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苏祈安没想这么早去见谭淑华,没做好准备的事儿,也没有合适的契机。
没答应也没拒绝谭斯京。
小姑娘被谭斯京按在书房上,浑身上下都被谭斯京熟悉了个透了,还非得深层钻研,探索欲多的不得了。
长腿被架着,只叫人沉溺于朝生暮死,难以自控的情动中。
谭斯京指腹捏着苏祈安的脸,看她不由自主地与他贴合。
唇边清浅弧度,抱她回卧室。
活了二十多年,一次比一次发狠,上回的痕迹还没下去,又添了新的。
手链被苏祈安戴上,原先那条先放着,倒不是闲置,时不时换着来。
苏祈安一早点了外卖,罗伯威在郊区,离市区远得很,外卖送来几乎需要一个小时。
打开时还是热的。
小笼包、皮蛋瘦肉粥、豆浆油条。
谭斯京统统没什么胃口,吃得少。
一大早苏祈安的工作微信就响个不停,她低着眉目回信息。
谭斯京眼前的皮蛋瘦肉粥是半点没动,热气腾腾地往空中冒。
虚无缥缈的蒸汽,毫无胃口的粥。
苏祈安没有抬头看谭斯京。
陈东那条视频不仅给苏祈安带来了宣传,甚至还给她带来了几条短视频采访。
几个小记者加了苏祈安的微信,还扒出了曾经跟着老师在平城办案子时,被拍进去的视频中里头也有她。
小记者加微信问苏祈安愿不愿意接受采访。
苏祈安不太愿意,拒绝了后手误,点进小记者朋友圈。
头一条就是个旅游朋友圈,小记者是个男生,身材健硕高挑,踩着冲浪板潇洒迎海。
小姑娘瞧着朋友圈。
谭斯京笑了,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悠悠然。
他喊她:“苏祈安。”
“你看挺久的,对他感兴趣上了?”
“我没有呀。”苏祈安关了手机,眉目温婉动人,“只是好奇,刚刚那个记者和我说话时,我以为对方是个女孩子,说话都带‘~’这个符号的。”
苏祈安拿手指在空气中小小比画了一下。
谭斯京垂眸。
江南西,胡明歌,小记者?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男人?
她苏祈安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招人喜欢?
“你看他挺久的。”
苏祈安“呀”了一声,小小的,“谭斯京,你在吃什么醋呀?”
谭斯京贴近苏祈安,稍稍颔首,深邃眼眸倒映出小姑娘柔软眉眼。
指腹不知何时压着苏祈安白皙腕骨,“苏祈安,你去花店,同事,这会儿看记者。”
“又上道了?”
“江南西有女朋友呀,你买我拍立得的时候墙上没有看到他和他女朋友的照片嘛?还有我的同事,你是说胡明歌吗?他结婚了呀,还有这个记者,我哪有看那么久呀。”
小姑娘柔声细语地解释,望进谭斯京的眼眸,用空着的那只手轻抚他的眉目,“谭斯京,你有没有听我说呀?”
“你说过,我知道。”
苏祈安疑惑:“我什么时候说过?”
“平城,你喝醉了,在天台上说的。”谭斯京松开握着苏祈安的手腕,“那会儿就问你了。”
“酒蒙子,喝醉了没一点事儿记得。”
冷白指骨轻抚过苏祈安温热脸颊,笑得漫不经心。
恍惚间,苏祈安似乎又想起了一些片段。
冰凉雪花,夜浓深醉,苏祈安扑在谭斯京怀里,蒙眬醉眼,哪儿还有半分理智,全然忘记,独独剩下那几分情意。
小声轻柔地喊着他的名字,亲他,他问什么答什么。
白日里和他像个熟悉的陌生人,这会儿什么也没有,只有她轻声细语地喊他名字。
想起来了,苏祈安却一点也不满意这回答,“谭斯京,你占有欲好强呀。”
“那时候就在诓我。”
话说着,人却扑进谭斯京怀里,娇娇软软,说话时的声线也是稍扬,哪有半分说他的意思。
谭斯京用指腹圈她的头发,空着的手挠她,捏她的腰,问她还要不要这占有欲。
苏祈安在他怀里笑得花枝招展,窝在他颈侧说要。
好半天了,那皮蛋瘦肉粥谭斯京愣是没吃多少。
手机在一旁振动两声,周雨喆的电话就过来了。
周雨喆问苏祈安在不在家,睡醒了吗?
睡醒了就下来给她开个门。
苏祈安‘咯噔’一声,好半天才说一句:“妈妈,我不在家。”
上午七点钟,恰逢周末,这会儿不在家,还能去做什么?
既不是工作,也不是去徐清落那儿。
答案昭然若揭。
周雨喆变得严肃,“苏祈安,我就在这楼下等你,看你什么时候到家。”
电话挂断,苏祈安看了眼谭斯京,沉浮的情绪瞬间靠岸。
她三两下就收拾了,匆忙和谭斯京说:“谭斯京,我妈妈来了,我得马上回去。”
谭斯京看着她急匆匆地,“送你回去,不顺便让我见见?”
苏祈安愣怔两秒,显
然是没有想到这点。
面上的停顿已经给出答案,无疑,谭斯京已经懂了。
他接过苏祈安手里的包,愣是咬牙:“还早,不急。”
苏祈安歪头,看着谭斯京面无表情的模样,俏皮又可爱地笑:“是呀,还早,不急呀。”
谭斯京捞了车钥匙,没搭理苏祈安这句话,出门开车。
车停在附近,没让谭斯京靠近公寓。
下车之前,苏祈安站在车前,伸手,温柔向谭斯京挥手:“谭斯京,我先走啦,路上开车小心哦。”
小姑娘软绵缱绻,好细腻地和他交代清楚。
谭斯京看着苏祈安,像是在确定什么,又像是在等她说什么。
最后,他下车,直勾勾地看着苏祈安,好半天,松口:“苏祈安,什么时候不钓我?”
