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厄斐尼洛今天不去审判庭,给自己休假一天陪小白蚁,他看了眼时间,顺便把小白放在肩膀上,拍了拍他的小翅膀,“咱们找妈妈去,好不好?”


    厄斐尼洛从来没有这样耐心的对待过一只雄虫,但是小白不一样,它是他和虫母的幼崽,虫母忙于学业和工作,他自然承担起了带虫崽的重任。


    从前都是虫母带崽,到了夏尔这里,改成了雄虫带崽。


    小白蚁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妈妈,他刚刚破卵,目前是一只大眼睛萌萌蚁的外型,像一只毛绒小玩具,他一听到要去找妈妈,立刻笑出小酒窝,用力的点点头,爬到了厄斐尼洛的头顶上,握住父亲的两根触角,乖乖坐好,“出发找妈妈去咯!”


    厄斐尼洛怜惜地摸了摸自己的幼虫宝宝。


    小白蚁真的很单纯,和那只冷冰冰的虫母截然不同,也和自己不一样。


    厄斐尼洛心中一紧,想起夏尔,又是一片柔软,可是在进入古堡区域之后,他远远就看见黄金蜂抱着夏尔,阿斯蒙站在他们身旁。


    厄斐尼洛悄无声息飞过去。


    夏尔的嘴唇被黄金蜂亲得发麻,阿斯蒙直接拉住了夏尔的手臂,把青年拽到自己身边,对黄金蜂心平气和的说:“够了,黄金蜂阁下,我和王还有别的事要做,你还是过阵子再来按摩比较好。”


    “什么重要的事?”


    “和你没有关系。”


    黄金蜂挑了挑眉,“你再敢说一遍。”


    阿斯蒙一步也不退让,警告道:“请你搞清楚,我才是妈妈的第一王夫,就算妈妈允许你成为他的第三位王夫,也只有我才能正大光明的站在妈妈身边。”


    黄金蜂盯着他正经的表情,那双向来温润容忍的紫眸子罕见的有了怒火,银蓝色的长发在风里散开,黄金蜂懊恼自己的金发怎么都给剪没了,现在平白无故矮了一头。


    阿斯蒙宣布:“妈妈还在怀孕,受不了太多刺激,我有理由怀疑你的按摩手法太过激进,可能对虫卵不利,要求你离开。”


    黄金蜂怔然,下意识看向小虫母圆滚滚的肚皮,“你是说我对我的虫卵不利?你疯了吧?”


    他和乌利亚不一样,他天生有疾,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做王夫,因此对虫母的生理知识并不是很了解,他不敢相信阿斯蒙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可他不敢拿虫卵冒险。


    黄金蜂皱眉,憋着一股气,正想小发一疯,一转头就看见了厄斐尼洛。


    厄斐尼洛脑袋上顶着一只白团子飞过来。


    白团子一看见夏尔,激动的嗷了一嗓子,扑啦啦往下飞,“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完全是生理本能,小白蚁一见到夏尔就知道,这只香香软软的小虫母是自己的妈妈!


    虫崽是为保护妈妈而存在的,面前这两只雄虫太危险了,小白蚁急哄哄飞过去,挡在妈妈面前,竖起小牙,精神力荡漾开来,低等级的虫仆猝不及防地跪在地上。


    毕竟是高等种和虫母的崽,天生神力。


    夏尔赶紧一抬胳膊抱住了小白蚁,用精神力链接它的脑域,小白蚁察觉到妈妈的安慰,顿时收起了全部锋芒,乖乖地在夏尔怀里蹭了蹭,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小翅膀还在兴奋地扑扇。


    虫崽只听妈妈的话,早在腹中就建立的精神链接让虫崽和虫母的关系亲密无间,无可替代。


    小白蚁小声说:“妈妈,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父亲就说可以带我来见你,我以为父亲在骗我,他每天都骗我说可以见到你,没想到今天是真的呀。”


    说来也奇怪,夏尔明明没有见过小白,心瞬间感受到了熟悉。


    这是他的子嗣,一定是。


    夏尔用指尖轻轻戳了戳他毛茸茸的脑袋:“小家伙,你的父亲在哪里?”


    小白蚁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不认识父亲呀,他反手一指,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父亲是头顶有角角的那只,我的脑袋上也有角角。”


    夏尔摸了摸小幼崽的脑门,若有所思,“原来你的父亲是白蚁,我和他,生了你。”


    失忆真的很耽误事。


    厄斐尼洛收拢虫翅,缓慢落定在夏尔身侧,目光扫过剑拔弩张的两只雄虫,最终停在黄金蜂身上。


    淡淡开口:“黄金蜂领主,阿斯蒙说的是实话,虫母孕期确实需要静养,你有重大疾病,保险公司都不接你的单,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控制下自己的情绪,等你对自己有把握了再来看虫母陛下。”


    黄金蜂听见他说话,这才信了大半,脸上的桀骜收敛了些,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烦躁地挠了挠金色短发,“知道了,我不碰妈妈,我看着总行了吧。”


    这已经是黄金蜂作出的最大让步,夏尔为不能按摩感到遗憾,但是眼前的厄斐尼洛更是大问题,“你就是小白蚁的父亲?”


    “是我,陛下。”厄斐尼洛低了低头,“小白蚁是我们的孩子,才出生没几天。”


    夏尔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嗯”了一声,“你是我的丈夫?”


    “我不是。”厄斐尼洛只能说:“不过刚才我好像听见您说,阿斯蒙是您的丈夫?”


    夏尔忘记了厄斐尼洛是什么货色,毫无防备地说:“他是我的第一王夫,自然也是我的丈夫,有任何问题吗?”


    厄斐尼洛终于缓缓抬头,看向一旁静静站着的阿斯蒙,语气晦暗道:“丈夫这两个字从陛下嘴里说出来,真是又动听又无情,一位与您毫无感情基础的雄虫霸占着丈夫的位置,让真心爱您的雄虫感到伤心。”


    阿斯蒙原本平静无波的紫色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但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他依旧站得笔直,如同屹立不倒的冰川,只是握着夏尔手臂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


    夏尔拍了拍他的胳膊以作安抚,皱起眉,直视厄斐尼洛,“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白蚁似乎也感受到了妈妈身上陡然升腾的气场,不安地在夏尔怀里扭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嘤”声,“妈妈……不要生父亲的气,父亲不是坏虫。”


    小白蚁怕极了,妈妈一直不喜欢父亲,他很怕父亲会说错话,结果父亲真的说错话了……


    夏尔把手臂圈成一个摇篮,小白在他的怀抱里慢慢安静下来,抓着他的衣襟不松手,小鼻子不停地嗅嗅夏尔衣服上的蜜味,葡萄一样圆的灰白眼眸和他父亲一样,却无比天真无邪。


    厄斐尼洛看着小白蚁,心疼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夏尔,目光依旧死死钉在阿斯蒙脸上,他一步步走近,属于顶级雄虫的强大压迫感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沉重粘稠。


    “什么意思?”厄斐尼洛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我的意思是,阿斯蒙维利安阁下,您这位第一王夫,在陛下失忆的这段时间里,扮演得真是尽职尽责,尽职到几乎让陛下,也让我都快要相信,他真的是您唯一的、名正言顺的丈夫了。”


    阿斯蒙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带着强硬:“厄斐尼洛审判长,嫉妒是爱情的敌人,注意你的措辞,我是陛下亲口承认的第一王夫,这是既定事实,无论陛下是否失忆,都无法改变,你此刻的言论,是对王夫的不敬,更是对陛下权威的质疑。”


    “既定事实?”厄斐尼洛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哦,昨晚你们睡了吗?”


    小白蚁被父亲从未有过的尖锐情绪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小小的身体在夏尔怀里瑟瑟发抖,“呜哇……父亲……不要在妈妈面前这么凶……”


    夏尔赶紧亲了亲小白蚁的脸,“不要说这样的话,孩子还小,跟着你学坏了怎么办?”


    厄斐尼洛忍不住,闭了闭眼,扭过头去,“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夏尔冷冰冰地说:“控制不住就把嘴缝上。”


    毛茸茸的小玩具忍住眼泪,循着本能钻进了妈妈的衣服里去吃蜜,一下子就找到了地方,一口叼住,吧嗒吧嗒吃出了声,夏尔禁不住脸红,只好抱着小白蚁躲到一个假山石后。


    小家伙吃到第一口蜜的时候还在抽噎,越吃越安静,似乎是饿急了,夏尔抚摸着他的后背,恍惚地觉得自己真的当了妈妈。


    别的不说,这只大蚂蚁一定是只疯虫,小白蚁这么小就吃不到虫母蜜,肯定委屈坏了。


    “宝宝,”夏尔淡淡的声音十分柔和,“父亲对你好吗?”


    小白蚁嗯嗯点头,小手依赖地搭在妈妈身上,一刻也不想离开妈妈,他余光看见了妈妈的肚子,心里暗暗给弟弟们加油,希望他们早点出来,这样就可以在一起玩啦!


    外面,阿斯蒙告诫厄斐尼洛,“审判长带小白蚁来看望虫母陛下,本来是好事,但是被你这么一闹,好事也变成坏事了。”


    厄斐尼洛但笑不语地看着他,心里骂道夏尔不失忆会发慈悲把你睡了?在那装什么蒜呢?


    厄斐尼洛冷淡地说:“阁下虽然是第一王夫,丈夫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坐的,如果守不住虫母,那么就算是丈夫也是一只无能的丈夫。”


    阿斯蒙敬谢不敏,“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那边,天一亮,神官就把菲尔德扣押在自己别墅的阁楼里,任由菲尔德怎么求饶也不听,直到菲尔德叫累了,他才高高在上地看了一眼雄虫,给阁楼上了锁,转身离去。


    他不想让有关于这件事的任何线索断掉。


    离开阁楼后,神官直接去见了西西索斯。


    “你来了,神官阁下。”西西索斯从文案堆里抬起头,抻了个懒腰,“有什么事吗,这么急着见我?”


    神官开门见山:“虫母陛下误食了某种药物,我建议暂停相亲会。”


    西西索斯好奇:“什么相亲会?那明明是阿斯蒙阁下的欢迎会。”


    神官冷脸坐下,“只有我和你在场,西西索斯,我们俩之间不用说虚的,我要你和我说真心话。”


    西西索斯微笑着点点头,“那好,咱们就唠唠真心话。确实是相亲会,我想为陛下网罗更多的雄虫有错吗?你以为只有你才真心为陛下好吗?所有雄虫都爱着虫母,不挑选最强大的雄虫,要怎么能保证虫母不被争夺?”


    神官分毫不让,“好啊,照你说的,你挑选了阿斯蒙,仍然发生了虫母被下药的事,而且我们无法锁定施害者。”


    西西索斯理智的说:“这不是阿斯蒙的错,只是你看不惯他,他有什么不好吗?如果虫母不喜欢他,我可以帮他再换一只,但是最开始虫母就认可了他,昨晚又当众叫了阿斯蒙“丈夫”,甚至共同度过一夜,兴许他肚子里现在就有阿斯蒙的虫卵。在我看来,阿斯蒙做第一王夫没有任何问题,我不知道你在和我吵什么,难道你想要做第一王夫吗?”


    神官被问愣住了,很久没说话,然后才阴冷地开口:“你明知道他只是为了做好这个王,才不得不接受阿斯蒙,哪怕换成任何一只雄虫,他都会同意。”


    西西索斯已经认为神官今天来是找事儿的,尽量心平气和的说:“虫母没有对政治部说过他真正喜欢的雄虫是谁,只要不是高危名单上的那几只赫赫有名的雄虫,政治部都可以同意。但事实摆在眼前,虫母就是对高危名单上那几只虫感兴趣,先后确认了螳螂族领主贾斯廷阁下为第二位王夫、蜂族领主黄金蜂阁下为第三位王夫,政治部也已经说过,只要他们不做第一王夫,通通可以批准,而且其他虫也没有反对意见,一切都在平稳进行中,只有你提出了这种异议,不得不让我怀疑你居心不良。”


    “我……”神官一时语塞,脸颊通红,心里气的要命,西西索斯说的都对,可就是因为都对,他感觉到了都不对!


    西西索斯拉着神官坐下,亲手给他倒了一杯酒,“火气别这么大,可以和我说说,你到底是因为什么生气吗?”


    神官只是本能地觉得不该这样,但是具体怎么反驳,他也不知道,最终,只能把直觉说出口:“第一王夫要出自于虫母的心之所向,而不是刻意安排,所谓第一,就是虫母心里最爱的第一,不是政治正确的第一。”


    西西索斯自然也有说辞对付他,“可你也看到了,昨晚之后,刻意安排也有了好的结果,谁说先婚后爱就不能产生真感情?甚至先孕后爱也会很幸福啊?我看,陛下喜欢阿斯蒙,正浓情蜜意地谈恋爱,你还是别操心了。你也耽搁了好几天的工作,等你收拾好心情,就回去给虫母陛下上课吧。”


    神官抿了抿唇,举杯喝下一整杯酒,心痛欲裂。


    西西索斯和乌兰不一样,乌兰的关怀最终变成了扭曲的爱,西西索斯始终站在最理性的角度,为虫母和虫族谋求最大的利益。


    自己是在干什么?他在关怀夏尔,还是试图用自己的想法改变夏尔?


