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八点钟,“夜觅”Club。


    这所Club是郑大小姐的私产,坐落于金卫大楼的顶层,毗邻维港,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夜觅视野开阔,透过特意装修的偌大落地窗,可以完美俯瞰辉煌夜色。


    不断变换的灯光缤纷迷离,陌生摇晃的乐声暧昧盈耳,明明是闹哄哄的环境,梁幼薇却意外地不觉吵闹。


    “怎么不来跟我们一起玩儿啊?很有意思的,不是吗?”


    蹦过一轮的郑敏华笑嘻嘻地走过来,利落拿起高脚杯,将里面的香槟一饮而尽。


    酒气混着香水,组成了股很奇妙的味道,梁幼薇闻着,都莫名有了点微醺的感觉,尽管自己只喝了一小杯莫吉托。


    “我不太会跳这个……”她张张嘴,有些为难,还有些羞赧,“之前只学过华尔兹一类的舞蹈,感觉和这里不太搭。”


    “呢边要学呀!”(这哪需要学呀)


    郑敏华噗嗤笑了,接过身边人递来的龙舌兰日出,哄着梁幼薇抿了一口,“你喝几口酒,就能跟着蹦啦!怎么样?”


    酸甜果香过后是淡淡辛辣,梁幼薇不禁浅浅蹙眉,缓过来后忍不住又主动拿过水晶杯,“嗯,好喝。”


    眼瞧梁幼薇不止是看着别人玩、自己也要上时,乔树羽暗道不好,连忙伸手拉住她:“薇薇,别……”


    “哎呀,乔秘书唔好冇瘾呀,一齐玩!”(不要扫兴呀,一起来玩)


    都进夜店了,一起嗨多好?


    警惕心太强,乔树羽才不会在外面喝酒跳舞,见没法拦,她直接做下决定——把梁总喊来接人。按理来说,这个点儿已经没什么大事了,他完全可以赶到。


    但在她拨出电话前,梁廷鞍就打来了。


    他的语气很冷淡,与往常不同:“为什么定位在金卫?给梁幼薇打电话也不接。”


    乔树羽努力堵着收音口,艰难地挤出人流,进了卫生间:“梁总,目前我们人在夜觅,就是郑小姐的夜店。您还是来接一下吧,感觉薇薇要喝多了,我拦不住。”


    “……郑敏华?”另一头的男人系袖口的动作微顿,从脑子里抽取相关姓名,“最爱玩的那位?”


    “差不多。”乔树羽皱眉,低头说:“您还是快点来比较好,现在薇薇又被拉着跳舞去了。她没抗拒的意思,我不好硬拽着她。”


    “嗯,”梁廷鞍闭了闭眼,把心里隐隐上升的火气压下,“二十分钟。”


    他顿了片刻,又道:“直接录像,你也注意安全。”


    男人穿上大衣,离开公司。


    乐声沸腾,几乎是震耳朵般在响。


    梁幼薇只觉得神智在一点一滴流失,只有放肆和快乐在疯狂滋长,五光十色的灯光下,人脸显得漂亮又诡异,就连一贯不喜欢的酒气都变得迷人。


    “薇薇,好不好玩!”郑敏华攥着她的手,在耳边大声问。


    雀跃兴奋在跳跃,梁幼薇同样大声回:“好玩!”


    她的眼睛格外亮,比宝石还要璀璨夺目。


    这里果然要比帝都有意思,没多少人认识自己,她不用顾及什么眼光审视,更不用担心兄长姐姐的名声,只管自己开心地跳就好,总之有一大群人和她同样疯狂。


    “那以后想一直跟着姐姐玩吗?”郑敏华笑着问她。


    梁幼薇没听清:“什么?”


    郑敏华更靠近她耳畔:“我说——你要不要留在这儿呀?到时候我天天带你出来玩!”


    “嗯?我怎么留在港岛啊?”梁幼薇不解,胡乱跟着节奏的舞步也慢下来,眼中迷茫。


    郑敏华注视着她的脸庞,笑意更深:“我亲大哥今年二十八,是我们郑家唯一的继承人,现在的身价已经百亿了。薇薇,想不想当我们郑家的大少奶奶?”


    梁家真假千金的事仅在帝都圈层小范围流传,港圈的家族根本不知情,依旧当梁幼薇是梁家万千宠爱的小公主。


    梁廷鞍如今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不可能娶除那尖下巴女人以外的千金,对二妹梁知徽的婚事咬的也紧。


    黎家曾私下表示愿以二十一亿的天价彩礼求娶梁知徽,但仍被梁廷鞍婉拒——“承蒙错爱,家妹不愿嫁人”。听说江浙沪那儿也向他表达过类似的意思,可他依旧半点不松口,已经到了圈里人纷纷称奇的程度。


    可话又说回来,“小公主”的婚事从没被人提过,说不定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呢?


    梁知徽是他的左膀右臂,同胞亲妹,梁幼薇可不是。再者,宠她那么多年,不就是因为日后要用么?商人都这样。


    思及此,郑敏华抚上她柔软的侧脸,蛊惑般地开口:“薇薇,港岛是个热闹繁华的地方,对不对?你难道不喜欢?”


    不等她回答,她又看进那双尚且懵懂无知的眼中:“我大哥是常春藤名校毕业,官仔骨骨,个人能力更是没的说,以后你的生活绝不会比在帝都差。而且,咱们港岛天高皇帝远的,以后想要什么可比在帝都方便,对不对?”


    迟钝的、被酒精迷惑的大脑终于转回弯,梁幼薇结结巴巴,把“分了手的前男友”拉出来,用作挡箭牌:“可是姐姐,我有男朋友了啊,而且我哥哥姐姐不会同意我嫁过来的……”


    哪怕是梁江升,都不会让她嫁给外地人,除非那人倒插门留帝都。可要是真倒上了,梁江升肯定又嫌人家没本事。她妈妈外婆更会不满,必定一口一个“乡毋宁”地闹,一家子别想安宁。


    要知道,当初外婆知道妈妈要嫁给梁江升时,第一反应就是“刚波宁也能娶你”?后来,她就算清楚了梁家实力,也顶多是加了个“有钱”的定语,主语依旧是“刚波宁”。


    最重要最重要的是——自己看起来像是疯了吗?她怎么可能会嫁到人生地不熟的港岛,把余生托付在陌生人手上?港岛豪门那么乱,圈子那么杂,她才不会掺和进来。


    到时候就怕连命都没有。


    “你就说自己想不想嘛!”郑敏华才不在意什么男朋友,只专心诱哄道:“而且你来了我们这儿,各种party呀宴会呀看秀呀拍卖呀,快乐事数都数不清的……”


    “她不想。”


    梁幼薇还调动缓慢大脑想着怎么推拒,手腕就被熟悉的温度包裹,再然后,慢慢地十指相扣,温暖而妥帖。


    清清冷冷的音色响起,不算大,但足够人听清楚。


    “秦臻……?”


    突然之间,梁幼薇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他怎么来了?


    心里这么想的,嘴上也问了出来。


    秦臻对她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意:“我怕自己再不来,未婚妻就被人骗跑了。”


    他一语双关,可梁幼薇这时候迷迷糊糊,哪能想的那么多?以为只是指郑敏华的“挖墙脚”行为。


    秦臻不再看她,目光投向郑敏华,礼貌疏离:“郑小姐好,我是幼薇的男友秦臻。今天谢谢您带着她玩,天晚了,先走。”


    说完,他不再多停留,牵着梁幼薇转身离开。


    郑敏华还没从惊愣中回神。


    梁幼薇居然真有男朋友?还姓秦……


    那男人的嘴角分明在上扬,可眼底怎么能这么阴冷?就像是要生吞活剥了自己……梁幼薇,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公主,怎么会交这种男朋友?


    此时此刻,小公主心跳如鼓,一颗心脏几乎要从胸腔狠狠跳出来。


    秦臻,秦臻,秦臻……


    在某种意义上,这两个字对梁幼薇而言并不亚于附骨之疽。他紧紧贴合她的骨骼生长,却时刻准备绞杀自己,可偏偏,自己又不愿意挖去这份毒素。


    秦臻是独属于梁幼薇的罂粟花,危险的同时更让人上瘾。


    穿过明明暗暗的灯光与阴影,有风透过打开一条缝的窗飞进来,似有若无地划过鼻腔与嘴唇,伴着恐慌与紧张不安,成功驱散了大半酒精带来的晕眩。


    秦臻的步伐不快,一如往常,十分迁就梁幼薇,十分配合梁幼薇。


    可梁幼薇却更加害怕。


    不知道是因为刚刚自己没有正面拒绝联姻邀请,还是因为几天前那个真心且错位的吻。


    秦臻不是第一次来港岛夜觅,转过两个弯,他将她带入足够安静的房间。


    “秦臻,”喉头做出微微吞咽的动作,梁幼薇试探性地摸上他的指节,慢慢握紧,“你怎么突然来了啊……”


    她在讨好他。


    可正常情况下,梁幼薇不会讨好秦臻。除非,有一些有悖道德的事情发生。她自觉对不起他。


    “刚刚不是说了吗?”看不太清的暗沉灯光下,对面人似乎露出了笑容,说话速度有点慢,“我只是不想被未婚妻抛弃。”


    “薇薇,不是说好了,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的吗?”


    无意识地抿紧唇,梁幼薇努力让自己展现出与之前相同的笑:“对啊,我们……”


    可秦臻打断了她。


    “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了,薇薇。”他伸手,轻轻摸上她的侧脸,贴紧她的皮肉,感受着每份肌肉的走势、抖动,“不要再到处招惹。”


    隐隐猜出他的意思,梁幼薇提上了一颗心,却还在装傻充愣。她仰着脸,强撑正当的语气:“可我拒绝了啊,秦臻。我真的要拒绝她的,只是你突然就来了,我还没有把话说完,你相信我。”


    “我说的不是她。”


    秦臻嗤笑一声,残忍地开口,斩断她最后的期许,把那份庆幸踩下,用眼神握紧了她的心脏,“薇薇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和你的哥哥接吻吗?”


    “帝都太子爷夜会佳人,护妻十足疑似好事将近。”


    他完整、无误、肯定地念出那一大长串的夸张标题,一字一顿,慢条斯理,像是在进行什么庄严肃穆的诗朗诵。


    “可以回答我吗?梁、幼、薇。”


    【作者有话说】


    地域歧视要不得,贺外婆为反面教材,每个地方都有好人,肯定也有坏人,这是个人人品问题,与地域无关,土地都是值得尊敬的。


    下章开始狗血酸爽修罗场~


    第42章


    梁幼薇没吭声,或者说不怎么敢出声。


    “回答不了吗?”秦臻捏住她的皮肉,有点重,几乎要把那一片变成红色,“没关系的。有什么事,我们可以等明天再解决。明天就要回帝都了,不是吗?”


    他再次勾起僵硬的嘴角,皮笑肉不笑。


    梁幼薇突然酸了鼻尖,她有点害怕这样的秦臻,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她想要去抓他的手,却被他无情抛开。


    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副无比嫌弃的模样,眼底的厌恶根本无法让人忽视。


    浓烈的窒息几乎要掐死了她,梁幼薇觉得呼吸困难。下意识的,她不信邪,又颤抖着想要牵他的手,细细喊人,刻意地柔柔弱弱。


    “秦臻…秦臻,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那天我们都喝多了……”


    她语无伦次,想挽回一些什么东西,可偏偏不得其法。


    其实梁幼薇并不懂怎么挽留、怎么哄人,因为她总是这么告诉自己,没有人真的舍得离开她。在过去,自己只要撒撒娇、掉掉眼泪,一切就能恢复常态。


    可现在,她心慌得好厉害,因为如今秦臻不可能被她可笑的小把戏“哄好”。


    过去仅是一个没有成功的吻,就让秦臻失去了理智,把她折磨到半死不活。更何况她现在是真的和梁廷鞍亲上了,甚至被拍了下来刊登上报……


    过去的自我哄骗都成了笑话,转化成不安。死到临头,秦臻来到面前,她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害怕。


    对梁幼薇而言,床榻的“折磨”并不让人崩溃,因为那人不会只让她痛,她最怕的是“爱”与“在乎”会消失。


    秦臻明明很喜欢她的触碰与依赖,为什么现在不让她摸他?他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了?他是不是不会再听自己的话了?自己是不是又要少一条后路了?


    他们确实已经“分手”了,可她需要秦臻,无可置疑的需要。


    思绪在疯狂跳动。


    “梁幼薇,别乱动。我会让你碰我的,但不是现在。”


    在眼泪成串坠下数滴后,秦臻终于欣赏够了她的恐惧。温暖、带着薄茧的指腹柔和抹去眼泪,“现在,还不是该哭的时候。”


    红着眼眶从房间里出来时,梁幼薇看到了乔树羽,和……梁廷鞍。


    兄长充满审视的目光刮过自己身上的每处细节,尤其是裸露在外的嘴唇与脖颈。


    她羞愧地低下头,难以言喻的情感汹涌澎湃,最终化为掌心黏腻潮湿的冷汗。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捏紧了身边人的手。


    梁幼薇好害怕前男友和哥哥打起来。


    梁廷鞍的业余爱好是打拳击,秦臻肯定打不过他的。


    秦臻紧绷的脸色在瞬间松弛三分,但几乎是下一秒,他又硬逼着自己凶起来。


    眉梢不动声色地轻动,梁廷鞍面上恢复了正常,主动向她伸出手掌。


    几近条件反射,梁幼薇想要握住回应,但在她尝试伸出自己的左手时,右手却被轻轻捏住。


    轻微痛感通过神经末梢传至大脑,让梁幼薇瞬间清醒。纠结挣扎又开始大吵大嚷,痛得她湿了眼眶。


    秦臻在提醒她,这是一场二选一。现在,自己不能两个都要了。


    梁幼薇痛苦地闭上双眼。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一定要她做选择……秦臻,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嘴唇被自己咬到发白,埋怨、痛恨、不甘、慌张、纠结同步席卷,身份曝光以来,应对这种陌生的情绪已然成了常态。


    权衡利弊后,她左手颤抖着攥紧,再无声地收回。


    梁廷鞍心知肚明两人的小动作,但他却不看秦臻一眼,只专心盯着梁幼薇,平静地唤她:“薇薇,回家吗?”