苏祈安才不搭理他,踮脚,弯了眼眸,抬手去搂他脖颈:“不急不急啦,恋爱都没谈够呢。”
行,他谭斯京算栽了。
秉承着周雨喆还在家楼下的信念,苏祈安快步地往公寓跑,没两分钟就见到了黑着脸提着一篮子水果的周雨喆。
苏祈安露出怯怯的笑,摸出钥匙开门。
门还没关上,周雨喆把果篮放在门口物架上,忍不住扯着嗓子:“苏祈安,我说不管你,你就是和男人出去过夜是吗?”
苏祈安站直了在周雨喆面前,听着她说。
“我看你在附近和那男人搂搂抱抱,就开心了?家也不回?”
“开个大G就能把你收买了?这阵子和我闹,全为了那男人?”
周雨喆在楼梯窗口看得一清二楚,一口气快吸不上来,好的坏的全在脑子里想了通,没想到是为了个男人!
苏祈安低眉,解释:“妈妈,没有,他很厉害的……不是你想的那种。”
世道乱得不清不楚,周雨喆听过多少女大被有钱男人开豪车包养的事情?
不就是花言巧语。
周雨喆气得拍桌:“苏祈安啊苏祈安,那男人哪里好?开豪车?长得人模狗样,你就开心了?”
“为了他,你觉得你自己为了他,不服我的管教,值得吗?女孩子现在多吃亏你知不知道!”
“夜不归宿,去他家?他家里有没有老婆,你清楚吗?你别给我到头来搞大了肚子哭着来找我!”
苏祈安抬头,漂亮的脸上诧异万分:“妈,你怎么把我想成那样!跟他没关系!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在美国开律所最后又没开了的!”
话还没说完,被周雨喆打断:“所以你拼了命学法,是为了他?认识很久了?”
苏祈安:“……”
高中毕业那会儿,顶着炎炎夏日,苏祈安放弃了舞蹈学院和民族学院,周雨喆想让她报个不受刺激且身体负担不大的工作。
无论哪种专业,她都可以养苏祈安一辈子。
只是没想到,苏祈安查了专业,说学法。
扪心自问,学法和谭斯京没有半点关系,纯粹是苏祈安喜欢、兴趣。
学法挺苦的,这事儿苏祈安清楚。
但周雨喆不清楚,如今串在一起,倒连成串了。
沉默半晌,周雨喆有些要炸了,没忍住一巴掌打在苏祈安臀部,“苏祈安,你到底想怎么样!”
猝不及防的动作,臀部上传来的触感不是假的,苏祈安瞪着眼:“妈!不是!”
“他是STG的,谭斯京,上过报纸的那个!单身,单身!”
周雨喆停了手里动作,脸上的神情万分精彩,有惊讶,有难以置信。
“你,怎么看上他了?”.
“就因为那纸飞机和胸针?”
和周雨喆吃过饭后,解释了来龙去脉,哪儿敢说中途那‘情人’的事儿,只说最近才谈上。
周雨喆半信半疑,盯着苏祈安的脸看了好久,千叮咛万嘱咐女孩要自尊自爱才回去。
苏祈安才打了和谭斯京的视频通话。
小姑娘低着眉眼,心思缥缈,没回答谭斯京的话。
视频里,谭斯京站在办公室长廊上,眼前高楼耸立,月明星稀。
厦城的冬季夜晚,少得浮躁喧嚣。
谭斯京没暗恋过人,体会不到那种心情,但在看到苏祈安的微信网名那一刻,晦涩情绪不是假的。
那天徐清落替苏祈安抱不平,说她暗恋他好多好多年。
情深意重,能够爱一个人很多年,太沉重了。
谭斯京稍哑着嗓子,低沉声线从听筒处传来。
暗恋那本书被吹开。
第72章
高中时,有没有为谭斯京做过什么?
厦城一中在运动会时,特批没报项目参加的学生可以自行选择在大本营写加油稿或者围观项目,也可以在班级。
苏祈安没报项目,那时候的高三已经不可以参加运动会,只有高一和高二。
秋风凉爽,在操场抬起头时可以望见些许趴在走廊上的高三同学。
上课铃和广播处传来的一篇篇加油稿。
苏祈安在万里晴空下,好似看见了走廊路过的谭斯京。
清瘦高挑的身影,太远了,瞧不清神情。
加油稿投递后要登记好姓名可以加综测分,登记姓名的学委报了一分钟跳绳和接力赛,这事儿轮到了后桌没报项目的苏祈安的身上。
学委号码牌上的胸针掉了,苏祈安拿了透明胶带粘上后说去交登记本。
地理老师的办公室依旧在高三那儿,登记本放在桌上。
办公室无人,书页被吹开发出哗哗清脆响声。
翻开的一页页书本,被吹落在地的作业本。
干脆利落又遒劲有力的行书字体。
再吹开,是被风撕裂的一角。
“已知函数f(x)=Inx—k(x—1)/x+1,若k=2,判断函数的单调性……”
明明是高三的题目,看不懂,也做不明白。
偏偏那道题,苏祈安记下了,做了好多遍,烂熟于心。
捡起那本子时,手心的汗黏腻不行,把握着的透明胶带,沾染的一点也不粘了。
那是唯一一件,好像为他做过的什么事情。
太微不足道了,轻如鸿毛的,举手之劳。
三两句话就说完的事情。
谭斯京愣怔两秒,目光深邃,好似有什么被挑明。
忽而想起了阮晋伦好像说过什么。
“不是,你本子怎么撕了,又被谁贴上了?边角弄这么整齐,女孩子做的吧?看着就不像那个粗手粗脚的老班?”
阮晋伦拿起谭斯京的作业本,左看右看了一眼,“啧”一声,“估计又是谁喜欢你了,没劲儿。”
谭斯京拿过作业本,塞进课桌,“少操那心。”
毕业多少年了,那本作业本,早就不知道被丢哪儿去了。
只是那会儿,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苏祈安。
高中的他们,除了纸飞机,胸针,作业本,几件屈指可数的事情,叫不出名字的她,真没什么交集。
谭斯京无声叹息,几分撩人的气音钻进耳道时,像极了高中办公室的那阵风,撩得人心震一瞬。
苏祈安好奇:“问这个做什么呀?”