    西西索斯说的没错,是夏尔选择了阿斯蒙。


    夏尔是他的学生,是他的王,他就算管,也只能管学业,不能去管感情生活。


    酒一杯一杯入喉,神官满身酒气,西西索斯拦住他的杯,他醉眼朦胧,淡淡的说,“我之前看错了你,你才是真正的虫母管家,乌兰比不上你。”


    西西索斯怕他喝醉,赶紧找来两只虫仆把他扶去客房里休息,不过神官捧高踩低的效果显著,他笑着说:“那当然,乌兰那家伙是个恋爱脑,把自己挖坑埋了,怎么可能比得上我没有情丝,投身于虫母新政事业?”


    神官摇了摇头,推开虫仆,“不用你们送,我自己走。”


    西西索斯看着他挺拔却有些摇晃的背影,脸上插科打诨的笑容收起,坐回原处,长叹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内务官,过来。”


    内务官打开门的一瞬间,八条虫肢变成两条腿,没办法,虫肢多干活快,虫母陛下的一切内务都要收拾妥当,不能马虎,因此,雄虫气喘吁吁地抹了把汗,恭恭敬敬弯下腰,“西西索斯阁下,您说!”


    西西索斯手指间转着一根笔,他略微沉吟片刻,用笔尖戳了戳桌面,严肃地说:“安排一下政治部开大会,我要确认一下第一王夫的婚礼举办日期,婚礼前期的工作很琐碎,需要内务部门协助,还要向各个群落发请帖,你组织一下,把参与婚礼的工虫名单报上来,我不想要再出现任何意外。”


    “明白,阁下。”


    西西索斯思索片刻说:“还有,虫母的婚礼是虫族的盛世,请梅塞部长来协调各方代表的假期吧,同时全虫族直播婚礼,在圣境举办婚礼的话,需要邀请虫们到场庆贺,还需要媒体报道,一定要装潢奢华,这是全虫族的大事,你们一定要用心办,知道了吗?”


    内务官笑着说:“你放心,我一定把您的意思都传达到。”


    西西索斯挥挥手,独自站在窗前,心里却在想,如果夏尔是真心喜欢阿斯蒙就好,如果夏尔不喜欢,只是为了王位稳固才答应联姻的话,他会愧疚到死。


    夏尔喂完了蜜,小家伙吃饱后沉沉睡去,发出细微的鼾声,他抱着小白蚁从石山后走出来,刚好听见其他雄虫窃窃私语,走过去问阿斯蒙:“他们在说什么?”


    阿斯蒙十分温柔地说:“刚刚圣境政治部发布了最新通告,他们在说,我们要办婚礼的事。”


    夏尔的关注点却完全不在这上面:“……你的意思是说,你都已经是我丈夫了,我们还没办婚礼吗?那结婚证领了吗?”


    阿斯蒙忍俊不禁,说:“不用领结婚证,您的婚礼不需要受到法律束缚,您只需要给我一场婚礼就好了,一切都听您的意思办,您说是吧,大审判长?”


    厄斐尼洛冷冷地看着他,恨得快要杀虫了。


    夏尔的态度让他没办法再强取豪夺,毕竟所有雄虫都知道,虫母已经认定了阿斯蒙做他的第一王夫,这虽然是属于政治的考量,但谁又能说夏尔不同意?


    阿斯蒙更是一只完美的雄虫,如果夏尔真的喜欢这款王夫,厄斐尼洛再大胆,也不愿意再惹怒夏尔一次。


    他不知道为何变得这样小心谨慎,明明有了小白蚁他就可以嚣张跋扈一些,可是真到了夏尔面前,他只想要看见夏尔的喜怒哀乐,想要看见最真实的夏尔,他凶恶的目光转向阿斯蒙。


    “够了。”夏尔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声音,“婚礼事宜,自有政治部按程序办理,至于法律束缚与否,”他看向厄斐尼洛,眼神锐利,“审判长,此事由你与政治部协同厘清章程,确保程序正当,最终报我裁决,在此事上,我不希望听到任何无意义的争执。”


    他的语气平淡,却明摆着在维护阿斯蒙第一王夫的地位。


    厄斐尼洛对上那双清冷的黑眸,心头一凛,那些翻涌的质问和怒火像是被冰水浇熄,只剩下冰冷的苦涩。


    他明白了,失忆的夏尔依旧是夏尔,是那个掌控全局的王,虫母身份于他而言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


    厄斐尼洛无权僭越,愠怒低下头:“是,陛下。”


    阿斯蒙这会儿看夏尔好像看见一位帝国上将,心中那份因“丈夫”身份而滋生的隐秘满足感,掺杂了一丝更复杂的情绪。


    欣赏,以及一丝被其光芒所吸引的悸动。


    夏尔的目光转向怀中的小白蚁,小家伙睡得正香,他将视线投向厄斐尼洛,语气缓和了些:“小白蚁今天受了惊吓,又刚吃饱,就让他留在我这里休息吧。”


    厄斐尼洛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渴望和痛苦。


    让幼虫留在母亲身边……这是他梦寐以求的。


    他看着夏尔怀中熟睡的小白,再看看夏尔那张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安排一件寻常公务的脸,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嫉妒啃噬着他。


    “怎么?”夏尔挑眉,语气微冷,“审判长对我的安排有异议?”


    “……我千百万个愿意。”厄斐尼洛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垂下眼睑,遮住眼中翻涌的情绪,失落和嫉妒让他胸口发闷。


    明明是他和夏尔相遇更早,却让阿斯蒙抢了先做第一王夫。


    他厄斐尼洛,还比不过一个小贵族出身的次领主?


    算了,能让虫崽多留在妈妈身边一刻,也是好的,小白受疼爱,他就受疼爱。


    但是夏尔怎么敢为了阿斯蒙,对他恶语相向?


    等夏尔恢复正常,他一定要从夏尔身上讨回公道。


    厄斐尼洛又是欣喜,又是悲愤,深深地看了一眼小白蚁,对着夏尔,看似温顺地躬身行礼,转身时,巨大的翅翼带着沉重的风声,迅速消失在暮色中。


    庭院里只剩下夏尔、阿斯蒙,以及夏尔怀中熟睡的小白蚁。


    阿斯蒙走上前,动作自然地伸出手,“陛下,我来抱吧,您刚喂完蜜,需要休息。”


    夏尔这次没有避开,他小心翼翼地将小白蚁移交到阿斯蒙宽厚安稳的臂弯里,看着阿斯蒙低头凝视幼虫时专注而温和的眼神,夏尔心中微动。


    他是失忆了没错,可是阿斯蒙作为他的丈夫,一直恪尽职守,维护他的权威,照顾他的身体,甚至包容他失忆后的种种任性,他这么好,和他举办婚礼是理所应当。


    夏尔走近一步,伸出手,不是去碰小白,而是轻轻抚上了阿斯蒙的脸颊,“阿斯蒙,我知道,我现在的状态很混乱,很多事情记不清,让你费心了。”


    阿斯蒙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他不敢相信夏尔真的触碰了他。


    “谢谢你。”夏尔的声音很轻,“谢谢你在我身边,谢谢你承担起丈夫的责任,包容我的缺点,我昨天还不相信你是我的丈夫,但是今天,我想我不该怀疑你的。”


    阿斯蒙满腔几乎要溢出的复杂情绪,夏尔从未对他如此直白地表达过依赖和感谢,就算没失忆的时候也没有。


    他们相识没多久,阿斯蒙却本能地对虫母动了心。


    谁会不爱夏尔?他是虫母,可他的魅力远远大过于虫母本身。


    阿斯蒙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上夏尔的额头,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的荣幸,陛下,能成为您的安心之所,是阿斯蒙最大的价值。”


    他闭上眼,感受着额间传来的微凉触感,以及夏尔身上那独特的、混合着清冷与蜜香的气息,这一刻的宁静和信任,弥足珍贵,让他舍不得放手。


    夏尔没有拒绝这个亲昵的碰触。


    他闭上眼,感受着阿斯蒙传递过来的沉稳气息,混乱的大脑似乎也得到了一丝抚慰。


    然而,那份潜藏在意识深处、对某只蝴蝶的渴求并未消失,反而在短暂的安宁后,变得更加清晰而迫切。


    他要结婚了,可他想立刻去见伊萨罗。


    阿斯蒙小心地说:“您看起来有些疲惫,不如我送您回寝殿休息?”


    “不用了。”夏尔低低应了一声,“我想去看看其他雄虫在做什么,城堡里太无聊,你去忙你的,我可能今晚不回来,别等我睡觉。”


    阿斯蒙先是一愣,笑着说:“好,我知道了。”


    然而,夏尔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影消失在转角后不久,银蓝色的身影化为虫型,紧紧缀在夏尔身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确保不会跟丢,也不会被发现。


    虫母要去哪里?这么着急,应该是去见虫。


    是昨夜就见过的那只虫吗?


    夏尔的心跳得飞快,他不该欺骗阿斯蒙的,可是他忍不住想要去见伊萨罗。


    就让这颗心放任自流吧,就这几天,和阿斯蒙举办婚礼之后,他就不再私下见伊萨罗,除非让伊萨罗做他的王夫。


    要不,今晚就和他提出要他做王夫吧,虽然不能做第一王夫,但只要每天都能见面,就足够了,阿斯蒙应该不是容不下伊萨罗的善妒脾气,只要伊萨罗同意,他可以做虫母诸多平行王夫中最受宠爱的那一只。


    夏尔走过布满藤蔓的回廊,避开巡逻的虫卫,熟门熟路地来到那座偏僻的庭院外。


    大门紧闭着,透着荒凉,门缝透出光,夏尔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沉重的门扉。


    庭院内比他离开时整洁了许多,杂草被清理干净,露出了青石板的鹅卵石路,满院子的花,灰尘似乎也被扫去,空气清新了一些,而小屋前面破旧的屋檐下,伊萨罗正安静地跪坐在地毯上。


    他果然穿着方便解开的宽大袍子,柔软的布料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苍雪般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在渐沉的暮色中泛着微光。


    他似乎正在看星星,微微仰着头,侧脸的线条在月光下显得英俊而寂寥,那朵夏尔别在他发间的蔫萎小花,竟被他用某种方式固定在了房檐下,像一个小小的干花风铃,群蝶在院子里飞舞,轻灵纤美,撞击着风铃沙沙作响。


    听到开门声,伊萨罗转过头,看到是夏尔,那双翡翠般的绿眸瞬间亮了起来,如同被点亮的星辰,所有的寂寥一扫而空,只剩下纯粹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柔和喜悦。


    “小猫?”他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期待,立刻站起身,他飞下观景台,迎向夏尔,忽然在面前停下一步,恭敬说:“陛下,你来了。”


    夏尔看着那双盛满自己身影的绿眼睛,看着他在看到自己瞬间焕发出的光彩,心头那点因为欺骗阿斯蒙而产生的不适奇异地被抚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和放松。


    囚禁这只雄虫还真是不错的决定。


    夏尔几乎是大步流星走了过去,一头扎进伊萨罗怀里,用力抱紧了他精瘦的腰。


    “嗯,我来了。”夏尔把脸埋在伊萨罗带着草木清香的颈窝里,闷闷地说,“你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迷药吗?怎么我一天看不见你,就想的要命……要进屋吗?”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需求,也无需在伊萨罗面前伪装。


    伊萨罗的身体先是一僵,随即是难以言喻的心疼,他立刻回抱住夏尔,手臂收得紧紧的,轻轻抚摸着夏尔的后背,感受着怀中身体的温度,绿眸中充满了满足和怜惜。


    只要能这样抱着他的小猫,被囚禁又如何?做见不得光的雄虫性/奴又如何?亲眼看着夏尔和其他雄虫结婚,又如何?


    虽然说,被小猫当成禁脔囚禁在小房子里,失去自由,从高高在上的大领主堕落成出卖色相的雄奴,他本该恨夏尔,本该在自由之后就狠狠报复夏尔的。


    可他想了一晚上,还是舍不得。


    夏尔主动选择了阿斯蒙,他既然选择尊重夏尔的一切决定,就必须接受这个结果。


    夏尔最终还是不要他了,他还剩下的价值就只有这个。


    夏尔吻上他的嘴唇,他木木的不回应,夏尔后退半步,捏着他的下巴晃了晃,“你不专心。在想什么?”


    伊萨罗微微垂眸,“在想,虫母陛下要怎么宠幸我,我已经洗干净了,也没有消耗精力,足够满足您。”


    “很好。”夏尔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懒洋洋地靠在他肩膀上,“进屋,今晚我不想在外面睡你,我要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亲眼看着你到底要怎么取悦我。”


    伊萨罗抿了抿唇,眼尾泛红,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涩意:“陛下说了算。”


    说罢便转身要走,却被夏尔从身后攥住了手腕,那力道不重,指尖却像带着火,烫得伊萨罗脊背一僵。


    “跑什么?”夏尔的气息拂过他颈侧,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他拽着伊萨罗进屋,动作算得上粗暴,活脱脱一只暴君虫母,没有半点柔弱。


    而在紧闭的门扉外,阴影中,阿斯蒙如同雕像般立在阴影里,只想推门冲进去,看见夏尔到底在私会谁?


    夏尔失忆后,除了他们这些王夫,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存在?


    对方居然能让夏尔不顾身份、不惜欺骗他这个“丈夫”也要跑来私会,那么,对方是不是也知道,他们要举行婚礼了?


    都知道他们要结婚还来勾引虫母,真是不知羞耻的雄虫!