    “回的,大哥。”


    对方艰难开口,回避他的视线,手还是没有牵过来的意思。


    旁观的乔树羽不由自主地抿住呼吸。怎么就这么巧,这么巧就碰上了……


    嘴角轻扬,梁廷鞍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他收回了自己的手:“好。”


    心跳在那一刹那静止。


    巨大的心慌和浅淡的愧疚已经把梁幼薇淹没,可秦臻似乎犹觉不够。


    行至明亮的电梯间中,他按下楼梯层按键,不紧不慢:“大哥,我们一起走吧,坐同一辆车。伯父说了,婚期将近,要我和薇薇好好培养感情。”


    瞳孔放大,梁幼薇不敢置信地偏过头去看他,她幅度太大,细碎的钻石流苏耀眼到刺目,“秦臻……!”


    “好吗,大哥。”秦臻不理她,只是看着梁廷鞍笑,友善得公式化。


    而眼前人很平静,一如往常:“当然可以。但现在,你还不该喊我大哥。”


    “迟早的事。”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


    他们甚至没有把目光分给彼此一眼,话中的敌意却如此明显,掺杂着各自累积的恶毒不甘。


    梁幼薇如芒刺背,心跳快的离谱。她很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究竟如何表述。她不得不承认——是自己行事不端,才导致了现在这么难看的场面,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想为自己多找几条出路,她有错吗?她没错。人的本性是自私,梁幼薇喜欢他们,就是不想和他们任何人分开,这有错吗?也没错。


    气氛就在沉默中死寂,冰冷了每个人。


    梁幼薇不知道这几天秦臻经历了什么,但能肯定的是——现在的秦臻很生气,坐上回家的车,他的话一句比一句刺耳。


    “港岛是个好地方,来这儿一趟,大哥连终生大事都要定下了。不知道大嫂是谁呢?”


    他宣示主权般扣着身边人的手,十指相扣的亲密姿态彰显正牌男友的地位,声音温和含笑。


    “大嫂喜欢的礼裙款式和薇薇一样,下巴也很像,她们两个应该很有共同话题吧?薇薇,是不是?”他语气亲昵,“你总该是见过大嫂的,对吗?”


    肩膀孱弱的女孩一言不发,纤长的眼睫颤个不停。


    此时此刻,梁幼薇无比想把秦臻的嘴封住。


    然而,大庭广众之下,乔姐姐和司机就坐在前面,她不知秦臻是否会发疯,只能一味谨小慎微,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无形的时空裂缝,等到事情终结再跑出来。


    算了算了算了!打就打起来吧,她身上没拳头就行。


    梁廷鞍眼里沉着凉凉夜色,锋利如刀的目光划过去,他看够了闹剧,冷声道:“秦臻,你点到为止。”


    “这话该是我来说吧,梁廷鞍。”


    秦臻轻笑出声,他终于不再伪装,直截了当地喊他大名,不玩大哥妹夫的无趣游戏。


    “梁家低调了那么多年,也该有件大事出来、给普罗大众好好解解闷儿。兄、妹、相、亲,多么好的一份下酒菜啊。”


    “秦臻,你真疯了?!”


    不能接受的后果在大脑中剧烈冲击脆弱神经,梁幼薇再也忍不住,她心神俱颤,话音带上自己都没察觉的警告与哀求,各类矛盾的情绪组合在一起,把男人短暂地逗乐。


    他的模样看起来很新奇:“我在呢,薇薇。还以为你有多么大胆,原来只是一句简单的威胁,就能让你翻了半张脸。”


    “你出了好多汗,是在害怕吗?好凉。”


    “闭嘴。”梁廷鞍忍无可忍,话与眼神同样不客气,“秦臻,再多说一句,你就从车上滚下去。”


    隐隐约约的声响从后座传来,乔树羽心惊胆战,默默调大了音响音量,试图掩盖过去。


    她是第一次听梁廷鞍说“滚”这种字眼,冲击力实在太大。


    司机下意识放慢速度,侧过头看向乔树羽。乔树羽面色凝重,轻轻摇头:“请继续开,专心点。”


    ……


    梁幼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卧房的,也忘记了第二天是如何返回帝都的。


    仿佛只是愣了愣,时间便飞速逝去,依稀记得周围人对她说了很多话,可她都忘了个差不多。努力回想下,唯有那么几句。


    “幼薇,你是觉得大哥真的不会生气么?”


    “梁幼薇,后悔么?明明只选我一个就没这些破事。”


    “薇薇,不要问姐姐该怎么办。姐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梁幼薇,晚上七点钟,我家,不要让我等。”


    ……要疯了。


    手机的闹钟在响个不停,提醒她今晚的“约会”。内心的烦躁冲到胸腔,梁幼薇从床上挣扎起来,拿起手机就狠狠掷到地板上。


    地毯厚重,发出一声沉闷震心的响。


    闹钟不响了,手机也不亮了。


    呼吸声重到不可忽视,瘦弱轻薄的脊背一起一伏。不知过了多久,梁幼薇强撑身子起来下床,趿拉着鞋走到梳妆镜前。


    她想与自己对视,看到了一张有些憔悴的美人面。


    依旧是漂亮的,可不再像从前那样神采飞扬。眉尖拢了层浓郁的雾气,经久不散开。


    轻抿惨白的唇,梁幼薇颤抖着手,胡乱摸着瓶瓶罐罐林立的梳妆台,挑出一只看上去颜色还不错的口红。


    涂口红的步骤是什么?好像要先补水?然后抹护唇膏,最后再上唇膏唇蜜……每个人的体质样貌风格都不同,化妆也有对症下药的说法,可梁幼薇从来不记这些。


    本就记不住的东西就让人烦,更何况是在这个时候。


    破罐破摔,她干脆喝了口水稍微润唇,便直接单手撑着化妆台,强忍着摔东西过度用力留下的酸痛,一点一点涂色。


    ……红艳艳的,诡异到有些丑陋扭曲。


    最好能吓死秦臻。


    她色厉内荏地想,不过如果眼神能更坚定一些,想来效果会更好。


    下一秒,她用力把口红插回原处,泄气似的,咯噔一声。


    秦臻今天是肯定要和自己算账的,穿什么都没用,梁幼薇想,于是也懒得去穿得漂亮取悦他。


    她没有刻意换衣服,在睡衣外套了件长款羊绒大衣,大一号的贝雷帽往脑袋上盖好,整个人都收拾完毕。


    该出门了。


    【作者有话说】


    秦臻为数不多的硬气发疯集合,“正宫”最后的绝唱。


    第43章


    “怎么不接电话?”


    进了私人公寓,秦臻向她走来,穿得一本正经,像是在工作,西服配马甲,领带也打的妥帖。


    梁幼薇没有伪装的精力,艳红的嘴唇轻动,实话实说:“手机坏了,没带来。”


    目光飘过那张依旧精致冷感的脸,但也只是一眼掠过。在过去,她很喜欢这张脸,可现在满心只有燥郁,根本没有任何欣赏美色的念头。


    梁幼薇不多看他一眼,径直略过那只伸来的手,坐进不算柔软的沙发,开门见山:“说吧秦臻,你想怎么和我算账。”


    她问得干脆利落,颇有从容赴往鸿门宴的感觉。


    鹰隼般锐利的目光轻动,刺过阴影下隐隐颤抖的手,秦臻温和一笑,礼貌得过分:“为什么要用这个语气和我说话呢,薇薇。我有逼迫过你吗?就连今天你来这儿,都是自己的选择。”


    “我有的选吗?”不知是哪个字眼戳中了她的心,火气被瞬间点燃,梁幼薇抬眸,对他怒目而视,“我不来,难道要看你毁了我和我哥、毁了我们梁家吗?!”


    “听你说这话,我真的好冤枉。”秦臻嗤笑了声,有点好笑,“薇薇,从头到尾,这都是你一个人决定的,不是么?”


    “答应我的告白,继续暗恋邵樾,吊着梁廷鞍梁京仪,哦,还有一个不清楚到底在想什么的赵令妤……”


    他慢条斯理地细细数来,把梁幼薇数到面色涨红又发白,“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他语气疑惑,也很无辜:“幼薇,被戴了绿帽子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个啊。你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这个受害者呢?”


    梁幼薇哽住,无言以对,攥紧的手又默默松开,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走,就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胳膊又酸起来。


    良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那我们分手吧。”


    但秦臻好像根本没听到这句话。他向她走近,纯黑色的牛津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又沉又重的声音,像是催命符。


    余光中,梁幼薇看到,那双皮鞋最终停在了自己面前。


    “梁幼薇,其实人与人之间的正常相处应该是博弈状态。有进、就要有退,如果一方从不防守、只是进攻,棋局会结束得很快。”


    秦臻这时候的手有些冰凉,碰上侧颊时,梁幼薇的鸡皮疙瘩爬上全身。


    “你的黑子已经快把我吃完了,可我现在还不想下场。所以,”他轻声说,“现在该我进攻了。”


    良久,梁幼薇听到自己艰涩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上次已经提示过你了,不是么?”说到这儿,秦臻轻顿,“不过,在此之前,我该好好给你洗个澡。我的——前女友。你说,可以吗。”


    “……好。”


    ……


    紧闭的门扉被秦臻无情撬开,他以长指登堂,缓慢而坚定,没有事先扣门,更没有请问过能否进入,丝毫没有顾及主人的想法。


    梁幼薇痛得几乎要落泪,但比痛感更厉害的是慌张。


    过去和他闹了矛盾,他再怎么生气、再怎么惩罚自己,都会安抚她——用或轻盈或缠绵的吻。可是今天什么都没有,冷漠得好像只把当做一个工具。


    主人不愿、也无法彻底打开门,入侵者却恍然不觉,依旧在耐心地闯,哪怕已经那门已经发出难以承受的吱呀声。


    “秦臻,你亲亲我,好不好?”


    她终究是受不住了,主动攀上他远比自己宽阔的肩背,柔柔开口请求,泪眼盈盈。


    “我好疼……”


    秦臻的眼神依旧发冷,嘴角轻勾:“疼?”


    突然,他无限靠近她耳畔,声音渺远得像是从天际线处传来。


    “疼就对了。梁幼薇,今天不是让你爽的。”


    泪水在这句话落下后汹涌而出,梁幼薇猛地哭出了声,身体亦在颤抖。


    “秦臻,你混蛋……”


    男人蓦地笑出声:“薇薇,我从不标榜自己是好人。”


    说着,他叩门扉,语调温柔,动作却不轻,“开门。”


    ……


    无力的一巴掌落在了秦臻侧颈。


    其实秦臻没想躲,但梁幼薇实在没力气,扬到半空就猛然脱力下坠,最后聊胜于无地降落于脖颈,而非正脸。


    此时秦臻重新穿上了二十四好男友的外衣,把她温柔的抱在怀里,细致认真地揉着她酸痛的手肘,轻声细语地哄:


    “别乱动,不是手疼吗?”


    梁幼薇还在哭,肩膀一耸一耸,“我好久之前就、就说疼了,你不信,还说我是装的!秦臻,你混蛋……”


    秦臻突然沉默一瞬,“……是我的错,对不起。”


    他低下头吻她侧脸,动作变得小心珍重,与一小时前截然相反,“以后别摔东西了,直接打我就好。”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打你自己的手还疼!”梁幼薇的眼眶已然红肿,流泪几乎都要成了惯性,她控诉他,哽咽难忍。


    秦臻无奈地给她擦眼泪:“过几天再哭好吗?现在继续哭,明天会很疼。”


    “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还说故意让我疼,还说我都是活该……”想到那些冷漠的话,梁幼薇的心脏又开始强烈收缩,痛得呼吸困难。


    见她脸色隐隐又有发紫的预兆,秦臻面色一变,手掌抚着她后背:“梁幼薇,不要憋着,呼吸——”


    小腿还有抽筋余波,梁幼薇又痛又烦,偏偏身体深处蔓延的爽意同样不可忽视,她自厌似的埋进秦臻胸膛,狠狠咬了上去。


    男人闷哼一声,但手上依旧在安抚她,不急不缓,看她缓过来呼吸后,又去按摩小腿肌肉。


    “那都是假的。某些时候的话不能信,”他揉揉她耳朵,用自己的气息慢慢包裹她,嗓音也变得低哑:“再说,后面还是让你高兴了,不是吗?”


    “那又怎么样?”


    抽抽噎噎过后,梁幼薇的气势再次回归,势必要把蛮不讲理进行到底,“你不听我的话就是不对啊。我让你这个你反而那个,我让你那个你反而这个……”


    感觉没那么难受了,她拍开秦臻的手,很响亮的一声,示意不用再揉。


    秦臻没有丝毫被指责的心虚,他从善如流地将手上移,转而把她揉进怀里,轻轻地亲:“想要小狗听话……总是需要一些代价的。”


    水声略重,碎发轻扎敏感颈肩,梁幼薇象征性地挣扎几下便不再动,音色甜腻到矫揉做作:“可你都是我的男朋友了,就不能乖乖听我的吗?”


    “前男友也算男朋友么。就当算吧,那也不是唯一。”秦臻莞尔,不轻不重地咬她,“而且,那么多人里,最听话的只有我,不是么。”


    不然她为什么选自己做初恋?