他那样庆幸:“怕你做过什么,还不起你。”
一会儿说她欠他,一会儿说他还不起。
什么人呀,什么话都给他说去了。
谭斯京眉梢微扬,笑了,漫不经心:“苏祈安。”
“暗恋这么久,现在才想娶你,会不会太晚?”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
苏祈安瞪
大了眼睛,耳边传来的话好像什么惊天动地的烟花。
比那天的挑明还要叫人诧异。
情字怯然,但好像被情深打败了。
足足好久,反应不过来。
苏祈安动了唇,“你,谭斯京,你神经病。”
“怎么骂人呢?”
电话挂了。
苏祈安的心跳,大脑,压根儿反应不过来,手掌压在手机上,为暗恋时的成真而感到兴奋,为谭斯京的话感到欣喜。
那几分冲动的骂人,代表不了什么。
反倒落进谭斯京的眼里,小姑娘脸上的薄红,眼眸里细碎地闪动,成了答案。
世间遗憾千千万,少了苏祈安的那一件。
当年的在乎执念有多少,如今的欢喜就有多少.
再过一周多是春节,舞团和律所都放了假,徐清落的父母在国外赶不回来,早早就来了厦城。
清晨八点多,厦城才彻底亮起太阳,整个高铁站洒着暖阳,满是播报着工作人员的机械声。
苏祈安站在楼下等徐清落,上午八点半才到站的车,小姑娘伸长了脖子往小区门口看。
只是没有想到阮晋伦一早就开车过来等着了,徐清落刚下出租车就被阮晋伦扛走了。
三两下扛了人就走。
“阮晋伦你有病啊?你是跟踪狂吗?”徐清落用力敲阮晋伦的肩,“你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阮晋伦头一回的怔顿,面色憔悴,眼眶红了,声却是狠着的,“徐清落,你再拉黑我试试?”
“你他妈,嫖我就算了,还跑?当我不是人吗?”他咬牙切齿,低声对徐清落说。
苏祈安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阮晋伦,你别对清落这样。”
徐清落露出礼貌笑容:“阮晋伦,你给我等着,老娘一会儿在床上弄死你。”
继而对苏祈安甜甜地笑:“宝贝,你先回去等我,家里狗不听话,需要调~教~”
尾音两个字说得好慢,苏祈安站定原地,直愣愣地看着阮晋伦把徐清落带上车。
然后,微信就弹出了一行字。
“宝贝,阮晋伦发病了,一周没回信息就开始乱咬人了,等我教训他,你先回去,么么。”
阮晋伦的车窗半降,他挥手:“祈安,不好意思,我给你摇人过来陪你了,回头请你吃饭。”
苏祈安:“……”
好朋友的调情,苏祈安倒不担心什么,两个人这样多了去了,也成了习惯。
至于阮晋伦说的摇人来陪她,还没当真,人的车就停了过来。
远远看着车碾过柏油路,干脆利落地看着侧方停车,“砰”的一声关门。
谭斯京就这么带着她去路边一家小吃店吃早饭。
热腾腾的小面,蘸了酱油,加了葱花。
谭斯京依旧半点没胃口。
几乎是简单地望见谭斯京,前阵子那句‘娶你’,像是钥匙开启锁门,‘咯吱’一声,心动声与之前来。
苏祈安抿着唇,推了推面前的碗:“谭斯京,你真的瘦了,还不听我的呀。”
谭斯京眉眼淡然,长指拿起一次性筷子,挑挑拣拣,吃了几口。
和上回的皮蛋瘦肉粥没什么区别,剩了三分之二,小吃店的老板走过时差点怀疑他开了二十多年的店铺在今天被人说了难吃。
回去的路上,苏祈安捏了捏谭斯京的袖口,小姑娘比他矮上不少,抬头望他时,小小一只。
“谭斯京,你胃口比之前还差,饿不饿呀。”冬天总是干燥,偏偏苏祈安仰头看他时,那双眼睛依旧湿润的。
指尖抓着谭斯京的领口,凑近人,清新空气里混着淡淡薰衣草香,叫人心神都舒适了。
谭斯京搂过苏祈安,贴近她:“番茄鸡蛋面,记得你会做。”
“怎么想吃这个?”苏祈安声调稍抬,几分诧异。
“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起来了。”谭斯京凑近苏祈安,“怎么,不给做?”
“怎么可能。”
上了楼,冰箱里放了西红柿和鸡蛋,热水烫过面。
苏祈安端过给谭斯京。
做得不多,倒也算还好,谭斯京吃过后,冬日犯困,起得早,苏祈安窝在卧室里昏昏欲睡。
小姑娘睡的不安稳,谭斯京掀开苏祈安的被角,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她的背。
效果并不显著,人醒了。
手背揉眼,一双杏眼湿漉漉地看谭斯京:“好困。”
“继续睡。”
“睡不着了。”苏祈安摇摇头。
她太软了,在被子里窝了好一会儿,浑身上下暖乎乎的。
顺势抓着谭斯京放在她背上的那只手,好像上帝完美造出的腕骨。
钻进他的掌心,像羽毛抚过,痒痒的,轻轻的,软软的。
“谭斯京,你要吃好多饭呀,我不想看你瘦。”
人是软的,话也是。
苏祈安把自己挪到谭斯京腿上,头靠着他的大腿。
只可惜并不如愿。
谭斯京三两下架住她,一个翻身。
人就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小姑娘靠在他怀里,还在娇娇柔柔地交代他要好好吃饭。
她是真爱交代他这些生活上的事儿。
谭斯京也是真爱听。
他垂眸,看苏祈安素净脸,柔软的唇轻轻抿着,她的手还放在他的掌心上。
谭斯京反握住她的手,“苏祈安。”
他喊她。
苏祈安闻声,抬起脸,一双眼,比刚刚还要澄澈。
她的气息是热的,手也是,眼睛也是。
握住苏祈安的手更紧了。
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事儿。
掌心压着掌心,触感是一路向下,暖气不敌那把火。
胸口处的疤痕是没有的,苏祈安不爱提这些,谭斯京清楚,所以从未提过。
静谧之下,谭斯京吻过那儿。
苏祈安靠在枕头上,指尖划过谭斯京眉眼。
谭斯京抬起了头,果不其然,那隐忍眉眼被苏祈安瞧了去,她唇边挂了笑。
下一秒,谭斯京就惩罚似的,咬上那白皙细腻的腰上那颗小痣。
很小,褐色的一颗小痣。
“啊,谭斯京,你在做什么……”
谭斯京压根儿不回答苏祈安这句话,他低着嗓子:“抱紧。”
苏祈安昏昏沉沉,抱住谭斯京。
谭斯京低笑一声,浑坏至极,贴着苏祈安耳边,“宝宝,能不能别总是这么乖?”