    第112章


    屋内,夏尔正坐在床沿,发觉伊萨罗的表情凝重一瞬间,随后恢复正常,扭脸打算看一眼窗户外面有什么,却被伊萨罗给掐着下巴扭了回来。


    夏尔瞧着他急色的脸,伸手勾住伊萨罗的领带,将虫拽得弯下腰,冷冷淡淡地说,“着急什么?”


    伊萨罗望着那张对此刻旖旎而言过于高高在上的脸,喉结滚动了一下,垂眼下去,心跳止不住。


    他不是急,而是察觉到门外有另一只雄虫的存在,他们雄虫对同类的气息尤为敏感,很明显他们要做的事在挑战阿斯蒙的丈夫权威。


    伊萨罗声音低哑:“陛下,我听说,您要举办婚礼了。”


    “嗯,是这样。”夏尔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的领带,“和阿斯蒙,我的第一王夫。怎么了?”


    “那您,”伊萨罗的声音顿了顿,像是被什么堵住,“还来找我做什么?”


    夏尔挑眉,忽然用力将他拽倒在床上,自己则翻身坐在他腰腹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的婚礼和谁结婚,和婚礼前夕我来宠幸谁,有冲突吗?”


    他的指尖划过伊萨罗的脸颊,“你是我的蝴蝶,从你被我带回这里的那一刻起,就只能是我的,不再是你自己了。”


    伊萨罗闭上眼,再睁开时,满是偏执:“是,陛下。”


    夏尔抬手,想要触碰伊萨罗的眼睛,却在中途停住,因为夏尔喜欢他的眼睛,喜欢这副隐忍渴望的冲动,也许他的复眼结构与其他雄虫不同,只看一眼,就觉得心头莫名一软。


    夏尔收回手,俯身吻了吻他的眼角,温柔而残忍的语气响在他耳旁:“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今晚,你只需要想着怎么让我高兴。”


    这是出自真心的话,阿斯蒙的温柔像平静的湖,而伊萨罗却像燎原的火,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将这团火彻底点燃。


    阿斯蒙完全听不见里面发生的任何声音,而身后一阵微风刮过,一只绯红蜻蜓悄然落在他肩头。


    恶魔一般的语气响起:“第一王夫?我在河畔领地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恭喜你,虫母的丈夫。”


    阿斯蒙一甩手,红发红眸的蜻蜓族领主摇身一变,四翅生风,一贯的西装革履,站在他面前,“好久不见,冬蟲族的小少爷。”


    阿斯蒙心里一紧。


    怎么又来了一只领主级雄虫,而且是他最不想打交道的西瑞尔?


    他们的商业版图大部分重合,在各类慈善晚宴上见到了也只是点头之交,阿斯蒙到死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和商场劲敌齐聚在虫母的小情虫门口听墙角。


    西瑞尔那双燃烧着地狱火般的红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阿斯蒙紧绷的侧脸,以及那扇紧闭的、隔绝了所有声音的门扉。


    他优雅地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袖口,声音压得极低,“啧啧,瞧瞧这位置选得,真是委屈尊贵的第一王夫了,新婚在即,却要在这荒僻小院里听墙角。”


    他微微倾身,红发在昏暗的光线下像凝固的血,“里面那位,看来分量不轻啊,竟能让我们的陛下如此迫不及待,连新婚丈夫的体面都顾不上了?”


    西瑞尔的话像刀子,精准地剜在阿斯蒙最不愿面对的事实上,他强压下喉头的腥甜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杀意,“西瑞尔领主,管好你的嘴和你的领地,我和陛下的事,轮不到河畔的蜻蜓来置嗥。”


    “哦?”西瑞尔轻笑,红眸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我只是好奇,里面那位究竟是什么级别的完美雄虫,竟能在陛下失忆后,还能牢牢抓住他的心,比您这位名正言顺的丈夫更有吸引力。”


    西瑞尔的出现本身就是最大的挑衅和羞辱,更别提他此刻火上浇油的言语。


    阿斯蒙的视线死死锁在那扇门上,仿佛要穿透厚重的木板,看清里面那个勾走了虫母全部注意力的雄虫是谁。


    夏尔并未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机。


    他要了伊萨罗一次又一次,就当是婚礼前最后的疯狂。


    事实上他觉得这样不道德,毕竟有了婚约还和别的雄虫上床,不符合婚姻的定义。


    但心里另一个声音却在诱惑他:你是虫母,你应当拥有所有虫族的爱,一只普通的雄虫算什么?阿斯蒙能得到你,是他的荣幸,伊萨罗能得到你,他求之不得。


    夏尔对这一切不太相信,不过相信内心的直觉,那就是他只想看见伊萨罗。


    大干了四五回之后,夏尔大汗淋漓地趴在伊萨罗身上,涣散的精神没办法聚焦,他摸了摸伊萨罗汗湿的脸颊,轻描淡写地说:“小半夜了我还没吃饱,就是你怠慢我了,你说,我是不是该惩罚你,嗯?听话,一会儿再来一次,你叫出声,我要听见你用了全力。”


    夏尔脸红的像是花,还在施舍一般地命令,浑身软的像是水,只有语气霸道不讲理。


    伊萨罗环抱着他,有话不能说。


    门外有雄虫在监视,任何雄虫在这种时候叫出声被其他雄虫听到了,都是莫大的屈辱。


    可是他的服务对象是小猫,屈辱是谈不上,就是难为情。


    伊萨罗心里想,如果夏尔恢复记忆之后,想起来这几天的事情,该怎么想?


    不管夏尔怎么想,他,伊萨罗梦幻之主,就快要虫史留名了。


    只听说雄虫囚禁虫母的,没听说过虫母囚禁雄虫的,囚禁了还不算,囚的不是虫奴或者虫仆,不是军虫也不是工虫,而是领主级雄虫。


    这第一只被虫母囚禁用来取乐的领主级雄虫的名头,要是传到蝶族去,他的脸也真是丢尽了。


    夏尔他……可真是改变虫族历史的一只虫母。


    “是我的错,请陛下惩罚。”伊萨罗低着头说,“我以为我够卖力了,原来还不够吗?”


    夏尔原本是躺在他身下的,见他这么说,跪起来,把他推倒,抬腿坐在他腰上,“不够,远远不够。我背着我的丈夫来找你,为的可不是这么快就完事,这才三次,我至少要五次。”


    青年的肩胛骨颤动起来,常年掩藏在军装下光洁白皙的皮肤变得紧绷,后背的肌理层开裂,雪白的虫母翅膀缓缓舒展开。


    夏尔看着伊萨罗险些看直了的复眼,笑了起来,俯下身去轻轻抚摸着他的脸,“蝴蝶,喜欢吗?”


    “……很美,喜欢。”


    夏尔笑着说,“喜欢就再浪一点,还有你更喜欢的东西等在后头。”


    伊萨罗神色暗然地抚摸着虫母的翅膀,冰晶一般的质地,奶油似的腻手,褪去了刚发育那阵子的白绒羽毛,变成了成熟期虫母特有的晶莹柔软。


    “这么喜欢我的翅膀……”青年俯身,从袍子的口袋里取出一根金属样的链条,“乖,我要给你戴上专属于我的东西,你敢不听话,我就勒你的脖子,把你拷在床上一辈子。”


    伊萨罗看清那是什么之后,忍不住闭了闭眼睛,俊美的脸颊流露一丝难为情,却没有挣扎什么。


    很快,伊萨罗不能再动,只好看着夏尔的翅膀,随着青年颤颤巍巍跨在他身上的动作,那对母翅不停地轻颤着,像是风雨中飞行的小翅,禁不住暴雨的打击。


    屋外,西瑞尔抱起双臂,斜倚在废弃的大理石园柱子旁,欣赏着月光,听着里面此起彼伏的声音。


    他惆怅地说:“这只雄虫叫的真起劲,我就没有他会叫……这么一想,陛下没有把我囚禁起来是很有道理的,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阿斯蒙意识到西瑞尔的潜台词,猛地回头看他,“难道你也……”


    “也被虫母宠爱过?”


    西瑞尔自然而然地接话,“当然,我至今还回味着那个美好的夜晚。阿斯蒙小少爷,不用惊讶,虫母只是选择了你,不代表他只有你一个选择。”


    他离近了,仍然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其他雄虫只是在他逃亡的那场火灾中留下了案底,导致我们无法成为第一王夫的首选,你是捡了个大便宜,知道吗?”


    阿斯蒙的口器“噌”地冒出来,死死盯着西瑞尔,“你在撒谎。”


    “撒谎?”西瑞尔直起身,四翅在月光下划出猩红残影,“小少爷,你真以为虫母选择你,是因为爱?不过是你的家族势力最适合当他的踏脚石罢了,骗骗自己得了,别当真。”


    向来八面玲珑的商业精英西瑞尔一旦刻薄起来,那张嘴可就像刀子一样伤虫的心。


    就在这时,屋内的声音陡然拔高,雄虫像是在受刑,却又参杂着欢愉,不知道在受什么折磨。


    西瑞尔挠了下耳朵,压低声音说:“听见了?我们的虫母可真霸道,难以想象如果在那里面的是我,我会有多开心。”


    阿斯蒙实在是没办法理解西瑞尔的思路,再也按捺不住,想进去这间“禁宫”。


    可是下一秒,厚重的木门发出吱吱嘎嘎声,里面的小门开了。


    青年虫母披着袍子走出来,翅膀都没收起来,脸上的红晕显然是餮足过后的标志。


    “出来,陪我看月亮。”


    他的手臂往前一带,一条银链子稀里哗啦作响,紧接着,另一端被铐住的白发雄虫光着脚走出来,只披了一件袍子,犹如被困于宫闱的脔虫,吃饱穿暖的唯一原因就是取悦贪吃的虫母。


    虫母慵懒地趴在他肩上,仰着头说:“总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你说呢?”


    他把雄虫拉出来看月亮,那声音充满了怀恋,像是他以前就很喜欢看月亮,于是今晚哪怕是做到一半也要出来看。


    那雄虫嗓音深沉:“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说起来,我也觉得与陛下似曾相识,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呢。”


    这真是个奇怪的行为。阿斯蒙心想,他在门缝里看见了那只神秘的雄虫,但是离得太远了,看不见面容,只能看见白色的长发,像是蛾族或是蝶族这类虫翅纤长的类型。


    西瑞尔也看见了,不过他没有声张,笑眯眯地看着阿斯蒙,“小少爷还不走吗?等下可能会发生你并不想看到的事情哦,我不管你,我可是要走了,明天我还要去见虫母陛下,向他报告婚礼经费的问题。”


    “婚礼经费?”


    “是的,虫母陛下很贫穷,财政部的钱又不能大肆挥霍,刚好我钱多,西西索斯阁下找到我,希望我可以提供资金,为虫母陛下办一场奢华的婚礼,我没拒绝。”


    “你……这么大度?”


    西瑞尔绅士地一弯腰,“阿斯蒙小少爷,你不知道,我早就和虫母陛下说过,我是很传统的雄虫,甘愿做陛下后宫里的绿叶,我从来不想独占虫母,我没有那种野心,也没有那种实力,我只想让他把目光分一点给我,仅此而已。”


    蜻蜓来去飞快,西瑞尔转身飞离,阿斯蒙猛地回头看向那门缝,却发现院子里空无一虫,显然,夏尔拉着那只雄虫又进去翻天覆地去了。


    阿斯蒙站立许久,被迫离场。


    做第一王夫不就是该宽容大度吗?虫母仅仅宠爱了这只雄虫而言,无妨,毕竟,举办婚礼的会是自己和虫母,这只雄虫,构不成任何威胁。


    清晨时分,夏尔才从伊萨罗的那里出来,他趴在床上,看着沉睡的雄虫,低头轻轻吻着他的额头,用精神力链接加强了一下他的力量。


    “别睡一天醒不来,晚上我还要用你呢。”虫母无情地说。


    雄虫像是累坏了,毕竟化作永动机工作一晚上,机器也会发烫的。


    夏尔撩开伊萨罗的碎发,在他嘴唇上亲了下,这才收拾好衣装,精神抖擞地去往城堡。


    城堡欢迎会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虫母需要再选出一位至几位王夫,没有数量要求,由虫母主导筛选,从“能力”“适配度”“心意”三个维度全面考察雄虫。


    选王夫毕竟不是买萝卜白菜,所以,西西索斯制定了一个小游戏。


    游戏规定,要让雄虫们根据自身种族天赋、能力,将自己的代表物品放进隐秘的角落,再让虫母去找。


    被找到信物的幸运虫要回答虫母的三个问题,与虫族生存、发展相关的议题,比如,“如何应对资源匮乏的领地”,“如何平衡各王夫间的矛盾”,等等。


    雄虫可以现场作答,也可以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能力,每个环节都给雄虫展示自我的机会,无论是种族天赋、智慧还是忠诚度,都能自然呈现,让虫母能找到真正心仪的对象。


    这些王夫是不需要婚礼的,他们只是虫母后宫的一员。


    夏尔对这看似热闹的选秀兴致缺缺,若非为了安抚各大群落,他更愿意待在安静的角落,只是西西索斯说他需要更多的王夫来巩固统治,不让大群落之间暴力抗衡,他才勉为其难同意了。


    反正选谁对他而言都没有区别,他已经有了一位丈夫,有了一位喜欢的情虫,还有几位孩子的父亲,选再多的王夫,他也不会允许他们睡在王宫里,最好是各回各家,别来烦他。


    游戏正式开始。


    雄虫们各自将代表自己的信物藏匿得极为隐蔽,并试图用各种方式引导夏尔的寻找路径。


    有释放迷惑信息素的,有制造视觉幻象的,甚至有小范围改变地貌的。


    夏尔步履从容,眼眸锐利如鹰隼,轻易识破这些小伎俩。


    然而,第一个被他精准找到的信物,却并非他刻意寻找的。


    在一株缠绕着星藤的古树虬根深处,夏尔发现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由暗红色晶石雕琢而成的蜻蜓摆件。


    它安静地躺在苔藓上,夏尔拾起来,这时候,西瑞尔从藏身的树影后优雅走出,“陛下的洞察力真是令我叹服,看来我与陛下颇有缘分。”


    他微微欠身,姿态无可挑剔,闭口不提夏尔失忆的事。


    夏尔拿起那只红晶蜻蜓,触手温润,他看向西瑞尔的胸牌,确认对方的身份,语气平淡:“西瑞尔领主,三个问题,你来回答。”


    西瑞尔站直身体,收敛了惯常的玩世不恭,显出商界巨鳄的沉稳:“陛下请问。”


    夏尔的问题直接而务实:“一,河畔领地的水资源治理方案,核心是什么?如何在三年内提升整体利用率20%?”