    他才不是傻子。


    指尖陷进了男人的后背肌肉,梁幼薇口齿不甚清晰,神思也恍惚:“秦臻,你今天好奇怪啊,和平常不一样……”


    平时的秦臻,可不会和自己敞开天窗说亮话。


    “因为懒得装了。”身下人如她所愿地答,两人的体位又在瞬间发生变化,她又一次被他压在身下。


    男人不容拒绝地扣住她的小腿,侧颈处的红色抓痕格外抢眼,也足够暧昧迷人。


    梁幼薇看见他的手抚上自己侧脸,距离迫近,即将鼻尖对鼻尖。他亲昵地蹭她,柔软又坚硬的鼻梁戳碰侧颊,动作温情无比,说出口的话却震人心魄。


    “薇薇,如果你愿意,今天完全可以告我犯罪,毕竟我在你的体内留下了足够多的证据。”


    梁幼薇手一僵。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开口:“我不会……”


    “可你不会这么做的。”同一时刻,秦臻嘴角漾出一个病态又满足的笑,“你舍不得放弃我,更舍不得放弃一条忠诚的狗。”


    活了这么久,秦臻不至于看不出梁幼薇这几年对他的刻意“训练”。他很新奇,也很享受,更很珍惜这种机会。


    梁幼薇身上存在着一股矛盾的、让他很好奇的气质。说她蠢笨吧,人家偏偏懂得在日常小事中入侵你的生活、调.教你的言行;可若是说她聪明,她竟如此一事无成、在所有该学的领悟一窍不通。


    秦臻喜欢观察梁幼薇,他觉得她就像一只呆呆的、自以为是的小动物,具体说不上来是什么,可就是很想抱着她,惯着她,顺便看看——她还能做出什么事出来。


    这一边,梁幼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丝毫没能意识到目的早已被目标察觉。如今听他这么说,她心里马上不服气起来,想要说“我明天就把你送局里”的气话。


    可下一秒,嘴唇便被那人衔住,不带任何侵占性地、温存地吮吸,乖顺舒服得简直让她头皮发麻。


    “梁幼薇,我知道你的贪心,也可以原谅你的不忠。但事情总该有个度。所以,和他们断了,好吗?”


    秦臻撩起眼皮,鸦羽般的眼睫随之翻动,也搅乱了梁幼薇的心。


    他轻轻唤她,原本清冷的声音像是浸泡过红酒的朝霞,变得浓烈,变得醉人。


    “我的主人。”


    他虔诚地垂首,额头与她相抵。


    “只要你和他们切割,我们就还是男女朋友,未婚夫妻。过去的一切,我都可以当作没有发生。”


    梁幼薇抿唇,装傻充愣般挽住他手臂,轻声唤他:“秦臻……”


    那人垂眸:“已经想好了吗?”


    “能不能,再来一次?这一次,都听我的,好不好?”梁幼薇觉得秦臻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自己也是,于是她抬起晶莹的眼,柔柔弱弱发问。


    第一次的时候,大爽特爽的估计只有秦臻,但她也要。想要,就要说出来,秦臻会满足她的。


    男人沉默片刻:“这就是你思考的结果?”


    梁幼薇怀疑似的看他一眼:“你不愿意吗?”


    都起来了。


    “……什么姿势。”


    最后,秦臻问。


    【作者有话说】


    考虑尺度限制、平台安全等因素,有些东西是不能写的叠甲:我也没在除jj以外的任何平台补充过这一段,我甚至连小段子这种文字都没在其他平台上写过,所有分属文学创作范畴内的作品,都在jj


    所以,就在作话简单抽象地描述一下中间过程。本来是手,然后three指后进入正常流程,但因为没太多安抚的亲密动作、话语,所以薇薇破大防。她觉得没爱了,哭泣加上心情过于悲愤导致呼吸不畅,某些部分痉挛发麻,连话都说不出来,就把秦臻吓到了。于是秦臻马上忘记了惩罚这码事,开始专心哄人按摩。


    ps:《假千金》这本就是狗狗血血的味道,秦臻做的确实不对,他会有惩罚的(然后本章不是强迫,不是强迫,不是强迫,重要的话说三遍)


    随机掉落二十份小礼物,庆祝男鬼先生破处


    pps:bg线情感突破点大都在男方破处上,所以会在这个点发小礼物;gl线的话,我更偏向在她们的交心点庆祝。但最重要的还是大家看文开心~


    (真的有点害怕大家会因为讨厌这一章然后就讨厌我了,有事的话大家骂秦臻好不好,补药讨厌我[爆哭])


    第44章


    梁幼薇没在秦臻的公寓呆太久,第二天就命令秦臻把自己送回去。


    “我买了新手机,数据也会被迁过去,回头有人送货上门,记得查收,好吗?”仔细给面前人戴好围巾帽子,秦臻把她的细碎刘海理清,声音温柔。


    梁幼薇努力忽视身下的异样感,手上用力拧他,却硬到自己指甲疼,心里更不高兴。


    可是,对面人偏偏一副没有察觉的样子,还明知故问:“怎么了?不开心。”


    “秦臻你又装傻!”梁幼薇忍无可忍,想到昨晚的事,她更气到想杀人,“做的时候我就让你把那些东西弄出来,你怎么就是不听?万一、万一……”


    “万一?”秦臻重复一遍,好整以暇。


    不出所料,梁幼薇涨红了脸,声若蚊呐,手上不收劲,还在掐:“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怀了,就刚好复合结婚生子,一气呵成。”秦臻直接忽略手臂上的疼痛,只笑着弯腰,捧着她柔软的脸,轻吻微微翘起的鼻尖,“未来秦家都是ta的。无论男孩女孩,我都给ta。”


    “那如果我要她跟我姓呢?”


    梁幼薇本来想生气骂人的,可一听秦家家产都给那个孩子,她就不那么生气了,转而上升的情绪是好奇试探。


    秦臻直起身子抚她后背,几乎是下意识的哄:“都可以,只要你喜欢。不过我个人建议先跟我姓秦,等到十八岁,财产股权平稳过渡后,再改回你想要的姓。姓梁姓商姓金都很好。”


    最后他又补充一句。


    “……哦。”梁幼薇顿了顿,不置可否。


    “外面下雪了,要不然在这里多待几天?有你最喜欢的游戏机和小零食,做奶茶也方便,我最近学了新口味。”


    秦臻向窗外瞥了一眼,说。


    梁幼薇低下眼睛,掩饰里面的慌张迟疑,“我才不要呆在你这儿,你是大色狼,我又不傻。秦臻,现在就送我走,快点!”


    “薇薇,我没那么饥渴。”秦臻无奈。


    “你快点!”


    默默数秒一小时,确定秦臻到达公司后,梁幼薇马上从家里翻出现金和备用机。


    她忍着酸痛出门,手上还在搜东西,指甲落在手机屏幕上,发出哒哒声响。


    “避孕药多久吃有效?”


    “药效最好的避孕药是什么?”


    “买避孕药需要怎么说?”


    大哥肯定会定期查账单,京仪看着也一副恨不得把自己拴在身边的样子,绝对不能通过微信银行卡买避孕套,不然她就死定了……


    “小姐,你确定要这个吗?”收下现金,收银员小姐面露担心,“这种避孕药因人而异,但有些女孩吃了它,身体会很不舒服。”


    梁幼薇哪有心思听这些,她心神不定,余光扫了眼四周,嘴上随口应:“没事,我就要这个什么左孕酮,谢谢你的提醒噢。”


    看她神色慌张,收银员不禁叹气。


    多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啊,怎么也被男人骗上床了呢?还要吃这种特效药。


    身上衣服虽说看不出牌子,但却是肉眼可见的精致舒适。这样的人,肯定不缺钱买套。


    心里有些难过,她再次开口,简单描述了一遍药物用法:“……小姐,药不能乱吃,您千万注意,事前就做好保护措施,不然身体受不住的。”


    梁幼薇口不应心:“嗯,我都记住了,谢谢你的提醒。”


    话是这么说的,但脑子里依旧一无所有。梁幼薇怕被人看到,整个人都提心吊胆的,再贴心的话都左耳进右耳出。


    见她还是这样,收银员张张嘴,最后只是轻轻摇头,礼貌道别:“感谢您的惠顾。”


    梁幼薇应一声,把单据随意塞进口袋里,匆匆离开。


    “小李,这是第几个来买避孕药的了?”


    接了热水过来的同事瞄见单据,语气感慨道:“现在的小姑娘真是的,都不懂好好保护自己,直接让男的戴套多好?也没传染病的风险。”


    小李接过她递来的杯子:“谢谢姐。谁说不是呢?避孕药最伤身体了,这避孕率也不是百分之百。要是两方都不成熟,肯定又要去打胎,打不干净还得刮宫,吓都吓死人了。”


    “也就是你人好,来一个就劝一个。”同事吹吹热水,才慢慢喝了口,啧道:“就怕人家听不进去啊,一个劲儿地顺着男朋友,信了什么尺寸不合适、带着不舒服、忘买了一类的鬼话。”


    “听不听是她的事,说不说是我的,万一呢?对吧。”小李也笑,不过笑容透着落寞,“能劝好一个,哪怕只有一个,我都觉得很好。”


    “还想着小杜那事儿呢?”同事大概能读出她想法,长吁短叹,“唉,当初她就是太为爱疯狂了,直接没在了手术台上……行啦,咱不说不高兴的了,今天晚上打算怎么吃?姐请你吃顿小烧烤怎么样?”


    “那我也不推托了,谢谢姐。”


    ……


    这一边,急匆匆的买回药,梁幼薇才反应过来自己没听清使用方法。


    心里后悔又厌烦,只好上网搜怎么吃,但看到的全是药效和副作用,乌七八糟,就是没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于是她皱眉,暴力拆盒看说明书,可一大堆密密麻麻的字也看得头疼。


    算了,图个稳,吃三片吧。


    梁幼薇害怕,加上基本生活常识为零,干脆照三倍剂量的吃。


    十二个小时后再吃一片什么的太麻烦了,她嫌得很,打算一次性吃完就睡觉,一劳永逸,等痛劲儿过了自己就睡醒了,完美规避。


    女孩有点手抖,顺着温水把三片白色药片咽下去,不断哄自己。


    梁幼薇,不要害怕,这只是一次不遵医嘱,问题不大的,最重要的是不怀孕。


    人总要拎清重点的,自己和秦臻已经分手了,那么这个孩子甚至连万恶的私生子都算不上,何必呢?


    再说,如果她真要搞什么“母凭子贵”的封建游戏,比秦臻合适的又不是没有。企业挑人都是择优录取,给自己的宝宝挑爸,当然得在一个好时候货比三家……


    洗脑完毕,上床睡觉。


    Everythingwillbeok.


    最后,她对自己拽了句洋文,以资鼓励。


    *


    信康集团总部,中层。


    “综上所述,赵总,我们部门近期的任务完成度可以说是超出期望,没有辜负您和公司的信任。”


    随着她话音落下,赵令妤率先笑着开口:“秋季的利润确实非常可观,看来你们部门的大换血决定是正确的。做的很棒,继续保持。”


    她向她投去赞赏的一眼,随后准确喊出下一位汇报者的姓名。


    但就在此时,不合时宜的电话响起。众人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口袋,但并不是他们的,今天有汇报,都提前关机了。


    赵令妤下意识皱眉,有些不耐的目光投过去,看到那串数字后眉头稍松,手指摩挲了下,忍住了挂断的第一反应。


    她是前天回来的,现在还是第一次给自己打电话。那人脾气最是娇气,要是自己想往常那样不接、工作事宜解决后再回,估摸着会生气。不好哄。


    可她为什么要哄她?赵令妤差点走进了惯性思维,纤长指尖攥紧,她暗暗骂自己不长记性。


    除了名头上的男朋友,人家还和自家哥哥“相亲相爱”,爱的人那么多,怎么偏偏给她打电话?她算什么呢?配接人家的电话、配去哄人家么?


    两边准备工作汇报倾听的参会人员默默对视。


    怎么感觉赵总有点生气呢?谁打来的电话?是她那无耻哥还是她那废物弟?


    众人几乎以为看着很不耐烦的赵总要挂掉电话了,可她最后却还是脸皮紧绷,从桌面上拿起黑色接听设备。


    赵令妤戴上蓝牙耳机,滑动手机屏,选择接听:“大家继续,我听个电话。”


    后面的汇报者微微放松。


    看来能松快点儿,挺好。


    “赵令妤,你在哪儿啊?”带着哽咽的声音响在耳畔,只是听着就让人心头发酸,“我好难受,肚子特别疼,疼得我想死……”


    “什么?”赵令妤瞬间紧张起来,眉间紧锁,预设的高冷瞬间丢开十万八千里,“怎么突然就特别难受了?”


    会议室里突然陷入寂静,汇报者不由自主地闭紧嘴。


    “不知道,就是好难受,赵令妤,你在哪儿啊?”电话里的女声含着浓重哭腔,再次重复询问。


    赵令妤站起身子,看了眼自己的助理:“唐助,负责录像,我有点事需要暂时离场。大家继续。”


    说完,她看向汇报者,给出礼貌微笑,意思是“和你讲的内容无关,不必担心”。


    “好的赵总。”唐助理点头应下,公事公办,“您放心。”


    “我在公司,这就去找你。”


    电话另一头,梁幼薇还在哼哼唧唧,声音一颤一颤:“令妤,除了肚子疼,我还想吐,头晕,睡都睡不着……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的语气实在太不对劲,赵令妤知道报纸上的新闻,马上就联想到了不好的事。


    “你吃什么了?秦臻对你做了什么?他给你打针吃药了吗?”


    赵令妤最清楚这个圈子里的人能有多恶劣,越是联想,她越是心慌,原本的埋怨和痛恨都在此刻消失不见,连开会工作的心思都没了。


    低跟皮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声响不容忽视,也充满压迫感。


    迎面碰上的公司下属屏住呼吸,纷纷绷直脊背,口喊“赵总好”,而她简单颔首,一带而过。


    “……秦臻没给我吃什么,是我自己。”


    听她变得扭扭捏捏起来,赵令妤脚步停下,眼中的担忧在即刻转化为冷凝。少女嘴角紧绷,连焦急都褪去些许:


    “你做什么了?”


    “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就是吃了几片避孕药……”对面人声音弱弱,赵令妤不敢置信:“避孕药?!”