这句话要叫苏祈安烫死了。
哪哪儿都烫。
他太坏了,怎么在这种时候叫宝宝。
那会儿,好早之前,谭斯京也在苏祈安耳边问她小名。
没有,他就叫宝宝。
叫的人,心都荡漾了。
“再抱紧一些。”
那是一种春雨即将来临的滋味,打在湖泊上,连空气都是清新的,而湖面下,所有的一切,都在翻涌。
苏祈安不愿意了。
谭斯京握住苏祈安脚腕,向下一拉。
她整个人都朝谭斯京而来,神色娇媚,眼尾都是红的,眼眸比方才坐在他腿上时还要润,还要柔。
谭斯京将她所有的神色都看去,晦暗目光中,他低头,带着占有欲:“宝宝,叫老公。”
“嗯……”苏祈安迷迷糊糊,脊背和大脑传来的肾上腺素叫她昏沉,喉间发出的音断断续续。
“老公……”
她就这么顺了谭斯京的意。
谭斯京笑出声,那股劲儿更加发了狠。
结束时已经将近十点,谭斯京抱了苏祈安洗漱。
卧室里透着淡淡的暧昧气息。
小姑娘这回是真困的厉害,侧着身子埋在被子下,娇小一只。
谭斯京揽了苏祈安睡。
深冬,厦城黄昏来得早,六点多天色全黑。
上回在这儿,谭斯京留了套换洗衣服,一套宽大的冬季浴袍足够。
谭斯京关过落地窗,摸了手机,点开苏祈安的微信主页。
小口一点。
小姑娘依旧没改微信名字。
那四个字像是刺眼的光,过眼,谭斯京眸光闪烁。
竟下意识地想摸支烟,乍一想,他早就戒了。
腕骨压在栏上,深吸气。
冬季冷风拂过脸,头脑都清醒几分。
转过头,小姑娘不知何时翻了个身,面朝他,安安静静睡
着。
锁骨下的痕迹,前不久的暧昧缠绵,清清楚楚。
谭斯京点开主页,用了这么多年的微信名字7,在这一刻有些许突兀。
长指点进,迅速地改了个名字。
页面弹出绿色的确定那一刻,竟然觉得有些太晚。
弹回主页,谭斯京扯了个笑,低声,撩人得很。
他谭斯京,栽了。
改了个名字。
二十一。
苏祈安名字的总笔画数。
第73章
“妈妈,我知道了。”
轻盈的绒被被掀开,苏祈安缓缓睁开眼睫。
是被周雨喆的一通电话吵醒。
周雨喆问苏祈安有没有去江南西的花店把这个月的租金发票给他?
苏祈安吐出的音带着初醒时的怔顿:“嗯,没有的妈妈。”
周雨喆是个十分细节的人,每收一次花店的租金,还要给一份发票,次次不落,次次去店里当面收,当面给。
这个月初元旦当天周雨喆还没回来,她以为苏祈安去了。
“你不用去了,我自己去。”听苏祈安的语气,周雨喆忍不住说,“睡到这时候,别给我整幺蛾子,记得把那男人带回来看看,别搞什么新闻上美颜滤镜一大堆,回来见了是个糟老头子,苏祈安你给我长点心!”
“怎么会!”苏祈安被这话惊一瞬,“现在还早着。”
“怎么不会?你们现在,说什么老公给钱就行,半个月不回家都没事儿,一个月给十万,给小三洗澡都没问题,有志气吗?苏祈安你说说你是不是这样?”周雨喆冷笑一声,“脑子给我清醒一点!”
周雨喆还是怕苏祈安被骗。
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挂了电话,苏祈安从床上坐了起来。
才发觉谭斯京就这么遥遥靠在门边,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漫不经心,那张清隽眉眼清冷如玉,慢条斯理地问她。
“苏祈安,只给男朋友的名分?不给未来老公?”
周雨喆一如从前的分贝,嗓门大得很,能这样问她,谭斯京指定听到了。
苏祈安笑得灵动,朝谭斯京伸手,要他过来。
谭斯京就这么配合地过去,抓她手腕。
小姑娘贴着他,“哪有呀,不要给你时间准备准备吗?”
瞧瞧,这话还拿把前几天他说的娶她,给放在里头。
苏祈安哪儿知道谭斯京会把这话听进去,以为他知道她开玩笑。
出乎意料,他掐了那苗条腰身,“苏祈安,再找借口,就多睡一会儿。”
“谭斯京,你又浑!”苏祈安咬唇,玩笑都开不得了,耳垂红似胭脂。
声娇人软。
“苏祈安,别这么说。”谭斯京问苏祈安,“这么久,有没有想过跟我有以后?”