    “二,若王夫间因领地资源分配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你会如何自处并化解?”


    “三,雄虫对虫母最大的价值,除繁衍外,是什么?”


    这三个问题,分别考察治理能力、大局观与忠诚、以及对自身定位的理解。


    西瑞尔没有丝毫犹豫,条理清晰地阐述:“我治理领地,用的是开源节流,生态循环,引入新型水净化技术,建立大规模储水工程,同时推广耐旱作物。”


    “二嘛,我以陛下意志为最高准则,做好分内事,不逾矩,依靠商业谈判技巧化解王夫矛盾,做到利益置换,寻求共赢,绝不激化矛盾影响陛下。”


    “三……”他微微停顿,红眸专注地看着夏尔:“是辅佐。以雄虫的能力、资源和经验,成为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最充盈的库,让陛下能心无旁骛,专注于引领虫族走向更辉煌的未来。”


    他的回答逻辑缜密,目标明确,且巧妙地将他强大的商业帝国和谈判能力定位为服务虫母的工具,姿态放得极低,却充满了实用主义的诱惑力。


    夏尔静静听完。


    西瑞尔的答案完美契合了他目前对“王夫”功能的定位。


    王夫是帮手,而非情感羁绊,西瑞尔有用且省心。


    “你的答案,我很满意。”


    夏尔将红晶蜻蜓握在掌心,黑眸中掠过一丝认可,“西瑞尔,你可以成为我的王夫。”


    没有盛大的仪式,只有平静的宣告,但这简单的几个字,却让西瑞尔的红眸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彩。


    他深深鞠躬,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谢陛下恩典,西瑞尔必将竭尽全力,不负所望。”


    夏尔松了一口气,很好,任务完成,他可不想一口气选一堆王夫。


    他看了眼时间,该喂小白蚁了,他回到房间,小白蚁一看见他就飞过来抱着他的脖子,虽然只与母亲相处了半日,他却再也不想离开妈妈。


    夏尔抱住懵懂的小白蚁,突然想起,小白蚁在肚子里的时候也是这样乖巧,顿时,一股熟悉感袭来,心里涌动着热流,暖洋洋的。


    夏尔抱着小白蚁给他喂蜜,刚坐下,门便被轻轻叩响。


    新任王夫西瑞尔端着精致的餐盘走了进来,姿态从容优雅,“陛下,听说您今日劳神,特意准备了些河畔特产的蜜露和滋养品,有助于恢复精神。”


    他的声音温和,动作轻柔,将餐点一一摆放在夏尔面前的小几上,他的照顾体贴入微,却不带丝毫压迫感。


    做完这一切,他安静地坐在稍远的位置,在夏尔用餐时,提及了婚礼筹备的细节。


    场地布置、宾客名单、流程安排。


    他将繁琐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让夏尔感到前所未有的省心。


    夏尔心里一动,突然觉得,先婚后爱也不错,没有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细水长流的生活节奏更适合政治联姻。


    西瑞尔这万能类型的雄虫,适合做大老婆……


    嗯?我在说什么?


    夏尔一愣。


    虫母怎么会有老婆?人类男性才有老婆吧?


    夏尔恍惚了一瞬,被遗忘的记忆让他头疼。


    西瑞尔立刻走过来给他按摩脑穴,最后补充道,“阿斯蒙阁下那边关于礼服的意见,我已整合进方案,明日会呈给内务部最终版,预算方面请放心,一切都在最优解范围内。”


    西瑞尔的红眸在灯光下显得温润无害,这份沉稳、高效、且不带情感索取的温柔,实在是难得。


    夏尔感到一丝放松,觉得西瑞尔身上淡淡的、类似雨后森林的气息也颇为舒适。


    小白蚁也很乖,吃蜜的时候无比轻柔,一点都不疼。


    今晚的一切都云淡风轻,没有爱情的激情,但有平静的享受。


    “辛苦你了,西瑞尔。”夏尔的声音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一丝倦怠的柔和,“婚礼的事,你多费心。”


    “为陛下分忧,是我的荣幸。”西瑞尔微笑,适时地递上一杯温热的安神蜜露,“喝一点吧。”


    或许是蜜露的作用,或许是西瑞尔营造的安宁氛围,夏尔感到困意上涌,他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想起伊萨罗……


    身体的疲惫占了上风,他的头简直快要疼的炸开,像是记忆在一点点修复漏洞那样。


    他可能需要医生过来给他检查诊断,今晚如果再去伊萨罗那里,会给伊萨罗带来困扰。


    夏尔最终没有起身,反正他也吃饱了,今晚就让伊萨罗好好休息吧。


    “天色太晚,”夏尔揉了揉眉心,“西瑞尔,你今晚就睡在我这里吧,明天再和西西索斯讨论细节的事。”


    西瑞尔眼中笑意更深,恭敬应道:“遵命,陛下,请您早些安歇。”


    他体贴地为夏尔放下床幔,熄灭了大部分灯火,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小灯,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而此刻,在城堡边缘那座荒僻的古旧庭院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月光惨白,照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阿斯蒙站在紧闭的门扉前。


    他知道了夏尔夜宿在西瑞尔那里,果然,虫母对西瑞尔有旧情,只要一见面,那么轻易就容许他成为王夫,其他雄虫因为没入选哀嚎了一整天,殊不知,西瑞尔和虫母居然早就有一段情史,他们落选简直是理所当然。


    但是,这彻底点燃了阿斯蒙压抑的引线。


    西瑞尔就算了,眼前院子里的,又是个什么东西?


    “开门,”阿斯蒙的声音低沉,带着寒意,穿透了门板,“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今晚虫母不会再来你这里了,我们谈谈。”


    门内沉默了片刻,随即“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隙。


    雄虫戴着手铐站在门口,脸上居然还围住了一层层白纱,只露出一双泛红的眼睛,显然是虫母早上临行前的手笔。


    他没办法开门,苍白的长发随意披散,只穿着一件松垮的睡袍,神情慵懒,眸中却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了然。


    他并未邀请阿斯蒙进去,只是斜倚着门框,姿态带着一种无声的挑衅。


    “阿斯蒙阁下,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伊萨罗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阿斯蒙的目光刮过伊萨罗身上那些暗红的痕迹,即使隔着袍子,他强大的感官也能嗅到残留的信息素,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那张看不清模样的脸上。


    阿斯蒙向前逼近一步,“我来看看,是什么样的完美雄虫,能让陛下在新婚前夕,在宣布新王夫的夜晚,都念念不忘,甚至不惜将我这个丈夫抛在脑后,也要来你这荒僻之地寻求慰藉。”


    伊萨罗绿眸微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可以说些难听的话气他:“我也想知道,阁下都是虫母的丈夫了,既然有了王夫的名号,又得到陛下的疼爱,怎么还留不住陛下的心,要来我这里耍威风,找安慰?”


    这语气简直是狐狸精,根本没有悔过的意思,这是优雅知性的鳞翅目族?他们领主伊萨罗阁下知道吗?


    伊萨罗看他生气,心里想笑,嘴上还扮演一只洋洋得意的宠虫,非常讨打地说:“陛下想去哪里,宠爱谁,是他的自由,我不过是遵从陛下的意愿,尽我所能侍奉罢了。”


    阿斯蒙冷淡地笑:“你我都清楚,你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你以为陛下恢复记忆后,还会记得你这只被囚禁的蝴蝶?陛下今晚不会来,看起来,你也并非不可或缺。”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雄虫之间天生的竞争本能和对虫母占有欲的冲突,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信息素无声地交锋,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伊萨罗其实并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但是听见夏尔留宿在西瑞尔那里,反而笑了一声:“陛下聪明,知道怎样做才能让王权最大化,想想看,为什么陛下选择了西瑞尔?他可以通过西瑞尔扩大掌权范围,逐步将虫族的领地权握在自己手里,以我对西瑞尔的了解,他会双手奉上蜻蜓族的权力。我要是你,我会开始担心其他王夫的势力太大,最终取代我的位置。”


    “第一王夫的位置,从来不是靠猜测和挑拨能动摇的。倒是你,”阿斯蒙上下打量着伊萨罗身上的镣铐与薄纱,语气淬着冰,“真以为戴了陛下的链子,就能成不可替代的宠物?”


    伊萨罗垂下眼睫,遮住眸底一闪而过的锋芒。他不接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幅精致却危险的画。


    正是这份沉默,让阿斯蒙心头的不安愈发膨胀。


    这只雄虫太沉得住气了,不像普通的虫奴。


    他不知道对方的种族背景,不知道他的真实实力,甚至不知道他那张面纱下藏着怎样的算计。


    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存在,被夏尔安置在离城堡不远的小院里,如同定时炸弹。


    阿斯蒙后退一步,周身的气压骤然变冷,他不再试图争辩,只是用一种宣判般的语气说道:“这地方恐怕留不住你了。”


    伊萨罗挑眉,似乎早已料到。


    阿斯蒙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打开了门,“看在你服侍过虫母陛下的份上,明日天亮前,这座院子会被拆除,你要么自己离开,要么就等着被当成废料一起清理,你看着办。”


    他没有给伊萨罗反驳的机会,转身便走。


    伊萨罗站在门口,听着阿斯蒙远去的脚步声,脸上的慵懒渐渐褪去。


    阿斯蒙的顾忌,他懂,但他没想到,对方会做得这么绝。


    拆除小院?赶他走?


    伊萨罗低笑一声,绿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也好,阿斯蒙的驱逐,反倒给了他一个重新布局的机会。


    被赶走的猎物,往往会以更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新回到狩猎场。


    他抬头望向城堡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是夏尔所在的地方。


    伊萨罗抬手抚上脸上的白纱,手腕上的银链作响,他垂眼一笑,保留着一切被囚禁过的证据,展开虫翅,趁着夜色飞离小院。


    第113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高窗洒入屋内,夏尔睡不好,坐了小半夜,心头莫名的不安。


    大早上医疗官就来过,确认他只是失忆带来的并发症,没有任何问题,西瑞尔这才放心,顶着两个黑眼圈送走了医疗官,顺便交流一些虫母接连生产要注意的饮食禁忌。


    夏尔昨夜没有去庭院,此刻做完了检查,那股萦绕不去的烦躁感却更加强烈,他不知道是肚子里有一颗虫卵成熟的缘故,还是什么莫名的原因。


    夏尔的手习惯性地放在肚子上,望着窗外的蓝天和白云,突然想要去庭院看看那只蝴蝶。


    并非全然为了泄欲,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那只被他用银链锁住、带着面纱的蝴蝶,依旧在他的掌控之中,安静地等待他的下一次宠幸。


    今天就算了吧,今天他们可以做睡觉之外的事,比如读书,看电影,约会。


    夏尔潜意识里不想让他离开,好像曾经有过类似的事情,他一离开就再也不回来了。


    夏尔越想越坐不住,干脆起身,没有惊动任何虫,独自走向那座荒僻的庭院。


    他走着走着就跑起来,能跑却不能飞,脚步在寂静的树林中回响,惊起一排排飞起的群鸟。


    然而,不知道哪里来的工虫拆迁队正在轰隆轰隆往同一个方向行进,夏尔没听说哪处需要重建,没有理会,抢在施工队前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屋子里,那张简陋的床铺空空如也,空气中残留的属于伊萨罗的草木清香信息素已经变得极其稀薄,夏尔站在原地,目光如电,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


    他们在这里欢好过几夜的证据,就这么没了。


    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打斗的迹象,只有门框边缘残留着几片带着梦幻磷光的蝶翼粉粒,无声地诉说着蝴蝶的离去。


    夏尔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


    他圈养的蝴蝶怎么会跑?还在他新婚前夕,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了?


    这是不可能的,蝴蝶没有破门而出的胆量,万一蝴蝶是自己逃出去的,被虫母知道,只会换来更糟糕的虐待,不是被吃掉,就是被吃掉,要不就是被吃掉……


    嗯?这个想法有点熟悉。


    管不了那么多了,一股被背叛的怒火,混合着一种连夏尔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和恐慌,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一定是有谁放走了伊萨罗。


    虫母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海啸,带着狂暴的怒意轰然扩散开去,整个古堡区域瞬间被这股恐怖的威压笼罩,每个雄虫的脑袋里都亮起了一个信号灯,哇啦啦冒红光。


    夏尔回到古堡,虫仆们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闻讯赶来的雄虫们不敢直面虫母的怒,阿斯蒙和西瑞尔、黄金蜂走上前,遮挡了大部分的威压。


    “陛下息怒。”西瑞尔理性地思考,“您是遗失了什么重要的物件吗?”


