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夏尔对伊萨罗的情绪感到棘手,伊萨罗的精神力不稳,又是病患,需要大量精力安抚,于是捏了捏雄虫的脸,对上那双寂寥深邃的碧眸。


    夏尔被他看得不太自然,嗓音也压得很柔和,“你哪里就不中用了?再喝下去,翅膀都被酒打湿了。”


    小虫母的话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只有近在咫尺的伊萨罗能听清。


    但是坐在酒馆里的其他雄虫全都感受到了温柔的力量,妈妈所在的地方散发着光芒,温暖、和驯服的力量,他的身形在雄虫间分明那样柔弱,却有浸透骨髓的亲和,疲惫的军虫们劳累了24h,只想喝酒,但是看见了妈妈,喝酒的愿望就比不上看见妈妈的愿望了。


    夏尔专注于安抚伊萨罗的精神力,SS一旦失控发作起来,整个小酒馆的虫族都跟着遭殃。


    “蝴蝶,我在。”


    伊萨罗并没回答,冷峻又混杂着强烈醉意的柔情令他看上去不太好说话。他拿起酒杯,却没喝,只是转着杯子。


    夏尔忍不住又戳了戳他的肩膀,哄孩子一样:“喂,我家的小蝴蝶,说话呀。”


    他这一戳,伊萨罗就像是被启动的机器,滚烫的大手抓住夏尔的手掌,再把他的手摊开了,把脸往他掌心蹭了蹭,像只寻求庇护的蝶。


    原本清凉温度的脸颊变得和手心一样滚烫,夏尔看见他的睫毛如同翅膀般抖动着,心腾地软了软,轻声说:“你哪里不舒服吗?和我说说好吗?”


    门口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酒馆的破窗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隔壁酒桌的虫悄悄抬头,看见蝶族领主碧绿的复眼里,映着虫母陛下的身影,像盛着一整个春天的光。


    只是,他情绪可见地低落,就连其他雄虫也都看得出来。


    一只雄虫的筑巢期引发了其他虫族的筑巢期,源自本能的不安像藤蔓般疯长,逼得其他雄虫必须靠近虫母来寻求一点虚妄的安稳。


    尤其是伊萨罗这种SS级的罕见超高等雄虫,造成的恶劣影响是严重大规模的,他溢出的精神力像浓雾般笼罩了整个军区的雄虫,将他那份深埋的不安无限放大。


    夏尔必须先安抚伊萨罗,再安抚其他雄虫。他一只手抬起,指尖掠过伊萨罗垂落额前的几缕白发,动作轻柔地替他拢到耳后。


    这个亲昵得过分的举动让整个酒馆的呼吸都窒了一瞬。


    角落里那几个蝶族侍卫的触须瞬间绷得笔直,几乎要炸开,不是恐惧,是纯粹的震惊和激动。


    虫母陛下……在、在、在安抚他们的领主?!


    伊萨罗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长睫剧烈地颤动,碧绿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夏尔平静却专注的脸庞。


    “陛下……”雄虫坚毅俊美的侧脸隐没在光影里,“你是说,我是你的小蝴蝶吗……”


    “是啊,我的小蝴蝶。”夏尔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他的目光落在伊萨罗因烈酒刺激而微微颤抖的指尖和过于急促起伏的胸口上,眉头不易察觉地蹙起,手指顺着伊萨罗的手腕滑下,轻轻按在他冰冷的颈侧,那里的脉搏跳得又乱又快。


    “我刚才是去和西瑞尔做什么,你知道是不是?”夏尔的语气依旧平静,但仔细听,能分辨出一丝担忧,“你亲手把我推给西瑞尔,其实心里很不开心,对吗?你和我说啊,我可以为了你不去找他的。”


    伊萨罗的呼吸一滞,碧绿的复眼死死盯着夏尔,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难以分辨。


    有被戳破的狼狈,有被关心的酸涩,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想要抓住什么的渴望。


    他当然会觉得不安。


    否则他何必来喝酒?


    不过是想听小猫咪的一句在乎…可却,听见小虫母愿意为了他…一只拿不上台面的蝴蝶…不去和王夫受孕…吗?


    夏尔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很关心,也注意到了伊萨罗眸子里闪烁的错愕。


    他们同居的时候不就是这样?伊萨罗的情绪不太外放,有心事了,也不说话,闷着脾气要夏尔去问,虽然…那已经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了,可是在夏尔心里,一切好像刚冲洗出来的胶卷一样散发着回忆的陈香,他爱那段同居的日子,他还想有那样平静的时光。


    夏尔耐着性子哄他,“乖蝴蝶,我找了你一晚上,你不声不响地躲在这里喝闷酒,还给我脸子看,是不是生病了,心情不好?你听话,再喝一杯,就跟我回去。”


    “不要回去。”


    伊萨罗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蝶族特有的脆弱,又藏着点说不出的倔强。


    他盯着夏尔看了半晌,倾身往前,额头抵上夏尔的锁骨,像只终于找到栖息枝的蝶。


    “小猫,”他闷声说,“我醉了。”


    这三个字轻得像羽毛,却重重落在夏尔心上。


    夏尔下意识抬手环住伊萨罗的肩,隔壁的虫们悄悄送来目光,纷纷举起手中智脑拍照,夏尔只好把侧脸留给他们拍,而伊萨罗歇息在他颈窝里,额头抵着夏尔的下颌角,眼神似有若无飘向那些镜头,竟然没有一点闪躲之意,反而直视镜头,任由拍照。


    [照片.jpg]


    【主楼】楼主:


    【救命!今夜执勤溜号去酒馆真是赚翻了,蝶族领主深夜在军虫酒馆里买醉,我就在现场!虫母陛下追小娇妻到酒馆,疑似被心机雄虫情感诈骗,伊萨罗阁下的眼神好可怕,难道不是在宣战吗!虫母陛下哄雄虫也好带感怎么回事!】


    【巡逻队大哥:


    +1,我也看见了,狡诈的雄虫,当场演死我,简直星际名画,上传到星网恐怕会被妈妈梦雄打死吧?妈妈的王夫还是不够多啊,我看多我一个也不多吧?就是怕被高等种们打死呜呜…】


    【谁直播呢?楼上执勤还敢发帖?等着被你们队长罚扫厕所吧!娇娇妈妈我舔舔舔!】


    这帖子很快就军营里传开了,在充斥着新品武器、激光战舰、星际导弹之类的高精尖信息里,突然跳出来一条小虫母的桃色新闻,这也实在太振奋虫心了!一下子就不困了呢!


    伊萨罗喝醉了酒,脑子里的信息很杂乱,全身的力气都倾注在夏尔肩膀里,就像温柔的港湾让他沉浸。


    这些天他一直治疗,蝶族在星际轨道上新开辟的运输商路遭遇了陨石流星雨,亏损了大半,他这个领主不能及时到场增援,心里有愧疚,让他想要买醉,这是第一。


    第二是,所有虫族都感受到了日益紧张的战事,俄斯中将五分钟前下了战书,不归还阿斯蒙可以,反正帝国也不需要虫族当教官,但他们要虫族割地赔款、转让可用能源所有权,否则就开战。


    这绝不可能,虫族攒了几百年的资源都是给虫母用的,怎么可能叫人类弄走?


    打就打,夏尔不想战争再起,虫族却并不怕。


    虫族的胜率远比人类高出一大截,不打只是夏尔不让。


    还有新消息,冬蟲族得知阿斯蒙被捕,打算集体来劫狱。这事他没告诉夏尔,自己派鳞翅目群落的雄虫们去拦住了,拦不拦得住另说,总之,谁也别想给夏尔找不痛快。


    综上所述,伊萨罗买醉,也并不只是吃醋西瑞尔那一件事。


    以伊萨罗的病情来看,并不足以支撑他喝这么多酒,但他醉了,醉得很厉害,因为他无法抗拒酒精带给他的麻痹作用。


    似乎只有喝醉了,才会不那么痛。


    到现在为止,夏尔仍未与阿斯蒙解除婚约,所以,虫母名义上的“第一王夫”还是冬蟲族的阿斯蒙。


    与夏尔一同登记在婚姻的殿堂,与他…牵手走过万虫朝拜的鲜花之路的,是被虫母休弃的王夫,阿斯蒙。


    伊萨罗的身体猛地一颤,一阵剧烈的咳嗽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来,他猛地用手捂住嘴,身体痛苦地蜷缩下去。


    咳嗽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肩膀剧烈地耸动,连带着被夏尔握住的手腕都在颤抖。


    “咳……咳咳咳……”压抑不住的闷咳声在突然寂静下来的酒馆里显得格外刺耳。


    夏尔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握住他手腕的手,转而用力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肩膀,迅速试图帮他缓解那几乎窒息的咳喘。


    “伊萨罗,”夏尔的声音带上了清晰的紧绷,“你别吓我…”


    “领、领主!”角落里的蝶族侍卫再也忍不住,惊呼着就要冲过来。


    剧烈的咳嗽持续了十几秒才勉强平息。伊萨罗终于松开捂着嘴的手时,掌心赫然是一片刺目的蓝,血沫沾染在他苍白的手指和嘴角,触目惊心。


    伊萨罗拦住那些蝴蝶侍卫,眼半阖着,长睫上沾着咳出的生理性泪水,嘴角的血迹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够了,我没事,你们都去喝酒吧。”


    蝶族侍卫们僵在原地,触须担忧而剧烈颤抖,眼睁睁看着自家领主用染了血的手,重新抓住夏尔的衣袖,这才默不作声地退下。


    “小蝴蝶,”夏尔的声音低哑得厉害,指尖小心翼翼地擦过伊萨罗的嘴角,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件琉璃,“谁准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你会给小蓝树立一个坏榜样…”


    伊萨罗却像是没听见,只是偏过头,用脸颊蹭了蹭夏尔的颈窝,那里的温度让他贪恋,他还是想要继续躺在那里。


    “小猫,”他喃喃着,声音里带着酒后的混沌,“我从小就是个没父亲要的蝴蝶,我有许多的不好,你会不会…有一天也不要我了?”


    夏尔的心猛地一沉。他抬手按住伊萨罗的后颈,强迫他抬起头,目光撞进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碧绿复眼里,那里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还藏着一丝连伊萨罗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惧。


    “胡说什么。”夏尔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颈侧的皮肤,试图抚平那点颤抖,“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了?我要是不要你,也不会从西瑞尔那里跑出来找你了。”


    伊萨罗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自嘲,“可陛下还没和阿斯蒙解除婚姻关系……”


    “那是因为战局不稳,”夏尔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等这事了了,我会亲自去冬蟲族,当着所有虫的面,和阿斯蒙离婚。”


    伊萨罗听见这话就轻轻笑了。


    “和他离婚娶我吗?听起来,我像是拆散你们婚姻的第三者。”


    夏尔摸了摸鼻子,知道这事是自己对不起伊萨罗,指尖点了点伊萨罗的脑袋,声音放柔了些,“是啊,都怪你太有魅力,那到时候,你想不想……牵着我的手,走一次铺满鲜花的路?”


    伊萨罗的呼吸猛地一滞,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只是睫毛又开始剧烈地颤抖,“让我做王夫…吗?”


    “不是王夫。”夏尔摇了摇手指。


    伊萨罗的眸色暗了暗。


    “是第一王夫哦。”夏尔淡淡笑着,“这份赔罪的礼物喜不喜欢?在虫族结婚之后,我们再去帝国领一份结婚证,好不好?”


    隔壁酒桌的虫们早已看呆了,手里的酒都忘了喝。谁不知道虫母陛下向来冷硬,什么时候见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话?还说要为了蓝颜祸水离婚?!


    还是第一王夫!!


    撒娇的雄虫最好命!!


    这帖子要是发出去,怕是能把整个虫族网络都炸了!


    蝶族那几只侍卫已经感动到涕泪横流,在耀武扬威地干杯了!


    伊萨罗仰头笑着,嘴唇轻柔地摩挲着夏尔的下巴,气音低沉而性感,“那…就谢谢陛下恩赐了。”


    “那就别闹了,跟我回去吃药。”他低头在伊萨罗耳边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乖啊,小蝴蝶。”


    伊萨罗把头埋在他怀里,慢条斯理地“嗯”了一声,像只终于被顺毛的野兽,再没了刚才的别扭。


    伊萨罗起身,牵住夏尔的手,大步走出酒馆,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夏尔喊:“你身体——”


    “没关系,”伊萨罗说,“拉着老婆的力气还是有的。”


    夏尔:这健步如飞的蝴蝶哪像是刚吐完血的样子啊……真的不是被骗婚了吗?


    伊萨罗的唇角不动声色地勾了勾,谁让他的小猫这么好骗呢?稍微吐一吐血,就骗出了小猫咪的真心话,实在是过于划算了。


    月光正好,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酒馆里,那些偷偷围观的虫们终于炸开了锅,光脑的按键声此起彼伏。


    【主楼】楼主:


    ……刚编辑到一半,虫母走了。父的,当场求婚,这谁顶得住啊?我想魂穿蝶族领主!


    【炊事班小弟:


    突然觉得之前说领主“演”有点过分了。那血是真的,心疼。所以……虫母其实早就心有所属了吧?阿斯蒙那边怎么办?】


    【匿名蝴蝶:


    我就知道!领主和陛下才是真的!阿斯蒙那个炮灰赶紧爬!】


    帖子下面瞬间安静了几秒,随后炸开了新的讨论。但这些纷扰,都与此刻飞行在月光下的两人无关了。


    夏尔趴在伊萨罗的后背上飞在半空中,就听说监房那边出事了,阿斯蒙不配合,试图逃跑后被电晕,戴上了止咬器,被绑在了脚手架上,就连虫翅也被钉在钢架表面。


    他只有一个要求,要求见虫母,然而十分钟前,神官赶到,以“虫母不见被丢弃的王夫”为由拒绝了,还发短讯给夏尔,叫他安心去约会。


    夏尔回了句:【谢谢老师。】


    神官:【嗯。】


    严肃正经,但是一想到光脑那边的小虫母是笑着打下这句话的,脸就被可爱红了。


    因此,此刻留在禁闭室里与阿斯蒙交涉的是神官。


    阿斯蒙被束缚在脚手架上,虫翅被残忍地钉穿在金属表面,沉重的止咬器禁锢着他的下颌,只露出一双屈辱的眼睛。


    他死死盯着阴影中沉默的神官。


    虫母的老师,极少有雄虫知道他的名字,柯莱奥维。


    柯莱奥维像一尊沉默的石像,他的打扮仍然是老样子,脸上挂着黑漆漆的覆面,平静无波地回视着阿斯蒙。


    他手中还握着一本幼年期虫母养护手册,阿斯蒙不知道那是给谁准备的。


    神官也没有义务给他解释夏尔的体型变化情况,按照生理周期来看,夏尔即将进入结茧期。


    结茧期和蜕皮期不一样,蜕皮期以蜕变发育为主,结茧期以精神链接能力增长为主,并不痛苦,只是容易出现副作用,可能会变成五六岁的小虫母,心智可能也会发生转变。


    小虫母嘛,会有小孩子的脾气,当然需要特殊照顾。


    “柯莱奥维,”阿斯蒙的声音透过止咬器传出,“做个交易吗?”


    神官缓缓抬起眼皮,听不出任何情绪:“阶下之囚,没有资格谈交易。”


    阿斯蒙的复眼闪过一丝狠戾的光芒,他强忍着虫翅撕裂的剧痛,一字一顿:“放我走,我相信以你的手段,做得到。”


    “你说……什么?“柯莱奥维瘦长的手指在书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我没听错的话,你是在请求我违抗妈妈的意思吗?”


    阿斯蒙:“不是请求,而是贿赂。”


    神官沉默了数息,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我凭什么帮你?”


    阿斯蒙发出一声冷笑,带着浓重的血腥气,“神官大人,远古巨蛛一族早就死了,只有你还活着,你也是堪比虫母一样稀罕的雄虫,不想拥有虫母的受孕权力,绵延种族的子嗣吗?”