难得的一本正经,不动声色地加重语气。
其实大多时候,谭斯京的认真,都藏在细节里,再仔细一些,就能发现。
他从来都是一个体贴周到,温柔像潮汐的人。
苏祈安忽然眼眸灼热起来。
抬手去搂谭斯京,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他已然低头看她。
“三个月前,我很忙,打算忙完这些,就打算和你坦白所有事,毕竟那时候,未知的事情太多了,谁都没办法确定会发生什么,三言两语也说不清。”
“几个月就打算娶你,色令智昏的人一直是我。”
“结果你说你要离开我,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苏祈安。”
“被你玩了。”
谭斯京鲜少说这样长的话,他的眉眼淡然,第一眼看上去是从容的,冷淡的,但此刻他的眼睑微垂,是无尽的眷恋,爱慕。
那是深渊,是会让人看一眼就陷入的深情。
苏祈安早就掉进去了。
明明如此温情的时刻,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喉咙被粘住,像麦芽糖封了声道。
这样沉重的时刻,说很多其实都是矫情的,但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眼眶灼热再灼热。
她就这么望着谭斯京,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苏祈安,你暗恋我这么久,二十七岁才想娶你,会不会太晚?”
他又问这么一遍。
谭斯京伸手去搂苏祈安,眼眸再垂,苏祈安那点动容,情深,都落入眼底。
水汪汪的眼,微动的粉唇,昭然若揭的情。
“谭斯京,你疯了。”苏祈安终于开了口,低头,大滴的泪终于落下来。
谁能不动容啊,他说这样的话。
但是真的真的,好难回馈啊,生怕说些什么,就对不上了。
她懂,懂谭斯京真的介意那几个月空白的时光。
谭斯京去擦她眼泪,真的一丁点也不喜欢她哭。
潮湿温热的泪,沾到手上都觉得难受,搂她,她还得寸进尺地落泪。
小姑娘是真的爱哭,什么都说不得,不好的说不得,好的也说不得。
谭斯京拍她背,一下一下。
等空气只剩缓慢的喘息,苏祈安混沌大脑终于捋清。
“谭斯京,其实我没有打算离开你,只是我太难过了,我需要时间去调整好我自己的心态,那时候在街对面看到你,你瘦了,你没有好好生活,我那时候在想,如果我那时候没有离开你,我们是不是现在还在一起。”
“是我不太信任我们的关系。”
“我觉得没有什么的。”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我们分开过啊,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你,我们只是去变得更好的我们了,不是吗?”
小姑娘那样委婉地表达,其实那时候他们的状态一点也不合适。
“苏祈安,从和你说话的那天开始,我就没救了。”
“彻底上钩了。”
谭斯京无声叹息,无论多少次,都会感叹。
苏祈安抱住谭斯京的手腕,很轻地叫他名字。
“谭斯京,你是为了我吗?”
好多事情,其实不难猜到。
他们之间没那么简单,什么法商,乱糟糟的。
她晃晃他的手,眼泪早就被擦干了,此刻澄澈分明。
“别这么问,说为了你,不是把你自己束缚了?”
那瞬间,有什么轰鸣声在苏祈安的世界炸开。
要说为了一个人,做了什么。
像周雨喆。
要不是为了你,会这样吗?
苏祈安觉得太苦了,太束缚了,好多事做不成。
忍不住用手遮住脸,遮不住地窃喜。
谭斯京握住那手腕,再搂住苏祈安,把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
“苏祈安,想笑就笑,这样笨死了。”
苏祈安趴在谭斯京怀里,好小声地笑。
谭斯京没打算放过苏祈安,“真不去见我奶奶?”
像是无意提起这个话题,上回这事儿谭斯京压根儿没抛在脑后。
说明白点,苏祈安没打算去见,他谭斯京也会让小姑娘去。
小姑娘如今狡黠得厉害,要真按照她的想法下去,没个盼头。
可谭斯京挺喜欢小姑娘这样,鲜活灵动的,还哪有几分从前怯懦的模样。
苏祈安俏皮着,“见啊,为什么不见。”
她可太了解谭斯京了。
倘若再不让谭斯京做些什么,他会疯的。
说见就见,这事儿也顺利得很。
选了个周天的下午,苏祈安提前一步去了商场选了燕窝水果,投其所好又准备了好几袋花房必备营养液。
哪儿知等谭斯京来接她时,把东西放进
后备厢,打开,人早就给她准备好了,齐全得很。
什么投其所好,应有尽有。
苏祈安瞪着眼睛。
谭斯京眉眼清隽:“毕竟我可是被甩的人,怎么说都得准备好?”
苏祈安垂眼,红唇轻扯:“谭斯京,你可真记仇。”
小姑娘才不理他,打开车门,扯了抱枕坐在副驾上。
诚不欺人,谭斯京忽然想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活了二十多年,倒越活越回去,像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也使上这招去博取一小姑娘的偏爱来了。
老太太谭淑华一早就收到了消息,什么都没准备,倒是敞开得很,围了围裙在花房里捣鼓。
等人谭斯京带着苏祈安来了,保姆去顶楼喊着,老太太谭淑华洗了手,脱了围裙,扶了拐杖下来。
苏祈安捧着水杯,漂亮的眉眼沾染些许紧张,等谭淑华下来时,下意识望过去,那些拘束还未消散。
谭淑华穿着普通的休闲服,目光落在坐在沙发上的小姑娘。
温温柔柔,安安静静的,几分文雅娴淑尽显,倒有些出乎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
这么多年,人老珠黄,耳目不聋不瞎,几句闲言闲语也听了进去,没全信。
倒是她这个孙子,把人保护得挺好,那几个月不远不近的关系,不出格。
拐杖交给保姆,先对着谭斯京说两句:“人带回来了,水果也不知道洗?就这么招待人小姑娘?”
想到什么,谭斯京起身,目光落在苏祈安脸上:“您可得给我面子。”
谭淑华浅笑:“话给你说算了。”
谭斯京去洗水果了。
不紧不慢的速度,老保姆在谭家待了十几年,摸得清谭斯京的脾性,在一旁说着:“先生,要不还是我来吧,您一旁休息着去。”
水龙头的水哗哗地流着,冲过通红的苹果,谭斯京低笑一声,指骨洗过那果肉,“不是说了?要招待小姑娘的?”