    夏尔缓缓转过身,“我本来不想说的,城堡外的一处旧庭院,我最近夜里常常去,不瞒你们说,我在那里豢养了一只雄虫,在我看来,他是绝对没有可能能逃跑的,我刚才去看了一眼,发现他不见了,如果你们私自放走了他,被我发现,等待你们的只有惩罚。”


    阿斯蒙微微躬身,声音平稳:“陛下,我看见过他。”


    夏尔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居然敢当众承认,那一瞬间暴怒静止了,冷静地质询:“你怎么知道我和他的事?”


    “陛下,昨夜我担心您的安全,确实在附近巡视过,我靠近了庭院,并在那里看见了一只雄虫,我并不知道他是您的宠物,只知道他脖子上戴着项圈,手腕上戴着手铐,手铐还和项圈连着一条银链条,光着双脚,穿着水洗白袍子,披头散发浑身不修边幅,我还以为他是私藏在这里的逃犯,不想让他给您的安全造成威胁,所以就想让他离开圣境。”


    “陛下,我只是把门打开了,走不走由他,也许他本来就不想在你身边,所以连锁链都没解开就飞走了,至于他逃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


    阿斯蒙站得笔直,紫眸迎向夏尔,带着一丝受伤:“陛下,我是您的丈夫,是您即将举办婚礼的对象,我没理由要限制您找王夫,您看,我与西瑞尔阁下相处和睦,我并不是一只善妒的雄虫。”


    阿斯蒙放柔了语气同夏尔说,“可是,就算我嫉妒,就算我真的逼他离开,难道不应该吗?您在婚礼前夕还要出门去找他私会,陛下,请您体谅体谅我的心情,我也是深爱着您的雄虫啊,身为第一王夫,身为您的丈夫,我想要享有您的疼爱,不可以吗?”


    夏尔沉默了。


    西瑞尔冷眼旁观,也在沉默。


    老实说,他也没想到阿斯蒙居然敢承认。


    在他的设想里,一定是阿斯蒙放走了那只雄虫,为了逃避责任,阿斯蒙会一口否认放走雄虫。


    但西瑞尔转念一想,万一夏尔找到了那只雄虫,雄虫为了脱罪,一定会指认阿斯蒙放走了自己,那么夏尔的全部怒火就会集中在阿斯蒙身上。


    阿斯蒙还不如现在就承认,以第一王夫、虫母丈夫的身份把真心话说出来,反问虫母求一颗真心,也许还能得到虫母的心软原谅,转而把怒火全部投射给逃跑的雄虫。


    这一手好棋,打得真妙,不愧是冬蟲族万虫瞩目的大少爷,赶走了情敌,抓住了虫母的心,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方方面面全部顾及,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讲出来抛给夏尔,让夏尔思考。


    尽管,这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夏尔的心软、愧疚和体谅,但无疑,阿斯蒙大获全胜。


    西瑞尔免不得对阿斯蒙另眼相看。


    夏尔看阿斯蒙语气真挚,仿佛真的被误解了,心里也是一阵不忍。


    他反思着自己,第一王夫的位置确实和平行王夫有很大差别,雄虫生性好斗,一生只为争抢虫母身边最重要的丈夫位置,因为虫母会把最多的宠爱留给丈夫,丈夫也有权力治理其他平行王夫,他这样对阿斯蒙,是否真的有不公?


    只为了一己私欲,每夜找伊萨罗胡天胡地,完全忽略了阿斯蒙身为丈夫的尊严,要是没记错的话,他们连手也没牵过,嘴也没亲过,更别提上床睡觉、生育虫卵了。


    “阿斯蒙,对不起,我不该偏宠那只雄虫,忽略你的感受。”


    小虫母真心实意地道歉,尽管内心深处还是有许多疼痛,但阿斯蒙说的对,要尊重与第一王夫的事实婚姻,而不是心里还牵挂着那只逃跑的蝴蝶。


    伊萨罗真敢逃跑,反了天了,敢跑,就要有勇气面对虫母的愤怒。


    千万不要被我抓到。夏尔想,抓到了你,我会折断你的蝶翅,把你的脚也铐起来,锁在床上,真正做一只深宫里的禁脔,日夜使用你,从那以后,给予你的再也不是我的爱,而是我的恨,我会让全部雄虫都知道,背叛我就是这样的下场。


    也许对其他雄虫,夏尔不会如此愤怒,换做是西瑞尔跑路,他会遗憾自己失去了一个好帮手,但是沉痛一些时间也会平息。


    但是对于伊萨罗,夏尔扪心自问做不到,他只想惩罚伊萨罗的背叛,万万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极端禁忌的情绪,但一想到抓到伊萨罗的时刻,他的心脏就狂跳,说不上是兴奋还是悲伤,完全无法分辨。


    就在这时,一阵闷钝剧痛毫无预兆地从小腹蔓延出来,瞬间席卷了夏尔的全身,夏尔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弯折。


    黄金蜂大步上前抱住了夏尔,“哥哥,怎么了?”


    夏尔倒在他怀里,那股淡淡的痛来得如此猛烈,如同无形的巨手攥紧了他的内脏,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和精神力的控制。


    要生了?


    阿斯蒙面露担忧,一个箭步冲上前,然而,当他的手触碰到夏尔身体的瞬间,一股浓烈到极致、带着独特蜜香的信息素猛地冲击着他的感官。


    这是虫母即将生产的征兆。


    黄金蜂狠狠瞪了他一眼,“滚开,这是我的虫卵。”


    “虫卵…要出来了…”夏尔抓紧黄金蜂的衣襟,冷静地说:“我要产卵……你是父亲,别愣着,做些什么。”


    黄金蜂立刻将夏尔打横抱起,动作轻柔,语气严厉,“都愣着干什么?立刻准备产房,叫医疗官,通知西西索斯和神官,还有,告诉蜂族,准备召开新闻发布会。”


    夏尔:“?”


    黄金蜂担忧是担忧,脸上却笑得柔情灿烂,“这是我和妈妈的第一只虫卵呀,是值得纪念的荣耀,我要是不宣扬一下妈妈对我的宠爱,我怎么对得起我们蜂族的热烈期盼?我是个疯子没关系,妈妈和宝宝不是,你们爱我就够了,我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我爱你和宝宝,有我在,你和虫卵都会平安无事。”


    他抱着夏尔,快速飞向早已预备好的蜂巢产房,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夏尔完全揉进自己的骨血里,隔绝外界的一切危险和觊觎。


    临时蜂巢基地温暖而舒适,夏尔被轻轻放在铺着柔软绒毛的产床上,身体里涌动的坠感越来越清晰,他下意识攥紧床单,手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覆盖住。


    黄金蜂半跪在床边,指尖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他的手背,方才的张扬荡然无存,只剩下眼底毫不掩饰的紧张和珍视。


    “别怕,我在。”他的声音放得极柔,尾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医疗官马上就到,他们都是族里最有经验的,不会让你受委屈,谁敢不照顾好,我活吃了他。”


    夏尔看着他额角渗出的细汗,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明明该紧张的是自己,这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黄金蜂,此刻却像只守着蜂母的工蜂,急得俊脸都红了。


    青年反手握了握少年的手,声音依旧平静:“我没事,别担心。”


    话音刚落,产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几位医疗官鱼贯而入,为首的老蜂医恭敬地颔首:“陛下,我们准备好了。”


    黄金蜂立刻站起身,却没有退开,只是站在床边半步的位置,目光紧紧锁在夏尔身上,老蜂医早已习惯领主的性子,不多言语,只是示意助手们开始准备。


    夏尔闭上眼,感受着身体里那股陌生的力量在涌动,忽然,他感觉到黄金蜂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带着属于阳光和蜂蜜的气息。


    “妈妈,我们说说话,”黄金蜂的声音低得像耳语,“等宝宝出来,我教他采蜜好不好?我知道有片山谷,那里的花蜜是甜的。”


    夏尔没睁眼,嘴角却微微扬起:“小黄可能更喜欢安静,他天生精神力紊乱症,像你。”


    “那我就把山谷圈起来,不让别虫打扰你们。”黄金蜂说得认真,“我会做最好的父亲,也会做你永远的依靠,别看我年纪小,我一样有守护你的能力,你相信我,我尽我所能克制疯病。”


    夏尔感觉到卵壳顶破甬道的轻微痒意,一阵奇异的坠感,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往下滑。


    没有血腥味,只有一层透明的薄膜包裹着温热的卵缓缓脱出,顺着尾根滑落,夏尔的汗湿透了衣服,痛感一波一波,他忍不住闭眼躬身,虫卵受到压迫,顺势被挤出产道,扑通弹落在柔软的垫子里。


    那是枚金灿灿的卵,蛋壳上还沾着几缕柔软的金色绒毛,像极了黄金蜂那身张扬的毛发。


    黄金蜂看到虫卵的瞬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无比轻柔地触碰着虫卵光滑的外壳,虫卵似乎感应到了父亲的气息,微弱地晃动了一下,仿佛生怕自己不够好,就没有再动。


    夏尔大口喘着气,眼睫毛都被汗打湿了,这次生产无比顺利,毕竟产道已经被拓宽过两次,他几乎感受不到痛苦,反而湿漉漉的、温热的产卵滑过去的时候,有种莫名的满足感和成就感,似乎身为虫母,产卵是自豪且幸福的事。


    夏尔托着肚皮,揉了揉孕囊,那些卵再次错位,要用手把虫卵挪回到正位。


    这似乎是无师自通了,夏尔忘记自己曾经是人类,他只是觉得,当虫母就是要产卵,肚子里还剩下三颗卵?还是四颗?不记得了,只知道太少了,他要更多的卵。


    要去受孕,要去找雄虫受孕,要生育更多的卵,要让孕囊里时时刻刻被虫卵填满,要…要…要做妈妈,做所有虫族的妈妈。


    黄金蜂不知道小虫母呆呆地看着西瑞尔是要干什么,只是细心地用温热的毛巾擦拭着他额头的汗水。


    小白蚁也被西瑞尔抱了过来,好奇又小心地围着新弟弟的虫卵转圈。


    “小黄,又见到你啦?”小白抱着小黄的虫卵用脸贴贴,“我好想你哦,妈妈终于把你也生出来啦?”


    小黄是颗虫卵嘛,他也不会说话,但是他轻轻用触须怼怼卵膜,示意自己听到了。


    夏尔看着这一幕,心软了一瞬,将毛茸茸的小白蚁轻轻抱进怀里,还有小黄的虫卵也抱在怀里。


    小黄的精神波动传递过来一种怯生生的、想要靠近又不敢的卑微,夏尔心中微酸,用指尖极其温柔地碰了碰虫卵的外壳,低声道:“小黄,别怕,我是妈妈。”


    虫卵感受到了这份安抚,金色的光芒柔和地闪烁了一下,小白蚁复眼笑成了月牙形,抱住妈妈和弟弟,第一次感觉父亲不在的时候气氛很和谐呀。


    阿斯蒙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夏尔抱着两个幼崽。


    这一刻的夏尔,褪去了虫母的高高在上和上将的冷冽锋芒,流露出属于母亲的温柔。


    这画面,让阿斯蒙的心脏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填满,他单膝跪在床边,轻轻握住了夏尔没有抱着虫卵的那只手。


    “陛下,看,小白和小黄多可爱。”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摩挲着夏尔的手背,眼神炽热,“我们的婚礼就在眼前了,等婚礼过后,我们也生一个属于我们的虫卵,好不好?”


    他微微倾身,气息灼热地拂过夏尔的耳畔,“我会让他成为最强大的虫族,我会倾尽所有来爱他,就像爱你一样。”


    这近乎露骨的宣言,与他平日温文尔雅的形象截然不同,却在此刻显得无比真实。


    夏尔感受着他话语中那份滚烫的爱意,心头微震。


    疲惫、混乱、以及对伊萨罗消失的愤怒,似乎都被阿斯蒙此刻这份毫不掩饰的爱短暂地冲淡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垂下眼睫,看着怀中两个安静下来的幼崽。


    过了许久,就在阿斯蒙以为他会拒绝时,夏尔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沙哑:


    “好。”


    一个简单的字,却像点燃了阿斯蒙眼中的整片星河。


    他嘴角勾起,将夏尔的手握得更紧。


    终于拉上了手,下一步是不是要亲吻?