    梁幼薇不敢再说话了。一时之间,只有她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在响,莫名让人心烦气乱。


    “叮铃——”


    电梯门开了。


    但赵令妤好像并没有走进去的心思和打算。


    她站在原地,一字一顿:“梁幼薇,你是不是觉得就算你把天都捅破一个口子、我都会眼巴巴儿地过去、给你上演女娲补天的戏码?”


    【作者有话说】


    爱是一千座火山负雪,绵延致死,暴烈纯洁。——闪灵


    这句话很适合令妤,在某些方面,个人认为她是本文里最纯爱的一位,年下感超级浓


    而且!真的好喜欢大家留评论啊,要么是受到鼓舞,要么看到新视角、学习新东西,要么是对接下来的剧情小细节更有推敲方向,淡淡的幸福感又有了[摸头][摸头][摸头]


    ps:连载期间,本文的每条评论都会仔细看、慢慢回的[抱抱][抱抱][抱抱]大家的意见都很重要,虽然我无法在剧情上做到兼顾(毕竟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吃饭都是如此,更何况是看书呢),但我可以对未来的剧情做出小改动,在不削剧情点、保持七人人设不变的情况下,及时改掉可能会令小天使感到不适的部分~


    最后还是感谢大家的支持[撒花][撒花][撒花]我会一直保持输入输出、慢慢学习的~


    pps:本人期末周可能无输出,但输入肯定不缺,看专业书学英语怎么不算一种输入呢(躺倒)


    第45章


    “还难受吗?”


    拨去梁幼薇黏腻在侧脸额间的汗湿碎发,赵令妤蹙眉,轻声询问。


    梁幼薇紧紧闭着眼睛,手指还坚持地握着她的,委屈极了:“嗯。令妤,我好难受,难受得想哭,怎么办啊?”


    “活该。”


    柳叶眼黯下,少女嘴上不饶人:“秦臻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你要为了他伤害自己的身体?梁幼薇,你知道为男人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吗?轻则身体受损,重则财命双失!”


    她就知道,文盲绝没好下场!当初就该监督这人好好读书的。但凡梁幼薇多看点有用的东西,别整天刷她那破手机,该懂的事儿怎么会如此一窍不通?


    整整三片避孕药,梁幼薇是把它当健胃消食片来吃了么?


    闻言,梁幼薇马上抽抽噎噎起来,把那节白皙分明的指节握得更紧:“我没有的,我才没那么笨,赵令妤,你冤枉我……”


    自己不是没争取,只是她的争取成果为零而已。


    赵令妤看她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拼命忍住戳她脑门的冲动,低声训斥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吗?从小到大,我一说你你就掉眼泪。信不信,你再哭,我就——”


    “你就怎么样啊?”梁幼薇终于睁开了眼,雾蒙蒙地看过去,嘴角下撇地都能挂油瓶。


    “……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望着她那双眼,半晌,赵令妤才鼓起勇气憋出这么一句。


    梁幼薇费劲儿直起身子,在对方陡然变慌的眼神中抱住她,贴上她干爽的侧颈。


    “你不舍得的。”虚弱的声音里满是肯定,透着有恃无恐的自信,“赵令妤,你不会这么对我。你在乎我,就像我很在乎你。”


    几近狂悖的自信宣言入耳,恍惚间,赵令妤握紧拳,突然有些恨梁幼薇。可是,爱依旧不讲道理地占了大头,让她连冷嘲热讽都难以做到,所以她唯能保持沉默。


    不是都说,喜欢与爱是很美好的感情吗?可赵令妤经历的“爱”,份份都似业火,灼烧自己的五脏六腑。


    母亲对自己的期盼爱,梁幼薇对自己的轻薄爱。她在意的爱都好痛苦。


    “令妤,你为什么不说话?”


    对方很轻的声音响在耳畔,赵令妤找回自己的冷静,“…在想怎么让你舒服一点。不是肚子疼么。”


    梁幼薇胆小如鼠,想必连医院都不敢去。


    目光划过她惨白的侧脸,赵令妤没忍住,还是低声安慰道:“我把我的私人医生喊来,她嘴巴严,你不用怕。”


    “嗯……”


    小腹仍有坠坠感,梁幼薇咬着唇,把脸埋进她颈窝。


    赵令妤做事效率快,她的人也是。很快,半小时后。


    “她的身体会因为避孕药变差吗?”


    赵令妤没有避着梁幼薇,直接当着她的面和医生朋友交流,语气平淡,“除了众所周知的激素异常和恶心呕吐之外。”


    毕竟牵扯上了身体问题,梁幼薇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安静听着。


    想到好友在短信上的着重叮嘱,口罩之下,医生嘴角抽搐:“当然会。左炔诺孕酮片对人体的伤害很大,像梁小姐这种一次性超剂量服用避孕药的,危害只会更大。”


    感受到指尖的用力,赵令妤无声轻笑。


    害怕了吗,梁幼薇?以后还敢不敢和秦臻上床?这都是他害的,都怪他,都是他,你要恨他,恨他不负责,恨他是个隐形杀人犯,恨死他。


    “那该怎么办?”细弱而胆怯的女声响起。


    “以后最好不要再服用避孕药药物,性生活注意卫生和安全……”


    本想照本宣科随意说几句,医生便又接收到了某人的“威胁”目光,她当即话风一转,“当然,最好的方法就是拒绝异性的插入性行为。毕竟据科学考究可知,在通常情况下,对女性而言,通过玩具获取的快感远大于通过异性。”


    “所以,如果想要达到舒服的效果,还是更建议您自娱自乐。”


    赵令妤满意极了。她收回视线,温温柔柔地给梁幼薇拨头发:“听到了吗?”


    梁幼薇有气无力,又有些委屈:“听到了。”


    可她就是懒得自己动手啊,能差使别人为什么要亲自来?


    简单叮嘱几句,医生朋友很快离开。


    赵令妤垂着眼睛,给梁幼薇掖被角:“别乱蹭,不是难受吗?睡觉。”


    当事人不听,继续往床边靠,一副不碰到赵令妤不甘休的架势,偏偏声音无力:“你陪我睡好不好?不睡也行,躺在我身边就好。”


    “为什么?”赵令妤停顿几秒。


    梁幼薇没睁开眼:“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让我陪你睡?”赵令妤说。


    “因为我需要你。我也只想需要你。”梁幼薇不假思索,轻声回应。


    “……嗯。”


    赵令妤抿唇,乖乖地掀开被子,在她身边侧躺下来,离她很近很近,像只被顺毛的小天鹅。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云朵般的软被之下,梁幼薇握上她的手,口齿不清地嘟囔。赵令妤想听清,凑近她耳畔。


    本以为她是在说“好疼”一类的埋怨,可进入耳膜的却是“谢谢你,赵令妤”,轻柔到让她觉得自己坠入了棉花糖梦境。


    心脏在震颤,赵令妤茫然无措。她手腕轻动,不由自主的,用闲置的那一只捂上她的小腹。


    她这里一定是痛的吧。


    感受到小腹的温暖,梁幼薇微微怔忪,她睁开眼睛,撞上对方认真低下的眉眼。心中的怪异不断上升,她好似喃喃自语:“你是第二个给我捂肚子的人。”


    赵令妤手一顿:“第一个是谁?”


    希望不是知徽姐。


    “是我二姐。”


    答案总是得非所愿。


    那人还在说话。


    “我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很痛,但那时候妈妈和爸爸去了意大利度假,身边只有大哥二姐和阿姨。小时候很害羞,不好意思和他们说这种事,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疼。”


    “我记得特别清楚,已经十一点钟了,很晚很晚,可我还是很疼,要疼哭的那种疼。房间很暗,眼睛也酸,二姐就是这时候来的。她问我,是不是来月经了,是不是还很痛,所以连平时最喜欢的甜品都没有吃……”


    赵令妤抿紧唇瓣,用力到让它发白。她声音很轻:“可如果真的在意你,怎么会十一点钟才来看你呢?”


    “因为她有很多作业要完成啊,有时候她连自己都顾不上,我怎么能让她一直记挂我?”


    梁幼薇没听出她的“挑拨”,只是一味回忆往昔:“二姐对我真的很好,她为我擦眼泪,喂我吃药,还给我准备了暖宫带……”


    赵令妤听得鼻酸。


    她很清楚,这来源于嫉妒,或者也掺杂了心疼和自怨。她嫉妒梁知徽那时在她身边,也心疼梁幼薇那时的眼泪和冷汗,更埋怨自己那时不能陪着她。


    “那我呢?”紧接着,她听到自己几近于无的质问,饱含委屈,“梁知徽的好你都记得,可为什么要忘了——你的第一条卫生巾是我买的呢?我明明也给你买了止痛药的。”


    我们之间,分明也有独一无二的“第一次”。


    当年,你不愿意吃我买来的止痛药,可如今,却为了别人吃避孕药。


    为什么呢?


    梁幼薇又愣住了。


    久远的记忆上浮,眼前出现了十岁赵令妤的脸。她耳尖有些红,手却不容拒绝地给自己塞来一包卫生巾。


    “来月经是很正常的事,卫生棉条有点难用,第一次大都对不准,你先用这个。用前用后都要洗手,上面有详细说明,自己看,不会喊我,我就在门外。你什么出来,我什么时候走。”


    那人明明比自己小了三岁,行事却那么的成熟稳重,大大方方。


    透过门板缝隙,梁幼薇可以瞥见她的青色运动鞋。鬼使神差的,她想到一件事——从小到大,赵令妤都没有用过粉色的东西。


    她问过原因,可对方的回答很单调,语气充满肯定:“我不喜欢女孩喜欢的东西。”


    赵令妤好像不想做女孩。


    唉,不做女孩也可以,赵令妤开心就好了。她向上走得那么累,那么不容易。


    梁幼薇的头脑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她努力把无关内容赶出大脑,把内容拖回正轨:“对不起,赵令妤。我把这件事忘了……”


    “不用说对不起。”赵令妤努力把视线上移,她向上看,不肯掉半滴眼泪,嘴硬道:“反正你忘记的事不止这一件,有什么好道歉的。”


    卫生巾不记得,止痛药不记得,碰鼻尖也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


    是不想记得与我有关的所有吗?还是根本从来不在意我?可你明明说过,你需要我,你只需要我。


    赵令妤甚至有些神经质了。


    她似乎总是难以得到心中所想,无论是想要的地位与权利,还是梁幼薇的整颗真心。


    为什么呢?凭什么呢?


    是她还不够强吗?是她还不够努力吗?还是她不够……


    “就是要道歉……那是我们的第一次。”


    思绪在不断地撕拉、纠缠、喧嚣,折磨她的每根神经,让赵令妤异常痛苦。而梁幼薇在此时握紧她的手,赶跑大脑的疼痛,把身子贴的更近,做承诺一般:“对不起。以后我真的不会再忘。”


    “如果忘了呢?”


    赵令妤想说“我相信你”,可步步紧逼的质问紧随其后,成为她的第一回应。


    梁幼薇脱口而出:“那我就去死。”


    喉头被不知名的情绪堵住,赵令妤斥责她“不许胡说”,可心底却高兴极了。


    真好啊,头不痛了。她愿意为她去死,她好幸福。


    赵令妤抱住她,下巴无意识地蹭着她的发顶:“我不会让你死的。”


    如果你忘了所有事,我就当成过去都是假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你还是可以好好活着。


    我不会让你离开,但你必须要有为我去死的决心。


    眉头松开的女孩很快进入梦境,但赵令妤始终没有睡意。


    哪怕是在睡梦中,她还是因为痛感皱着眉头。额角发间沁出似有若无的冷汗,面上也出现了病中常见的微小油脂,就连碎发都有黏成一缕一缕的架势。


    可赵令妤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梁幼薇平常爱干净,还臭美,要是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难受得不行。如果她起了一丝一毫“嫌弃”的心,事后被发现了,肯定会被那人“打入冷宫”吧?


    我喜欢你的美丽,可是如果你没那么漂亮,我也会很喜欢。而且,不美丽的话,看向你的目光会不会少一些呢。


    赵令妤做着天马行空的假设,提出假设,又否定假设。


    可能不会吧?毕竟除去样貌加成,梁幼薇依旧很好很好。她那么会撒娇,那么会心疼人,那么会肯定你。


    赵令妤用目光仔细描摹她的面容,嘴角勾出不自觉的笑。


    她慢慢伸出手,轻轻触碰她的侧脸,动作小心珍视,像是在拥抱虚无的彩色泡沫,内心转而酸涩起来。


    可是,看着你的人那么多,在他们之中,我算是你的什么呢?梁幼薇。


    赵令妤自问自答。


    是小青梅?还是死对头?亦或是,什么都不算呢。


    算了吧。她都无所谓。


    最后,赵令妤抵上她的额头,闭上眼睛。起码此时此刻,她们两个是相拥的,这就够了。


    我们有过那么多彼此的第一次,那我爱上你,想必也是不足为奇的事情。


    原谅我吧。梁幼薇。


    请原谅我过去傲慢的、掩饰真心的冷言冷语,请原谅我对你多余的、不正当的感情,也请原谅我无法在每时每刻陪在你的身边,无法光明正大给予你我唯一的爱恋。


    入睡之前,赵令妤握上她的手。伴着钻石般璀璨的泪珠,轻轻咬她指骨,了无痕迹。


    什么都没留下,又好像留下了她的全世界。


    【作者有话说】


    令妤和京仪有相似点,但本质是很不同的。


    京仪妹恨不得全世界都去死,主打一个“我不舒服谁都别活”;但令妤妹是不断的内耗内耗内耗,快把自己逼疯了才会去“诅咒”她/他者。


    感情方面,她们对幼薇关于“恨”的情感也不尽相同。京仪妹是极致的爱与恨,情绪上头谁也不管、什么狠话都说;令妤妹是等她犯错了,再无关痛痒地、内心很小很小地恨一恨,恨完了还要自我反省、请求原谅。


    令妤超级纯爱,虽然有时候内心戏有点[黄心],但她却不敢做出来,只眼巴巴的看着薇,等薇同意,等薇主动,等薇心甘情愿。


    两位一位既争又抢,一位以爱为囚。二姐的情感就更特殊了,这个会在后文详细展开[玫瑰]


    第46章


    翌日。


    睡醒后的第一反应,梁幼薇摸向了身边,眼睛都没有睁开,嘴里已经在喊人了:“赵令妤……”


    没人应。


    “……赵令妤?”她把嘶哑的声音放大。


    还是没有回应。


    几乎是一瞬间,小腹隐隐约约的钝痛就袭击了那颗脆弱的心脏。为什么赵令妤不回应自己?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是不是嫌弃自己了?她是不是……


    “怎么了?”