这话什么意思,老保姆听懂了。
再回头一看,隔着没关全的透明玻璃,老太太谭淑华笑的清朗,几句“那混小子”隐隐传来,聊得倒是畅快。
说的也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话题。
老太太谭淑华是挺喜欢苏祈安这小姑娘的,文文静静的,配着谭斯京这秉性合适得很。
人谭斯京自己喜欢就行,也轮不上她管,要真能管得住,倒也不用几句话巴巴地要他回谭家。
这么一回想,时光感叹,谭淑华忽然想起了什么。
“四岁的时候,他自己要去参加奥数班,参加比赛拿了个第一,那时候就有想法了,谁能管得住他。”
四岁的时候就拿第一?她四岁的时候还在背唐诗三百首吧。
也难怪,谭斯京十四岁获得欧几里得数学竞赛第一。
“从小就没了妈,还能这样有主意,也算是另类,打小早熟,十五岁喜欢电影,那倒也是有想法,后来了解,才知道是他妈是学电影的才没继续下去。”
谭淑华眉目慈爱,藏着些许心疼:“我那好孙儿,早早让我忘了他小时候的事儿,我哪儿能忘,偶尔记起来一些,和他说起来,他只当听不见,其实心里都记着。”
“说着他难相处,脾气差,其实周到体贴的倒是他了。”
几句话,寥寥带过。
苏祈安不清楚谭斯京小时候那些事儿,也没资格评价,只是从谭淑华那几句话中恍惚能看到从前从前意气风发的谭斯京。
聊到苏祈安学法的事情,谭淑华来了兴头。
“谭斯京他姑姑,也学法的,挺有名气,叫谭茉,哪个律所的我倒是忘了,有机会,你俩聊聊,说不定那话头,比你和我还多。”
苏祈安温柔地笑,没说其实早就和她见过的事儿。
这一聊,聊到饭点,没留在这儿吃饭,临走之前,老太太拍了拍苏祈安的手,说常来陪陪她,送的那些东西她很喜欢。
年过半百后,心生向佛,爱捣鼓花草起来,说白了,就怕孤独。
苏祈安叮嘱她一定要照顾好身体,下次来陪她吃饭。
谭斯京去地库开车。
日暮降临,天色暗得很快,空气里凉飕飕的,苏祈安没让老太太陪着,独自在外头等着。
“好巧啊,怎么在这儿?”
“谭斯京带你来的?”
谭茉穿着一身皮衣,摘了头盔,甩头,漆黑如墨的长发落下,转身下车,黑色的紧身裤包裹着纤细长腿。
风格多变,每一回都叫人挪不开眼。
苏祈安不知道如何应话,谭茉也没要求她答。
“上回抱歉啊,一开始就想挫挫他的锐气,那次才那样和你说话。”谭茉道歉,站在苏祈安旁边,“你还真挺喜欢我那侄子。”
这么多年,谭斯京身边从来没出现过什么女人,头回带了个女大,还和那些玩得厉害的罗北和沾上什么。
圈子里乱七八糟的,谭茉想着试探一把,没想到人小姑娘骨子里清风玉立的,还护了短。
这事儿稀奇啊。
后来居然是谭斯京折了腰,为这一姑娘。
“我以为他干了坏事,包养女大,回头想想不对,江苻都告诉我了,现在是真的好意想引荐你。”谭茉那狭长眼尾一挑,抛出橄榄枝,“这事儿是我不对,诚心的,和你道歉。”
“怎么样,要不要来我这儿?资源好得很。”
谭茉不讨厌苏祈安,甚至还挺期待和她当同事。
误会说清楚,苏祈安站在风里,眉眼舒展,“不用啦。”
“我喜欢谭斯京,也很喜欢我现在的工作。”
远处有车驶过,停了车,谭斯京走过来。
“行。”谭茉也不强求,“你追他,还是他追你啊。”
“行了,别又欺负她了。”谭斯京揽过苏祈安,替她挡住风口,“现在都怕她跑了,你说谁追的谁?”
谭斯京从不遮挡对苏祈安的偏爱,那点散漫模样里,有着几分震慑。
“嗤。”谭茉淡然无味,“没劲儿。”
“走了。”她懒洋洋和谭斯京擦肩而过,几步距离后,她抬手示意,“要是你老婆改变主意了和我说。”
几句话,苏祈安耳垂热热的。
谭斯京问她说什么了。
苏祈安抿唇笑,“没说什么。”
冬季日暮,不过几分钟,整个厦城天色暗下,晚风吹过面颊。
车停在对面。
苏祈安抬眸看谭斯京,娇娇柔柔,“谭斯京,我脚疼。”
几句话,一如从前。
谭斯京回头,看她。
目光在空中触碰,苏祈安就那么清甜地笑着,小姑娘脊背挺立,直直地回视过去。
谭斯京在那样温柔的目光中,肆意笑了,“贪心鬼,又骗我了?”
他没动。
苏祈安一下扑进谭斯京怀里,好放肆地撒娇:“谭斯京,抱我。”
“背我。”
小姑娘又这样撒娇,吴侬软语,字字娇柔。
谭斯京摸她脑袋。
苏祈安环住谭斯京的腰,“要抱,要背。”
谭斯京环住苏祈安,继而在她面前蹲下。
“上来。”
第74章
苏祈安把去了谭家见老太太的事儿和徐清落说了,她笑着点头。
“好呀宝贝,闷声做大事。”徐清落笑得漂亮。
徐清落又说,“今年过年,应该不和宝贝你一起过了。”
“和阮晋伦?”苏祈安下意识地问。
“怎么可能?他配吗?”徐清落垂眸,满脸不满意。
漂亮的眉目拧着,忍不住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苏祈安轻轻笑,感叹阮晋伦这条路走的困难,倒也不问多。
徐清落自个就说了,“我爸妈临时改变主意,过年会回来,所以今年过年会和他们一起啦。”
“倒是阮晋伦,谁想见他啊。我听说了,几个月前,他拼了命找我,说什么在马路上看到个女的,追过去被车撞了,是不是蠢啊。”
这事儿苏祈安没听说过,不好评价。
但徐清落语气里的一丝愧疚和复杂,她听出来了。
听出了一丝叹息的语气。
徐清落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这类人通常最为细腻,也最好面子,感情上的事儿也许发现得慢了些,但一定多。
在徐清落看过来时,苏祈安抓住问题关键,问她:“是听说的吗?那你要不要亲自问问他?车祸的话,万一落下什么后遗症?”