    当然不能是现在就亲吻,阿斯蒙要的是全部的虫母,他会忍耐,忍耐到婚礼之后再名正言顺地,睡在虫母的身边。


    产房内的气氛渐渐缓和,黄金蜂寸步不离地守着虫母和虫卵,仿佛生怕一眨眼就会失去什么。


    他那样温柔,简直不像是一只刚成年没多久的蜂族,毕竟黄金蜂只是看上去很青春,实际已经是主导过数次人类与虫族战役的少年将军了。


    阿斯蒙和西瑞尔安静地退了出去,不打扰黄金蜂和夏尔。


    夏尔抱着小白蚁,指尖偶尔轻触小黄的虫卵,感受着两个小生命传递来的依赖,心底那股因伊萨罗逃跑而起的躁动,竟真的平息了些许。


    他累极了,眼皮越来越沉,小白蚁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毛茸茸的脑袋往他颈窝里蹭了蹭,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黄金蜂见状,小心翼翼地接过小白蚁,动作轻柔地将他放到旁边的小摇篮里,又抱起小黄的虫卵,转身拿起薄毯,轻轻盖在夏尔身上,“妈妈,你睡会儿吧,我守着你们。”


    夏尔“嗯”了一声,意识很快沉入梦乡。


    他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总有一片模糊的蝶翼在眼前晃,那蝶翼带着破碎的磷光,飞着飞着就消失在浓雾里,任凭他怎么喊,都没有回应。


    黄金蜂做了一只雄虫该做的事。


    他用口器和舌头清理了虫母产后的蜜液残留,少年怕自己吃着吃着发疯,于是用电击项圈束缚着自己,吃完了之后,他戴上止咬器,专心致志陪伴虫母睡眠。


    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近黄昏。


    产房里静悄悄的,夏尔撑起身子,刚想动,就被黄金蜂温热的手扶住了后背。


    “产后虚弱,不能乱动,”黄金蜂着急了,“哥哥,生我的虫卵很累,你躺下。”


    阿斯蒙正好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花蜜粥,“陛下,医疗官说你生产后需要补充能量,我让厨房炖了最温和的花蜜羹。”


    他将碗递到夏尔面前,勺子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才递到他嘴边,“来尝尝?”


    夏尔没有拒绝,张嘴咽下,甜而不腻的暖流滑入喉咙,嗓子哑着问:“婚礼的事,都准备好了?”


    “嗯,”阿斯蒙点头,眼里漾起笑意,“神官说三天后是圣境开放日,一切都按最高规格备着,保证让你满意,到时候,整个虫族都会见证我们的结合。”


    夏尔笑着,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喝着粥。


    这时,黄金蜂迷迷糊糊地醒了,看到阿斯蒙在喂夏尔,立刻坐直身子,“我来喂妈妈!”


    阿斯蒙挑眉,却没和他争,只是将碗递了过去,“小心烫。”


    黄金蜂接过碗,笨拙又认真地喂夏尔,勺柄好几次撞到夏尔的嘴角,他自己先红了脸,“对不起妈妈,我不太会……”


    夏尔忍不住笑了,“我自己来吧。”


    他接过碗,慢慢喝着,粥沾到手指上,被他一点点舔掉。


    黄金蜂坐在一旁,双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夏尔,用手指擦他嘴角的粥,“慢点喝,哥哥。”


    阿斯蒙则在旁边削着水果,偶尔抬头看夏尔一眼,目光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他可以容忍黄金蜂的存在,因为黄金蜂年少单纯,没有狐媚术。


    其实换做经验丰富的王夫,会在这种时刻利用虫母的母性再次让虫母受孕,但黄金蜂没有,他甚至乖乖陪在夏尔身边,被夏尔使唤地团团转也甘之如饴。


    那只白头发的雄虫不行。


    就算没有看清脸,阿斯蒙也已经感受到了被威胁,那样的虫,就算留在虫母的后宫里也是祸患,不如放走。


    神官今夜还没睡,听说小虫母又产卵了,他立刻就想要去探望,被西西索斯拦住了。


    “神官阁下,学生生产,需要去的是医疗官,不是学生的老师。”


    “他失忆了,我有义务教他怎么产卵!”


    “可是蜂族的医疗团队整装待发好多天了,这会儿已经帮助虫母陛下产卵结束,可以说这是最轻松的一次生产了,别看黄金蜂年轻,别的事上爱疯癫,这事想的倒是很周全。”


    西西索斯带着笑意,按住了神官的肩膀,“快点坐下吧,我的好神官,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虫母陛下好好的。我还听说一个八卦,小虫母囚禁了一只雄虫,昨天晚上叫虫跑了,气得大发雷霆,冬蟲族那位小少爷三言两语就平息了陛下的怒火,我看,他们是真爱,小虫母也是真心喜欢他。”


    神官却深度质疑:“跑了?往哪里跑?能做虫母的宠虫,怎么会想着跑?只恨不能一直缠着虫母要产卵,也绝不可能私自逃跑。”


    “可我听说那只雄虫被虐待过,还戴着手铐和锁链之类的。”


    “也许,那只雄虫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西西索斯失笑,“那不是大傻子吗?放着疼爱不要,他要什么?虫母在婚礼前还不忘找他做那种事,足以证明他是有资质成为王夫的,现在好了,他欺骗了虫母,做不成王夫,只能做阶下囚了。”


    两虫正争执间,一群蓝色闪蝶从黑暗处起舞,翩然而至,两虫在蓝雾里被迫分离,紧接着,一阵锁链声稀里哗啦响起,赤脚白袍的雄虫穿过蓝色的雾霾,踩着瓷砖缓缓走进来。


    他蒙着面纱,双手连同身体被锁链悬挂,白花花的金属铐子在他皮肤上硌划出红痕,混杂着被虫母亲出的吻痕,看着惨不忍睹。


    一只被禁锢的、不得自由的雄虫,却看不出他身上有狼狈,他的身形依然高挑颀长,扑面而来的气场不逊色任何一只高等种。


    神官和西西索斯无法确定他的身份,尤其是他脸上蒙着一层层厚纱,只有他离近了,才能在强灯光下,看见那双几乎暗成红色的绿眼睛,结合他的身形、雪白及地的长发,大致能猜出是蝶族领主。


    西西索斯惊得差点跳起来,指着伊萨罗,声音都变了调:“我的妈妈呀!你、你这是……”


    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仿佛刚从什么不可描述场景里逃出来的雄虫,与记忆中那位优雅强大的蝶族领主联系起来。


    神官则要冷静得多,只是那双昏黄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审视,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傻子。”


    伊萨罗没解释太多,坐下,也没提摘面纱的事,小猫让他戴着他就得戴着,只是两天没吃饭,他看上去清瘦了一点,脸部的轮廓也更深邃立体了。


    他有些虚弱,干咳两声,咽下气喘,淡淡道:“我找二位,是为了虫族的未来,以及……目前的各族统筹问题。”


    西西索斯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捂着心脏坐下,尽量平静地问:“伊萨罗阁下,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那边可是震怒,认定您背叛了他逃跑了。”


    神官的目光锐利起来:“所以,你是主动离开的?”


    伊萨罗为此布局几日,此刻微微颔首:“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离开,想与二位商议。”


    他身体微微前倾,锁链撞在桌沿上,“现在的格局,表面上是陛下通过联姻王夫稳定各大群落,但实质上,权力依然分散在各领主手中。”


    “我提议,建立一个直属于陛下的秘密部门,它的职能只有一个,监察。监察所有可能威胁到陛下绝对统治权的行为,收集情报,评估风险,在矛盾激化前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或在必要时,直接为陛下清除障碍。”


    他的目光扫过两位重臣,“这个部门,由陛下直接领导,对陛下绝对忠诚,不受任何王夫或家族势力的干涉。政治部、财政部可以作为它的明面掩护和资源支持,但核心决策权,必须牢牢掌握在陛下手中。”


    “这……”西西索斯倒吸一口凉气,“这会引起轩然大波,那些领主们不会同意的,这是在挑战他们自古以来的自治权。”


    “自治权?”伊萨罗冷笑一声,食指弯曲敲击桌面,手铐随着他的动作哒哒震颤,“在虫母面前,谈何自治?虫族只有一个核心,一个意志,那就是陛下,过去的松散,是因为陛下未曾完全觉醒,未曾真正掌握力量,监察部门就是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刀,让虫族做任何决定之前,都必须战战兢兢地问一句,陛下会如何看待?”


    神官一直在看他,他皮肤上勒出的红痕清晰可见,无声地诉说着他经历过的囚禁与宠爱,他身上混杂着虫母的蜜香和他自身草木清香的信息素,浓烈得让神官感到一阵窒息。


    神官缓缓站起身,直视着伊萨罗面纱后的眼睛:“伊萨罗梦幻之主,你提出这个计划,是为了陛下,还是为了你自己?”


    伊萨罗沉默了片刻,白纱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神官阁下,这重要吗?重要的是,这个计划符合陛下的最高利益。它能确保陛下的权力不被架空,确保虫族的未来不被某个家族或派系垄断。至于我?”


    他抬起被铐住的双手,锁链发出冰冷的碰撞声,“你看我这样子,还能做得了什么?陛下需要我在暗处做刀,我便做刀,陛下需要我在明处做盾,我便做盾,我的位置,由陛下决定。”


    神官深深地看着他,最终缓缓道:“这个计划,风险极大,一旦泄露,你会成为所有王夫和领主的公敌。”


    “我知道。”伊萨罗的声音平静无波,“所以,我需要你们的支持,尤其是你,神官阁下,你在陛下心中的地位特殊,你的话,陛下会听。还有西西索斯阁下,你掌控着政治部,资源和人脉不可或缺。”


    西西索斯陷入激烈的思想斗争。


    伊萨罗描绘的蓝图极具诱惑力,一个真正中央集权、高效运转的虫族帝国,但这意味着打破现有的平衡,意味着巨大的动荡和风险。


    “我需要时间布局。”西西索斯最终说道。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伊萨罗嗓音沙哑,“三天后就是婚礼,你们必须在此之前,让陛下至少了解这个计划的雏形,并获得他的初步首肯,由艾斯塔统帅出面,组成监察组,否则一切都晚了。”


    “那你呢?”神官突然问,“你处处为他考虑,为什么不亲口告诉他?”


    伊萨罗轻轻咳嗽,拂过面纱,晃了晃双手的手铐,眸中破碎一般,自嘲般笑道:“你觉得他看见我做的第一件事,是会拥抱我,还是会惩罚我,折断我的翅膀,把我拷在他的床上?”


    第114章


    “也许事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西西索斯用安抚的语气说:“虫母在失忆,做出的决定可能不明智。但这么重要的事,等他恢复记忆了再谈也来不及……神官,我有个想法。”


    二虫商议过后,却发现伊萨罗不知何时不见了,连声音都没听到。


    互相看了眼对方,西西索斯迟疑道:“你觉得陛下会在婚礼前找到他吗?”


    神官静默片刻,“我不确定。但以陛下的脾气,无论失忆与否,都无法接受背叛,除非伊萨罗逃跑这件事中间还有别的隐藏细节,比如确实有虫放走了他,否则,他必死。”


    西西索斯扶了扶额头,“希望陛下能念及旧情,我不想让伊萨罗再死一次,他毕竟和虫母生育了第一只虫母幼崽,我觉得他是最有资格做王夫的,不知道他们俩之间怎么回事,像分手了又舍不得对方身体一样……算了,总之我们的计划要照常进行。我现在就出发了,你什么时候动身?”


    “我还要再做一件事。”神官望着远方的钟楼,“很快就与你汇合。”


    伊萨罗此时已经飞离了圣境核心区,他漫无目的地飞行,不敢去想小猫与阿斯蒙的婚礼,可越是不想,心脏就在胸腔里越发沉重地搏动,每一次收缩都带来血液倒灌般的闷响,仿佛要炸裂开来。


    他飞得越高、越快,那痛楚就越发清晰,几乎要盖过耳畔呼啸的风声。


    最终,伊萨罗捂着胸口降落在一处钟楼顶,大口喘着气,汗珠滚落,却在此时,无辜听见一道哀嚎求饶的哭喊声。


    钟楼的小阁楼里,是被神官关起来的菲尔德。


    菲尔德那天给虫母下药逃出城堡,神官抓他个正着,给他关了禁闭,这么多天不吃不喝的折磨已经把可怜的大少爷折磨疯了,看见神官那一瞬,菲尔德屁股使劲往后挪,恨不得把庞大的身躯全塞进逼仄的小墙角里。


    菲尔德哭的真心实意,哽咽着说:“神官大人,求您别再关我了,我真不知道谁给陛下下的药!”


    “我说过,最后一次机会。”神官冷血无情极了,“再不说实话,我让你生不如死。”


    菲尔德骨头也没那么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只能认了,“……那天我只是想、想让阿斯蒙被虫母厌弃,没想到他居然敢顺势承认自己就是虫母的丈夫……要我说,虫母根本就不记得他了,虫母当时要是问我,我也说自己是虫母的丈夫,虫母也会相信的……神官大人,虫母的药是我一时糊涂,可我真没想过害虫母啊!”


    “糊涂?”神官怒斥,“菲尔德!你该明白,有些错,不是一句糊涂就能抹平的!”


    “我真的知道错了!神官大人,求您信我这一次!我可以去给陛下认罪,可以去地牢待着,只要别再把我锁在这里……”


    他的声音里带着濒临崩溃的呜咽,“这里太黑了,我每天都能听见墙里有恶心声音在爬,像多足虫,我是好虫啊,我是蝴蝶,我不能被污染的!救救我吧,我快疯了……”


    伊萨罗皱起眉头,还没等进去看看究竟,一道身影撕裂夜灯的光澜,高速掠过圣境边缘层层叠叠的防护力场!


    伊萨罗流星一般追上去,化作流光,拦截在虫族必经之路上!


    血蜂、蓝翅……乌利亚?


    “停下!”


    伊萨罗高悬在塔尖,蝶翼如同风叶张开,将乌利亚圈在旧伤斑驳的坚硬翅骨里。


    “擅闯虫母禁地,血蜂,你不想活了?”


    乌利亚被伊萨罗压至钟楼尖顶,高大的身体撞在钢铁上,双手撑起围栏,指尖深深抠进坚硬的缝,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伊萨罗看了会。


    两虫身材相差无几,乌利亚嗓音嘶哑,显然好几夜没睡觉,“蝶族领主,别拦着我。”


    伊萨罗寸步不让:“不拦着你,放任你闯进城堡里,你会带去任何好结果吗?”