    神官不为所动,“我不需要。”


    阿斯蒙喘息着,复眼死死锁定柯莱奥维,抛出最后的诱饵:“放了我吧,冬蟲族会成为你的后盾,我能帮你得到虫母的喜爱,不是对老师的敬重,是真正的、独一无二的宠爱,就像伊萨罗那样,甚至超越他。你渴望的,不就是这个吗?摆脱这漫长孤寂的生活,感受到妈妈的爱?”


    柯莱奥维沉默了。


    阿斯蒙先是一愣,因为站在他面前的神官柯莱奥维,身体发生了恐怖的变化!


    他的身躯猛地挺直,仿佛挣脱了无形的枷锁,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嘶嘶……


    如同无数细足摩擦的嘶鸣声从他喉咙深处溢出。他手中的书“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取而代之的,是数条闪烁着幽暗甲壳和刚毛的、巨大狰狞的蜘蛛步足虚影,从他宽大的神官袍袖中无声无息地探出,尖端锋锐如矛,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磅礴的威压,让阿斯蒙都为之冻结!


    柯莱奥维——或者说,此刻显露出部分可怖本相的神官远古巨蛛——那密密麻麻的金黄色复眼冰冷地注视着因恐惧而僵硬的阿斯蒙,嘶鸣般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的质感。


    他微微歪了歪头,那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僵硬感,巨大的蜘蛛步足虚影在阿斯蒙的脖颈要害处危险地游移。


    “在真正的时间面前,生命不过是尘埃里短暂的喧嚣,子嗣亦然。”


    柯莱奥维那布满猩红复眼的“脸”转向剧烈震动的门口,又缓缓转回阿斯蒙那写满惊骇的脸,嘶鸣声带着一丝残酷的兴味:


    “小虫子,我不需要那种施舍。老实在禁闭室里待着,我和陛下生不生虫卵和你无关。”


    …


    伊萨罗虽然是装病,但他喝醉了之后也意识模糊,柔软的蝶翅伸展出最大的褶缘,以至于他华丽的蝶翅完全充满了医疗舱,医生让他们转移到了……出院处。


    对,出院处。


    夏尔非常不理解伊萨罗都吐血了怎么还能出院,“医生,真的不是你误诊了吗?他刚才还吐血了,看上去精神力阈值忽高忽低很不稳定,我觉得他不能出院。”


    医生顾忌着蝶族领主的眼色,委婉斟酌道:“其实领主阁下的精神力已经修复了,他毕竟是SS级雄虫,这点自愈能力还是有的,准确的说,他昨天晚上就可以出院了。”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伊萨罗在骗他的吻!


    夏尔默默地瞪了一眼伊萨罗,脸色瞬间变得很复杂。


    伊萨罗也不知道是装醉还是真醉,迷离的目光朦胧地看他一眼,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极致的蛊惑……夏尔闭了闭眼,真是被色.诱到了。


    “哦,还有一件事。”医生说,“领主阁下发情期了,您知道吗?”


    “……”夏尔疑惑,“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伊萨罗阁下每次都压制发情期,所以效果不明显。”


    确实,夏尔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发情期。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光镜,指尖在病历板上划了两下,调出一串波动平缓的精神力图谱:“您看,他的精神核心稳定得很,刚才咳的血更多是情绪激动加上酒精刺激,算不上器质性损伤。倒是这发情期不好办了…”


    夏尔想起刚才在酒馆里那撕心裂肺的咳嗽,想起那抹刺目的蓝,再对比此刻医疗舱里这只眼神清亮、明显没那么虚弱的蝴蝶——


    好啊,不仅装病,还敢瞒着发情期?


    话音未落,医疗舱里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


    伊萨罗不知何时蜷缩在了一起,蝶翅边缘的磷粉正随着呼吸轻轻震颤,泛出一层湿漉漉的光泽,像是被晨露打湿的花瓣,看上去无比舒适。


    他听见了医生的话,耳廓微微泛红,却没躲开夏尔投来的目光,反而得寸进尺地朝他伸出手,指尖蜷了蜷,“老婆…过来陪陪我。”


    夏尔咬了咬牙,却还是握住了那只微凉的手。指尖触到伊萨罗蝶翼处细腻的绒毛时,心头的火气莫名就降了大半。


    ……好好摸,好柔软,可爱死了。


    “你的发情期压制了多久?”夏尔的声音有点沉,目光扫过医疗舱屏幕上标注的发情周期记录,眉头又皱了起来。


    最早的一次,甚至能追溯到半年前,这说明,伊萨罗一直在压抑发情期,没有一次找自己解决过。


    医生在一旁解释:“雄虫强行压制发情期对身体损伤很大,尤其是SS级,精神力反噬的风险极高。领主阁下大概是怕影响您处理军务,每次都自己扛过去了。”


    夏尔看向伊萨罗,对方正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露出一点泛红的耳尖。那副温顺又心虚的样子,让他那句到了嘴边的斥责怎么也说不出口。


    “确定今晚能出院吗?”夏尔问医生。


    “可以,但必须有人贴身照看。”医生叮嘱道,“情绪不能再激动,也不能再碰酒精,最好……”他顿了顿,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最好能进行精神力安抚,对缓解发情期症状有帮助。”


    伊萨罗的手指猛地收紧了些,揉了揉眉心,“我不需要陛下为我做这种事——”


    “闭嘴。”夏尔将医疗舱的舱门打开,“先走再说。”


    伊萨罗微微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看什么?”夏尔的耳根有点发烫,故意板起脸,“觉得骗了我很得意?”


    伊萨罗摇摇头,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环住他的脖子,把脸凑近了些,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刚才是骗你,现在,我才是真的醉了。”


    醉得想在他怀里歇一歇,醉得想把所有麻烦都暂时抛开,醉得……只想让他多看看自己。


    夏尔的脚步顿了顿,低头对上他的目光,心里那点仅剩的火气彻底烟消云散。他叹了口气,用指腹轻轻刮了下伊萨罗的脸颊:“发情期还敢喝酒,还敢装病,回头再跟你算账。”


    语气里的纵容藏都藏不住。


    伊萨罗笑了,蝶翅在医疗舱外轻轻扇动了一下,带起一阵细碎的磷光,像撒了把星星。他把脸埋进夏尔的颈窝,闷闷地说:“那你要……好好‘算账’。”


    温热的呼吸拂在颈侧,带着点蝶族特有的、清冽的花香,混着淡淡的酒气,奇异地撩拨着神经。夏尔的耳尖更烫了,牵着他快步走出医疗区,脚步都有些乱。


    身后,医生看着两人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随手在病历本上写下:“已通知家属,建议深度精神力结合,辅助渡过发情期。”


    而伊萨罗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装病也好,发情期也罢,只要能让夏尔眼里只有他,这点“小手段”,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的小猫,果然还是最疼他的。


    他炫耀炫耀还不行了?


    第132章


    夏尔牵着伊萨罗走出医疗中心,夜晚的冷风一吹,伊萨罗似乎清醒了些,但身体却更明显地依偎过来。


    雄虫蝶翅边缘的磷粉在月光下泛着湿漉漉的、诱人的微光,他身体深处透出不同于之前的另一种热度……焦灼、黏腻,完全是发情期的热度,被酒精和情绪波动催化得更猛烈了。


    夏尔有点经受不住。


    虫母的躯体被雄虫一勾引,连走路都在滴水……


    “小猫。”


    伊萨罗靠近了些,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暖他,他回头望着脚下的路,水滩一点点闪烁珠光,散发着明显的蜜味,蚂蚁迅速聚集到附近吸吮蜜水。


    “你随身携带了水瓶吗,”雄蝶趴下虫母耳畔,吻着小虫母柔软的耳垂,呼吸之间已经充满了发情期的焦虑,夏尔忍受不了耳垂被含在唇齿间厮磨的热,腻得心慌,偏偏又听见伊萨罗说:“不是水瓶,那是从什么地方,流出了这么多水?”


    夏尔被他按在就近的长椅旁,四处张望发现巡逻的蛾族守卫,压低声音急切道:“你非得在这地方把话说明白吗?”


    “怪我。”


    伊萨罗自责,眼色沉郁又隐忍不发,“勾引了妈妈,让妈妈撒了这么多水在路上。”


    夏尔被蹭得耳根发烫,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了一瞬,“……你有脸说?”


    伊萨罗一边抱歉地吻着小虫母,一边将昳丽庞大的蝶翅微微收拢,形成一个半包围的温暖空间,将小虫母裹在其中,翅膀内侧细腻柔软的绒毛若有似无地蹭着他的手臂和腰侧。


    绒毛的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微凉,难以言喻地顺滑,像最上等的丝绒拂过皮肤,偏偏又带着蝶族发情期清冽又撩人的信息素气息,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搅得夏尔心绪不宁。


    雄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带着点沙哑的磁性,呼吸有意无意地拂过夏尔的耳廓:“妈妈刚承诺我做第一王夫,又在大街上同意与我亲近,是不是太娇纵了我?”


    夏尔强作镇定,试图忽略耳垂上传来的痒意:“我不和醉鬼计较。不是说今晚回你的营房,到底还去不去了?”


    “去。只是夜黑露水重,路有点滑,”伊萨罗的声音听起来无辜又理直气壮,借着酒劲和发情期的掩护,将“得寸进尺”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蝶翅内侧的绒毛更是变本加厉地、轻柔地摩挲着夏尔的手腕内侧,“老婆扶着我点,我怕摔着。”


    他一边说,一边将身体大半重量都“虚弱”地倚在夏尔身上,眼眸在月光下氤氲着一层水汽,专注地看着夏尔微红的侧脸。


    夏尔:“……”


    又演?


    “……就你花样多。”夏尔无奈地低声抱怨了一句,手指却不自觉地在那劲瘦的腰侧轻轻捏了一下,算是小小的报复。


    这个动作却引来伊萨罗一声低低的、满足的喟叹,像是被顺毛顺到了最舒服的地方,整个蝶翅都愉悦地轻轻震颤了一下,洒落点点晶莹的磷光。


    “妈妈,好舒服。”


    蝶蛊惑一般在青年耳畔叹息,“可以让我……再舒服一点吗?”


    话语间暗示意味明显,夏尔的手还放在伊萨罗腰上,而伊萨罗的蝶翅内侧绒毛则持续不断地、温柔地拂弄着夏尔裸露在外的皮肤,传递着无声的亲昵和依恋。


    夏尔不回答,两人就这样依偎着,沿着寂静的军营通道慢慢前行。


    回到蝶族营地,一片静悄悄,事实上所有蝶族都在吃瓜,屏幕的微光从各个营房的缝隙里透出来,触须支棱在门外,连翅膀都忘了收敛,只顾着把耳朵丢出去听声音。


    蝶族的次领主们夜难安寝,聚集在外感受着虫母的安抚,哪怕只能闻到他的气息,也足够安抚虫心。


    “伊萨罗阁下要爽死了吧?”斯涅克——一只斐豹斑蝶挑着眉毛,“这可是妈妈的独家宠爱,如今也降临在我们蝶族军营里,以后蚁族再敢在我面前显摆妈妈的恩德,我就活撕了他们。”


    另一只多因白闪蝶次领主——银叶拍拍他肩膀,“你不是曾经视夏尔上将为敌人吗?现在是爱上了?”


    “守护小妈妈是我们的责任。”斯涅克揉揉眉心,“只是筑巢期太折磨虫了,想要贪图一点王的安抚而已,没说不恨。”


    银叶懒得戳穿他的嘴硬,明明一闻到妈妈的甜味腿都快软了,在那装得有意思吗?


    银叶要笑不笑地提醒他:“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如果有一天你要给妈妈当狗,我会很伤心。”


    “呵呵。”斯涅克简单回复两个字,“我不会给妈妈当狗,像我们领主阁下那样醉醺醺地搂着妈妈回来的事我做不到,太丢脸,就算是妈妈也不能让我失态。”


    银叶:“很好,踩一捧一的精髓被你拿捏了。”


    斯涅克:“我对领主阁下很敬重,别挑衅。”


    雄虫们闲话两句,各自去站岗。


    虫族为战斗而生,就算不向帝国主动出击,也要防守好虫族边界。


    银叶检察上空警报,可以彻夜不眠。


    斯涅克化成蝶形,完全贲张的虫态有粗鲁、狰狞的意味,生殖化意味严重的尾钩与巨型尾条缠绕在哨岗的观察室外,寂静无声地观测着随时可能到来的人类战舰,蝶翼像巨伞,与暗黄斑点的虫型相比过于优雅了。


    事实上,斯涅克认为自己的虫型才最符合虫族本身,伊萨罗阁下无论虫型还是人形都过于优美,不够霸气。


    虫族与虫母交/配时,也正是巨大的虫态才产生美感,人类的身体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小虫母原身是人类,才委屈阁下要天天维持着精美的外表讨好妈妈?


    斯涅克复眼霜白,击碎了空中一架小型勘测机,百无聊赖地望着小虫母远去的方向。


    “妈妈…”绝非发自内心的一声妈妈,淹没在雄虫含糊不清的呢喃里,“对阁下好一点,最好生一支高等种军队出来,求您……要不然,我就只能给您当狗了。”


    …


    伊萨罗的住所比夏尔想象中简洁,只有一张铺着绒毯的大床,墙上挂着鳞翅目战地哨岗分布图,角落里堆着几箱未拆封的能量补充剂。


    典型的军区宿舍风格,却在床头柜上摆着个眼熟的小陶罐,里面插着几支风干的薄荷花。


    是夏尔随口说好看的花,伊萨罗把花摘了回来。


    “好了。”伊萨罗蝶翅在门框处微微收拢,精准地挡住了暗处那些探头探脑的视线,蝶族们闻言纷纷偷笑着散去。


    门关上的瞬间,伊萨罗身上属于SS级雄虫的压迫感和发情期的灼热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充满了整个空间。


    他反手将夏尔按在门板上,动作强势却又不失温柔,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夏尔的额头,呼吸灼热交织,碧绿的复眼里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和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夏尔的手腕被攥住,后背抵上微凉的墙壁。


    “小猫,”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大提琴的弦音,带着酒后的微醺和发情期特有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羽毛搔刮在夏尔的心尖,“我的老婆。”


    他的指尖轻轻描摹着夏尔的脸颊轮廓,一路下滑,最终停留在夏尔微微起伏的胸口。


    那眼神,像是要将夏尔拆吃入腹,又带着无尽的珍视。


    夏尔被他看得心跳加速,热度攀升,却丝毫没有退缩。


    他迎上那双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纵容和挑衅的笑意。


    “谁的老婆?”夏尔微微仰起头,主动缩短了鼻尖的距离,气息交融,声音也染上了一丝慵懒的沙哑,“刚才骗我的事怎么说?忘了?当无事发生?”


    “牙尖嘴利的猫,真是可爱死了。”雄蝶的气息瞬间笼罩下来,清冽的花香里混着浓烈的发情期信息素,烫得人腿软。


    伊萨罗的吻不再像酒馆里克制,舌尖撬开小虫母唇齿,将那些压抑的渴望悉数倾泻。


    “……”夏尔被吻得喘不过气,指尖抵在他胸口推拒,却被抓着按在头顶。


    蝶翅“唰”地展开,将整面墙都遮得严严实实,磷粉簌簌落在肩头,像场灼热的雨。


    夏尔手腕挣扎开来,却没有把伊萨罗推开。


    他的手自然落下,由轻到重,抓住伊萨罗的头发,主动递上唇舌。


    亲吻令思想沉溺,此刻什么也不愿意去想。


    只想亲个天昏地暗。


    伊萨罗离开他的唇,纤长银丝拉出一道弧度,他舔着唇,碧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指尖划过小虫母潮湿的唇角。


    望着夏尔生性淡漠的眼眸,心中的情热邪火却烧得更旺。


    因为他的眼睛里,因为自己,有了一点温柔。


    灵魂里、骨子里生长出的温柔。遗憾的是,不是由爱滋养出的温柔。


    虫族没有这个荣幸,没能从小宠爱夏尔,没能把虫母捧在手心里疼爱,甚至把成年后的他当做敌人。


    一切的阴差阳错,造成今日全虫族的集体赎罪。


    这一点温柔,就弥足珍贵。


    伊萨罗珍惜此刻。


    “宝宝猫,医生说我需要一些精神力安抚,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给我一点点安抚吗?”