她的声音清清软软,像春风撞过湖面,有几分抚慰人心的感觉。
总归多少有些担忧,毕竟车祸真不是小事。
徐清落听得沉静下来
,转而又说,“难怪我认识他的时候这么蠢,比原来更蠢,这不会就是后遗症吧?”
“那我得亲自亲自问候他一下。”
徐清落发了两条消息给阮晋伦,顺势问了句谭斯京送她的那套房子要被拿来改造成芭蕾舞室吗?
那间房子太大了,苏祈安觉得好浪费,她每天最多最多也就练一个小时,再多也不可能了呀。
那间房,总觉得和梦一样。
苏祈安捧着装着热开水的杯子,指尖一下一下碰杯,“就留一间房就好啦,其他的正常改成三室一厅。”
徐清落搂过苏祈安,靠在她身上,夸谭斯京:“谁家好人刚在一起就送房?”
她比了个‘六’,“谭斯京是这个。”
“叔叔阿姨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周雨喆扯着嗓子和苏祈安打电话,“不就是提醒你爸早点回来,这事儿还要你交代?”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苏祈安,你太麻烦了。”
电话挂断,没多久,然后,门铃响了。
三室一厅的小公寓,不大,可在打开门的那瞬间,周雨喆还是被谭斯京那副浑然天成的矜贵清冷模样愣住半秒。
清风霁月,即使足够淡然,那难掩的松弛感依旧藏着上位者的迫性。
谭斯京先一步喊过人,提了一些礼品过来。
周雨喆打着哈哈说太客气了,等人坐在沙发上,她拉过苏祈安小声嘀咕:“怎么回事?他买的什么东西?”
那些哪能称呼得上礼品?
那茶叶,茅台,还有什么几本苏父爱看又买不到的藏书,还有周雨喆喜欢的高定旗袍?
周雨喆是个识货的,光看外表就贵得不得了,还提什么礼品里头。
下足了功夫。
看是看出来了,送也是送到了人心坎上,能不能收买人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再一回头,苏父从房间里出来了,见过谭斯京,他叫人去走廊下棋。
下的围棋,苏祈安小时候学过,学不精,输了要罚抄课文。
走廊上放着一个小盒子,放着苏祈安曾经抄过的数十篇课文,可不是短的,大都是大长篇文言文,什么《逍遥游》、《长恨歌》、《滕王阁序》。
想起来都觉得心痛。
周雨喆瞥一眼,“他会下吗?这怎么比报纸新闻长得还好看?”
“你就图这个?苏祈安,别给人看低了!”
周雨喆忍不住数落起谭斯京,说有钱真不是好的。
苏祈安听着,晃了晃周雨喆的手,不急着跟她说了,等着瞧吧。
急忙忙到厨房切了提早让周雨喆买的水果,落地窗上贴着几个红色的福字,是周雨喆去年过年时今年亲手剪的,遮挡住苏父的侧脸。
苏父下棋时除了必要的话,其他时刻绝不允许人说话。
能猜出,此刻气氛一定是寂静无声。
苏祈安拉开走廊透明落地窗,把水果放在一旁桌子上,一点声也没出。
苏父见苏祈安过来了,抬眸看了眼,继而下棋。
苏祈安看着棋盘,白云子的棋子,不便宜,看着质感足好,谭斯京执黑棋。
白棋将所有的路都堵死,黑棋只要再下错一个子,即满盘皆输。
而谭斯京眉眼从容,141打后143挡下。
牵一发而动全身,居然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苏父看着旗袍,再看谭斯京。
很难想象,这样清冷的人居然会下棋,瞧不出一点破绽,如今他执的白棋,已是处处受限。
终于,他开口:“装的很痛苦吧?又不想输,也不想赢,这是你作为祈安的男朋友,还是棋客的为人处事?还是单纯的一个客人?”
谭斯京慢条斯理地下了棋,看向苏父,他先喊伯父,“这三种身份,都有。”
苏祈安从小下棋就很痛苦,被罚了那么多次,已经很多年她都没陪苏父下了,实在是下不会,早就忘光了,如今看棋盘也是一知半解。
苏父没应,语气平静严肃:“谭家和苏家的身份差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事情,外人眼中这是高嫁,可我苏家,并不是非要嫁你谭家,门当户对的,也不是没有。”
“她妈妈帮她相中了那么多相亲对象,也可以继续。”
这话的意味太多了,也太明显。
苏祈安眉眼轻拧,没说话。
谭斯京收了棋,端坐在椅上,字字清明,眉眼舒展。
他说自己从商,说苏父应当早有耳闻。
说他会处理好一切,说苏祈安跟他在一起不需要负担很多,她是她,谭太太也只能是她,她若不愿意,谭太太束缚不了她。
“我向来让她随心,这次来拜访,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拜访。”
谭斯京身上那股游刃有余的劲儿此刻并不多,如今的姿态只是一个诚恳的小辈,说这些话,没有半分不诚心。
苏父敛眸,丢了棋子。
白棋被丢在棋坛里,“啪”一声,脆响响的。
“出去吧。”
这话倒不是允许的意思,意思是再看,并没有因为这些话就对谭斯京完全放下心来。
周雨喆在外头关注着走廊外的状况,把苏父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倒是等人出来了,不好说什么,露出礼貌又热络的笑,“哈哈,聊完了啊,那个谭……什么是吧,快过来坐,多吃点水果哈哈,今早刚买的。”
拍拍沙发,再把苏祈安叫去和苏父聊天。
苏父只字不聊谭斯京,只问她最近工作如何,要说也最后只说了句,“明年结婚是不可能的事,再谈一年,看看他人怎么样。”
最后自顾自地下棋起来,没等苏祈安答话,这话完全就是命令了。
回过头,谭斯京压根儿不知道怎么就和周雨喆聊了起来。
客厅桌上放着周雨喆去外头旅游的照片,一张一张,谭斯京拿着,居然把她收拾得清清楚楚,说有个摄影团队,报他名字打两折。
周雨喆一听,这摄影团队可不是STG旗下的,没套其他关系,打个情分而已,居然聊起来了。
天知道周雨喆去了旅游,有多喜欢拍照。
苏祈安乍一想,这不是阮晋伦的摄影团队吗。
在阮晋伦不赚钱的买卖里,谭斯京赚翻了。
初次见面,谭斯京并没有把周雨喆和苏父完全收拢,他倒是不急。
周雨喆在厨房里择菜,苏祈安留了下来陪着她,“我让你相亲你不去,偏偏喜欢这个。”
“和这种人在一起,往后亲戚知道了,一有什么事,就往我们家跑,说帮忙,不帮也不是,帮了蹬鼻子上脸,一来二去,很麻烦的事情,背后嚼舌根,嫉妒心,见不得你好!”