    眼周泛上玫瑰色的时候,赵令妤姗姗来迟。她只穿了纯色的深绿丝绸吊带裙,裙角顺着她的脚步一起一伏,像是有来有往的暗色波涛,漂亮极了。


    她坐在床边,梁幼薇没什么犹豫,马上抱住那把纤细柔韧的腰肢,把脑袋靠在她柔软胸口,听着心跳说:“我醒来后没有看到你,好害怕。”


    赵令妤想要笑她演技差,心里却莫名舒爽,她面上淡定:“刚刚在洗漱,没听到。准备点外卖了,想吃什么?”


    闭了闭眼,心脏终于落回实处。


    “都行,看你的口味。”梁幼薇这时候没胃口,埋在对方怀里,目光落在她干净的、不染一丝尘埃的裙边。


    突然之间,大脑闪过某些日常细节,梁幼薇有些纳闷地歪头。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赵令妤其实是一个很拧巴的姑娘。她常说,自己不喜欢女孩喜欢的东西,可在私下里,赵令妤几乎是整天穿长裙,穿高跟鞋,尤其是那一头保养甚好的中短发,更是谁都够不着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留长。


    真的好奇怪。


    赵令妤并不清楚她的想法,指尖缠绕长发,编织各种花样,口上随意道:“那就喝白粥,配咸菜。”


    “……赵令妤!”


    闻言,梁幼薇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气势汹汹直起身子地喊人,顺带锤了她一把。就算没胃口,也不能吃这种无聊的东西吧!


    赵令妤莞尔,拦住她的手,握进掌心:“不装了?别撇嘴,肯定是有味道的东西,只是偏向清淡而已。医生列了禁口的单子,医嘱要遵循。”


    “好吧好吧知道了。”梁幼薇挣开她,打哈欠伸懒腰,又问:“我哥哥他们没联系你吧?”


    除了赵令妤,她的备用机里没有任何人的联系方式。


    赵令妤放下她的长发,语气无谓:“都联系了。不过你放心,也都糊弄过去了。”


    彼此青梅那么多年,某些默契还是有的。


    梁幼薇满意地笑了。她贴着她的耳廓,又抱紧她:“就知道你最好了,令妤。”


    “……嗯。”-


    与此同时,秦家主宅。


    梁京仪用余光扫了眼四周布置,随后端起冰纹白玉海棠杯,不急不缓地抿了口茶。


    清甜入口,她眉心微不可查的一动,蹙起的眉尖很快松开,转为自得与肯定。


    白毫银针么?看来江夫人很重视她今日的来访。那自己的目的,应该不难达到。


    她对品茗兴趣不大,简单浅尝味道,便放下了茶盏,目光重新落到窗外。


    秦家的装修风格偏向庭院派中式,与梁家的宋代中式略有不同。来的路上,她就注意到了沿途的山水石砖、松柏林木,一搭眼就知道是请大师来算过的,布置都有各自的讲究说法。


    视线划到远处的铜质惊鸟铃不久,江夫人便来了。


    她收回自己的注意力,嘴角扬起优雅谦逊的弧度,面向江夫人主动开口:“今日不请自来,还望江伯母不要见怪。”


    江夫人并不在意,声音温柔:“京仪真会开玩笑。自从你回家,咱们还没好好地聊过天,今天有机会,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梁京仪敛去周身的所有锋芒尖锐,像是柔柔弱弱的女学生:“您不生气就好。对了,听说伯母也是京大毕业的学生?”


    “嗯,和京仪也算是校友。所以——既然是同校师姐妹,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京仪今天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想说吧?”


    江钰禾浅笑,开门见山,没让梁京仪为难。


    “谢谢您体谅。那我也就不客气,直接和您说吧,今天来,是我两位兄姐的意思。”


    鼻息间茶香四溢,梁京仪的表情中带有一丝羞涩。


    “这两年秦家的发展很不错,我们梁家也有在新媒体、电子游戏领域进一步发展的想法。听哥哥说,他有意促成秦家与梁家的深度合作,爸爸的期望也是如此。但二姐身为益星持股占比前十的股东,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再综合年龄因素,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我和幼薇比较恰当,适合来承担中间桥梁的责任。”


    说到这儿,她停顿住,扬起微妙的笑意看过去。


    江夫人读懂她的言下之意,沉吟片刻,她开口:“但是,幼薇的身份又比较特殊,不能、也不该做这座桥梁,是吗?”


    “伯母不愧是周院士的得意门生。”梁京仪含笑恭维,温和柔顺。


    见江夫人眼中浮现浅浅的纠结思考,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答,她也不急,平静端起海棠杯,慢慢喝完茶水。


    ……


    “既然如此,我便不多打扰了。伯母再见。”


    梁京仪笑着起身,微微躬身后,她低眉顺眼着温和告辞。江钰禾随之站起,出声挽留:“京仪不留下来吃晚饭吗?”


    对面的直长发姑娘抿嘴笑,晚风透过冰裂纹窗吹拂入室,将她胸口的衬衫飘带扬起,带出温柔弧度:“伯母太客气了,日后我们一起吃晚饭的时间还长着,不是吗?所以今天,我就不叨扰了。”


    梁京仪再三推辞,没让江夫人亲自送她出去。


    自己提前卡了这么完美的时间点、准备和秦臻进行友好交流,如果当着江夫人的面,有点怕影响发挥呢。


    她笑容灿烂,在看到渐行渐近的身形,更是毫不掩饰眼中得意。


    三步之遥,西装挺括的男人停住了脚步。


    “……三姐,晚上好。”他忍住心底的厌恶,不冷不热地唤了一句。


    梁京仪也压下发自深处的恶心,刻意放柔音色:“三姐不是你该喊的称呼,秦总还是快些改口的好。”


    秦臻眼中没有任何情感,嘴角聊胜于无地一扯:“是么。我听不懂三姐的意思。”


    装,你再装。


    “听秦伯父说,秦总和家妹的八字不合啊。”梁京仪笑意盎然,上前一步。红底高跟鞋落在青石板上,声响清脆悦耳,压住了她的低语,“毕竟呢,她是个冒牌货,合不上很正常。所幸,我们梁家还是有人与你八字相合的。秦伯父秦伯母,对那位也很满意。”


    她紧盯对方突然开始震颤的瞳孔,笑意加深,一字一顿,“就是不知道,秦总有没有做好迎接她当夫人的准备。过去见了三面,今天是第四次,你对她的表现,还满意么?”


    心中彻底确定某个想法,秦臻不敢置信地侧过脸看她:“梁京仪,你疯了么?!”


    “疯?少给我按疯女人的名号。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轻笑,“秦臻,我说过的。”


    越来越逼近的高跟鞋声响犹如催命符,哒,哒,哒,一声一声地,叩击秦臻的心脏。


    她离他很近,几乎是咫尺距离,站在旁观者视角,这场景像极了情人间的“耳鬓厮磨”。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身前人的眼神充斥了多少冷漠。


    “我想做的事,一个都不会落下。无论采取什么方法,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不会让你娶梁幼薇,说了不会,就永远不会。”


    低声说完,她重新站起身子,两人之间的空间恢复正常社交距离。少女胸前的飘带划过男人脖颈,宛如眼镜蛇触碰,转瞬即逝,却能扼紧喉咙。


    “很期待婚期到来的那一天。”


    她朝他笑,笑意深深达到眼底,满是愉悦。


    秦臻在那刻屏住了呼吸。他攥紧拳头,眼神冰冷得彻底。


    实话实说,梁秦二人的每次见面都不怎么友好。


    第一次,接风洗尘宴。梁京仪听闻过去的传言,心情实在不愉快,便借着商务聊天的名头,由二姐介绍走到他面前,不小心泼了他一西服的香槟。


    第二次,沪市单家。秦臻梁幼薇表明恋爱关系,梁京仪一时没忍住破大防,大早上的,直接和他针尖对麦芒,互相阴阳起来。


    第三次,港岛浅水湾。秦臻与梁廷鞍梁幼薇一同回来,嘴里还不知死活地说些口口的实话,梁京仪直接喊了家政人员送客,并禁止姓秦的再进梁家。


    第四次,就是今天。


    也许是因为秦臻很少对某个人产生恐惧的情绪,今夜他梦到了梁京仪。


    或者说,梦到了他们的“婚后”。


    在梦里,梁京仪怀孕了。


    但她怀上的是梁幼薇的孩子——梁幼薇的卵子,与买来的外国高质量精子结合,共同进入了梁京仪的身体。


    秦臻不知道梦里的梁京仪做了什么,竟能瞒天过海,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个长着混血面孔的孩子是他的女儿,甚至拿走了秦家的未来继承权。


    空荡荡的书房中,只有两个人。


    也不知前情提要是什么,此时,梁京仪正翻看着合同文件,用轻快的语气嘲弄他道:“秦臻,你不要奢求她会喊你爸爸。我会在她学会发声前和你离婚,然后和梁幼薇飞去意大利,幸福过完我们的余生。”


    秦臻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蹙眉,不解地看她,纵使有千言万语,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梁京仪,你就这么恨我?就因为梁幼薇?”


    对面人一愣,随即笑出声来。


    “怎么可能呢?你可是我的合法丈夫,我怎么会恨你。”


    秦臻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出挤出来,他冷笑:“原来你还知道什么是合法。”


    “我怎么会不知道。”


    她的笑声变大,从天鹅椅上站起,一步一步地走近他。梦境中,高跟鞋落地的声响与现实重合。


    “秦臻,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毕竟,我的第一份业绩合同,就是你毁的啊。”


    “为了让梁江升觉得真梁三也是花瓶草包,减少梁江升对梁幼薇的厌恶……你可是对我下手不轻。真当我是傻子软蛋任人拿捏?”


    瞬间,秦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竟然知道?她竟然知道!自己做的明明已经很隐蔽了……


    而梁京仪的声音犹如鬼魅漂浮耳畔,似有若无。


    “梁幼薇会用余生在我身边赎罪,至于你,要付出什么东西,且看往后你还会做什么吧。我,不会轻易放过每个伤害过我的人。”


    “秦臻,你趁早收手。”


    【作者有话说】


    京仪不会嫁给秦臻,因为梁老爹不会放人。


    梁江升的基本逻辑:梁京仪对集团事务的处理愈发熟练,也逐渐积累了内部人心、外部客户人脉,如果她嫁出去,难保不会把资源送出去。在集团无话语权的女儿可以送出去做人情,但梁知徽、梁京仪一类,不能随便和外人有牵扯。


    ps:发现有些小天使的留言被删掉了,正在申诉中,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放出来(叹气)


    第47章


    ……真是见鬼了。这个梦。


    自从醒来,额间就隐约有冷汗沁出,秦臻掀开被子起身。冷水入喉,他闭了闭眼,愈发坚定了心中的那个决定。


    他必须要打退父母想娶梁京仪为儿媳的想法。


    否则,秦家迟早被这个疯子搞完蛋。


    和这种不择手段的人进行深度利益绑定,股价还要不要?公司稳定还要不要?几十年的根基还要不要?


    自己只是给梁京仪使了个小绊子,可能还带些梁幼薇的因素,可这竟然足以让她把自己的“半辈子”搭上去来报复……秦臻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有人触碰到梁京仪的底线,这女人会做到什么地步。


    秦臻的卧房线条简约,占地面积不大不小,但他早已将书房与卧室打通,简单走几步,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是向来不信“八字”的。


    但如果秦正赫信,他也有办法让自己和任何人的八字都不合。


    ……


    港岛之行后,梁家的气氛始终很奇怪。


    哪怕临近春节,帝都处处张灯结彩,梁宅变得热闹通明,古怪的氛围也始终笼罩其上。


    梁幼薇心虚的厉害,压根不敢回去,梁廷鞍梁知徽又耐得住气,并不特意喊她,梁京仪更是不必多说,差点没忍住把愤怒撒在工作场合。


    贺静淑和梁幼薇虽然不是亲生母女,但时有时无的迟钝却师出同门。


    半露天的偏厅中,她边对着大屏学织玩偶,边问女儿:“京仪,妹妹怎么还不回家?从港岛回来都多久了,一家人也没一起吃顿饭。”


    “妈,这个问题您应该去问她本人。我可不知道她每天都在想什么。”


    梁京仪扯扯嘴角,翻过一页《金锁记》。


    贺女士不觉有他,还笑眯眯地凑过去逗她:“怎么,两姐妹闹别扭啦?那知徽,你来说说?”