    夏尔用迷惑的眼神看着他。


    伊萨罗揉了揉他的眼尾,柔声道:“我不需要很多…只要很小一部分安抚就足够度过发情期了……”


    夏尔缓缓抬起眼眸,黑眼珠湿润,透着淡淡的亮。


    “宝宝猫?——唔。”伊萨罗话没说完就被夏尔的嘴唇堵住。


    柔软的嘴唇带着外面进来的凉意,覆盖在雄虫因情热而焦灼的唇面。


    夏尔抓住伊萨罗的头发,身体压过去,这次的吻温柔了些,带着耐心的厮磨。


    伊萨罗心脏跳个不停,手掌大胆顺着腰线往下,指尖隔着夏尔薄薄的衣料,触到那片滚烫的濡湿时,呼吸猛地粗重起来。


    夏尔的身体瞬间绷紧,想蜷起腿,却被雄虫牢牢按住膝盖。


    “伊萨罗……”


    夏尔全部的力气都用来说这一句话,他抬起没被蝶翅绒毛包裹的那只手,指尖轻轻拂过伊萨罗微烫的耳廓,语气强势,“既然是我的第一王夫,你的发情期,自然归我管。”


    “你所有需求,我都满足。说出来,你的王,全部答应你。”


    伊萨罗脑袋嗡的一声,所有最原始、最炽热的渴望都被挑动起来。


    他的精神力在虫母的信息素刺激下乱成一团,不受控制地向那道强大的精神核心贴去。


    精神核心传来渴望的细微波动,SS级雄虫强行压制发情期半年多的痛苦反噬绝非轻描淡写就能舒缓。


    伊萨罗长睫低垂,掩去了眸中翻涌的暗色,只留下温顺的假象。


    “老婆……”他低唤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烈的渴求,“要更多,只是精神力的安抚……不够。”


    伊萨罗拥着夏尔来到窗边,夏尔眼前一晃,紧跟着扶住玻璃才能站稳,被扳着下巴回眸,被迫接受身后蝶族的强势霸道的吻。


    “小猫,你真好……”雄蝶舒缓地喟叹一声,“这些天在医院里躺着,我还在帝国买了几处岛屿房产,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是阳光明媚的地方,但是雨天也不少,小蓝可以在草地上打滚,我们可以看着海。”


    “是猫窝,在哪里都行。”夏尔轻声,破碎的音调,却弥漫着浓郁的温柔。


    他身体向后一靠,落在雄虫宽厚的胸膛里,闭着眼睛:“…只要不做流浪猫,哪里都是避风港。”


    伊萨罗很高兴他没斥责自己的擅自作主。


    夏尔被他按在冰凉的玻璃窗上,额头抵着泛着寒气的玻璃,看着外面蝶族营房渐次熄灭的微光。


    那些看热闹的蝶族大概终于撑不住睡了……


    后腰突然被雄虫的手掌托住,整个人瞬间悬空,又被稳稳抱进怀里。


    “看什么?”伊萨罗把他放在铺着绒毯的大床上,自己跟着压上来,蝶翅半张着挡住顶灯的光,只留月光勾勒他下颌的线条,“看他们有没有在偷听?还是看……”


    他没说完的话被夏尔拽着衣领按下去的吻堵在喉咙里。小虫母的吻带着点报复性的凶,却在碰到雄蝶颤抖的睫毛时软了下来。


    夏尔没应声,只是抬手勾住他的后颈,把蝶按得更近了些。


    …


    蝶翅偶尔扇动,发出轻响。


    伊萨罗的吻越来越急,带着半年来压抑的渴望,却在碰到夏尔微微蹙起的眉时,突然放缓了动作。


    他撑起上半身,看着小虫母泛红的眼角,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里:“我弄疼你了?”


    夏尔摇摇头,反手抓住他不安分的手腕按在下面,眼神里带着点被惹恼的凶。


    雄蝶慵懒笑着,狂风骤雨般的吻着他。


    蝶翅彻底展开,几乎覆盖了半张床,磷粉在月光里浮动,像一场温柔的雪崩。伊萨罗的呼吸越来越沉,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过去,触到夏尔那片温暖的精神核心时,发出满足的喟叹。


    “老婆……”他低唤着,声音里全是失而复得的珍重。


    夏尔闭着眼没理他,只在他精神力快要失控时捏一把他的腰。


    雄蝶立刻乖顺下来,像被顺毛的大型宠物,只是呼吸越来越重,他把小虫母紧紧抱在怀里,蝶翅收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连月光都透不进来,只留下彼此温热的呼吸和心跳。


    床头柜上的薄荷花在夜风里轻轻摇晃,风干的花瓣带着清苦的香,混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的蜜味。


    …


    帝国,战前指挥部。


    深夜,俄斯沃克中将宣布建立虫母检测基站。


    “虫族的核心力量提供者就是虫母,找出虫母,杀死虫母,必须立刻完成。”


    指挥台的战略导图定格在虫族军区的防御布防图上,红蓝色的光标密密麻麻,意味着虫族的边防设施牢不可破,无法强攻。


    作战参谋阿莫森上校推门而入,军靴在地面磕出一声脆响,“中将,前线来报,虫族前线士兵陷入筑巢期症状,这时候停火就是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我们应该立刻进攻。”


    俄斯的指节在指挥台上轻轻叩了叩,深灰色的军瞳扫过满室激昂的面孔。


    他军服领口的勋章,是前年星域会战留下的荣誉,也是那一场战争,让虫族对他充满敌意,他要杀死虫族,报仇雪恨。


    “阿莫森,你曾经是夏尔上将的副官,你有充分的对付虫族的经验。你来告诉我,你觉得现在冲进去,我们的士兵能握紧激光枪,还是能扛住虫母那该死的安抚力场?”


    阿莫森的喉结滚了滚,没再说话。


    俄斯伸手,在图上按出一组实时数据:“虫族士兵的精神稳定值正在以每三分钟下降1%的速度滑坡,其中靠近最中心地带的核心营,已有三成士兵出现了无意识筑巢行为,这说明什么?”


    阿莫森干巴巴地说:“这说明,他们的虫母此刻就在营地里。”


    俄斯颔首,“就是这样。”他按下通讯器,声音透过电流传遍指挥部:“通知前线,所有单位原地戒备,允许使用镇静喷雾压制虫族的筑巢本能,但禁止主动开火。另外,想尽一切办法,诱导虫母出现。”


    所有长官立刻看向他,目光震惊,甚至凝重。


    虫母是虫族最可怕的领导者,据说虫母的一个意念就能让雄虫甘愿送死,曾有一支舰队试图斩首虫母,却在接近虫母巢穴时,目睹被寄生的士兵挣脱束缚,变成了虫族,他们近乎疯狂的服从虫母,仿佛虫母的意志早已化作他们血液里的指令,连死亡都成了必须执行的任务。


    那是虫族真正的心脏,也是最不该被唤醒的噩梦。


    “虫母吗?”情报官失声,“中将,据说虫母的身躯里藏着数以亿计的神经节点,足够覆盖整个星域的精神网络,我们恐怕无法越过虫族,去杀死他们的虫母……”


    “不是没有过先例,”俄斯打断他,伸手关掉了战略导图,“曾经有一只虫母就被我们抓住了,这次也一定能。”


    这话像颗炸弹,炸得指挥部瞬间沸腾。


    阿莫森几乎要扑上来:“虫族那群异类根本没有理智,他们当时挖穿了海底隧道,就是无法忍受虫母离开虫族!他们还囚禁了夏尔上将,到现在都不知道上将的消息!”


    俄斯最不喜欢听见有关于失踪的夏尔阿洛涅上将的任何夸赞,他扯了扯军服领口,露出颈侧一道浅疤,“看见这里了吗?十年前我被虫族的尾刺划伤的。现在虫族集体陷入筑巢期,这种时候诱导他们的虫母现身,等于直接掐断虫族的命根。”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宇宙里,那里,虫族的星域像一片蛰伏的黑海,安静得让人头皮发麻。


    “投放逆信息素弹,剂量控制在能刺激虫族的程度,让那些处于筑巢期的雄虫发疯,自相残杀,这正是我们要的混乱。”


    “而且,”俄斯的声音低了些,不失恶意地说:“我倒想亲眼见见,能让整个军区虫族集体失控的虫母,到底长什么样,是不是一团恶心的肉,或是某种腹部肥大的怀孕虫子。”


    阿莫森看着俄斯毫无波澜的眼睛,后颈发凉。


    这位中将对虫族的恨意,早已超出了正常范畴,那更像是一种迫切渴望成功的毁灭欲。


    …


    蝶族营房里,斯涅克的触须猛地绷紧了。


    奇怪的气味?


    他支棱的复眼瞪得溜圆,看着检测屏幕里突然跳出来的“领地精神力波动异常”提示,尾巴尖控制不住地颤了颤。


    “……人类真是擅长夜里偷袭。”他低骂一声,却又忍不住把另一只触须也凑了过去,“就不能等天亮再说?”


    银叶的声音从隔壁飘过来,带着点幸灾乐祸:“怎么?斯涅克,要不要我给你递点耳塞?”


    “用不着!”斯涅克咬牙,却悄悄把自己的虫型尾钩收了收,免得不小心弄出动静打扰到阁下,“是人类的偷袭!”


    军营外,满地都是小虫母洒下的水,带着蜜香,雄虫们完全控制不住自己,都没有睡觉,因此全部中招。


    “是逆信息素。”斯涅克在军用电台里艰难地说,“他们想让我们发疯,应该告知阁下。”


    “我想阁下已经知道了。”银叶也眼眸通红,强撑着理智,看着那扇窗说,“帝国大概想引虫母出去,我们的王…他在行动了。”


    宿舍里,夏尔已经洗过澡了,伊萨罗的发情期来势汹汹,刚刚解决第一轮,就发生了夜袭。


    俄斯沃克不遵守战争规则,唯一的办法是在不伤害其他人类的情况下,活捉了他。


    夏尔不愿开战,只是为了保护人类。俄斯不应该小瞧虫族的战斗力,否则一定会为他的野心付出代价。


    夏尔走到窗边,指尖按在冰凉的玻璃上。


    精神力如潮水般漫出,悄无声息地扫过整个军区。


    他感觉到陷入筑巢期的雄虫精神力在狂飙,是药物作用。


    “伊萨罗,”夏尔回头,眼底闪过一丝冷光,“通知所有种族,关闭营地的信息素屏蔽场。”


    伊萨罗搂着夏尔的腰,挑眉:“让他们闻到你的味道?”


    “不止。”夏尔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让他们知道,只要我在这里,这里就会很安全,没有任何武器能伤害他们。”


    “我会保护你们,我是你们的,王。”


    下一秒,整个虫族军区仿佛被按下了某个开关,原本躁动的雄虫们突然安静下来,那道温柔却强大的精神力像层暖膜,轻轻覆盖在每个虫族的意识上。


    “妈妈……”不知哪个营房里传来一声喟叹,紧接着,更多细碎的呼唤声此起彼伏,像春潮漫过冻土。


    而帝国指挥部里,俄斯看着突然恢复平稳的虫族精神力曲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逆信息素失效了?”


    阿莫森盯着屏幕上那条陡然变得温顺的曲线,喉结滚了滚:“中将,那不是失效……那是虫母在回应他们……虫母的精神力,能让最狂暴的虫族变成温顺的小狗。”


    俄斯闭了闭眼,“……”


    这只虫母好像不是想象中的无脑,只能再想办法诱出虫母了。


    …


    夏尔却感觉到身体不舒服,不是和伊萨罗做出来的不舒服。


    做的时候很舒服,现在是怎么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安慰了虫族集体的躁动,引发了自身的虫母结茧期。


    下一秒,虫母粘液形成柔韧的茧壳,将他完全包裹。


    茧壳呈现半透明状,能隐约看到内部的夏尔的轮廓,它的表面像是珍珠一样泛着光泽,保护着小虫母与外界隔离。


    一颗虫母蛋静静躺在地毯上。


    夏尔在里面蜷缩成一团,陷入沉睡。


    “…小猫?”


    伊萨罗顾不上自身的发情期问题,叫来了神官。


    神官一分钟内就赶到,他揉了揉眉心,“这是结茧期,结茧期常被视为突破瓶颈、进化为更强大形态的标志。”


    “茧内会进行剧烈的细胞重组与能量转化,陛下的原有虫肢、翅翼会逐渐分解,发育新形态。”


    伊萨罗这才放心下来,“大概要多久?”


    神官严肃道:“茧壳会周期性地散发能量波动,等后期能量逐渐平稳的时候,也预示蜕变即将完成,这个过程大概有三天,他对外界刺激反应极弱,几乎停止所有主动活动,全身心投入蜕变,所以现在是生命最脆弱的阶段。”


    神官打开书,让伊萨罗看。


    “离开了结茧期就是刚出生的幼崽了,所以夏尔需要特定环境,比如恒温、高湿度的巢穴,最好有一个“育茧室”,用分泌物加固空间,注入雄虫的精神力辅助蜕变,如果能量不足,可能导致蜕变失败,轻则形态残缺,重则危及生命。”


    伊萨罗想了想,“知道了,交给我吧,我会守护着他。”


    伊萨罗立刻将营房的温度调至最适宜的恒温,又启动了湿度调节系统,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温润的水汽,恰好贴合茧壳所需的环境。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颗半透明的虫母蛋抱到床中央,绒毯铺了一层又一层,生怕坚硬的床板硌到里面的夏尔。


    蝶翅完全展开,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屏障,将茧壳护在中央,磷粉簌簌落下,在茧壳表面凝成一层微光,像是给夏尔裹上了第二层保护罩。


    伊萨罗的精神力如同最细腻的网,一点点渗透进茧壳——他不敢太用力,怕惊扰了里面的蜕变,只能用自己的能量一点点滋养那层柔韧的壳。


    神官看着他们,默默守护在门外。


    营房外,蝶族筑起了三层防线,只要有任何活物靠近,就会触发最敏锐的警报。


    “人类要是敢靠近这里半步,我就把他们的逆信息素弹塞进他们自己的喉咙里。”


    斯涅克的复眼在夜色里亮得吓人,虫型的尾条在地面上碾出深深的沟壑,“谁也别想打扰妈妈结茧,我真是受够了突袭。”


    银叶将精神力与伊萨罗的屏障连接起来。


    “真不给妈妈做狗?”银叶笑着说,“我看你很有潜力汪汪叫。”


    “……滚。”


    斯涅克双颊一红,别扭地移开头。


    蝶族的信息素在营地外围形成一道无形的墙,那是所有雄虫对虫母最本能的守护。


    而茧壳里的夏尔,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变化。


    他的骨骼在重组,旧的肌理被新生的细胞取代,一种陌生的力量在四肢百骸里涌动。


    他像是沉在温暖的水里,意识模糊间,总能感觉到一道熟悉的精神力在轻轻托着他,像伊萨罗每次吻他时那样温柔。


    …


    第一天夜里,茧壳的能量波动忽强忽弱,表面的珠光时明时暗。


    伊萨罗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指尖一遍遍抚摸着那层微凉的壳,他能感觉到夏尔的精神核心在挣扎,像是在冲破某种桎梏,每一次波动都让他的心跟着揪紧。


    第二天清晨,茧壳发出一阵强光,那光芒里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像是嫩芽顶破了土壤。


    他凑近茧壳,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骨骼生长的轻响。


    第三天傍晚,茧壳的能量波动终于平稳下来。


    表面的珠光凝成了柔和的暖白色,像月光被封在了里面,伊萨罗的精神力探进去时,触到的不再是挣扎的力量,而是一片温润的、如同深海般沉稳的核心。


    夏尔的精神力,比之前强盛了何止一倍?


