巴看地上的那位:“中餐?”


    邵樾耐心:“鱼汤鸡汤还是排骨汤?”


    梁幼薇眨眨眼:“鱼汤,要鲫鱼豆腐的,可以吗?”


    邵樾克制呼吸频率:“那么,是清淡时蔬小炒还是酸辣重油口味?”


    梁幼薇福至心灵:“地锅鸡?”


    在邵樾的问询中,梁幼薇惊奇地发现自己有了很多想吃的东西,但与此同时,她愈发为难。


    “西瓜酪,爆肚儿,砂锅白肉,炙子烤肉,地锅鸡,鲫鱼豆腐汤,清炒蟹味菇……想吃的太多了怎么办?一份菜做少了没那个味道,做多了吃不完就浪费,总不能把咱们吃剩的东西给别人吧?多不礼貌……”


    邵樾弯唇,觉得她碎碎念的样子也很可爱。


    “没事,都可以吃。声声和他的朋友还没走,我们可以每份都做,出锅时只拿小份,剩下的给他们送过去,他们人多。”


    梁幼薇瞬间鲤鱼打挺:“对哦。”


    邵樾着实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对哦。”


    他的笑声太好听,梁幼薇脸红了,她双手捂脸,弱弱道:“你不要学人家讲话。”


    看着这样的梁幼薇,邵樾觉得心脏都要软成滩水晶泥了。于是他轻轻触碰她发顶,一触即离:“嗯,人家记住了。”


    以后,会经常学你说话的。


    梁幼薇简直要气成物理意义上的红玫瑰了。但总体来说,瑕不掩瑜,结婚第一天,新娘的体验感很不错。


    老公是帅帅的,伴娘伴郎也乖乖的,饭很香,床很软。唯独不太好的,是晚上的睡眠问题。


    “所以,你还是要打地铺吗?”


    已经换好睡裙的梁幼薇盘腿坐床上,满目疑惑。


    邵樾正坐床前的春凳上,专心看着孕期保养书:“何出此言?”


    梁幼薇双手撑在身前,身体微微前倾,专心致志地盯他:“因为你现在没有上床。难道,你要一直坚持那天的晚上的做法吗?”


    想到孕检前天的夜晚,梁幼薇臊得心慌抿唇。


    那天邵樾很自觉地打了地铺,虽然自己以“别被冻着”为由、想要邀请他上床,但奈何对方以一句“有恒温地暖”完美格挡。


    那晚也许是太紧张的缘故,梁幼薇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邵樾听着她的动静,心里担心她失眠、翌日身体不适,便主动问她有没有不舒服。


    也不知道那晚自己膈应些什么,总之梁幼薇提了一大堆要求,条条都含折腾。


    什么“这个灯太亮了,你可不可以把它调暗一些呀”,什么“邵樾我好渴,你能不能给我做冰椰汁呀”,又比如什么“我睡不着,邵樾你也别睡,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用最软的嗓音,提出最多的要求。


    梁幼薇以为邵樾会厌烦,会沉默,可他偏偏一副接受良好的模样,不仅一一满足她的要求,甚至还主动给自己“揽活”,连空气湿度的需求都问了一通。


    可梁幼薇仍旧不满意,烦躁的那种不满。


    她的想法很简单——邵樾,我是你老婆诶!是老婆,不是祖宗!你可不可以在我面前当个正常人,而不是坚持做木偶?


    梁幼薇不要假货,她要鲜活的人。


    哪怕过分鲜活如梁京仪,她也是很喜欢很喜欢的。


    假人邵樾这时候却突然陷入了沉默。


    空气沉寂许久,梁幼薇才在煎熬中听到他的问句:“你不会觉得我很冒犯吗?”


    “冒犯?”梁幼薇一愣,“为什么会觉得冒犯?我只会认为你把我当小孩,所以你宠着我、惯着我,却不会过分亲近我。”


    邵樾是个太会换位思考的人。


    或许因为少年经历,他的边界感太强,对世界上的大多人都抱有警惕心。邵樾厌恶没有边界感的进攻与接触,所以在与她者相处时,他也分外看重是否“冒犯”的问题。


    不曾想,过去的警惕成了如今的误会。


    “…很久之前,我就没有把你当做小孩了。”


    邵樾夹上书签,将书籍归于原处。厚重的一声响后,他坐上床畔,面对面的,与梁幼薇隔着一定距离,却比过往靠近许多。


    “我有基本判断能力,也始终将你看□□慕对象,我以为——我过去以为,适当的距离感会让你觉得被尊重,被爱护。”


    爱慕对象?


    梁幼薇瞳孔放大。


    她没有听错吗?邵樾,竟然爱慕她?