    眼前闪过张娇憨面庞,梁知徽罕见地有些失神,手腕在半空中停顿一秒,随后假装若无其事,继续翻动银色烤网上的年糕,平平淡淡:


    “小妈,我也不知道。”


    有些年糕块逐渐变成金黄色,她将那几个夹起,什么调料都没加,直接装盘放梁京仪面前。


    梁京仪偏过眼神,声音很轻:“谢谢姐姐。”


    贺女士没注意到两人的互动,她不信邪,又去看煮茶的梁廷鞍。而对方抬都不抬眼睛,手上有条不紊,一壶放红茶,一壶加鲜奶,语气平静得和胞妹如出一辙:“小妈,我不清楚。”


    听了这话,贺静淑的笑容僵住。


    薇薇不会惹了什么大祸吧?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严肃疏离……


    自从听母亲提到梁幼薇,梁京仪就没有把书看进去一个字。反复呼吸了几下,她一会儿翻书,一会儿调整支摘窗,憋到内心发酸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开口:“妈,如果您很想梁幼薇,不如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回来。我是暂时还不怎么想跟她联系。”


    梁知徽接过哥哥剥好的栗子,表情奇怪地瞥了梁京仪一眼。嘴角微微抽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给梁廷鞍夹了两块棉花糖,沾好蜂蜜。


    栗子软糯香甜,梁知徽慢慢咽下,面上端庄,耳朵却竖起来,仔细听贺女士的话。


    “都是一家人,怎么还不想联系呢?这可不行。春节就要到了,妈妈把薇薇喊回家,你们兄妹四个好好聊聊。你们是亲兄妹,哪里有什么隔夜仇……”


    梁廷鞍低垂眉眼,觉得小妈应该把“亲兄妹”三个字分为两部分来说。


    “亲”是动词,“兄妹”是名词。


    低声嘟囔着,贺女士猛然想到另一件事,手机刚拿起来便再次放下,正色看梁京仪:“对了京仪,这是你回家后过的第一个春节,有没有很期待的部分?妈妈都给你准备,想要什么就直接说出来。”


    眉梢幅度很轻地动动,梁京仪的余光实在难以离开母亲的手机。心里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可她现在更想听听梁幼薇的声音。


    好久不见,我真的好想你。


    可妈妈问话,不能不认真回答。所以,不管内心再怎么遗憾,梁京仪还是做出了惊喜的表情:“真的吗?”


    因女儿难得外露的情绪,贺静淑获得了莫大的成就感,她满眼小星星:“当然是真的。快说快说,想要点儿什么?”


    梁京仪微微眯起眼睛,似在认真思考:“嗯……妈,我暂时没有什么想法。要不然这样,你还是先给梁幼薇打电话吧?我好好想想。”


    已经两次了。


    内心狐疑,贺女士放下织针,不禁面露不解:“京仪,你现在——不是不想和幼薇接触吗?”


    梁京仪张了张嘴,又用力闭上,眨眼频率明显提高:“确实不想。可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妹妹,这么久不回家,我当然会担心。”


    “就知道,我们京仪是刀子嘴豆腐心。”


    见状,贺静淑松口气,笑着轻捏她鼻尖,“要不要亲自和妹妹说呀?”


    “……不要。”


    梁京仪扭过头去。


    贺女士笑得更厉害了。


    她给梁幼薇拨去视频通话,熟悉的音乐声在偏厅响起,三位梁姓成员不约而同地眼神飘忽,看天花板,看小火炉,看地毯纹路,就是不看近在眼前的手机屏。


    “怎么了呀妈妈?”


    电话那头的女声欢快,细听还有流行乐在伴奏。


    梁京仪忍不住暗暗磨牙,眼底一片暗沉。


    看来你的心情挺好么。


    “还问我怎么了?薇薇,妈妈问你,眼看着都要过春节了,你为什么还不回家?家里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吗?”


    “怎么会呢。”梁幼薇干笑两声,温温吞吞:“就是,就是这周处理了下感情问题,耗费了一丢丢时间啦…”


    三梁顿时警觉,目光从不相干的事物上收回,变得凝重起来。


    贺女士好奇:“感情问题?你和秦臻最近吵架了?”


    梁幼薇温吞地关掉音响,喝一口草莓奶昔,不咸不淡:“算是吧,反正已经分手了。”


    梁京仪手一抖,差点把茶杯掀倒。


    居然真的分手了?惊喜来得太突然,她不由自主想,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话?她果然还是在乎自己的,是不是?


    “嗯?可你这才谈了多久啊?”和初恋结婚的贺女士讶然,“我还想着等到明年能看到你和秦臻结婚呢,嫁妆都提前备好了。”


    梁幼薇笑不出来:“妈,您别闹我。”


    “所以具体是因为什么要分手?他是不是冷暴力你了?还是说行为不检点?该不会是劈腿吧?”


    贺女士是真的慌了,她怕女儿被欺负,一连串问四个问题。


    梁幼薇无声吞咽口水,脸颊发烫——怎么感觉这是在说自己呢。她调整语气:“没那么多事儿,就是单纯性格不合,您别担心。”


    贺静淑对女儿的择偶没有很强的干预心,她只在乎她能否幸福,但现实因素同样不可忽视:“那你爸爸那边,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我会去说的,小妈。”


    梁廷鞍冷不丁开口,过去几天凝结在眉宇间的郁气也彻底消散。


    “嘭!”


    那头许是不小心碰倒了什么东西,发出震天一响。


    梁廷鞍装聋,却不再作哑,他倒出香气浓郁的奶茶,敛着眉递到贺静淑面前,只露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背,又转瞬即逝,很快收回。


    “幼薇,明天大哥接你回家。”


    “……好。”


    良久,对面传来梁幼薇明显弱了许多的音节。


    “我知道了,哥哥。”


    再三检查,确定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痕迹后,梁幼薇握紧斜挎包的金属链条,慢慢走出房间。


    眼前出现纯黑色的牛津皮鞋,阴影压下,她不敢抬脸,硬着头皮喊:“哥。”


    “嗯。”


    听他的声音语气都一如往常,梁幼薇稍稍放了心,可下一秒,手就被他握住。


    不是手腕,而是实打实的手心对手心,就像是普通情侣般肌肤相贴,亲密无间。


    梁幼薇屏住呼吸,心跳都停止了几个瞬间。那人却恍然不觉,反而更进一步,与她十指相扣,用温暖完全包裹她。


    “别怕。”他握紧她的手,低声道:“梁江升那边,都交给哥哥。”


    梁幼薇整个人愣在当场。


    她没有想到,港岛一别、在自己明确选择秦臻后,梁廷鞍见到她的第一句话竟然会是这个。


    他为什么不怪她?他怎么能不怪她?


    鼻尖酸涩,许多难以言喻的情绪不讲道理地涌上来,梁幼薇更不敢直视对面人,发音都变得艰难起来。


    “哥,我……”


    梁廷鞍从来没想过逼她,手上微微用力,便把她完全抱进怀里。


    手指被松开,转而后背被轻轻抚拍。


    梁幼薇停顿一瞬,随后,她踮起脚尖,搂紧他的脖颈,把整张脸都埋进他颈窝,眼泪落地无声。


    “哥哥,对不起……”


    而梁廷鞍也折下脊背,将她完完整整地护在身下。她的后脑,后背,腰肢,都被他牢牢抱着。


    男人闭上了眼睛。他侧过头,轻吻她的长发,呼吸经过她的空气:“没关系。哥哥在这儿。”


    她抽泣,声音闷闷:“你不会怪我吗?”


    他轻轻蹭着对面人蓬松软发:“有什么好怪的。”


    梁幼薇抿紧唇:“那,那爸他是不是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他…会不会很生气?”


    梁廷鞍拢住她后脑,纯黑的瞳孔里异常平淡:“生气又能怎么样呢。我们之间的事,与梁江升无关,更不需要考虑他的意见。”


    梁幼薇一时无言,把他抱得更紧。她闭上眼睛,轻声说:“哥,你好像比我要勇敢。”


    梁廷鞍沉默了片刻。


    “也许吧。只要你迈出了第一步,剩下的一切,就都可以交给哥哥。”


    对梁廷鞍而言,兄长的身份既是枷锁,也是底气。


    一声“哥哥”,就注定他不能做主动前进的那个人;可也是一声“哥哥”,让他得以成为那个无条件站在妹妹身后的男人。


    他因为“哥哥”压抑爱,也因为“哥哥”能够爱。


    如果相爱需要百步,那么只要梁幼薇主动迈出第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梁廷鞍都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第48章


    梁幼薇宣布“我和秦臻分手”之后,不高兴的人恐怕只有梁江升。


    回家的当天晚上,是梁家人久违的聚餐。


    梁幼薇本打算装死半小时,但梁江升刚开口就逼她说话。他还是询问了有关分手的事,并一锤定性:“好好儿的,闹什么小脾气。”


    梁幼薇垂着脑袋,专心看手中木筷上的纹理条纹,睫毛抖个不停,一言不发。


    梁廷鞍面不改色,给梁幼薇夹了块糖醋肉:“性格不合,还是早分早好,等到订婚后再分手,未免太过难看。”


    梁江升没说话,他的眼神冷下来,盯住那双红檀木的筷子。


    而他最引以为荣的长子与他四目相对,微微笑着,换了公筷给他夹菜。


    “爸,您不用生气,多吃些菜。”


    梁知徽见怪不怪,安安静静地喝汤。梁京仪刚才压根没抬头,自然也看不见大哥的挑衅之举。贺女士神经大条,看梁江升陡然变了面色还吓得不轻:“怎么了这是?吃着辣椒了?”


    梁江升胸口剧烈起伏,没有理会妻子。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梁廷鞍怕是要反了。


    短暂的寂静后,梁江升站起来,声线冷凝:“梁廷鞍,梁幼薇,你们两个过来。”


    乍然二次被点名,梁幼薇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她仍不忘先把那块糖醋肉送嘴里,咽了个差不多,才怯怯地跟着站起。


    梁廷鞍扫她一眼,唇角很快扬起,又和手上动作同步地迅速压下。


    “……哥?”被按住肩膀,她不解侧过脸。


    “你好好吃饭。”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灯,灯光分明是温柔的暖光色调,映在梁江升瘦削的侧脸上,阴阳分明,却显得格外阴森。


    “现在到哪步了。直接说。”


    梁廷鞍站在他身后,平静极了:“初始阶段,什么都没做。”


    “港媒大字报都出来了,你还在这儿说什么都没做?!”


    梁江升忍无可忍,转过身子把手上捏着的报纸甩到他脸上,纸张还混着股清浅的油墨香,全部折进柔软羊毛衫里,没有发出太大声响。


    他没有收力,锋利的报纸边缘刮过梁廷鞍侧颊,留下一丝血痕。


    当事人随意用指腹抹去血液,连眼神都没有分给它一丝一毫:“只是亲吻而已。”


    他的面色,语调,言辞都很冷静。


    “爸,从小到大,我完成了您定下的每个目标。今年我已经三十岁了,应当有自由行动的权利。梁幼薇不是梁家人,这是您亲口说的。既然她不是妹妹、只是女人,那我对她做出什么事,都是理所应当的吧。”


    他垂眸,阻挡了报纸的坠落,把它一点一点折成板正的四方格,目光定格在照片中女人的下巴上,沾着血痕的指尖触碰其上,染上绯红。


    看清他的动作,大逆不道的话语又一个不落的进入耳膜,面容已然苍老的男人费解震怒,紫檀木桌上的怪石摆件被毫不留情地扫落在地,伴随他的怒骂。


    “梁廷鞍,你还要不要脸?!”


    怪石嶙峋坚硬,把地板砸出些许变形,梁廷鞍瞧着那点凹陷,突然笑了声:“爸,看来咱们家要换紫光檀了。”


    普通的木地板,可不够支撑父亲的滔天怒火啊。


    “梁廷鞍!”


    布满岁月细纹的指尖颤抖,梁江升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你眼里究竟还有什么?!伦理道德,修身克己,尊亲敬长……这些道理,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爸,我真的不明白,您到底在气些什么。”


    望着眼前极端愤怒的父亲,梁廷鞍也不解了,他无奈,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三十年来,我做的还不够好吗?”


    “读书方面,斯坦福经济MBA双硕士学位,我没有给您丢脸;工作方面,自我担任益星CEO以来,集团总利润平均每年上涨10%,也没有给梁家抹黑;为子,我处处顺着您的心意,亦足够尊重您的妻子、情人;为兄,我更没有把唯一的亲妹妹当作筹码礼物送出去,让她在婚姻里挣扎。”


    他的语气里充满疑惑,向父亲走近半步。


    “爸,扪心自问,我这个梁家当家人做的,并不比您差吧。单是看最后一条,我对知徽,可要比您对姑姑良心得多。这些年来您对瑶窈那么好,不就是为了弥补自己当年的错么?我不把任何一个妹妹嫁出梁家,您不该更加以我为豪么?”


    “你闭嘴!”


    被戳到最痛苦、也最心虚的地方,梁江升眼前闪过一张明媚的女孩笑颜,耳边似乎又有“哥哥”在响,心脏猛然顿痛,他的脊梁被折下,扶着尖锐桌角不住地咳。


    梁江升这辈子经历的纠结不多,把小妹妹梁月照嫁到姚家已算最痛。


    梁月照去世时只有二十六岁,每每想到唯一的亲妹妹被自己亲手送上绝路,梁江升都会难以入睡,整夜失眠。


    他从来没后悔过联姻,毕竟利益终归是商人最看中的东西,舍不得亲妹妹是真,但他自己舒坦才最为重要。可这种事被儿子当面指出,梁江升怎会不痛不恼。


    到底当了三十年的大孝子,见父亲身体不适,梁廷鞍便拍上他后背,态度瞬间变了一百八十度。


    他温声劝道:“爸,您年纪大了,要当心点。”


    听着这句,梁江升愈发怒火盈天,他强行撑起身子,猛地推开梁廷鞍。下一秒,巴掌被不假思索地扬起,狠狠扇过去。


    梁廷鞍没躲一丁点儿。


    梁江升呼吸沉重,一时间,室内只有一起一伏的声响。


    脸上的痛觉渐渐消失,男人依旧不改平日的沉静:“爸,既然已经打了我,出了气,那以后就不要去找妹妹们了。”


    身形没有歪去丝毫,他抬起眼睛直视他:“尤其是她。”.


    梁廷鞍脸上的印子消得不快不慢,等到必须见人拜年时,刚好完全消失。


    大年初一,清晨。


    这几天梁幼薇的作息很规律,醒的也早。收完来自长辈的红包,她喜滋滋地把钞票从红包里抽出来,一打一打的摞成小高塔。


    房门被轻敲,梁幼薇头也没回:“进来吧~门没锁。”


    “在干什么?”发顶被手掌柔柔扣上,轻轻一揽,后脑贴上对方的柔软小腹。


    熟悉的香气包裹,梁幼薇周身一僵。其实她已经习惯了那人的亲近,但港岛发生的事让她心慌,也开始怀疑对方的心,对方对自己的感情。


    姐姐,真的还会继续爱她吗?