    就在这时,茧壳表面裂开了一道细缝。


    伊萨罗屏住呼吸,看着那道缝一点点扩大。


    先是一截白皙的手指探了出来,指尖还沾着点点晶莹的粘液,紧接着,是带着湿润光泽的黑发,再然后,是一双睁开的眼睛——


    那双眼眸比从前更深邃,黑色瞳孔边缘泛着淡淡的银辉,像是浸了星光。


    乌黑的长发包裹着他的躯体,他是黑暗深渊里一束孤冷的白月光,是高山凌寒地带盛开的一支不冻花。


    刚孵化出来的小虫母趴在蛋壳的边缘,虚弱地抬了抬手指。


    “……”


    夏尔头有点痛。


    “我好像……睡了很久。”


    小虫母的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我怎么会在蛋里?”


    “全体虫族都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蛋里,只有你不知道。”


    伊萨罗温柔的嗓音说,“你出生了,可爱的小虫母幼崽。”


    夏尔:?


    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涌动的新力量,感知到整个军区虫族的情绪——那些依赖的、敬畏的、喜悦的意念,像溪流汇入大海,最终都流向他这里。


    ……他们为什么都那么高兴?


    就在夏尔破壳的此时此刻,消息传遍了虫族。


    这一次,珍贵的小虫母幼崽终于在虫族出生了。


    第133章


    夏尔意识到自己完成了虫母的结茧期,这是一具彻头彻尾的新身体,他已经完完全全是一只虫母了。


    听上去还不错的样子,至少很符合当下虫族领军的身份,一具虫母身体更能实现精神力链接,比半人半虫的强多了,非常的实用主义。


    新身体深处确实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力量,感知变得异常敏锐,他动了动手指,指尖划过残留的茧壳内壁。


    粘稠,滑腻,触感如此陌生。


    可是脑海中骤然清晰起来许多声音,是虫族的狂喜,如同爱意的潮水,将他围绕,他们高呼着“妈妈”,自愿被他驱使。


    虫族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不是吗?在他还是夏尔上将的时候,他们恨不得活吃了他,在他变成虫母后,又用无尽的爱意将他包裹。


    只不过能确认至少一只雄虫是真心爱他的灵魂就可以了。


    夏尔的指尖递出去,轻抚着伊萨罗的头发,“小蝴蝶,你等了我几天?”


    伊萨罗单膝跪在床边,视线与刚刚破茧还有些虚弱的青年齐平,“三天。”


    他捧起夏尔沾着粘液的手,珍重地落下一个吻,又把夏尔抱去浴室,用清水把他身体上的粘液擦干净。


    夏尔趴在他身上,舒服地眯起眼睛,享受着他精心的照料。


    在水流滑过一些不可说地方的时候,他敏感地并了并膝。


    “新身体不太好用,”夏尔轻声说,“各种感官异常活跃,你来帮帮我好吗?”


    伊萨罗温顺地跪下去,仰起脸,夏尔有些害怕新身体不能承受他的力道,但还是抓住他的发顶,默许了他。


    过了会,房门被轻轻敲响,神官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急切:“伊萨罗阁下,陛下情况好吗?”


    伊萨罗挪开脑袋,还有些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夏尔,征询他的意思,“妈妈,要给他开门吗?”


    夏尔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底的失神被寻回的冷静取代。


    尽管身体还残留着新生的虚弱感,属于夏尔阿洛涅的意志正在迅速归位。


    他轻轻点了点头,伊萨罗帮他擦掉水流一般的蜜,把裤子穿上。


    夏尔像个人偶一样任由照顾,又被雄虫的信息素滋养着,深呼吸一口气,双眸变成竖瞳,安心又舒适。


    这具完整版的虫母身体似乎更离不开雄虫了,果真是虫母一直怀孕有一直怀孕的道理,他一靠近雄虫,就又想怀孕产卵了。


    夏尔平静面对这一变化。


    比起即将到来的战争,这种事是完全凭借本能的、最不重要的事情了。


    要不生出一个虫族军团?星际恐怖电影都这么拍。


    夏尔饶有兴致地想。伊萨罗看到他的坏笑,在他嘴边亲了一下,睫毛戳了戳夏尔的脸,轻声说:“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夏尔坦言:“在想给你生一堆小蝴蝶的事。”


    伊萨罗一愣,“这是…第一王夫的优待吗?”


    “不,是丈夫的优待。”夏尔淡淡一笑,在伊萨罗脸上一吻,“不喜欢吗?”


    伊萨罗眸色一暗,嗓音沙哑,“喜欢。”


    门开了,神官快步走进来,视线第一时间锁定在刚刚破茧的青年身上。


    青年虫母的长发湿漉漉贴在冷白的脸颊上,他整个身体陷在扶手椅里,细长的尾巴舒适地摊平在地毯上,虫翅呈现光弧般的白光,他是那样平和宁静,却又新鲜多汁。


    新生的虫母身体上再也没有陈年的伤痕,只余下眉宇间的冷峻与肃杀。


    可他是那样美……是虫族造物主最得意之作,是虫族最柔情的母亲。


    神官眼中闪过惊艳与深深的欣慰,立刻躬身行礼,“陛下,您终于安然度过了结茧期,请允许我为您检查一下蜕变后的身体状态。”


    “好。”


    神官小心翼翼地靠近,释放出温和的精神力进行探查。他的眉头先是舒展,随即又微微蹙起,脸上表情变幻不定。


    “不可思议…”神官喃喃道,“陛下的精神核心强度至少跃升了两个层级,精神网络的覆盖范围与精细程度远超从前,虫母的潜能正在被彻底激发。”


    他顿了顿,看向夏尔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凝重,“但是你的身体目前处于极度虚弱的新生幼虫阶段,需要大量能量补充和精心的养护,而且……”


    “而且什么?”夏尔抵着额头,平静的,“老师直说。”


    神官的目光扫过夏尔的身体,似乎在确认什么,低声道:“结茧期的剧烈蜕变,似乎加速了陛下新孕囊的成熟过程,虽然目前陛下身体虚弱,首要任务是恢复,但新孕囊的生育周期可能比我们预想的要更早启动,它会催生激素,您会更想要受孕。”


    夏尔面带微笑,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生育,虫卵,这些词汇带着强烈的非人感和冲击,新孕囊存在的意义不言自明。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此刻纤细、带着新生幼虫脆弱感的手,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开口:“我已经知道了,我正在调整自己的作息,过一阵子就和我的第一王夫受孕。现在我需要食物,还有干净的衣服,伊萨罗,你可以帮我去找吗?”


    伊萨罗抚摸着他的侧脸:“很快,我已经准备最适合新生虫母的营养液和衣物,等我去拿回来给你。”


    这几天他不吃不喝地守在茧前,虫都熬瘦了一圈,原本流畅紧实的下颌线变得愈发锋利,蝶族特有的轻盈体态也消瘦了不少,连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白发都显得有些凌乱,夏尔有点心疼,用脸贴着伊萨罗的手心,“我等你回来。”


    伊萨罗的目光柔情如同水波荡漾,望着小猫用脑袋蹭他的手心,被撒娇的小猫咪萌到了,嘴上不说,怕小猫咪掉面子,“去去就回,可爱猫。”


    夏尔受不了肉麻,抬手就推他走。


    他走后,房内只剩下神官和夏尔。


    神官没有动,目光灼灼地看着夏尔,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夏尔的气息把他的信息素温柔地包裹着,让他心猿意马地想要更多安抚,可是虫母太小了,他怕虫母受不住,更何况这也不符合他身为老师的初衷。


    “陛下,你的结茧期来势汹汹,实在是吓坏我了。”


    夏尔看到了对方眼中未褪的血丝,感受到了那份深切的担忧和后怕,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还有些无力,却准确地点在了神官紧蹙的眉心。


    “老师,我不是好好的?”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新生的疲惫,却奇异地抚平了神官心中的不安。


    神官抓住那微凉的手指,贴在自己脸颊上,感受着那份真实的触感,“是,我的王回来了。”


    他低下头,虔诚地吻了吻夏尔的指尖,“比任何时候都强大,也比任何时候……都需要虫族的守护。”


    夏尔没有抽回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热。


    他不再是那个游离于虫族之外的人类将军夏尔阿洛涅了。


    他是茧中重生的虫母,是万虫朝拜的王。


    这个认知,伴随着身体的极度虚弱和对虫族近乎本能的依赖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前路是更重的责任,更深的羁绊,远比想象中更加真实。


    神官安抚道:“陛下的蜕变很成功,不论是身体还是容貌,都比之前更漂亮了。”


    夏尔对“漂亮”这个评价没太在意,他只是想去一个地方,但是此刻虚弱不想走路,手臂伸出,挂在神官的脖颈上,依赖地把头垫在他肩上,眼皮疲惫地半阖着。


    神官的双手轻柔有力地扶着他的腰,听见他说,“我要去看阿斯蒙,去和他解除婚姻,老师为证。”


    神官点点头,他抱着夏尔,一路飞行。


    新生的小虫母就这样在他怀里,他觉得自己抱着一只香香软软的小玩具,乖巧懂事又温柔,一点也不像其他虫族说的那么可怕。


    通往禁闭室的路不长,沿途的虫族士兵见了夏尔,都恭敬地低下头颅,眼底满是欣喜与敬畏。


    禁闭室的门被打开,阿斯蒙猛地抬头,看到夏尔的瞬间,原本孤独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找到了归宿的虫兽。


    “陛下?”


    原本应该是“妻子”的,对吗?


    阿斯蒙看着夏尔如今的模样,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竖瞳里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喜爱。


    “你变得……太美了。”他身体前倾,仿佛这样就能离夏尔近一点,“真想抱抱你。”


    夏尔心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没多做停留,宣布了决定:“我们离婚吧,阿斯蒙。”


    阿斯蒙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竖瞳猛地收缩,他愣了几秒,眼底翻涌着受伤。


    “我知道你会来向我宣布这个决定,只是没想过你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做这个。是因为伊萨罗吗?他一定很懂得如何讨你欢心。”


    夏尔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与他人无关。我们的结合本就不是出于自愿,如今我已蜕变,虫族的未来需要更稳固的秩序,这段关系没有存续的必要。”


    他侧过身,看向身旁的神官:“老师可为证,今日起,我与阿斯蒙解除婚姻关系,从此两不相干。”


    神官上前一步,金色的复眼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威严的光芒:“以虫母之名,以远古契约为证,夏尔陛下与阿斯蒙的婚姻关系,即刻解除。”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枷锁被打破,阿斯蒙身上那层与夏尔相连的、若有似无的精神羁绊骤然断裂。


    他脸上血色尽褪,眼神空洞得吓人。


    “两不相干……”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咀嚼这四个字的重量,随即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你就这么想摆脱我?你明知道我爱你,我们新婚那一夜,你想欠我一辈子吗?”


    夏尔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歉意,有释然,却唯独没有留恋。


    “我很遗憾。”


    他转身,与神官一同离开了禁闭室。


    门缓缓关上,隔绝了阿斯蒙绝望危险、充满野心的死寂目光。


    走廊里,夏尔的脚步依旧有些虚浮,却比来时更显坚定。解除了这段扭曲的关系,像是卸下了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连空气都变得轻盈了些。


    神官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低声道:“陛下做了正确的决定,阿斯蒙只能被遣返冬蟲族,与您再不相见了。”


    夏尔轻轻“嗯”了一声,望向远处蝶族营房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前路或许依旧复杂,但至少此刻,他为自己,也为虫族,理清了一条该走的路。


    夏尔忽然想起什么,问神官:“我听说,阿斯蒙之前想引诱你逃跑?”


    神官点头,语气平静:“是有这么回事,但我拒绝了。陛下是虫族的希望,我不会做任何损害虫族和陛下的事。”


    夏尔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神官:“谢谢老师,若不是你坚守立场,后果不堪设想。我知道了你们种族只剩下你一只巨蛛,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生一个虫卵,作为你协助我的报答。”


    神官显然没料到夏尔会如此直接地说出这句话,覆面下的复眼集合凝固了一瞬,宽大袍袖下的蛛足若隐若现。


    夏尔的话语清晰、平静,甚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意味,仿佛只是在陈述一项普通的职责,而非关乎生命延续的亲密承诺。


    “您说什么?”柯莱奥维的声音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像是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他需要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


    夏尔看着他,新生的银辉在深邃的黑眸边缘流转,带着一种幼虫般的纯粹与虫母的绝对权威。


    “我感谢你的忠诚,老师,你拒绝了阿斯蒙的诱惑,守护了我,也守护了虫族,这份功绩,值得一个虫卵。如果你希望拥有一个延续你血脉的子嗣,我可以为你孕育。”


    柯莱奥维沉默着,覆面遮掩了他所有的表情,但夏尔能感觉到一股极其复杂的精神波动正被对方强行压制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那些深埋于漫长岁月之下的渴望,以及近乎痛苦的克制。


    几息之后,柯莱奥维缓缓地、深深地弯下腰,行了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为庄重的礼节。


    他嘶鸣般的声音低沉下去:“陛下,这份恩赐太过厚重了。柯莱奥维……承受不起。”


    “为什么?”夏尔微微歪头,新生的长发滑落肩头,动作间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懵懂,却又有着洞悉一切的敏锐,“你是远古巨蛛唯一的血脉,你的基因足够强大,而且,你教导我,守护我,配得上这份延续。”


    他的逻辑简单而直接,如同虫母的本能——奖励忠诚,延续优秀血脉。


    柯莱奥维维持着躬身的姿态,“远古巨蛛一族早已湮灭于时光长河,我存活至今,是命运的意外,子嗣对我而言并非必要。漫长孤寂的生命里,我已习惯一只虫生活。”


    他说话的同时,心也在痛。


    这是他亲手引导蜕变、如今光华更盛的小虫母,他怎么能不爱呢?


    可是一个由虫母亲自孕育、流淌着他血脉的孩子……那将是怎样一种无法割舍的羁绊?


    那会让他守护的目光,再也无法保持纯粹的客观与冷静。


    “我的存在意义,是守护虫母,守护虫族的未来。您的安全与成长,便是我唯一的所求。繁衍子嗣会分散我的精力,更会滋生不该有的、逾越了守护者界限的妄念。”


    “老师,”夏尔的声音放得更轻缓了些,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这是我的承诺,并非你的索取,你不需要立刻回答,这个承诺永远有效。当你觉得可以承受这份礼物的时候,来告诉我。如果你不好意思开口,那就把衣服脱掉站在我面前,我会知道你的心意。”


    柯莱奥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是,陛下。”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那嘶鸣的尾音,似乎带上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您的恩典,柯莱奥维……铭记于心。现在,请允许我护送您回去休息,您需要恢复。”


    他没有再拒绝,也没有接受,只是将这份足以在虫族掀起惊涛骇浪的承诺,暂时封存了起来。


    看着这只巨大的、不可名状的古老存在,此刻在小虫母平静的注视下,显得有些无措,夏尔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他理解神官的顾虑,那份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孤独与自我约束,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打破。


    他转身,任由神官沉默地跟在身后半步的位置。


    回营房的路上,夏尔能清晰地感知到整个军区因他破茧而弥漫的狂喜与躁动,无数道精神触须小心翼翼地向他探来,带着敬畏、依恋和纯粹的爱戴。


    他新生的精神网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敏锐、更广阔,轻易就能覆盖整个军营,甚至隐隐感知到更远处帝国舰队的冰冷轮廓和……那个名为俄斯沃克的中将身上散发出的、针对虫母的强烈恶意。


    是时候处理俄斯沃克的侵略野心了。


    夏尔的身体依旧虚弱,但精神核心却如同新生的恒星,稳定而强大地燃烧着。


    回到伊萨罗的宿舍门口,神官停住了脚步。


    “陛下,请安心休养,我会一直守在外面,随叫随到。”


    他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恭谨与疏离,仿佛刚才那场关于虫卵的对话从未发生。


    夏尔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辛苦你了,老师。”


    推开门,温暖的薄荷花清苦香气和伊萨罗的信息素扑面而来。


    伊萨罗正背对着门口,听到开门声,他立刻转过身。


    伊萨罗还不知道夏尔去找阿斯蒙退婚了,看他脸色有些白,还以为夏尔碰到了什么意外,快步上前,目光扫过他全身,确认着他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宝宝猫,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还好。”夏尔主动上前一步,将额头轻轻抵在伊萨罗的胸口,汲取着那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温度和气息。


    伊萨罗环抱住他,力道轻柔得不可思议,他用下巴蹭了蹭夏尔柔软的发顶,“你去哪里了?我一回来就没看到你。”


    “阿斯蒙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夏尔的声音闷闷地从伊萨罗胸口传来,带着刚卸下重担的松弛感,“婚姻解除了。”


    伊萨罗环着他的手臂猛地收紧,随即又惊觉般放松,碧色的瞳孔里翻涌着难以置信的喜悦,却又小心翼翼地克制着,怕惊扰了怀中虚弱的小虫母。


    他捧起夏尔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青年冷白的脸颊,声音都在发颤:“小猫……你说真的?”