    “……你喜欢我吗?”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指节攥紧了床单,大着胆子,忍耐羞耻,“如果喜欢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反而去和别的女孩子谈恋爱?”


    邵樾被问得怔住。长睫颤抖瞬息,他掀起薄薄眼皮,亦鼓起勇气,字字清晰:“我没有和任何人谈过恋爱。”


    “怎么可能?”


    梁幼薇脱口而出,紧接着是报名单,委屈又不满,“从小到大,从单熙、慕语媛到郑佳思、江宛妍,前前后后至少十位姑娘,我明明记得很清楚!”


    果然,是个人都不会信的。邵樾苦笑。


    过去,他尝试过暗示三弟自己从未有女友,可邵声的反应也是“哥,你在我面前没必要遮遮掩掩啊,我又不会说出去”。


    一个成年男人,相貌不俗,物质丰厚,可享受的资源不计其数,说他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人会信。


    邵樾也不信。


    可在爱情方面的身心问题,他敢说一句,自己比谁都干净。


    但是,没有人会信他,所以,他也不向任何人解释澄清。身上积攒的谣言已经够量,多一份花边不多,少一份暧昧不少。


    “抱歉,我乱说的”到了唇边,被梁幼薇的“可以向我解释吗”拦腰切断。


    梁幼薇不知何时眼圈泛红,她咬着唇瓣,却坚持看着他:“你说没有谈过恋爱,这是需要证据的。你说爱慕我、过去却任由恋爱新闻满天飞,这也是需要解释的。不对吗?”


    “邵樾,我想听你的想法,我想知道我们之间是否存在误会,我更想知道你真实完整的过去。起码在今晚,你不可以骗我,对吗?”


    生平第一次,有人愿意听他的想法。


    邵樾被她的真诚刺伤,刺到鼻酸又心疼,他闭了闭眼平复心绪,再次睁开时,勇气也回来了:“我的过去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过去。”


    “从第一次‘恋爱’开始的过去。”


    ……


    邵樾的少年时代,是在满天流言中度过的。


    沪市共舞过后,谁见了他都要问一句“你女朋友如何如何”,起初邵樾还有解释的心思,好声好气回答“那都是误会”。可一次接一次不知深浅的打趣,让他痛恨又烦躁,演变到最后,他直接懒得去否认了。


    甚至有人当众开玩笑“邵樾昨天答应我的表白了”时,他还能笑着哼一声,漫不经心地回“嗯,这是我新女友”。


    十足十的,破罐破摔的姿态。


    众口铄金,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配合邵樾不怎么四平八稳的独家爱好、一张风流多情的浓颜脸,几乎是每个人,都觉得他是圈里首屈一指爱玩、会玩的花心男。


    可邵樾已经不在乎了。


    他的人被困在帝都,困在“邵家少爷”的躯壳里,他的真实想法还重要吗?有谁愿意听他的心?


    好歹他过着优越的生活,对比世上的多数人,已经很幸福很美满了,不是吗?何必无病呻吟呢,人没了钱才活不了。


    什么真爱,什么真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文,马斯洛需求化为乌有。


    “那我呢?邵樾,你喜欢我,为什么不试着说出真相?哪怕是只对我一个人。你甚至没有尝试着对我说出真心话,就提前否定了我,把我踢出局。”


    梁幼薇的眼泪一滴接一滴地掉,把邵樾从回忆里揪回现实,拉到地面,她质问:“凭什么?”


    她不是不心疼邵樾,可人就是更爱自己。


    邵樾惨,她暗恋好几年没有回信就不惨了吗?深夜多少辗转反侧,多少自我怀疑,一想到这些原本可以避免,梁幼薇就气到心脏发疼。


    每个人的少女心事都价值千金,邵樾凭什么让她进行根本不必要的疯狂内耗?


    爱就爱了,无感就无感了,大大方方的说出口不好吗?


    然而,这话闪过脑海的瞬间,她猛然想到自己也没有对邵樾坦荡表白过爱意,仿若当头一棒,她瞬间熄火。


    如果自己都做不到,该怎么要求别人勇敢?


    “对不起,薇薇。”


    此时此刻,邵樾又开始做他的假人木偶,哑声道歉。但无形之中,他徐徐展开攻势:“我不确定你的心,所以,我没有立场对你说这些话。今天你问我这些,我可以理解为——你也喜欢我吗?正如同我喜欢你那样。”


    梁幼薇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抓起他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地压向胸口。


    几近同一时刻,邵樾紧急握紧拳,不假思索。


    与他面对面的姑娘太天真,亦或者说太赤诚,她没察觉这动作在世俗意义上的不对劲,唯一字一顿:“我喜欢你。嘴巴在说喜欢,心也在。你听到了吗?”


    两人四目相对。


    原来比起柔软肉.体,他竟能更先触碰到一个人的炙热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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