    乌利亚望着眼前满身禁忌锁链的雄虫,心头的难熬更叫他无法平静,一时间居然笑出声,“……我以为是哪只雄虫这么有本事,迷得虫母夜夜留宿,如果是你,那就不奇怪了。伊萨罗,你亲手将他推向另一个雄虫的怀抱,不会不甘心吗?”


    乌利亚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滚烫的液体无声地滑落,迅速被风吹散,消失无踪。


    明明和夏尔一起经历过一切的,不是阿斯蒙,却叫阿斯蒙得了便宜,如何叫他甘愿?


    伊萨罗微微侧过头,仿佛在倾听风中传来的、遥远而模糊的喧嚣,半晌后,他回头,平静地说:“看到你为了夏尔哭一次,可真是难得。回去吧,我不会让你过的,你跟我打,最大可能是你死我伤。”


    白纱蒙面,乌利亚无法窥见伊萨罗此刻的表情,只有那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泄露了一些他内心惊涛骇浪的痛苦。


    乌利亚从未发现伊萨罗居然是这么能忍的雄虫。


    “夏尔……”一声破碎的低喃逸出唇边,瞬间被狂风撕碎。


    声音轻得如同叹息,瞬间消散在呜咽的风中。


    乌利亚走了。


    神官终于问出了治疗失忆的药物配方,把菲尔德头朝下夹在胳膊里,拉开窗户,冷风呼呼灌进来,却在跃下钟楼的时候,看见了小径间站立的夏尔。


    顺着夏尔的目光往上看,神官看见一只圆月下高高悬飞的蝶,惨白的月光洒在蝶翅上,他戴着镣铐,银亮的光影犹如月下起舞,神官却不寒而栗。


    他看见了夏尔露出了“虫母”的眼神,他太熟悉了,前三任虫母看到心仪的雄虫时都会发出类似吞噬的眼神,夏尔在思考怎么吃掉这只虫。


    “陛下,”神官不得不向夏尔禀告,菲尔德下药的事,“您想要怎么处置他?”


    夏尔向后一挥手,并不是很在意:“你自行处置菲尔德,不用回复给我。”


    他要的只有那只蝴蝶。


    神官自认管不了他们俩的分分合合恩怨爱恨,也没资格插手,隐忍片刻,长出一口气,终于是按照原计划,挟带菲尔德离开,他的身影融入夜色,迅速消失在通往药剂库的方向。


    夏尔一步步踏上钟楼的石阶,每一步都轻得像踩在云絮上,可落在伊萨罗耳中,却重如惊雷。


    “怎么不跑了,”夏尔的声音很轻,却穿过了风声,落在伊萨罗耳边,“才逃跑了一天就放弃了?是觉得我不惩罚菲尔德,也不会惩罚你?”


    伊萨罗视力那样好,早就看见了夏尔,他只是知道自己根本逃不掉。


    一看见他,翅膀都软了,心都疼碎了,还怎么逃?


    伊萨罗慢慢转身,蝶翼绷得笔直,他望着夏尔,嘴唇动了动,“小猫,这里面有误会,你听我解释。”


    夏尔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要叫陛下。”


    那双曾盛满温柔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伊萨罗从未见过的情绪,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又像即将爆发的火山。


    夏尔抬手,指尖轻轻拂过伊萨罗手腕和脖子间的锁链,从口袋里取出一副新的镣铐,锁住了伊萨罗的蝶翅,“不许再逃了,乖一点,好吗?”


    冰凉的触感让伊萨罗瑟缩了一下,紧接着就是疼痛。


    蝶翼剧烈地扇动起来,镣铐与翅骨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渗出血珠,前翅与后翅都被铁环穿透,伊萨罗疼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颤抖着翅膀。


    “我有分寸,高等种不会因此而死,”夏尔居高临下说,“我没有折断你的翅膀,是因为我还想听你的解释。”


    伊萨罗跪在地上直不起腰,夏尔只好蹲下,指尖顺着他的翅骨向上滑,最终停在伊萨罗的下颌,轻轻抬起,盯着湿淋淋的温柔泪眼。


    “你以为逃得掉吗?伊萨罗,从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无法离开我。”


    “陛下……”伊萨罗终于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的婚礼前不应该有死亡事件发生,如果你要杀了我,请等一等。”


    夏尔低头,鼻尖蹭着他的耳廓,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声音温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眼神却冷得像冰:“我不会杀了你,但是不听话的虫,没有好下场。”


    伊萨罗浑身一颤。


    失忆的夏尔或许比虫母更可怕,他不再是那个会对他笑的小猫,而是真正掌控所有虫生死的王。


    而他,是王势在必得的猎物。


    夏尔留下一句话,然后起身,淡淡的说:“找一处不会被打扰的山洞,我要好好和你谈谈。”


    没有反抗,或者说,伊萨罗放弃了反抗。他任由夏尔拽着自己脖子上的锁链,温驯低头,打横抱起夏尔,从高高的钟楼尖顶俯冲而下。


    风在耳畔呼啸而过,伊萨罗忍着虫翅的撕裂般的疼,翅膀飞扇越快,血液奔涌越凶,夏尔望着蓝紫蝶翅面撒落的蓝色血珠,月色朦胧中,如同蓝珍珠,有种残忍而凄美的诡谲美。


    夏尔不让自己惋惜心疼。


    他们掠过沉睡的圣境,朝着险峻的山脉飞去,伊萨罗偶尔看着夏尔冷硬的侧脸,忍不住收紧了怀抱。


    他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被折断蝶翼,被更深重的囚禁着,被无尽的折磨……


    这是背叛虫母应得的下场,夏尔仇恨背叛,这是刻在军人骨子里的忠诚作祟。


    最终,他们回到初入圣境时的山洞。


    旧时的家具完好无损,生活过的痕迹太多太多,记忆在这里尘封,自从他们离开后就没有改变过温馨的陈设。


    伊萨罗放下夏尔,夏尔松开他脖子的锁链,伊萨罗踉跄着站稳,他倚靠着山壁,仰着头探出身子,伸出手臂,似乎要去触碰什么。


    夏尔觉得这一刻似曾相识,也伸出了手,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山洞的灯源,握紧一拉,山洞灯火通明。


    “你还记得开关在这里?”伊萨罗轻声问,“你到底想起来多少?”


    夏尔只想起来很少的部分,关于孩子们的部分,”……别和我说话,我还在生你的气。”


    伊萨罗沉默了,夏尔看着那对即使在黑夜中也流淌着光的蝶翼上,恨意翻涌,缓缓抬起手,朝着那脆弱而美丽的翅伸去。


    伊萨罗闭紧了双眼,身体绷紧,准备承受那撕心裂肺的剧痛。


    然而,预想中的折翅并未降临。


    夏尔的指尖在即将触碰到蝶翼的瞬间,停住了。


    他凝视着伊萨罗紧闭的眼睑,微微颤抖的长睫,还有蒙着白纱也掩饰不住的,紧咬的嘴唇。


    一股比恨意更汹涌、更陌生的情绪,毫无预兆地席卷了他。


    是……想念。


    想念这只蝴蝶身上清冽的草木香,想念他怀抱的温度,想念他隐忍克制的眼神,想念他即使被铐住也试图取悦自己的忠贞……


    记忆回放,带着一种迟来的刺痛感。


    比起恨这只蝴蝶的背叛,他发现自己更想念这只蝴蝶本身。


    他甚至有一个错觉,他的丈夫不是阿斯蒙,而是伊萨罗。


    他所有心情都被伊萨罗牵着走,这恐怕不是一只只供取乐的小情虫能办到的,不是丈夫,难道是老婆?


    夏尔用力捏住了伊萨罗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看着我。”夏尔的声音低沉沙哑,“说你到底和我是什么关系,我们之前只是朋友,还是恋人?为什么我对你如此着迷?”


    伊萨罗别过头,不解释,“我们是好室友而已。”


    “住在一间房子里的室友吗?”


    “是住在一张床上的室友。”


    “那叫什么室友?”


    “嗯,确实不是正常室友,我们还生孩子了。”


    夏尔一时语塞,却不想给他任何逃避的借口,摘下他蒙住下半张脸的面纱,露出那张消瘦了的深邃面庞。


    他的鼻峰陡峭,立体而精致,嘴唇被咬出一道淡淡的痕迹,看上去贫血严重,很不健康。


    夏尔看了一会儿,手指一擦,硬是把那抹苍白揉成殷红。


    蝶族有一张百看不厌的好脸,英俊不失优美,怎么搓磨都有美感。


    夏尔不愿再看他的眼睛,怕自己心软,拿起纱巾,在他鼻梁围了一周,遮住那双绿宝石般的碧眸,狠心道:“不说是吗?那只能把你的眼睛遮上,留下你的嘴巴用来辩解,不算我欺负你了。”


    伊萨罗任由他支配,站在原地没有动,一直到夏尔牵起他的手,把他带到洞口。


    伊萨罗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依赖他的手,夏尔带他到哪里,他就到哪里。


    月光洒照在虫族圣洁的平原里,冷风吹拂进了山洞,夏尔一推伊萨罗,让他后背砰地一声撞在洞壁上。


    “陛下,这样不可以……”伊萨罗为难地说,遮掩白纱下的脸颊红了一片,“我什么也看不见,不能好好服侍你,好小猫,把我遮眼的布摘了吧,我什么都依着你……”


    夏尔拒绝了,“遮掩的布不能摘,这是规矩。我不用你做什么,你听话就行。”


    夏尔抓住他的双手锁链中间,往上一抛,锁链正好挂在石头的尖角上,夏尔往下一拉,伊萨罗双脚离地,连着身体被吊起来。


    双脚失去了平衡点,虽然这对虫族来说不是问题,但翅膀也被锁链打环穿过,收不回去。


    伊萨罗只能用脚尖勉强稳定住自己的身体,却还是来回晃悠。


    紧接着,他的袍子前面被掀起,一片凉意侵袭过来。


    夏尔绕到他身前,目光下垂,不知在评价什么。


    “看着很热。”


    伊萨罗察觉到五个指圈成的圈覆盖着自己,直到,旷野里唯一的温暖将他包裹。


    伊萨罗被牵引着向前倾倒,白纱下的双眸顿时瞪大,“小猫……不,陛下……!”


    夏尔又是饿,又是气,冷冷的说,“别求我,你不回答,惩罚就不结束。”


    青年向后倾斜,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负距离,他坐也坐不稳,只是坐一下,就起来,当伊萨罗荡到前面时,再坐一下,再起来。


    “说话……”青年的气息有些弱了,气势不减。


    “说什么?”雄虫却越发低沉起来。


    “你自己清楚……”


    “……”


    雄虫不说,青年便循环往复,一次一次地拉扯着雄虫。


    伊萨罗的眼睛碍于面纱遮盖,无法预判青年的位置,整个虫不受控制地朝前面撞过去,又被惯性拉回来,失去重力的感觉太难受,他被吊得皮肤磨红,不上不下的更难受。


    他后背的蝶翅带着伤,在山壁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又因高等种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在下一瞬恢复完美。


    伊萨罗看不见,只得发出一阵阵的叹息声,“小猫……小猫……”


    小猫气的喵喵叫,怒而回眸,眼角带泪,“……怎么还不说?”


    伊萨罗知道他带了哭腔,连忙说:“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你和我的关系,很难形容。”


    小虫母已经吃饱了一次,站不稳,又没虫来扶住他,自然跌坐在蚕丝垫子里,气不顺地趴了一会,好不容易爬起来,一生气给了伊萨罗一爪子,防备地捂着爪子,盯着伊萨罗,确认他真的看不见,还皱紧了眉头,才慢腾腾地挪到伊萨罗身边,跪坐了下来。


    “好,你有种,你最好一直瞒住我,别被我知道。”


    伊萨罗却脸不红气不喘。


    一次而已,他甚至还没用力。


    小虫母可爱的要命,他心疼又心软,唇边衔着笑意,慢悠悠地说:“小猫要这么凶吗?”


    夏尔没听出他调侃的意思,“你才凶。”


    伊萨罗咳嗽了几声,咽下血沫子,好整以暇地说,“那好,我正好问你,陛下要和阿斯蒙结婚了,忍不住和我偷情,还来质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你说我们能是什么关系?”


    “偷情?”夏尔笑了下,非常挑衅地说,“偷情不给钱,偷也是白偷。”


    伊萨罗这会儿也不觉得翅膀疼了,“怎么叫没给钱?陛下用自己来招待我,还不算给够了钱?”


    夏尔气得站起来,正面坐着,掐着伊萨罗的脖子,“你再说一遍?”


    伊萨罗一边咳嗽一边笑,喘不过气,脸憋的通红,夏尔一边坐,一边惩罚他,一直到他忍不住求饶,才大发慈悲放过他。


    “我错了,再不敢了,”伊萨罗被掐的快窒息了,却还温柔笑着说,“陛下接着说。”


    夏尔刚吃饱了第二次,心情好了一些,才坐稳了说:“我不是说过了?我和阿斯蒙结婚,也不耽误我宠爱你。是,他是我的丈夫,我知道我们在一起很是对不起他,但是你逃跑了,我也抓住了你,也没杀了你,难道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好蝴蝶,你也该理解我吧?”