    夏尔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雀跃,嘴角难得地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像冰雪初融时的微光:“嗯,神官为证,从此两不相干。”


    话音未落,伊萨罗已经低头吻了下来,直到夏尔微微喘不过气,他才抵着青年的额头:“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夏尔抬手,指尖轻轻触碰他眼角的纹路,那里还残留着连日守候的疲惫红痕,“我知道。”他轻声说,“所以,以后不用再等了,我的爱人。”


    伊萨罗把他抱得更紧了些,将脸埋在夏尔湿漉漉的长发里,贪婪地汲取着属于虫母的味道,连日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直到夏尔推了推他,他才离开,拿起旁边叠好的柔软衣物:“布料是用蚕族吐的丝织的,很软,不会磨到皮肤。我帮你换上?”


    夏尔点点头,任由伊萨罗帮他褪去身上临时披着的浴袍。


    新生的身体肌肤细腻得像上好的白玉,却也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留下痕迹,背后那对光弧般的虫翅轻轻颤动着,泛着莹润的光泽。


    伊萨罗的动作格外轻柔,指尖碰到夏尔皮肤时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帮他穿上宽松的白色长袍,系带时特意松了些,怕勒到他,“这样舒服吗?”


    夏尔动了动肩膀,确实没什么束缚感,他点点头,忽然觉得有些累了,打了个哈欠,眼底泛起一层水汽。


    “困了?”伊萨罗立刻察觉到,扶着他走到床边,“那躺会儿吧,这一晚也发生了太多的事。”


    “是啊,我才刚出生,有点累了。”夏尔顺从地躺下,柔软的床铺陷下一个小小的弧度。


    伊萨罗在他身边躺下,却不敢靠得太近,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用自己的精神力温柔地包裹着他,像一张温暖的网。


    夏尔闭上眼,感受着身侧传来的温热触感,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意识渐渐模糊。


    在彻底坠入梦乡前,他感觉到伊萨罗在他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带着无限珍视的呢喃:


    “睡吧,小猫,我在你身边。”


    …


    新生的虫母引起虫族军营的大震荡,各族都派出了军虫驻扎守护。


    蝶族这边,斯涅克和银叶守在门外,像两尊风格迥异的门神。


    斯涅克抱臂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他那副斐豹斑蝶的虫型特征在不刻意收敛时显得格外具有攻击性——暗黄底色上布满不规则的黑色豹斑,肌肉贲张,虫肢关节处带着锐利的尖刺,连抱臂的动作都像是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他脸色臭得很,仿佛不是来守卫而是来讨债的,复眼时不时烦躁地扫过紧闭的房门,触须僵硬地竖着,捕捉着里面模糊不清的动静。


    他咂了下嘴,声音压得极低,却足够让旁边的银叶听清,“领主阁下也太不知节制了,陛下刚破茧,身体那么虚弱,他就一刻不离地守着。”


    银叶则安静地侍立在另一侧,姿态是标准的多因白闪蝶次领主的恭谨。他虫型特征更偏向优雅,银白色的翅翼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流光溢彩。


    他微微侧过头,温润的复眼里带着一丝不赞同,声音柔和却坚定:“斯涅克,慎言。我们领主阁下是准第一王夫,第一王夫出自蝶族,这是天大的好事,能侍奉陛下是领主阁下的荣耀,只要妈妈需要,我们每一只虫都应该提供帮助,更何况领主阁下?”


    斯涅克无奈地叹了口气,银叶知道这位同僚的脾气,嘴硬心软,别扭得很。


    他不再争辩,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房门,专注地履行守卫的职责,温顺得像月光下的水波。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神官来了,气息内敛,如同移动的阴影。


    斯涅克和银叶立刻收敛了所有情绪,挺直脊背,恭敬地行礼:“神官大人。”


    神官的目光在两虫身上短暂停留。


    他看到了银叶眼中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忠诚与温顺,也清晰地感知到了斯涅克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守护欲。


    若是平时,神官或许不会在意。高等雄虫各有性情,但此刻不同。


    他刚刚经历了夏尔直白而沉重的承诺冲击,心境本就波澜暗涌。


    此刻再看到这两只高等蝶族,斯涅克强健充满生命力,银叶温顺却同样蕴含着强大力量。


    他们是如此年轻,如此充满可能,理所当然地守在虫母的门外,直白地表达对虫母的关切,期待着或许有一天能得到虫母的垂青。


    而他却连接受一份唾手可得的恩赐都要瞻前顾后。


    把衣服脱掉,露出这具与现世所有虫族都截然不同的躯体,站在那样纯洁的小虫母面前。


    光是想象那画面,一种近乎耻辱的灼热感席卷了他。


    那不仅仅是逾越界限,更像是一种亵渎。


    可为什么此刻看着斯涅克和银叶,那份被强行压下去的、关于“子嗣”的念头,会如此汹涌地反扑回来?


    敏锐的斯涅克和银叶都感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压力,触须疑惑地轻轻摆动,看向神官。


    神官猛地回神,对着两只雄蝶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们的行礼,绕过了他们。


    斯涅克和银叶不敢打扰,只能更加屏息凝神地守卫着。


    柯莱奥维的心,第一次,因为一个过于美好而禁忌的妄想,泛起了真真切切的渴望。


    他摘下覆面,走到一面镜前,缓缓褪下长袍。


    镜中映出的躯体庞大而怪异,覆盖着厚重的甲壳,八只粗壮的蛛足收在身侧,腹部还残留着远古战斗留下的、无法愈合的疤痕。


    这就是他,一只可怕的蜘蛛。


    柯莱奥维伸出一只蛛足,指尖轻轻划过镜面,留下一道浅痕。


    镜中的倒影里,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有着夏尔的黑色长发,却长着和他一样的复眼,背后还拖着一条带着蛛纹的尾巴,那身影对着他伸出手,发出软糯的“父亲”。


    柯莱奥维猛地闭上眼,所有复眼的光芒瞬间熄灭。


    渴望与理智在他体内疯狂撕扯,最终,他重新披上长袍,戴上覆面,走到窗边,望着伊萨罗宿舍的方向,低声呢喃,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那扇门后的人承诺:


    “再等等……”


    等他说服自己,等他鼓起勇气,等他能坦然地站在他面前,说一句——


    “我想要。”


    …


    艾斯塔正在巡逻,撞见帝国的勘探装置徘徊在夏尔的住处外。


    外形是一只以假乱真的灯蛾,艾斯塔作为蛾族的统帅,认识这世界上所有的蛾子,唯独没见过这一只,足够断定这是帝国的间谍机器。


    “见不得光的小玩意儿。”他低声嗤笑,指尖弹出蛾族特有的骨刃,毁掉这种伪装装置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他没有选择直接劈砍,那样可能触发自毁程序,溅出的碎片会暴露痕迹。


    艾斯塔像一片落叶般飘到灯蛾身后,骨刃精准地刺入它翅膀与躯干连接的缝隙,轻巧地挑断了里面的线路。


    “嗡——”


    灯蛾的振翅声骤然变调,随即戛然而止,金属翅膀无力地垂落,它的监控眼闪烁了两下红光,彻底熄灭。


    艾斯塔捏着它的躯干掂量了一下,反手将这堆废铁摧毁,连一点残渣都没留下。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翅膀轻轻一振,只有空气里残留的一丝焦糊味,证明刚才那场无声的交锋曾经发生过。


    “想在虫族的地盘撒野?”艾斯塔舔了舔骨刃,复眼扫过四周,“还嫩了点。”


    只不过,帝国是想窥探虫母的容貌吗?还偷拍?这些狡猾的人类!


    艾斯塔立刻飞到夏尔窗前,奇怪的是,夏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黑一白两只毛绒虫族。


    艾斯塔的虫翅猛地顿在半空,复眼里的警惕瞬间被疑惑取代。


    白色的蜷缩成一团,黑色的四仰八叉地躺着,肚皮翻上来,露出粉嫩嫩的软毛,还时不时蹬一下小短腿,像是在做梦。


    “陛下?”艾斯塔试探着轻唤一声,声音压得极低,怕惊扰了它们。


    黑毛小虫动了动,脑袋往白毛小虫怀里蹭了蹭,没睁眼。白毛小虫被吵到,不满地哼唧了一声,爪子扒拉着黑毛的身子,继续睡。


    艾斯塔悬在窗边,翅膀都忘了扇动。


    还真是夏尔,那股精神波动不会错,幼崽时期的虫母是会有毛茸茸形态的。


    另一只白的是伊萨罗阁下吗?


    黑毛小虫忽然睁开眼,那双竖瞳清亮亮的,直勾勾地盯着艾斯塔,愣了一下,小脑袋歪了歪,然后猛地往白毛小虫怀里钻,只露出个毛茸茸的屁股。


    白毛小虫被他一撞,也醒了,警惕地抬眼看向窗外。当看清是艾斯塔时,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小爪子扒着黑毛小虫,摆出一副保护姿态。


    艾斯塔看得心头一软,又觉得好笑。


    这两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虫,私下里居然会变成两只需要互相取暖的毛球?


    帝国那边估计都气炸了吧?


    第134章


    艾斯塔轻手轻脚地退开些,生怕吓到两只毛茸茸的小家伙。


    虽然皮糙肉厚的蝶族领主不会被吓,但刚出生的小虫母可能会。


    艾斯塔对着窗内那团黑毛屁股无声地行了个礼,转身悄无声息地飞走了。


    守在门口的斯涅克和银叶见他回来,刚想询问,就被艾斯塔一个噤声的手势制止了。


    “陛下在休息,”艾斯塔压低声音,“别吵着他。”


    斯涅克挑眉,“统帅,保护陛下是您的责任,但您不应该趴在窗户上盯着我们领主阁下和妈妈吧?万一看到不该看到的怎么办?”


    银叶悄悄拽了拽他的胳膊,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多问,“领主和陛下的相处模式,轮不到我们置喙。”


    艾斯塔看这两只雄蝶在那演,感觉自己莫名其妙被骂了,似笑非笑地说:“这只黄蝴蝶,我欣赏你的勇敢,不过,雄虫瓜分虫母的爱,是不可更改的规律,我不得不对陛下时刻关注,尽管我不是他的王夫,但这是蛾族的使命所在。”


    蛾子放弃了领主权力换来虫母骑士军团的称号,银叶不想生事端,立刻拉着斯涅克退下,并且回复了一句无可指摘的恭维:“辛苦您了,统帅。”


    房间里,夏尔从伊萨罗怀里探出头,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确认外面没动静了,用小脑袋蹭了蹭伊萨罗的下巴。


    伊萨罗用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虫母,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夏尔柔软的毛发,夏尔哼唧了一声,往他怀里钻得更深了些。


    新生的身体似乎格外容易疲惫,也格外依赖温暖,变成毛球形态后,这种依赖感更是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眼皮越来越沉,伊萨罗温柔地舔了舔他的耳朵,他被舔得很舒服,翻开了肚皮,四只小爪子在半空里一下一下地收缩抓挠着,伊萨罗看得好笑,用尾巴环住他们俩睡了过去,


    …


    俄斯沃克一夜没睡,清晨,他顶着黑眼圈,站在帝国舰队的指挥舱内,调出七份监控视频。


    事件的起因是七天前。


    他安插在第一军校的眼线传来最新消息,说是找到了兰波阿洛涅。


    [亲爱的俄斯沃克指挥官,您好。


    我听说您并没有找到虫母,我怀疑是夏尔上将在保护它。上将精通帝国的战术,我们的一切行动很难避开他的视线,或许,这名军校生是我们破局的关键,请查收文件。]


    【兰波阿洛涅


    年龄:18


    社会关系:韦恩阿洛涅指挥官与图雅阿洛涅将军的次子,夏尔阿洛涅的兄弟


    [图片.jpg]


    注:兰波疑似科研室基因实验产物,无法找到其1岁之前的资料。】


    俄斯当时看见了一张和夏尔神似的脸,出神了很久,才宣布把兰波带来前线指挥部。


    夏尔一定在虫族部队担任要职,他需要兰波做筹码,至少夏尔不会亲手炮轰他的弟弟,也许还能提供有关于虫母的消息。


    杀死虫母和抓捕夏尔一样重要,任务等级为S+。


    那天午后,兰波趴在草坪的野餐垫上,用激光笔修改着星舰模型的细节,校长把他喊到办公室,一位军官却拿出一块散发着淡淡异香的手帕,在他鼻尖轻轻一捂,兰波头脑一阵昏沉,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但那天也有意外发生。


    尤里安的悬浮车刚驶入军校,就听说兰波被带走了。


    夏尔离开帝国后,他一直在偷偷接济兰波,今天本是来约兰波去看最新的机甲展,作为夏尔最信任的朋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兰波对夏尔意味着什么。


    尤里安立刻闯进军校的监控室,用了一点虫族的小把戏,调取学校的隐蔽监控。


    兰波被带走了,画面里士兵的作战服编号虽然被刻意抹去,但银棘城前线要塞的军徽却没逃过他的眼睛。


    他每天都在夏尔胸前看上个几百遍,做梦都认得出来。


    所以带走兰波的,是俄斯的人?


    全银棘城都知道,俄斯沃克表面上是帝国中将,实则一直铆足了劲要建功立业,闯出一番远超于夏尔的新事业,如今抓了兰波,分明是想以此要挟身在虫族的夏尔,让夏尔交出虫母的行踪。


    笑话……夏尔就是虫母,俄斯这个蠢货。


    尤里安猛地踩下悬浮车的油门,空气里有兰波留下的雄虫的气味,他追踪而去。


    然而俄斯绝非好惹的对手,他发现了尤里安的跟踪,但他的本意并不是把兰波囚禁起来,所以他“请”兰波和尤里安一起住进了战时城镇。


    俄斯打开七天的监控,寻找着兰波是否有和夏尔单独联系的迹象。


    “今天是周五吧?”俄斯看了一眼日历,“周五有舞会,我去参加,顺便看看兰波过得怎么样。”


    …


    对兰波来说,所谓的居所,实则是监禁。


    这是一座生活着士兵家属的城镇,冰雪覆盖,暖炉和热啤酒遍地都是,生活物品一应俱全,每周一有动员大会,周二品酒会,周三清谈会,周四家属日,每周五还有舞会,所有人都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每个人都对战胜虫族满怀希望。


    七天前,兰波第一次走进小城镇的广场,就被人喊夏尔上将,喊他的是个抱着孩子的士兵家属。


    女人眼里的敬畏和怀念几乎要溢出来,“上将,真的是你回来了吗?你真的没有死在虫族吗?那群该死的虫子,我恨死他们了!”