    梁幼薇垂下眼睛,小声回:“我在搭巴别塔啊。”


    梁京仪下意识想顶一句“你懂什么叫巴别塔”,可话到嘴边,偏偏硬生生地换成了“配色很漂亮”。


    “对吧?这可是金钱的颜色。”


    梁幼薇努力做出眉飞色舞的样子。她鼓起勇气回头,反而被摸上耳朵下颌,有点痒,连带着心里也怪怪的。


    耳朵红了。


    梁京仪无意识地嘴角上扬,换了个新话题聊:“按梁董的安排,再过半小时我们要出门一趟,虽然不清楚具体流程,但我想应该和谈合同没有区别。”


    梁幼薇没有被通知,不禁有点愣,继续听她说话。


    “如果顺利的话,我会提前回家。”梁京仪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身下人,低声细语,“如果可以的话,先不要睡觉,好吗?等等我。”


    这么温柔的梁京仪极为少见,梁幼薇慢慢抬手靠近,搭上她的手背,想要抓住这份温情,低低“嗯”了声。


    “阿姨和叔叔们昨天就已经回家过年了,如果中午饿了,就把昨晚剩下的菜热一热。微波炉和烤箱会用吗?”梁京仪低头问,不等梁幼薇回答,她又说:“算了,我写了便利签,你照葫芦画瓢就好。”


    “……噢。”


    梁幼薇抿唇想了阵儿,无意识磨着指甲边缘,不太确定的出声:“京仪,你不生我的气了,对不对?”


    梁京仪没有说话。


    她的眉尖是紧蹙的,唇角的笑也不知在何时消失。


    可就在梁幼薇心虚表示“我说着玩儿的,京仪你别当真”时,她却直接插话进去,语气肯定,好似在刻意强调什么。


    “有什么好生的气?我又什么时候真的对你生过气。如果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今晚就乖乖等我回来。”


    所以你还是生气了,简直装不过三分钟。


    梁幼薇垂头丧气,暗暗地想。


    但说实在的,她心里轻松不少。因为不管怎么样,梁京仪只要撒够了气,事后就不会反复提及。


    她很了解她,她确信。


    “没有跟着一起出门,你会难过吗?”也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梁京仪这么问。


    “还好啊,不难过。反正我平时在那儿也做不了正经事,大人长辈都在,好闷。”


    “嗯,不难过就好。”


    “……你今晚是不是要和我算账?”


    梁京仪的态度太好,梁幼薇不禁害怕怀疑起来。


    被质疑的人手上还在玩她的头发,目光凝在她身上,“何出此言。”


    “你现在未免太温柔了,感觉太好说话,不对劲。”


    “噢——”梁京仪拉长无意义的音节,“听起来,你似乎很遗憾。”


    “根本没有遗憾好不好?”梁幼薇深吸一口气,不免炸毛。


    梁京仪只当听不见,自顾自发问,自顾自回答:“所以,是想玩SadistAndMasochist吗?我可以做S。”


    最开始时梁幼薇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对面人的笑容太过不对劲,大脑才马上一激灵。她耳根涨粉,“你”了半天,根本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脏东西。


    看把人逗得差不多,梁京仪便见好收:“我得去换衣服了。饿了吃饭,渴了喝水,困了睡觉,好好等我回来,有话对你说。”


    “乖一点。”


    第49章


    梁京仪的语气太郑重,梁幼薇便以为她会周旋半夜十点钟才能赶来,可谁知不过八点钟,房门便被打开。


    “怎么把嘴张得这么大?你很惊讶么。”


    反手关上门,梁京仪穿着旗袍,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把茫然的梁幼薇从毛绒秋千里揪起——通过撩她的领口。几乎一份力气都没用,那人就乖乖站起身子,跟随她的裙角。


    梁幼薇确实很惊讶,还没来得及夸她真漂亮,便下意识关心道:“才这个时候,夜场刚开吧?爸爸居然允许你回家?还有,你吃饭了吗?”


    “明知故问。”


    梁京仪收回手,转而倚在墙柱上。她冷冷淡淡,又疲惫懒散地看过去,只回答自己想回答的问题,“装了一整天,我现在很饿。”


    梁幼薇语气不确定:“那——我给你做饭?”


    梁京仪从善如流:“谢谢。”


    梁幼薇:“……”


    她认命,拔下手机充电线,慢悠悠地晃出门、晃下楼、晃进厨房。梁京仪无声无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踩着她无形的脚印。


    梁幼薇肯定会做饭,不过质量和卖相都一般,仅仅是能果腹的程度。不过运气好的话,味道就能歪打正着的很不错。


    她想着京仪现在很饿,肯定没法等自己捣鼓花样菜式,干脆抽了把面条,一切从简。


    冰箱里貌似还有蟹黄酱来着?顾阿姨知道她喜欢吃,临走前特意做了两罐;


    后院小菜园里也有小青菜,待会儿摘两颗来,京仪看起来很需要维生素;


    算了,昨天剩的羊蝎子也热热吧,她爱吃肉;


    打鸡蛋应该不算技术活,自己成功过好几次呢,蛋白质很重要,不能缺;


    噢对了,还有餐后水果,得提前从冷藏室里拿出来,昨天京仪多吃了几颗车厘子,今天胃口应该也差不多……


    梁京仪全程都靠在黑胡桃实木岛台,手舟骨撑在上面,面上没什么表情,不时转转脑袋,像只机器人,视线始终追随梁幼薇。


    哇,原来煮面条也能忙成这个样子。


    她看好戏似的目不转睛,心里嘲笑那人笨手笨脚,眼底却饱含不自知的柔软,像一汪无限的粉色海洋。


    “终于做好了,我的小公主?”


    一碗软塌塌的手工面条被端上餐桌,梁京仪先给她的公主拉好椅子,自己才端着姿态落座。


    小公主皱鼻子:“嫌我慢?那就自己去做啊。”


    “什么时候嫌你慢了?从哪个字读出来的。”梁京仪笑,“好歹讲一讲证据。”


    梁幼薇轻哼:“我说不过你,您快点儿吃吧。”


    身边人不客气,开拌蟹黄,顺口问:“你晚上吃了吗?”


    她托腮,侧过脸盯梁京仪:“吃过咯。”


    梁京仪:“吃的什么?”


    梁幼薇:“嗯……好像是泡面?储藏室里剩了几包,我就随便挑了个口味。”


    梁京仪低头吃面,咽下第一口才说话:“有没有加点菜。”


    梁幼薇拨弄车厘子,把个头偏小的单独放进自己的盘子里:“加了烤鸭。”


    不过她懒得加热,直接丢进泡面里混着吃了。


    “下次放点——算了,以后还是等我给你做吧。”


    话说到半,梁京仪又停住,话音一转。


    梁京仪的吃饭速度很快,梁幼薇越看眉头越紧,终于,她没憋住,出声道:“京仪,你能不能慢点吃啊。”


    那人一顿,声音莫名的谨慎:“……不够优雅吗?”


    明明没有发出别的声音啊。她每次和梁幼薇一起吃饭都会格外注意这点,梁幼薇很讨厌吃饭吧唧嘴的人。


    女孩懵:“和优雅有什么关系?吃太快对胃不好,你好歹是个高材生,居然不知道吗?”


    梁京仪一被她关心就不自在,伤人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再高材生不也和你是校友,可见并没有含金量。”


    几乎是话音刚落,她心里便涌上后悔。迟疑地抬起眼睛,瞥向身边人。


    可梁幼薇就是个很奇怪的姑娘,自己的刀子她照单全收,自己的刀子她也从不在意。正如此时,她双手托着小下巴,笑容好得意:“对啊,你再怎么高材生都得和我绑一块儿,感受如何呢?”


    陷进她含笑的眼睛,梁京仪觉得自己心跳得好快,她下颌绷紧,眼神刻意避过去。


    “……不赖。”


    “哼哼。”


    梁幼薇又得意起来了.


    可能是某人平时太喜欢亲亲贴贴搂搂抱抱,现在梁幼薇一看到她从浴室出来,就自觉地准备上了q.q内衣。


    “不是,你拿这套干什么?”瞥见那熟悉的款式,梁京仪握住她手腕,皱眉发问,锁骨都有点发热。


    梁幼薇也不解,她摸摸耳朵,看上去清纯又坦然:“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梁京仪对于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很不满,遂咬牙切齿:“我又没有小头,怎么会被轻易控制大头?”


    梁幼薇听不懂这句俗语:“什么大头小头?”


    梁京仪呆了。一秒后,她无奈扶额,但不打算跟她解释这种和男人相关的东西,仅是把她手里的衣服抽出来,换上和自己同款的睡裙。


    “总之不许穿。洗澡去。”


    梁京仪压根不打算今天和梁幼薇发生些什么。自从进了公司,她每天都忙得要死,无论感情、工作还是人情世故往来,心累程度全部与日俱增。


    此人本来就是清高冷淡的性格,又因为成长环境问题嘴巴分外刁毒。现在被迫改正不说,还必须时时保持优雅大方,对她来说着实痛苦艰难,烦得想死。


    “京仪!你咬我干什么?”


    刚把身体乳抹好,身边人就突然凑过来,咬上自己的手腕,梁幼薇吓了一大跳:“小心点儿,别把身体乳给吃进肚子里,有毒的!”


    梁京仪无所谓地松口放手,慵懒地靠上抱枕堆,任凭自己陷进去,半死不活地回:“又死不了。”


    “你能别天天要死要活的吗。”梁幼薇实在受不了,她直起身子,认真看对方,“不要把死死活活的挂在嘴边,好不好?”


    “……但有时候真的有种想——的冲动,怎么办。”梁京仪抬眼看她,咽下了那个不好听的字眼。


    自从成了梁家人,京仪是越来越累了。


    原本她还是干劲十足的,想要大展拳脚扶摇直上,可自己到底缺席了二十一年,企业里的各种潜规则更是一个挑战。自我要求和未来期望过高,现实与想象差别太大,让她活得非常疲惫,压力满满。


    也唯有和梁幼薇相处的时候,能让她稍微松快点。没有紧张,没有虚伪,更没有装模作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总之她能包容她的所有。


    梁幼薇不懂她的内心,只知道这时候的梁京仪看上去特别累,于是她也伤心,跟着靠进松软抱枕里,有些低落地凝望梁京仪的双眼。


    “那用一用别的方法,好吗?如果你放心,就都讲给我听,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这些。”


    “好啊。”


    出人意料的,梁京仪应和,她的目光转到天花板上,缓慢描摹每个细节,“不过,该从哪里讲呢。”


    梁幼薇跟随她的视线,担心她被强光伤了眼,随手按按钮关了大灯,转而亮起的是床头那一排黄澄澄。


    “都行啊,我都想听。”


    “……你去过苏北吗。”


    没有像自己预想的那样提及益星,梁京仪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诶?”梁幼薇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回答问题:“旅游的时候去过一两次,不过都是吃东西,怎么了?”


    “噢,没什么。你可能不知道,商家本家在苏市,在我小学的时候,我们都在苏市生活。后来家里出了点儿事,我就想办法转去了苏北。”


    梁京仪语气平淡,三言两语说清前情提要。


    梁幼薇好奇的点很奇怪,她侧过身子:“我没有在两个地区间转过学,这个很简单吗?听你说的好轻松啊。”


    她们初高中也有过外地来的插班生,听他说过程异常艰辛,托了好多人情关系呢。


    梁京仪歪歪头,似乎是在回想当年:“不难吧,写封邮件的事而已。商家亲戚挺讨人厌的,不想见到他们,你知道这个。”


    身旁人晶晶眼看过来,关注点又一次与众不同:“那你小学就会发邮件了?好厉害。”


    梁京仪抿唇,纤长眼睫不停地上下扇动:“其实还好,会打字列数据就行了,又不麻烦。”


    那人发出感慨:“是吗?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发邮件什么的超级麻烦。”


    梁京仪觉得她的邮件和自己的邮件不太一样:“所以,你是发过很复杂的吗?”


    她乐呵呵地笑:“没发过呀。我喜欢用微信和q.q。”


    ……这人。


    京仪闭了闭眼。思索再三,她睁开眼,低声叮嘱道:“以后工作场合还是要用邮件,事事留痕很重要。不要把所有事都交给底下人去做,他们不容易,你也要成长学习,不对吗。”


    “嗯嗯,我都知道啦。对了,你刚才提苏北是想干什么呀?”


    梁京仪这才发现自己的注意力被此女带偏,她稍顿,重新整理思路:“……没什么。不是你想听我讲话吗,我就随便说一说。”


    “噢,那你继续,我还想听。”


    “刚开始的时候,我不是很能适应那儿的气候,降温升温都太快,连衣服都不知道穿什么。我记得特别清楚,高二那年秋冬交接,不知道从哪儿吹了一阵风,第二天早上,银杏叶上就开了霜花。降温太突然,谁都没有想到,身边同学都给家里人打电话,让父母给自己送厚衣服。”


    梁京仪说得平淡,仿佛随口拈起。她细细讲来,而梁幼薇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心底一重,笑容渐渐消失,听得沉默。


    那里降温很快,天气很凉。


    在那种地方生活,每个人都会冷吧?强大如京仪,也是普通人类。


    商京仪的衣服,会有人来送吗?


    一定是没有的。


    商家父母离世得早,为了摆脱那群恶心的亲戚,那么小的孩子,自己给自己写“推荐信”,靠成绩远走他乡,独立解决户籍学籍问题,吃穿住行永远都是一个人……


    梁幼薇不想细思,更不敢细思。


    本该遭受这令人窒息的一切的人,明明是自己。可阴差阳错,却换成了“千金大小姐”梁京仪。


    梁京仪应该像二姐、像令妤一样,自信、幸福、高贵、圆满地度过完美人生,而不是经历十数年的苦难挣扎,把原生性格打磨成过于锋利的模样。


    她对她有愧。


    “……那你呢?”