周雨喆戳了戳苏祈安的脑门,“就你现在小年轻,情情爱爱的,是舒服了,其他的有没有考虑?”
“那么亮眼一张脸,但凡识点字的,谁认不出来那什么STG?”
苏祈安沉默下来,没说话,这事儿确实没考虑过。
但周雨喆又说:“你要真喜欢,真开心,你就再谈,亲戚方面我去说。”
周雨喆抓了把菜,丢进菜篮子里,“都说了你开心就行,免得老了以后你回想起来,在病床面前臭骂我,说后悔!现在我让你去,以后可别说后悔!怪我没提醒你!”
“他要是想跟你结婚,他家庭背景确实好,但我们家也别让他那么轻易就娶,往后想起来觉得容易,低看了你,往往最难得到的才是最珍惜的。”
好半
天,苏祈安一个字都没说。
反而周雨喆那模样觉得亏死了不行,最后问一句:“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苏祈安忍不住捂着嘴终于轻轻笑了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复周雨喆。
“他叫谭斯京。”
“谭然风雅的谭,斯是陋室的斯,挚仲氏任,自彼殷商,来嫁于周,曰嫔于京的京。”
周雨喆沉默了,恨铁不成钢地回头看苏祈安。
“苏祈安,你想夸他你就直说,别给我拐弯抹角!”
周雨喆一锅铲就往锅里铲。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说高尚品德而显珍贵。
挚仲氏任,自彼殷商,来嫁于周,曰嫔于京。强调了婚姻是天定的良缘。
还谭然风雅!!
怎么不说这桩婚事嫁给一个高尚品德的人,是天定的良缘!
在周雨喆即将要拿锅铲挥过来的那一瞬间,苏祈安拉开透明落地窗,迅速跑开了。
谭斯京依旧坐在沙发上,苏父坐在走廊外下棋,没和他再说半个字。
茶几下放着一本相册,苏祈安眉眼婉转,拿了打开给谭斯京瞧。
一页一页,全是周雨喆之前和她吵的那些照片。
前边大多是芭蕾舞照,后边是苏祈安拿着奖状或者是生活照。
但那张苏祈安在病床里的照片,依旧刺眼。
谭斯京眉眼拢起,指着那张照片,有些滞涩地问她:“从这时候开始,就不学芭蕾了吧?”
苏祈安轻轻点头“嗯”,“后来我妈妈管我管得好严,今年年初,有些受不了了。”
她轻轻笑,似乎想到什么,掌心按在柔软沙发上,沙发陷下去一角,那样柔声细语地和谭斯京说话。
“逃一样地去参加宴会。”
“你知道吗?谭斯京,我根本没有想过会再见你。”
照片不多,几下就看完了,苏祈安收了照片。
“谭斯京,那时候是我故意接近你的。”
有时候,从在乎的人嘴里说出一些话,能够给另一方人带来复杂情绪。
无非,这些话给谭斯京带来了昭然若揭的影响。
“我知道。”
谭斯京一直都知道,从前也和苏祈安说过。
“后来我妈妈还要送我出国,我从来都没有和你说过,那时候好不开心,总觉得见不到你了。”
“嗯,我以为你一直在耍我。”谭斯京唇边带着淡淡笑意。
明知道苏祈安一开始带着目的接近他,但他依旧让她接近。
眉梢也染了笑,那样清冷的面上在说着这话时,总叫人觉得是让苏祈安负责。
偏偏苏祈安问他:“那你后来在见到我,是不是很惊讶啊?”
“不会,苏祈安,我早就去看过你了。”
“三次,见过你三次。”
苏祈安瞪大了眼睛,手里的相册被她紧握。
抿着唇,说话都变得慢吞吞的,又放软了音,软绵绵。
“哪三次啊?”
真面对起这些,回想起来,是有些许愧疚的。
那样接近他,又那样不负责任地离开,成年人里,虽说都是你情我愿,快餐式,为了满足些欲望,有些东西压根儿不需要真心。
两情相愿的事情,可偏偏苏祈安不是。
什么都没解释,就那么走了。
尽管这样,谭斯京还真一本正经地想了会儿。
十分认真,“不记得了。”
“只记得最后一次和你对视上了。”
苏祈安却恍然想起,“那天,你让张鹤轩给我送了伞,还给我送了创可贴。”
“是吗?可能是凑巧碰见。”谭斯京轻描淡写,对上小姑娘那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眼神,“真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假不记得,大概是为了让苏祈安别那么在意吧,少些愧疚。
苏祈安的手从他的手臂再往下,落进他的掌心。
“又占便宜,小没良心的。”
苏祈安懂他,就那么挽着他的手臂,藏着的话就那么直勾勾地说出来,“谭斯京,你再这样,我会不想离开你的。”
“真的啊?”谭斯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笑得意味不明,“那就不要离开啊,苏祈安。”
如果你渴望得到某种东西,你得让它自由,如果它会到你身边,它就是属于你的,如果它不会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它。
所以,手链回来了。
你也是。【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