    独属于哥哥的荣光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兰波意识到,人们希望战胜虫族,不止是俄斯的动员演讲。更深层的心理因素是,人们恐惧战争,盼望夏尔回来,重现和平的景象。


    “我不是他。”兰波受不了这种目光,转身就走,背后的目光却像针一样扎着。


    他想起小时候总被认错的场景,那时他会气鼓鼓地扬起脸,说“我是兰波,是夏尔的弟弟”,而现在,他连承认身份都成了难以启齿的事。


    今天是周四,又发生了类似的事情。


    尤里安注视着兰波再次拒绝了一个小孩子的合照请求,然后在街角拦住他。


    “小子,他们又把你认成夏尔了吧?俄斯这招真够阴的,用人们对上将的敬意把你捆在这里,本来我还想带你逃跑,现在看来好像不能。”


    “我不跑,俄斯算准了我不会闹。”少年的声音很轻,“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盼着俄斯打赢战争,我成了哥哥的替代品。我要是跑了,他们会怎么想哥哥?夏尔上将不可以有一个逃兵弟弟,我死也要死在这里,我要为哥哥守护荣光。”


    尤里安看着他过于沉静的侧脸,觉得这对兄弟骨子里都藏着一样的执拗,“好啦,真是拗不过你,走,我带你吃饭去,总不能上将不在的日子里把你饿瘦了吧?”


    兰波面无表情地跟着尤里安走了。


    晚上,家属日开始时,兰波被士兵家属硬拉进了礼堂,有人热情地邀请他聊天,他僵硬地摆摆手,退到角落的阴影里。


    俄斯就坐在不远处的主位上,端着酒杯,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来,像在欣赏一场精心设计的戏剧。


    “俄斯一定在等夏尔来。”尤里安悄悄走到兰波身边,压低声音,“俄斯要的不是你,他在用你做诱饵,逼夏尔主动从虫族阵营里出来,把虫母的信息提供给他,我们必须保守夏尔就是妈妈的秘密。”


    兰波听懂了暗语,却很坚定:“我不会让自己成为压垮哥哥的最后一根稻草,虫族也会因为我而质疑哥哥的立场。好像不论怎么选,我和哥哥都没有办法摆脱两难的境地。”


    尤里安叹了口气,“确实是这样。”


    礼堂中央的乐声换了调子,有人开始唱起帝国的军歌,兰波看着那些脸上带着疲惫却依旧明亮的眼睛,又对上俄斯的眼神,别过了头。


    这里不是监狱,是一个用“期待”织成的牢笼,他们的每一声“夏尔上将”,每一次敬畏的注视,都在提醒他:你不能逃,你得为你哥哥守住这份人心。


    兰波的手攥得更紧了。


    俄斯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年,少年显露出躲避的意思,这很有趣,果然还是个孩子才有的神态。


    俄斯看着月光落在少年年轻的脸上,一半是属于少年的倔强,一半是被迫扛起的沉重,笑着摇摇头,喝掉杯中的黄油酒。


    兰波是他最欣赏的那种少年,冷硬、强势、有帝国军人的风范。


    可是一看到他,就会想到他的哥哥夏尔。


    阿斯蒙这颗棋子已经废弃,但是还有兰波这枚重量级的棋子,他不信夏尔会放任亲弟弟被“监禁”。


    等着看吧,很快就会有虫母的消息了,对吗?


    …


    第二日清晨,蛾族舰队停泊冰雪港内,巨大的母舰如同蛰伏的巨兽,舰体分布着类似恒星的人造光源,空气中弥漫着雄虫们筑巢期的浓郁气味,熏得艾斯塔眼睛都红了。


    无数虫族土兵整齐划一地行动,他站在一艘主力战舰的登陆舷梯旁,冷峻地扫视着忙碌整备的工程队和巡逻士兵。


    他的心情却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自从夏尔结茧期过后,整个虫族军团都处于一种高效但紧绷的状态,想想看,一只新鲜出壳的小虫母就住在温暖的宿舍楼里,他们巡逻的次数比以前多了,检查也更仔细了,整体效率大幅度提升,生怕给小虫母罪受。


    艾斯塔更是将警戒提到了最高级别。


    谁知道夏尔晚上睡觉是变成小毛球的啊?


    完全没有了白天的半点架子,一副毫无戒备心的样子,仿佛把整个世界的危险都隔绝在了绒毛之外。


    这么软乎乎的一团,可千万不能被惊扰到。


    所以,他必须确保舰队每一个零件、每一个士兵都处于绝对最佳状态,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同时,艾斯塔的心底深处,也埋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焦躁。


    他为夏尔的安全感到担忧,也为夏尔与蝶族领主的爱情而…而向往。


    夏尔蜕变后,新生的躯体纯净又强大,无时无刻不在撩动着所有高等雄虫的本能,尤其是他们这些以守护虫母为天职的蛾族。


    全族的期望沉甸甸地压在他肩上,艾斯塔却觉得夏尔离自己很远,夏尔除了日常工作之外,目光更多地停留在伊萨罗身上,或是对其他王夫,甚至是对神官,都有着独一无二的信赖。


    艾斯塔觉得,夏尔或许并不需要,也不想要他成为身边亲近的雄虫之一。


    他只需要做好一把锋利的刀,一面坚固的盾,就够了。


    艾斯塔正想着,一股温和却不容忽视的精神力波动由远及近。


    所有正在工作的雄虫都停下了动作,恭敬地向着远方低下头颅,触须敬畏地站直了。


    艾斯塔恍然间抬头,看到夏尔正缓步走来。


    虫母没有穿繁复的礼服,只是一身便于行动的银灰色作战服,勾勒出纤细却蕴含着力量的腰线,他新生的肌肤仿佛泛着柔光,黑色的长发简单地披在脑后,露出清晰冷冽的下颌线和白皙的脖颈。


    他的步伐仍带着一点新躯体的缓慢,但眉宇间的冷静和威严已不容错辨。


    “陛下。”艾斯塔立刻行礼,姿态标准得一丝不苟,“您怎么来了?这里粉尘多,能量波动杂乱,对您的身体不好。”


    “我来看看整备情况,”夏尔的声音很平静,“也来看看你,艾斯塔。你很紧张?”


    艾斯塔的心猛地一跳,避重就轻地说,“为确保虫族万无一失,属下不敢懈怠。”


    夏尔“嗯”了一声。


    新身体的确敏感,站在这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艾斯塔身上传来的气息,属于强大战斗虫族,并不难闻。


    艾斯塔下意识地用信息素吸引夏尔的虫母本能,他看着那双深邃的黑眼眸,感受到虫母本能是贪图享受的东西,它正在细微地骚动,驱使虫母去靠近强大的雄虫,并且汲取安抚和力量。


    但是至少在夏尔脸上,看不出太多动情的意味。


    也许这次引诱失败了。


    “起来吧,”夏尔说,“带我去看看舰桥的整备情况。”


    “是。”艾斯塔恭敬地侧身引路,他刻意保持着半个身位的距离,不敢逾越。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宽阔的舰内通道里,沿途的虫族士兵纷纷跪地行礼,夏尔能感觉到,艾斯塔的精神力始终高度集中,警惕着周围任何一丝可能的风吹草动,完全沉浸在守卫者的角色里。


    这种绝对的忠诚和专注,让夏尔心底某一处微微软了一下。


    他知道艾斯塔和蛾族的期望,大概猜到这群蛾子都是怎么想的。


    有史料称,虫族共享虫母,虫母是虫族共妻,他们瓜分着虫母的喜爱,在他身边或成为王夫,或成为虫奴、虫仆、虫侍,只有第一王夫的位置值得竞争,其余的位置,他们不在乎,只要能在虫母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共享虫母的生育能力就足够了。


    但由于虫母不能提供孕囊给所有雄虫生育后代,所以往往是最优秀的雄虫才能出现在虫母身边。


    他就正坐在尊贵的王座里,被雄虫们共享。


    历代虫母都是享受这个过程的,他们的能力强大,一只虫母可以为数万只雄虫疏导精神力,不打仗的时候,虫母被无数雄虫精心侍奉着,和他们寻欢作乐,必要的时候,还会随机临幸几只幸运的雄虫。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虫母很难会只爱一只雄虫。


    他们拥有自主择偶权,那些身份地位最高贵的雄虫都是他的座下之臣,他们不仅满足虫母在床上的欲望,还用更多的花招来哄劝虫母产下自己的卵。


    虫母们并不抵触生卵,政务上有第一王夫协助,生活上有无数王夫陪同,军务有领主和军部主导,虫母们剩下的事只有兴致来了,找雄虫孕育新的虫卵,仅此而已。


    蛾族也不例外,他们也想要虫母的宠爱,所以他们在这一路上都提供了柔顺的美人,体贴的服务,强悍的素质,试图让虫母对他们产生青睐。


    但显然,夏尔并不是一个随便找雄虫滥情的虫母。


    艾斯塔和夏尔进入空荡的主舰桥,艾斯塔开始一丝不苟地汇报各项系统数据,他的声音平稳专业,指向各种仪器的手指稳定有力。


    艾斯塔汇报完毕,发现夏尔正静静地看着自己,那眼神让他有些无措,“陛下,是我说错了什么,有哪里不妥吗?”


    夏尔向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近到艾斯塔能清晰地闻到新生虫母身上那股甜蜜的香气。


    夏尔问出自己的疑惑,“你做的很好,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看懂了你们的暗示,你知道你的族民都怎么想的吗?”


    艾斯塔并没有退缩,他刚好也想说明白:“我知道,这也是我的授意,我希望您能在紧张的战斗中也感到一丝愉快。”


    “艾斯塔,”夏尔的声音很轻,“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艾斯塔的手指插.进了夏尔的黑发间,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蛾族世代守护虫母,为您战死是我族无上的荣光,得到您的宠爱,也是一样……陛下,为什么总是离我那么远?”


    艾斯塔又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夏尔身上,他呼出的温热气息拂过夏尔的下颌,“抱我吧,抱抱我,我愿意为您效忠,不论在床上,还是床下。”


    夏尔仔细分辨着他话里的意思,“你是今天才有这个想法,还是隐藏已久?”


    “一直爱您,从未改变。”艾斯塔看着他的身体,无一不在冲击着他的视觉和嗅觉,挑战着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夏尔并没有反驳,而是张开手臂抱住了他,低声说:“我还没有想好,我刚和阿斯蒙离婚,同意了伊萨罗的求爱,现在,又要陷入蛾族的陷阱里,我可能什么承诺都给不了你。”


    艾斯塔声音沙哑得厉害,“我知道,陛下属于伊萨罗阁下,属于虫族其他的王夫,可是我不想掩饰爱意,我想要你的疼爱,承诺不重要。”


    “这很难说。”


    夏尔说,但是艾斯塔的指尖轻轻抬起,碰了碰夏尔的嘴唇,顺从心意亲了下夏尔的脸颊,夏尔只是闭了闭眼,没有说拒绝。


    艾斯塔勇敢地追问,“陛下,愿意让我服侍您一夜吗?”


    夏尔考量的并不是单纯的爱或不爱,蛾族的忠诚也是有代价的,他可以拒绝艾斯塔,也可以不拒绝。


    “我的新身体太脆弱了,你大概率会伤到我,”夏尔环住了他的脖颈,将他的身体更紧地贴向自己,“给我一个保证,我的骑士,如果我同意,未来的无限光阴里,你会伤害我吗?”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艾斯塔所有的防线,他强忍着冲动问,“我不会伤害您。但您的王夫会接受我吗?”


    “我需要你,胜过于他们接受你。”


    “那你接受我吗?”艾斯塔其实一点也不在乎他们,他只要夏尔的回答。


    “我不接受的话,也不会站在这里和你聊这些。”


    艾斯塔小心地问,“如果我们有孩子呢?”


    夏尔说:“那你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了,普通雄虫和虫母生育的幼崽没有地位,而有卓越贡献的雄虫与虫母生育的幼虫,未来的道路总归是和那些可怜幼崽不一样的,如果你知道乌兰的事情,你应该更能理解我在说什么。”


    艾斯塔不在乎虫母混杂着军事实力考量的回答,他低吼一声,再也无法克制,猛地低下头,狠狠攫住了那双近在咫尺的、仿佛邀请他品尝的唇。


    这个吻毫无技巧可言,充满了侵略性和长期压抑后爆发的疯狂,带着微涩的气息。


    他知道虫母身体太柔软,禁不住狂风暴雨。


    “就算您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我也一样会谨记,”艾斯塔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紧紧环住夏尔纤细的腰肢,几乎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我会让您怀上我们的虫卵,未来的蛾族军团将会成为您的利剑,我们的孩子们,会是银河战场里最锋利的武器,蛾族,至死效忠于您。”


    夏尔并没有推开他,“你的想法是对的,我赞同。”


    新身体敏感得超乎想象,仅仅是这样一个吻,就让他的腿慢慢变成了尾巴。


    艾斯塔的吻从嘴唇蔓延到下巴,脖颈,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和细微的啃噬感。


    “轻点,艾斯塔。”夏尔忍不住制止。


    这声音像一盆冷水,稍稍浇醒了艾斯塔。


    他动作猛地一顿,看着夏尔被吻得红肿的唇和泛着水光的眼睛,以及被自己笨拙动作弄出红痕的皮肤,复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自责。


    “对不起,陛下,我太粗鲁了。”他试图后退。


    夏尔却抓住了他的手,引导着他,放在自己脸上,眼神带着命令:“继续吧,我的统帅。”


    艾斯塔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托起夏尔,将他放在主控台上,用尽可能轻柔的力道,却依旧难掩热情。


    艾斯塔一边近乎虔诚地亲吻着身下这具造物主的杰作,一边不断地释放出安抚性的信息素,低声哄着:“很快就不难受了,陛下,我的陛下…放松,全部交给我……”


    …


    艾斯塔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他竟然真的拥有了至高无上的虫母。


    那份深埋心底的、从未奢望能实现的暗恋,此刻以最原始的方式得到了回应。


    这份认知让他更加疯狂,也更加温柔,动作间充满了无尽的迷恋和守护欲。


    当流星划过银河的时候,一切平息。


    艾斯塔缓慢地拉开主控台的灯光装置,看着眼神涣散的虫母瘫软在控制台上,巨大的满足感和后知后觉的怜惜席卷了他。


    他垂下头,声音带着沙哑和无比的郑重:“陛下,我罪该万死,僭越了您。”


    一只微凉柔软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头顶,打断了他的请罪。


    夏尔撑起有些酸软的身体,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统帅,平日里的冷硬此刻似乎都柔和了许多。


    他能感受到艾斯塔精神海中那澎湃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忠诚和爱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和直白。


    “起来吧,艾斯塔。”夏尔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你没有罪。”


    他顿了顿,补充道,像是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一个承诺:“以后也不必总是跪着,在我面前,你可以轻松一点。”


    艾斯塔猛地抬头,复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震撼,“真的可以这样吗?”


    “我从不开玩笑。”夏尔对他浅浅笑了一下,那笑容褪去了平日的冷峻,带着柔软和疲惫,却美得惊心动魄。


    艾斯塔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虫母抱下来,替他仔细地清理,穿戴整齐,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得像是在对待幼崽。


    夏尔倒是觉得,从这一刻起,某些东西彻底改变了。


    艾斯塔,蛾族的统帅,虫母世代忠诚的侍卫,在成为陛下伴侣雄虫之一的这一刻起,他的忠诚与守护,被赋予了全新的含义。


    对虫母的“占有”,让他更加忠心,也更加贪婪地守护着虫族,直至生命尽头,乃至永恒。


    艾斯塔犹如胜利的将军,把虫母抱出了星舰。


    蛾族们没有亲眼看到统帅服侍虫母的一幕,但是可以闻到气味,足以证明,蛾族成为了虫母陛下更亲密无间的武器,虫母临幸了他们的统帅。


    蛾族心满意足地跪在地上,胜利的荣光披洒在他们的肩上。


    …


    夏尔从舰队离开后,去了神官那里借书。


    神官总是有无尽的事要忙,最近,他在负责与帝国的谈判部分。


    西西索斯和乌兰来到了军营,但是只有西西索斯在整理各领地提交的政务表格,乌兰身为虫母圣骑士之首,只需要监督他们俩工作,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自从夏尔来找神官借阅书籍,他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夏尔,一直到夏尔抱着书准备离开,他才叫住了夏尔。


    “陛下,今晚有时间吗?”