    良久,梁幼薇听到自己的声音,“京仪,你的衣服,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章算是仪薇线的“交心”之一,梁幼薇其实真的很爱梁京仪,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我知道有些细节要读者自己品出来才有味道,可我真的憋不住,必须说一说!在此提前滑跪,如破坏小天使的阅读体验,我郑重道歉orz(我好怕自己的小巧思没人发现呜呜呜)


    1.梁幼薇给自己做饭——方便面加冷烤鸭,凑合;


    梁幼薇给梁京仪做饭——手工面,打鸡蛋,蟹黄酱,羊蝎子,小青菜,餐后水果,一个不缺,营养全面;


    2.梁京仪说话不好听,但梁幼薇会自动忽略,只为可以与她相关而高兴(拧巴的人需要一个赶不走的爱人?或许可以这么类比)


    3.梁京仪忆过往其实没有卖惨的意思,她太要强,从来不觉得自己惨,也不屑于故意卖,只是陈述事实(除非想going薇)。可梁幼薇总能第一时间看到她的苦,心疼她、试图弥补她、深爱她。


    话不多说,仪薇99,本章掉落二十份小礼物庆祝[撒花](话说小礼物每次都发不完,大家在这章随便留个什么都好,起码不要浪费呀)


    第50章


    梁京仪奇怪地看她一眼:“我就住在学校,所有衣服都在身边,不需要人来送。课间去宿舍换就好了。”


    “……如果衣服不够厚,怎么办呢。”


    闻言,梁京仪更奇怪了——不够厚就再买啊。她偏过头,想问你是不是不懂按需购买,却被那人突如其来的眼泪定在原处。


    “你在哭什么?”


    她不敢置信。


    梁京仪之所以讲起高中家长送衣服的故事,单纯是想嘲笑那群蠢货同学,连常住地的生活常识都不清楚。


    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骂人,从小到大都一样,区别只是过去在心里,现在可以对着梁幼薇,因为梁幼薇会无条件站在她身边。


    她不懂梁幼薇为什么会突然哭,还哭得这么伤心。


    但那个人说不出话,她压抑着哭声,嘴唇抿到发白,无声地摇头。


    梁京仪无奈,费解,可又不敢出声问,怕自己无法控制那张嘴、说错什么话,让对方哭得更厉害。


    可心上人伤心,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悬在半空的手顿了半天,还是很轻地拍上她后背,喃喃低语:“怎么还哭了?我也没说什么啊。”


    “对不起……”


    她努力把耳朵靠近,几乎要到面贴面的地步,才勉强听清怀里人的气音。


    尽管没头没尾,梁京仪还是听懂了。她沉默一会儿,选择抱紧梁幼薇:“不会有人怪你。”


    “就是因为没人会怪我……”


    眼见她的眼泪越掉越多,梁京仪被迫打断,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其实,我本来是想把这事当笑话给你讲的。你想啊,那群人在一个城市住了那么久,到头来呢,都不知道天气的变化规律,像个没断奶的孩子给家长打电话要衣服。这难道不好笑吗?”


    反正她当年看装货被冻时都要笑疯了。


    京仪甚至怀疑自己的笑点是否长错地方,因为梁幼薇貌似哭得更厉害了,每个音节都被浓重情绪缠在一起,完全暴露了此时的哽咽:


    “可我只知道没人给你送衣服,好笑在哪里?”


    好笑在哪里?


    陌生的疑惑进入双耳,梁京仪头脑一懵,仿佛有什么在里面细细碎碎地敲,从大脑敲到四肢,最后蔓延至心脏。


    她觉得好奇怪——心脏在莫名地发酸、发涨,撑得她竟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好像每次试图与梁幼薇谈心交流,她都会给自己带来这种陌生的感受。


    ……不喜欢,好讨厌。


    所以,她必须换个话题,来切断这种强者不该有的“优柔寡断”。她是强者,她必须要是强者。


    强者用力睁睁眼:“你还想不想继续听我高中的事了?想听的话,就不要哭。”


    有人抽抽噎噎憋哭腔,用自己最喜欢的可怜腔调说:“要的。”


    以防万一,梁京仪迫使自己从内心不屑的感情中抽身,清嗓子:“点单吧。想听哪部分,我说哪部分。”


    梁幼薇抽抽鼻子:“那,那你高中宿舍的环境好不好啊?食堂的饭喜欢吗?你可以睡好吃好吗?”


    “……可以的。宿舍是独立卫浴,就是人多了点,十人间。食堂有三个,二食堂好吃,蒜爆鱼最佳。”


    “十个人?这么多的人吗……那她们好不好相处?有没有小团体欺负你?”


    “忘了。”


    “京仪,不许故意忽略坏的部分……”


    “真忘了。她们又没什么用,费脑子记什么。”


    梁幼薇只得放弃:“好吧……那你们宿舍楼有电梯吗?每天晚上几点能回来休息?”


    “学校是最文明的商人,几乎所有宿舍楼都是六层及以下,卡着七层的规范走。男女生宿舍都是六楼,也都没电梯。六层教学楼倒是有,但教师专用,高一时我坐过次,刚好被副校长逮住,训了一通。老不死的狗东西,保时捷都开上了,还来整天在学生面前犯贱。”


    梁京仪冷冷淡淡,嘴巴刻薄得要死,一当“愤青”就发狠了忘情了,连对方问的问题都没回答,完全沉浸在了自我的世界。


    梁幼薇却觉得她骂人的声音都好好听,又脆又清又利落,好犀利,好迷人,好完美。


    “理科重点班女生宿舍住一楼,教室在五楼,每天光是爬楼就够恶心的。五点半起床,规定六点到班,偏偏班主任是个贱货,非要我们五点五十前赶到背英语。神经病,那群死人英语烂关我什么事儿?数学物理也考不过我。”


    梁京仪一开始骂人就来劲,话匣子彻底打开,都不需要梁幼薇来“点菜”。


    “最烦的还是冬天早上,起床就是另类的煎熬,为了多睡一会儿,我只能穿着毛衣保暖裤睡觉,第二天套上羽绒服和校裤,然后直接上课。本来早起心情就不好,班里还臭的要死,像进了化粪池。班主任可能是靠卖屁股进来的,班会都不知道提一提卫生问题,天天盯着那点破分儿强调。有什么好强调的,我什么时候做过第二名……”


    听她面无表情地吐槽,梁幼薇忍不住想象了下“青年期”的梁京仪。


    脸和身形应该要比现在瘦点?也许是短发,也许是中发,但神情肯定要拽炸天。每天早上,她都用生无可恋的表情套衣裳,遇到讨厌的人还来不来思考,鼻孔就看过去了……


    “你笑什么?”


    骂人正兴起,梁京仪不满地睨过去。


    梁幼薇这时候不哭了,她在傻乐:“我在想你那时候长什么样子呀,有点难以想象。”


    梁京仪:“……有什么难以想象的,美得很依旧就是了。”


    听到她说“美”,梁幼薇倒皱起眉了,小声嘟囔:“说起来,我好像都没见过你以前的照片,尤其是高中。都说青春期少年最漂亮,可我都没见过你的青春,你那群不怎么好的高中同学倒全见过,凭什么。”


    梁京仪好笑:“怎么,你还不高兴上了?”


    毕业照刚发下来,她就把自己单独剪下来,剩下的直接一把火烧光。十八岁的小女孩太小,她不知道把自己塞到了哪里的缝隙。


    对方异常认真,她语气不好:“不止是不高兴。他们能经过你的青春,我很嫉妒。京仪,你上高中的时候,是不是有很多很多人喜欢你?”


    她居然会很嫉妒么?


    不是不满,也不是羡慕,而是“嫉妒”,甚至是“很嫉妒”。


    不可避免的,鬼使神差的,梁京仪浑身上下都被这句“嫉妒”爽到战栗。她尽量控制好自己的呼吸频率,用正常的声音回:“有什么好嫉妒的。”


    显而易见,梁京仪完全没听到梁幼薇的第二句话。她满脑子只有那两个字,不断地盘旋、盘旋、盘旋。


    很舒服。很爽。还想再多听几声,但不能明说。


    她不回答,梁幼薇便再问一遍,很好脾气:“那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欢你、追求你?”


    “哦,这个没怎么有。”


    怎么不问全国性竞赛?她都是金牌/国家级一等奖。


    “为什么啊?”梁幼薇又不高兴了,“你那么漂亮,还那么聪明,前途不可限量。无论是看脸的、看内涵的还是看钱的,都应该喜欢你,不对吗?”


    梁京仪眉梢很轻很轻的一扬,她继续压抑那股爽意。


    “也还好吧。有时候太强是没有人喜欢的。”


    “为什么啊?”


    梁幼薇喜欢一个人的标准就是“强”和“漂亮”,当然,有钱也很重要。不过……如果对方是梁京仪,那可以穷一点。


    但只能一点点噢。


    “因为他们都害怕我啊。我在这儿,他们就永远站不到最高的地方。他们嫉妒我都来不及,还喜欢?不可能的。”


    在梁京仪看来,那些不如自己的人,他们的“喜欢”通通不值一文,他们的“嫉妒”更是无关痛痒。


    又不是人人都叫梁幼薇,也不是每个人的负面情绪都能让梁京仪痛快。


    梁幼薇不太懂这种嫉妒:“真的吗?难道就没人跟你表过白?”


    “表白?……噢,说到表白,好像确实有过一个女孩。她是文科班的,宿舍住六楼。那天下午周日返校,我刚好闲,就顺手帮她把箱子提了上去。”


    眉眼精致、同时富有锋芒的女孩蹙眉看天花板,慢慢回忆:“再然后,我经常和她偶遇。大概是高二下吧,她就说了喜欢我。”


    “……哦。”


    梁幼薇嘴角轻动,抿了抿,扭扭捏捏问:“那你怎么说的啊。”


    梁京仪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转过眸子,清冷得像窗外的月亮:“你希望我说什么呢,梁幼薇。”


    “……梁京仪,你明知故问。”


    没得到想听的话,梁京仪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哦,她貌似挺漂亮的。”


    “梁京仪!”她喊她名字,很不乐意。


    可当事人依旧不紧不慢,自说自话:“她应该不止长得漂亮,情书也写得很好。不论是写古风文言文,还是化用地理相关知识,都挺厉害的。”


    梁幼薇不想再听,直接翻过身子,虚虚坐她腰上,双手捂住她的嘴:“既然这么喜欢人家,怎么不把她接到帝都来双宿双飞?”


    梁京仪一歪头,眼神示意:那你倒是让我开口说话啊。


    梁幼薇瞬间被她的轻佻无谓气红了眼眶。


    她不说话,倔强固执地看着她。


    ……算了。


    心中轻叹,梁幼薇的手掌被捉住放在唇边轻吻,梁京仪望着身上人的眼睛:“因为我只喜欢你,也只想和你双宿双飞。哭什么。”


    “情书呢?”梁幼薇泪眼汪汪。


    “写好拒绝信就都送回去了。”梁京仪再三忍耐。


    梁幼薇不依不饶,委屈得要命:“你都没给我写过信。”


    梁京仪盯着她,没忍住那句冷嘲:“是么。你还不止跟我一个人上过床,我说过什么吗。”


    突然之间,身上的人噤声。


    “还真和秦臻睡了。”


    心中疑问被确认,梁京仪自言自语,骨节分明的长指点着枕头,看上去淡定十足,毫不在意。


    不止和一人上床的某位眉心狠跳,可谓是心惊胆战。她吞咽口水,动作极为缓慢地移,想要从那人身上下来。


    冷不丁的,被单手控住腰肢。


    “让你动了么。”


    “我、我最近吃胖了一点点,会压疼你……”


    “噢。那下来吧。”


    很生气,但理亏,故沉默。


    “亲我。”


    数秒后,身边人冷不丁出声。


    梁幼薇眼睫一颤,没吱声,上半身却听话地向她靠近,又轻又小吻她耳朵。


    “那你不许再生气,京仪。”


    “……现在没有生气。半夜了,我很累,晚安。”


    这是当晚梁京仪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她就真的闭上眼睛,似乎打算安静入睡。


    梁幼薇怕灯光晃她眼睛,尽管心里痛斥梁京仪不懂情趣,手上还是乖乖地关了床头小灯。


    月光隐隐约约地透过窗子照进来,点亮身边人的面孔。


    还没到困倦点,梁幼薇睡不着,索性谨慎调整姿势,借着月光观察她。


    京仪是真睡着了。


    她似乎格外喜欢侧着睡,把身体微微蜷起来,手掌握拳蜷在胸口前,和自己略显狂放的睡姿完全不同。她睡着的时候,五官就被自动上了层滤镜,温柔,恬静,一如此时淡淡洒落的月光。


    可能她真的很累,呼吸声比平时要重些,但还好,眉头没有皱起来,反而,看着很舒服放松的样子,就像是躺进了安全屋。


    梁幼薇小心地靠近,不受控制的,想要将她看得更清楚。


    其实京仪的皮肤不算很好,凑得近了,还能看到过去的晒斑。形状不规则,带着点儿黄色,零零散散地睡在她的鼻梁、脸颊、额角,和很小很小的痣掺在一块儿,像白夜空中的黑星星,很梦幻。


    京仪的中指、拇指、虎口,都有一层薄茧,能看清白色的、不算太明显的纹理。上大学后,她的手写量应该会比高中少许多,那她高中的茧会是什么样子?应该像她这个人一样吧?坚硬,硌人,磨不掉。


    她伸出指尖,慢慢摩挲它们,仔细想了很久,还是勾了上去——因为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


    ……


    不知看了她多久,梁幼薇终于有了困倦。


    闭上眼睛之前,她怀揣着矛盾复杂的情绪低下头,轻轻亲吻那枚比常人粗糙些许的指腹,用柔软唇纹描摹她的薄茧,感受她的过往。


    晚安,我的京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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