    夏尔站住脚,盯着他,“你要和我约会?乌兰,我并没有原谅你。”


    “我没有奢求过你原谅我。”乌兰闻到他身上来自于陌生雄虫的浓烈信息素,眼珠被烧红了,“而且,就算你现在怀着我的虫卵,我也不会以此要挟你和我约会,只是,虫卵需要父亲的气息滋养,其他王夫都做不到滋养蝎子的幼崽。”


    乌兰说的有道理,但是夏尔不想理会。


    乌兰没有等来夏尔的回答,只好不顾夏尔的抗拒,拉着夏尔离开了会议室。


    刚出了这扇门,夏尔就给了他一巴掌,“你到底要干什么?”


    只是对于乌兰来说,小虫母的手掌软绵绵的,打在脸上并不疼,还很痒,“只想和你待一晚上,也不行吗?”


    乌兰攥着他的手放在心口上,将他强行抱进怀里,夏尔起初还在挣扎,只是乌兰的怀抱在寒风里过于温暖,夏尔想到他们之间的仇也差不多报完了,没了抵抗的力气。


    他累了,打了个哈欠,困的眼皮睁不开,趴在乌兰的身上,低声说:“你要带我去哪?提前说明,我没力气走很远。”


    乌兰的胸口起伏了几下,他心里把此时的夏尔当成虫母幼崽,很喜欢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嗓音放的很柔,看着帝国的方向,“今晚帝国在举办交谊舞会,我们也去看看热闹,顺便打探一下虚实。”


    夏尔抬眼,看着他的目光,“我不会跳舞,你是在用无痛混进帝国基地来讨好我吗?”


    乌兰淡淡地在他唇边吻了吻,“这对我来说有一定风险,但很容易。显然用战略思维来讨好你,比邀请你参加舞会要有效得多。”


    夏尔这才意识到乌兰的诡计,“你在邀请我参加舞会?”


    乌兰的手指轻拂过夏尔的脸,夏尔的身体比起大脑更熟悉乌兰的抚摸,还没等意识反应过来,肩颈的肌肉已经先一步放松,紧绷的下颌线悄悄柔和下来,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缓了些。


    等夏尔后知后觉地想抬手抓住那只手时,指尖已经滑到了他的下巴,带着点痒意轻轻一点。


    乌兰无法把视线从夏尔脸上移开,好看的眸子里布满浓郁得化不开的眷恋。


    夏尔却很警觉身体的沉溺,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却在他的胸膛上贴紧了,“我不能和你单独去,我要叫上伊萨罗和老师。”


    乌兰的眸光在听见伊萨罗时暗了暗,却没有反驳,温柔地说:“听你的。”


    然后,乌兰听见他慵懒地说:“我先睡一觉,到了叫我。”


    夏尔变成黑毛小虫躺在乌兰的胸口里,乌兰调整了姿势,让怀里的小虫母躺得更稳当些。


    黑毛球像是找到了最舒服的窝,小爪子往他衣襟里钻了钻,毛茸茸的尾巴尖还轻轻扫了扫他的锁骨,带着点无意识的亲昵。


    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那团黑毛上镀了层柔和的银边,连每一根绒毛都看得清晰,软得像是一捧会呼吸的云团,乌兰低头,鼻尖碰到温热的绒毛,闻到夏尔身上属于虫母的清甜味,混着雄虫的凛冽气息。


    两种味道在他怀里交织,竟奇异地融洽,像在无声宣告着这个小虫母如今被多少雄虫放在心尖上。


    他喉间低低地笑了一声,从前和他不死不休满身尖刺的夏尔,如今会毫无防备地在他怀里睡成一团毛球,这大概是连乌兰自己都没敢想过的光景。


    第135章


    乌兰抱着怀里温热的毛团,他没有选择引人注目的飞行器,而是凭着虫族强悍的体能,沿着冰雪覆盖的隐蔽路径,朝着帝国前线的基地城镇潜行。


    路过一处废弃的哨卡时,黑毛球突然动了动,小脑袋从领口探出来,湿漉漉的黑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触须怕冷似的抖动着,“叽?”


    乌兰立刻停下脚步,指尖轻轻按在毛团头顶安抚:“不怕不怕,是巡逻队的脚步声,离得远着呢。”


    毛球鼻尖动了动,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尾巴尖不耐烦地拍了拍他的锁骨,像是在抱怨被吵醒。


    乌兰低笑一声,加快了速度,不多时,前方就出现了城镇暖黄的灯火,隐约还能听见手风琴的旋律顺着风飘过来。


    “醒醒了,宝贝,”乌兰在镇外一处隐蔽的仓库后停下,指尖戳了戳那团软毛,“伊萨罗和神官应该已经在里面了,我带你从后门进去。”


    黑毛球动了动,头顶的小触角缩进脑袋里,慢吞吞地抬起头,迷迷糊糊地往他脸上凑,睡晕了似的,乌兰忍不住用脸颊贴了贴那软乎乎的脑袋,换来小家伙不满的“唔”声,深觉夏尔在变成小不点之后,简直萌动虫心。


    乌兰捏了捏他的尾巴尖,感觉到怀里的毛球瞬间绷紧了些,显然是清醒过来了。


    黑毛球在他怀里化作人形,趁着小虫母还没清醒,乌兰抱了虫母一会,享受了一会儿柔软美好的躯体在怀里升温,才把虫母放到地上。


    夏尔理了理微乱的衣襟,眼底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你的消息很灵通。”他抬眼看向不远处喧闹的礼堂,“俄斯今晚也在?”


    “按规矩,这种动员性质的大会,他作为指挥官必须出席。动员会后就是舞会,是你靠近他的好机会。”


    乌兰替他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不经意触到他颈侧的皮肤,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红痕。可惜不是他留下的,是属于另一只雄虫的气息。


    一只高等级的雄虫,闻起来同样具有翻云覆雨的能力,虫母不会只属于一只雄虫,他的孕囊里只会留下最强大的雄虫的卵。他们做雄虫的,总是要接受这一点,才不会被嫉妒心逼疯。


    乌兰眸色沉了沉,却没多说什么,只给夏尔戴上面具,道:“进去吧,我在外面接应你,一有情况就喊我,我随时报道。”


    夏尔看了他一眼,没从他脸上看到异样的占有欲,点头确认,转身推开通往礼堂后巷的小门。


    他刚踏入阴影,就被一只手拽进了没人在意的角落里。


    熟悉的冷香扑面而来,夏尔知道是谁,放松了紧绷的肌肉。伊萨罗的呼吸尚未平稳,裹挟着寒风的气息:“一路上还安全吗?…你身上全是蝎子的味道,这到底是谁的主意?为什么偏要在这种时候潜入帝国军营?”


    夏尔不喜欢伊萨罗身上风雪的腥味,只会让他联想到死亡、失去、疾病、伤痛,还有悲伤,一如他最厌恶的战争。


    很可笑吧?一位将领,最讨厌的东西也正是战争,他厌倦了一张张脸上惊惧的表情,本以为放弃上将之位可以谋求和平,实际上,只迎来了一位极具野心的新任指挥官。


    夏尔抚摸着又被填满的孕囊。


    新孕囊里显然住进了一只刚受孕而来的蛾族虫卵,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令虫母本能感到快乐,但夏尔却感受不到懒惰,他乐于怀孕产卵的身体和他的正常人类意志通常各有各的想法。


    虫母的身体实在太喜欢繁殖了,真能在短时间内生出一整个战斗军团。


    夏尔决定遵循自己的想法,定了定神,反手握住伊萨罗的手腕,“我倒是觉得时机刚好,别生气,我只是想让你陪。”


    伊萨罗叹了口气,“我没有生气,”吻落在夏尔颈侧那处红痕上,力道不轻不重,像是在无声宣告主权,“只是担心你是不是太冒险了,或许有更好的选择,你想探俄斯的底,我可以替你来这一趟。”


    夏尔的眼睛在被他亲的时候有些失神,眼睫毛垂下来一半,轻轻地说:“我只想抓住每一个契机,不想等待。一次不行,就再试一次,只要能阻止开战,我可以牺牲一切。”


    伊萨罗懂他,目光扫过夏尔身后空无一人的巷口,“乌兰没跟来?”


    “他在外面放风。”夏尔从他怀抱里脱身,拉着他的手往礼堂侧门走,就和小镇里其他人一样自然,“神官和你一起来的吗?”


    “他冒充了士兵的身份,和俄斯的副官搭话。”伊萨罗搂着夏尔的腰和腹部,护着他穿过人群,不希望任何尖锐粗糙的东西划伤小虫母的身体和孕肚,目光聚焦在不远处的一个坐席,“兰波在那里,我觉得他好好的,比你还健康。”


    夏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在角落看到弟弟。兰波穿着不合身的军装,身边坐着尤里安,他们被几个士兵家属围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局促。


    而俄斯就站在台前开会。夏尔打算想个办法把兰波支走,舞会的时候,他要借用一下兰波的身份接近俄斯。


    伊萨罗捏了捏他的手心,“神官已经在兰波的水杯里加了点东西,等会儿他会晕倒,尤里安会带他先离开,你趁机替代他,我会做接应。”


    大概十分钟后,兰波真的晕倒了,尤里安抱着他往外走,脚步匆匆穿过后门,刚踏入后巷,伊萨罗的身影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尤里安认得救命恩虫的脸和信息素,惊呆了,“伊萨罗阁下!我没认错吧?真的是你……”


    “是我。”伊萨罗接过兰波,动作利落地将他扛到肩上,“跟我走,一会再给你解释。”


    尤里安难掩激动,看着伊萨罗肩上昏迷的少年,眉头微蹙:“兰波没事吧?”


    “药很安全,明天一早会醒。”伊萨罗解释道,“只是让他暂时脱离俄斯的视线,给夏尔创造机会。“


    尤里安一听说夏尔也在,差点乐昏了,天知道他有多么想夏尔?可是战事在前,秉承为妈妈保密的责任,虽然不知道夏尔要干什么,但也帮伊萨罗把兰波运走再说。


    …


    舞会就在基地广场旁最大的礼厅里举行,会议结束后,人们鱼贯而出,争先恐后去换礼服,参加舞会。


    夏尔以兰波的身份正大光明行走在这里,完全没有人发现他是谁。


    他看着夜色中的战时城镇,这里有些简陋,并不隐蔽,否则乌兰也不会轻易带他溜进来,但对于前线基地来说,条件已经足够优渥。


    远处,帝国舰队的轮廓在冰雾中若隐若现,巨大的探照灯柱划破黑暗,扫过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屋顶和结冰的港口水面,它仿佛一颗被冰雪包裹的钢铁心脏,夏尔怀念地深深吸入一口冷气,肺部的疼痛提醒他,他还没有失去人类的灵魂,他的脚下正是故土。


    空气中弥漫着燃料、雪松以及从礼厅里飘出的酒味,夏尔开门走进去。


    炉火烧得极旺,木柴噼啪作响,像是为了驱散战争阴霾和极寒。男人的汗味、酒精、女人的香水、烤食物,这些味道混杂在一起,说不出的诡异眩晕。


    穿着厚重靴子的军人们和他们的女伴们旋转着,靴底敲打在地板上,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被酒精和集体意志点燃的热情,属于严冬和战争的,钢铁般的短暂欢愉。


    俄斯沃克穿着一丝不苟的中将常服,站在人群边缘,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热烧酒。他的目光穿过旋转的人群,锁定在门口那个清瘦的身影上。


    “兰波”穿着一身黑色的军装制服,黑发柔软地垂下,遮住部分额头,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没什么血色的唇。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与周围喧嚣格格不入,像一尊被遗忘在冰天雪地海湾港口的雕塑,脆弱,却又倔强,他骄傲的双眸引人探究,并没打扮,却说不出的美丽。


    今天的“兰波”有些不同,很吸引眼球,周围适龄的男男女女都在观望他。


    俄斯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将杯中温热的酒液一饮而尽,那股甜腻暖流似乎给了他更多底气去接近这个清冷的少年。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迈着军人的稳健步伐,穿过舞动的人群,径直走向角落,音乐恰好在一段激昂的节奏后转为稍缓的调子,他停在“兰波”身前。


    “阿洛涅先生,”俄斯的声音在喧闹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温和,“独自站在阴影里,可不像个年轻人该有的样子,你没有舞伴吗?要不要和我跳支舞?”


    夏尔抬起眼,黑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男人和男人跳舞吗?你应该找个女伴,指挥官先生。”


    “没有人规定舞会一定是男人和女人跳舞,女人和女人可以跳舞,男人之间也是一样。”俄斯微微倾身,伸出了手,这是一个兼具邀请和压迫姿态的动作:“只是跳支舞,放松一下,你是个男孩子,这没什么的,别做不敢融入集体的胆小鬼。”


    “兰波”的睫毛轻微颤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俄斯伸出的手,那手掌宽厚,指节因长期握枪而显得粗粝有力。他沉默了几秒,终是将自己看起来略显纤细的手,轻轻放在了俄斯的掌心,触手冰凉。


    “我不太会跳舞。”夏尔坦然,“可能会踩到你的脚,你还要邀请我吗?”


    俄斯觉得这不是问题,“我可以帮你跳。华尔兹怎么样?有些难度,但只要你踩着我的脚,我们应该不会乱七八糟的惹出笑话。”


    俄斯握住那只冰冷的手,引着夏尔步入舞池。他的手揽上夏尔的腰际,隔着一层衣料,能感受到其下腰肢的柔韧和与他外表不符的沉稳力量感。


    这感觉让俄斯心头莫名一跳,对这个深藏不露的孩子在今夜隐隐流露的风情有些意外。


    手风琴拉出悠扬而略带伤感的华尔兹旋律,俄斯是舞场老手,步伐大而沉稳,带着军人特有的精确节奏感。而“兰波”竟也称得上天衣无缝,他的步伐轻盈却精准,每一次旋转、每一次后退都恰到好处,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那种默契度远超一个普通军校生该有的水平,倒像是一位长袖善舞的成年军官。


    舞池周围投来各种目光,好奇、惊讶、暧昧、甚至是几分嫉妒。


    毕竟,“兰波”顶着那张几乎与传奇上将夏尔阿洛涅一模一样的脸,却成为了新任指挥官的舞伴。如果能和兰波跳一次舞,不就等于和夏尔跳一次吗?


    俄斯在所有人的瞩目中心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灯光摇曳,在那张年轻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一半是少年人未脱的稚嫩青涩,另一半却仿佛沉淀着深不见底的蛊惑,这张脸也更美丽。


    酒精和室内过高的温度让俄斯有些燥热,他闻到一些蜂蜜的味道,若有若无地从“兰波”身上传来,将周围的浑浊空气都涤荡得清新了些。


    这气息让他有些着迷。


    “兰波小朋友,你跳得很好,”俄斯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磁性的嗡鸣,“不像个生手,你在军校也有类似的课程吗?”


    “兰波”的视线落在他的喉结处,并不与他对视,声音轻得像叹息:“被迫学的东西,总希望能快点结束。”


    俄斯低笑,揽着他腰的手收紧了些,将两人距离拉得更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胸膛的震动:“是吗?可我倒是希望这支舞能长一点,你是夏尔的弟弟,可有时候,我总觉得你像是哥哥。”


    他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对方的眉眼鼻唇,强烈的征服欲和莫名吸引的情绪在他胸腔里鼓噪。


    兰波是用来引诱夏尔的棋子,他需要夏尔主动提出与他见面。


    但此刻,舞池中央,灯光之下,他却诡异地被这个冰冷的、带着刺的少年本身所吸引。


    他甚至荒谬地想,如果夏尔当年没有被交易给虫族,是否也会在某个舞会上,露出这般隐忍又动人的神态?可他不喜欢男人,更不喜欢兰波这种。


    音乐进入一段缠绵的过渡节拍,节奏放缓,俄斯沉浸在一种微醺的状态里,他微微侧头,嘴唇几乎要贴上夏尔的耳廓,想说些什么更暧昧的话。


    就在这一瞬间,“兰波”似乎因为他的突然靠近而下意识地偏头躲避,手指也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肩部的衣料。


    一个轻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俄斯只觉得肩章附近被极轻地刺了一下,像被什么小虫叮咬,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


    他甚至以为那是自己过于兴奋的错觉,或是衣料摩擦产生的静电。


    他完全没注意到,一枚只有米粒大小的活虫,已经借着刚才那一瞬间极隐蔽的接触,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他的皮肤里。


    任何活着的虫,都只会听从于虫母的命令,犹如蛊。


    “别怕,孩子,”俄斯的声音更加低沉,带着安抚,“我只是想说,你比你哥哥更让人想要靠近,如果此时此刻是他站在我面前和我跳舞,还像你一样柔软可爱,我只会怀疑这世界疯了。”


    夏尔如同“兰波”一般问:“你会想杀死我哥哥吗?”


    俄斯说:“第一反应肯定是杀死,我讨厌他的高高在上,我曾担任第六舰队参谋总长,本该由他授勋那天,他缺席了,只留给我一个背影。我深知他是一个多么居功自傲的家伙,如果不是他,我不至于急需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但是又一想,我才不会杀了他,我会把他关在身边,欣赏他的凋零枯萎,享受击败他带给我的成就感。或是,把他当成军区里的交际玫瑰,看着他被剥夺权利后屈居人下的隐忍的脸,那一定很爽。最糟糕的情况是,我忍不住爱上了他,从此以后做臣服于他的鹰犬,再也想不出折磨他的办法。”


    夏尔认真问:“就没有一个让他体面老去的选项吗?”


    俄斯挑眉,漫不经心道:“那就只剩下死了。”


    夏尔淡淡一笑,“我想他应该不会喜欢您这一款,事实上,他不喜欢男人,并不想死在男人身上。”


    俄斯笑着接纳了这个玩笑:“今天的你很狂野,但我喜欢活泼的孩子们,这让我看到帝国的未来还是很有希望的。”


    夏尔轻轻推开俄斯一些,拉开了两人过于暧昧的距离。俄斯举起双手后退,仿佛刚才的贴近从未发生。


    “音乐快停了,指挥官先生。”他提醒道,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俄斯有些遗憾,但舞曲确实已近尾声,“谢谢你的舞,”俄斯意犹未尽地看着他,“希望下次还有机会邀请你,小朋友。”


    “兰波”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转身便走,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俄斯站在原地,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截腰肢的柔韧触感,他望着“兰波”消失在人群里的方向,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


    他确信,夏尔一定会来,因为这个叫兰波的少年比他想象中有趣得多,夏尔怎么舍得这么可爱的弟弟陷入险境呢?


    俄斯带着对“兰波”的种种思绪和一丝疲惫离开了舞会场。


    舞会继续,指挥官的离去让大家放开了手脚,音乐也变得激昂,少女们跃跃欲试围绕在夏尔身边,不乏青春貌美的美貌妇人,夏尔委婉地拒绝了她们,独自找了个地方坐下。


    夏尔悄然活动了一下手腕,心念一动,一个无声的指令发出。


    远在指挥部宿舍内,俄斯的军装上衣随意挂在衣帽架上,肩章内侧,小萤火虫微弱地闪烁了一下,旋即彻底隐匿。


    定位信号,已激活。


    夏尔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打算走了,乌兰却走过来,高挑颀长的身影几乎挡住了所有光线,他闻到夏尔身上的男性体味,皱紧眉头,“人类指挥官的气息令我恶心。”


    他径直伸手,将夏尔略带寒意的手腕攥入掌心,“你终于和他跳完了,接下来的时间是我的吧,先生?”


    乌兰巧妙地转换了称呼,夏尔看着周围所有投过来的眼光,压低声音说:“别扯了,我弟弟不可能和任何男人跳舞,赶紧离开这里。”


    “不想走,妈妈,我想与你和宝宝跳舞。”乌兰手扶住他的腰,语气里熟悉的亲昵,就像他曾经独享虫母的温柔时那样,“他们不会计较这些的,你的华尔兹跳的真好,我试了半天都不行,帮帮我嘛,你最厉害了。”


    夏尔不吃他这一套,却架不住他的温柔包裹,仔细想想,他们除了三观不合,被乌兰囚禁的日子里,乌兰对他倒是关怀备至。


    “别忘了你睡过我无数次。”夏尔狠狠戳在他的锁骨上,“我可没有同意过你这样做。”


    乌兰却抓起他的手指,放在手心里暧昧地摩挲着,“我始终认为那是虫族对妈妈的投喂,在这件事上,我倾尽全力取悦您,力求您也感受到愉快,当然我知道您不认同这一点,所以您杀了我,这很公平。况且,我只有灵魂,没有实体,这具寄宿的身体随时会被西西索斯收回,您无需考虑太多,只当是身体的狂欢吧。”


    夏尔根本和乌兰说不通,这只虫子简直长了一颗旧世纪的脑子,对虫母的爱意堪称有偏执病。


    “不许和我做,”夏尔最后警告他,“别让我当场杀了你。”


    “刚结茧过后的小虫母就如此暴虐吗?你好狠心,又想让我死在你床上。”乌兰垂下眼眸,一只手轻柔搂住夏尔的腰,另只手握住他的手。


    他的人形身体优雅从容,形销骨立,面容忧郁地像浓雾,皮肤却像玉一样白,一头乌发像极了cosplay爱好者,吸引了无数的视线。


    可是无人窥得见他毒蝎般的内心。一只雄虫想骗走人类的心,不止靠外表,还靠猎人哄骗猎物时必备的引诱技能。


    乌兰深谙这一点,“只是跳舞,搂着我的脖子。”


    夏尔不得不带着他起舞,乌兰的肢体带着生涩的僵硬,很快就适应了夏尔的节奏。这群超高等种雄虫的学习能力宇宙第一流,跳舞比打仗简单无数倍。


    他的呼吸拂过夏尔的耳畔,带着不属于人类的微凉气息,哄劝一般,“妈妈,你看,我们配合得很好,简直是天生的一对。”


    他在旋转间将夏尔的手背按在自己胸口,那里没有心跳,只有一块仿生皮肤下的能量核心在微微震颤。


    “你听,它在为你跳动。”乌兰的眼神很温柔,“就像我无数次在你身体里获得救赎那样,我嵌进你的身体里,就像与你共生的子虫。”


    夏尔的舞步猛地顿了半拍,后腰被乌兰的手臂牢牢箍住,乌兰灼热的呼吸喷在耳廓,夏尔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听见他说:“别想着离开,妈妈。西西索斯给我的期限快到了,但在那之前,我会等待我们的虫卵出生。”


    他的手掌抚摸着夏尔的腹部,虫卵在里面感受到父亲的安抚,温柔地隔着肚皮亲吻着妈妈的慈悲。


    神官的身影从另一侧廊柱的阴影中踱出。


    他青灰色的长发在舞池折射的碎光下流淌着淡淡的光泽,今晚是人类的舞会,他在夏尔的允许下摘掉了覆面,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惯有的疏离,独树一帜。


    他方才刚拒绝了一位大胆邀请他共舞的帝国军官夫人,那夫人脸上混合着惊艳与挫败的表情还未完全散去,远远离开了他。


    神官的目光落在乌兰紧握着夏尔的手上,他走到夏尔身边,还没等开口,乌兰却像是早有预料,手臂猛地一用力,直接将夏尔整个人扯进了自己怀里,身形变化,让夏尔背对着神官。


    夏尔猝不及防,鼻尖撞上乌兰的胸膛,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


    “我在邀请他跳舞,你看不出来?”乌兰对着神官说道,同时毫不掩饰地低头,鼻尖贴近夏尔的颈侧,深深吸气,仿佛要用自己的气息彻底覆盖掉所有令他不悦的味道。


    对虫族来说,这是一个充满占有欲和标记意味的动作,一身黑衣的雄虫暴露出狰狞的一面,将柔弱的虫母禁锢在怀里。


    神官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脸上的笑容彻底淡去,眼眸里凝起寒意,“死去的人,连幸福都是偷来的,真为你感到悲哀。”


    乌兰根本不在意神官的嘲讽,他搂着夏尔,强硬地带着他旋入舞池边缘相对昏暗的角落。


    这里摆放着几张供人休息的沙发和小茶几,光线暧昧,“难闻的味道。”乌兰的低语带着灼热的气息喷在夏尔耳廓,毫不掩饰他的嫌恶与嫉妒,“我讨厌人类,可是爱你。”


    他的信息素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地缠绕上虫母的肌肤、发梢,试图将他里里外外都染上自己的标记,“让我闻闻你身上的甜香…求你了,安慰我一下吧……”


    在阴影的笼罩下,乌兰坐在沙发里,抱着夏尔坐在自己身上,固定住夏尔的腰。


    他抬头张开嘴唇,舌尖舔吻着夏尔的下巴,夏尔被这湿漉漉的感受弄得毛骨悚然,然而乌兰将他半抱半压地困在沙发里,更加黏腻地亲吻着他的嘴唇。


    夏尔想推他,可是虫母本能太喜欢雄虫的占有了,他甚至主动张开了唇,在不情不愿的内心挣扎拉扯中,迎合着乌兰的吻,双腿蜷缩着,像夹子一样卡住乌兰的腰,不准雄虫的气息离开。


    神官站在不远处的光影交界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这都是虫母的本能行为导致的,夏尔本人百分百不情愿。他想上前阻止,毕竟乌兰的行为近乎于亵渎神明,可脚步刚一动,就想起了乌兰的身份。


    夏尔体内正在孕育的虫卵的父亲,就算不是今天,他们也早就这样亲密了成百上千次。


    这个身份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捆住了神官的手脚,也灼痛了他的心。


    他只能站在原地,眼眸深处翻涌着骇浪,最终化为一片废墟般的沉寂,任由乌兰把虫母亲得气喘吁吁,脸色绯红,他甚至还要挡住外来的人们,阻止他们看见里面的情形。


    乌兰瞥了一眼神官,无声地勾起唇角,又骗出了虫母的舌尖,用力而游刃有余地索取着。


    夏尔的脑子完全不听使唤,衣服也被汗濡湿了,贴在皮肤上,像他们交缠的呼吸一样,他想要逃,然而乌兰的手本是搭在他腰侧的,一下子攥紧了他后背的衣料,将小虫母往怀里按得更紧。


    乌兰的睫毛扫过他的颧骨,带着点痒意,夏尔微微偏头,可是乌兰的唇瓣碾过他的唇角,又退回来含住他的下唇,轻轻咬了一下,更用力地吻着他。


    大概十多分钟后,舞池入口的光线一暗,一个更为高大的身影出现了。


    伊萨罗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雷达,瞬间就锁定了角落阴影里纠缠的两人。


    雄虫在把新鲜柔嫩的小虫母压在身下亲个不停,就算这里是人类世界,也没有阻挡他的爱意,他就像被虫母蛊惑的雄虫,但是不论伊萨罗还是神官都知道,是雄虫勾引了虫母。


    雄虫就是一群为了虫母可以不要命的东西。


    伊萨罗周身的气息骤然冷沉下来,大步流星地穿过舞池,无视周围投来的惊惧目光,他走进包厢,直接伸手,抓住了乌兰的肩膀。


    “够了,先生。”伊萨罗的声音不高,压抑着怒火似的,“请注意影响,这不是我们的地盘,低调一点对你没坏处。”


    乌兰猛地抬头,眼中红芒暴涨,但在对上伊萨罗那双淬绿竖瞳的瞬间,沸腾的杀意终究被强行压下。


    他喘着粗气,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困兽,却不得不松开爪牙。


    伊萨罗没有看乌兰,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夏尔身上。


    青年唇色红肿,黑发微乱,气息不稳,衣领被扯开了一些,露出小片肌肤上暧昧的红痕,他只是被亲吻,却像是被蹂躏后,脆弱的脸,艳丽到惊心动魄。


    他看上去是有些窒息了,眼眶湿润着,却还下意识地寻求着雄虫的气息,他的视线没有焦距,嘴唇微微张开,舌尖被吻肿了,他周身的温度不仅灼热,还在引诱着雄虫来侵入他。


    伊萨罗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没有像乌兰那样粗暴地标记,也没有立刻亲吻,只是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夏尔湿润红肿的唇角,动作带着珍视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


    夏尔闻到了他的气味,投入他温暖的胸膛,眼神却好像失焦,不停用鼻子去蹭伊萨罗的脸,渴望被亲吻。


    可是伊萨罗故意要克制他的渴求,不亲吻他,他委屈得鼻尖发酸,索性张开嘴,轻轻咬了下对方的锁骨,不重,更像撒娇的小猫在闹脾气。


    伊萨罗的手掌抚过他的发,他却把脸埋得更深,声音闷在布料里。


    “亲亲我,你愣着干什么……”虫母轻声嘟囔,声音软得几乎要化掉,“亲一下,就一下……”


    这已经不再是夏尔,而是完全的“虫母”了。


    伊萨罗愠怒道:“他刚刚结茧,需要柔和的对待,你过于靠近他,让他觉醒了性意识。”


    夏尔勾住他的脖子,伊萨罗的身体先是一僵,随即松弛了下来,亲吻着夏尔的嘴唇。


    夏尔终于找到了可以汲取的来源,搂着伊萨罗不放,完全不顾周围还站着两只雄虫,体内的虫母细胞在欢呼雀跃。


    伊萨罗怕他沉溺,不亲他了,他索性用唇瓣去碰对方的下巴,一下一下,带着点笨拙的执拗。


    可伊萨罗只是偏过头,指尖轻轻捏了捏他发烫的耳垂,夏尔觉得自己被嫌弃了,不撞了,也不蹭了,就那么蔫蔫地挂在伊萨罗身上,像株被晒蔫了的藤蔓,只等着那点迟迟不来的吻,好重新舒展开枝叶。


    “就算被你抱着,也好……”他呢喃着。伊萨罗的信息素不像乌兰那样充满攻击性,而是如同最沉寂古老的森林,深邃、强大、包容,无声无息地抚平虫母本能所有的不安和躁动。


    可是,刚才被乌兰强行撩拨起的动情并未完全平息,反而更汹涌地卷土重来。


    夏尔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脸颊不由自主地埋进伊萨罗的颈窝,像只寻求安慰和庇护的幼崽,发出细微而柔软的鼻音,“我想要更多…还不够……”


    “看到了吗?”伊萨罗将青年坨红的脸颊露出一小块,让乌兰看到,“他目前意识不清醒,雄虫的气息会让他意识丧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伊萨罗的竖瞳深处翻涌着暗流,却依旧克制着,只是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夏尔的发顶,低声道:“没事了,我们回去。”


    神官看着可怜的青年依恋着雄虫的气味,低声说:“不能离开,外面的寒冷会让虫母生病。也不能晾着他不管,他会激素紊乱。”


    “只能帮他吗?”乌兰轻声说,“妈妈可是说了,如果我敢上他的床,他就要杀了我。但他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说的话也不算数吧。”


    乌兰并不在乎伊萨罗是不是虫族如今的第一王夫,握住了夏尔的一只手,把他的一半拉进自己怀里:“伊萨罗阁下,他的孕囊里有我的虫卵,我和他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伊萨罗抱着几乎软成一滩水、在他怀里细微磨蹭着的虫母,冷冷瞥了一眼脸色潮红的乌兰和阴影中看不清神情的神官。


    青年虫母被乌兰拉着软绵绵地躺过去,扬起下颌,神官扶着他的腰,青年就像喝醉了一样朝着他笑。


    神官如果不抓住他,他就又要骑在乌兰身上亲他的嘴唇了。


    伊萨罗还被虫母的胳膊搂着脖子,身体被迫前倾,手臂支撑起来,掌心轻轻放在虫母微微圆润的腹部,觉得十分棘手。


    虫母在他的胳膊上胡乱地咬着,吻着,舔着,小猫一样耍赖皮,浑身都变得粉红,显然是烧到失去理智了。


    伊萨罗盯着其他两只压抑的雄虫,听见自己强行镇定的嗓音说,“别说那些没用的,妈妈需要我们,你是虫卵的父亲,我是虫母的丈夫,不想死的话,你只能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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