    “理解,陛下。”伊萨罗笑着说,“你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爱上了我。”


    夏尔羞红了脸,却没办法否认这虫得意洋洋的大话,小心地跪起来,把伊萨罗放下来。


    伊萨罗被吊的血液循环不畅,刚一下来就跪在地上,平复着呼吸,躺在夏尔肩头,低声说,“宝宝,你可折腾死我了,让我歇会再陪你玩。”


    夏尔此刻得到了双重满足,又找到了伊萨罗,满心的不安消减了,宠溺地“嗯”了声,抚过他的眼纱。


    他刚想说把伊萨罗的眼纱解下来,就听见有虫叫他。


    “陛下。”


    一道极其细微的精神力波动从洞口传来,“请出来,我有要事禀报。”


    夏尔示意伊萨罗别出声,然后赶紧披上外袍跑出山洞,神官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出现。


    他手中托着一个散发着柔和蓝光的水晶小瓶,里面失忆药物的解药。


    洞里的气息温柔而旖旎,充满了虫母与雄虫交融的气息,神官的声音却平静无波,仿佛没看到山洞内的一幕。


    “陛下,菲尔德招了,就是他给您下的药,我这里有解药,您快点喝下。”


    “谢谢,我实在是受够了失忆。”夏尔看向神官手中的水晶瓶,伸出手,神官会意,恭敬地将小瓶递上。


    夏尔拔开瓶塞,没有丝毫犹豫,仰头将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冰凉的感觉滑入喉咙,随即化作一股奇异的暖流,瞬间冲向四肢百骸,涌向大脑深处。


    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被解冻的洪流,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


    属于帝国上将夏尔的一切,成为虫母后的挣扎、以及那些被药物刻意模糊的情感……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夏尔皱紧眉头,蹲在原地,使劲拍着脑袋。


    神官吓坏了,紧张地拍拍夏尔的后背,“夏尔?你别吓我,这药不对吗?快吐出来!”


    神官把手放到夏尔嘴巴下面想接呕吐物,夏尔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脸色青白,摇了摇头,闭目片刻后,猛地睁开眼。


    那双黑眸在刹那间变得无比清明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直直地射向他!


    神官终于松了一口气,张开双臂把夏尔抱在怀里,“这药没问题,太好了,如果真有问题,我死一万次也不足以赎罪。”


    夏尔被他抱着,有些意外,但心脏瞬间沉到谷底,却不是因为老师的拥抱。


    他恢复了,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想起自己是如何囚禁伊萨罗,如何强迫他,如何在他失忆时将他当作解药和禁脔……


    夏尔死死捂住了脑袋,巨大的恐惧和羞耻感几乎将他淹没……


    天呐,他都对大蝴蝶做了什么?这不是他,这是魔鬼附身!


    不,不能告诉伊萨罗自己恢复了,否则伊萨罗会理直气壮拼了命地报复回来!


    夏尔猛地抬眼,眼尾红润,喃喃一声,“老师,我这是怎么了?我好难受……”


    神官单膝跪地,大拇指擦拭着他的眼角,望着这张朝思暮想的美人面,心疼他遭了罪,却听见这一声老师,登时,他眼眶就红了。


    青年的声线柔软,带着一点点性感的沙哑,他握住神官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无奈地说,“老师,我完了。”


    神官心疼夏尔,也是过于忧虑了,偏着头忍了忍泪意,才问,“是身体不适吗?”


    夏尔苦笑着说,“不是,我是说,我要完了,还不如不喝药,就让我糊涂下去挺好的,现在让我面对伊萨罗,还不如让我死了。”


    神官还是不知道夏尔在苦恼什么,夏尔只是笑着抱了抱神官,“老师,谢谢你,我会找机会报答你的,你先走吧,我还有事要做。”


    神官一次又一次地给他解围,夏尔都记在心里,必定会报答。


    他现在也不缺钱了,不用直播去赚钱,也不用绞尽脑汁编同虫文赚钱,甚至脑子里的第三任虫母也魂归坟冢了,他就剩下自己了,他也不知道用什么报答。


    如果实在没有物质可报答,那就给老师生个虫卵吧。


    夏尔朝神官一笑,神官就迷迷糊糊地被夏尔撵走了。


    送走神官,夏尔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回到了山洞里。


    恢复记忆了嘛,底气就没有那么充足,以至于他走路的声音也不敢太阔气。


    伊萨罗还跪坐在原处,听见脚步声,下意识地抬起头,白纱飘扬,混杂在他的白发中,他下意识想剥开白纱,可停在半路,最后,只能用耳朵四处找寻方向。


    夏尔伸出手,去摸伊萨罗的脸颊,掌心的温度冰冷,担心问,“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冷吗?”


    “有点,想要被你抱着。”伊萨罗温顺地垂着眼眸,敏锐地察觉到夏尔的语气骤然温和下来,有点不对劲,却没有揭穿。


    夏尔差点就把他抱住了,突然想起自己应该还在“失忆”,立刻做出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


    他的手指抚上了伊萨罗蒙着白纱的眼睛,轻轻摩挲着白纱的边缘,热的呼吸几乎喷在伊萨罗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你先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不说,我就只能让你一直遮着眼。”


    伊萨罗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脸颊在白纱下瞬间滚烫,“那天你把我锁起来就离开了,到了晚上,阿斯蒙来找我,打开了我的门,让我离开,如果我不走,他就用推土机把我的房子推了,正好我还有事要做,于是就飞走了。”


    “阿斯蒙?”夏尔皱眉,“怎么会是他?怪不得我看到了拆迁队往你的房子方向去,原来是这么回事。”


    阿斯蒙居然用了诡辩术,抽去最关键信息,引导了他的猜忌。


    是他错怪伊萨罗了。


    夏尔看着伊萨罗翅膀上被自己钉出来的血洞,又是愧疚又是抱歉,却不知道该怎样道歉。


    伊萨罗突然问:“他是你的丈夫啊,你们要举办婚礼了,你不记得了吗?”


    夏尔下意识回答:“谁说他是我丈夫了?我只是说他可以成为我的第一王夫,又没说一定要和他结婚,他居然敢骗我,还让我对你做着这样过分的伤害,我怎么可能和他结婚?”


    伊萨罗默了默,“所以,”他的声音变得危险起来,“你都想起来了?”


    夏尔一悚,瞬间意识到,自己上了伊萨罗的圈套。


    伊萨罗蒙着眼纱也不摘,慢条斯理地抓住了夏尔的手臂,“也就是说,你不否认你对我做过的一切,比如关着我,虐待我,使用我,今晚还打穿我的虫翅,强迫我顺从你,是这样吗,我的宝宝猫?”


    夏尔觉得嘴唇很干,舔了一下,手忙脚乱地解开伊萨罗身上所有的锁链、项圈、镣铐,还有他蝶翼上的穿环,那几枚血洞以可见速度愈合。


    夏尔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你看,没有了,好室友,之前的事都是误会,咱们能不能商量一下——唔!”


    “没的商量。”


    伊萨罗把拆卸下来的锁链聚在一堆,拧了拧僵硬的手腕,活动一下筋骨,站了起来,“乖小猫,尾巴呢?把尾巴翘起来。”


    夏尔别过脸,气的半死。


    但是没办法,伊萨罗估计早就在心里策划好了报复这一天吧?看他得意的,触须都晃出残影了!


    “我警告你,别以为我理亏,你就能随便欺负我,”夏尔抓紧伊萨罗的衣襟,“你、你对我温柔点。”


    明明是蛮横不讲理的要求,伊萨罗却笑着全盘接受,他慢悠悠地绕到夏尔身后,在熟悉地摸索了半天,才找到可以站稳的角度。


    夏尔被他抱住腰,闭上了眼睛,心说简直是自讨苦吃,早知道这时候恢复记忆,还不如不折腾伊萨罗。


    伊萨罗长舒了一口气,“和刚才一样热。”


    他在身后抱紧了夏尔,夏尔实在受不了,逃也逃不开,真真是受罪,若是搁在刚才,他肯定把伊萨罗一脚踢开,但是此刻他有愧,语气也不免放轻,“好蝴蝶,我给你这个权力,你要好好侍奉我,不乖的话,我会比失忆时对你更可怕。”


    “遵命,我的王。”伊萨罗咦了声:“到底在哪里?找不到了呢。”


    瞎子雄虫把夏尔尝了个遍,终于在夏尔站不住的时候,站稳了,死死抱住了他,低声说:“老婆,你好温暖。”


    夏尔:“……”这和自己主动时候完全不一样,他说不出话,只能出一些不明意义的声。


    伊萨罗却很受用,在夏尔隐忍的气息中,他抱歉地擦掉了小虫母的泪珠,温柔地说,“陛下,我可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不小心顶撞了陛下,还希望陛下原谅。”


    第115章


    夏尔果真是说到做到,红着脸也不躲,让伊萨罗沉溺至极,直到伊萨罗发觉小虫母站不住了,才缓缓亲了他的脸,而后席地而坐,让小虫母的膝盖可以跪在蚕丝垫子上,正面把小虫母抱在自己怀里。


    夏尔一直低着头,被伊萨罗温柔但强势地抬起来,“这就害羞了?”


    夏尔抿着唇,黑眸看过去,伊萨罗虽然看不见,语气也跟着软,“是陛下亲口说要找一处安静的山洞,这里够安静了,陛下高兴了就可以叫出来,就像前阵子威胁我时我那样叫的。”


    “……你再欺负我,我就再把你铐起来。”夏尔碍于尊严,叫不出声,闭上眼睛趴在伊萨罗肩上,算是无声的纵容,触须晃了晃,小声说:“你不许再欺负我了,听到没有?”


    什么叫自讨苦吃?这就叫自讨苦吃!


    “小猫,”伊萨罗柔声说,“我对你的欺负,还不足你欺负我的万分之一呢,这又怎么算?”


    “你别太过分啊……”夏尔就在一片摇晃的烛光下看着伊萨罗的面颊,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又被他吻住,可越是被亲着,他越感觉到了愉悦,生怕自己喊出声,拼了命想往后躲,可是仍旧被伊萨罗拽回来酣畅淋漓地抱到了底。


    夏尔咬紧了牙关打定主意不出声,伊萨罗也不强求,最后夏尔受不了了,一把攥住他的肩膀,眸光居然有点委屈了,“伊…萨罗……不要了……”


    伊萨罗摇摇头,惩罚似的啄吻着他的唇,在小虫母的黑瞳在某一瞬间变得湿漉漉的时候,停顿了片刻,给小虫母留下一点舒缓的时间,也拉长了整个战线的时间。


    夏尔被亲的快窒息了,不受控制地往后仰,伊萨罗托着他的后肩胛骨,手中的触感紧实而细腻,显然是多年训练健身后塑造的匀停骨肉,心里越发觉得他是那样迷人,穿结婚礼服和穿上将制服都一样,只要靠近他,就叫虫心跳加速。


    “……”


    夏尔终于喘了口新鲜氧气,垂了垂眼,望不见伊萨罗的绿眸子。


    那双近乎失神的漂亮眼眸被汗液浸湿,水洗一般的黑,像黑丝绒夜空里高悬的冷月,却在注视雄虫的时候,出现了一丝丝细微的动容。


    “伊萨罗,好蝴蝶,”他的气息断断续续地,手掌颤抖着扶住雄虫的后脑,呵气如兰,“之前我对你有些过于强势了…这一次…是我欠你的…我随便对你怎么做…我都不责怪你……”


    伊萨罗却爱极了他颐指气使的样子,寻摸片刻,才抓到了他的手,握紧,“我们之间,不说相欠。”


    夏尔的手心有当过兵的痕迹,刀伤一道一道的,指头有薄枪茧,胜在手指修长,且有力量,不丑反而秀美,指甲有阵子没剪,方才在伊萨罗后背挠出了数道红印。


    夏尔哭到打了个嗝。


    伊萨罗并不介意夏尔乱抓,只是嘶了声,调侃,“老婆,你把我抓伤了不要紧,就怕抓到了脖子被别虫看出来,有损你的形象,让别的虫知道,尊贵的虫母陛下在这种事上是个狂野派,估计我要被他们嫉妒死了。”


    夏尔被他说的不由得松开手,但是手松开就失去了握力点,他的手徒劳地张开着,想要握住什么地方。


    伊萨罗顺势把他的手包在手心里,低头,亲吻着他的指尖,嘶哑道:“其实你对我怎么样都好,我不恨你,在我心里,你可以以任何身份命令我,曾经你是我的少将,现在你是我的王,我说过我会替你夺回属于你的荣耀,我就一定会做到。”


    夏尔闻言,费力地睁开眼睛,泪水糊住了眼睫毛,他实在是忍到不要不要的了,这才缓慢地解开了伊萨罗遮眼那条雪白的纱,纱落地,他说:“你最好记得你的承诺…为你的王奋战到最后一刻…”


    伊萨罗一改刚才的凶悍,温柔擦去他的眼泪,笑着说:“这是气哭的,还是被我弄哭的?我居然还不知道,我的小猫是这么感性的人吗?”


    “少臭美。”夏尔嗓音沙哑却淡淡的,自暴自弃地往伊萨罗身上一窝,抓着他的头发玩,有气无力地说:“我确实应该严惩菲尔德,因为他的药,我间接同意了联姻,再过一天,我就要和阿斯蒙结婚了,但我现在想通了,我不能随随便便找一只雄虫就联姻。”


    他语气罕见带了点撒娇的意味,伊萨罗放柔了,“那你当初为什么同意?”


    夏尔还哽咽着呢,轻声说,“通过政治联姻来稳固王位,是最快的办法,爱与不爱并不重要。假如我现在要悔婚,冬蟲族不会轻易接受,阿斯蒙也没有太大的过错,这是件很棘手的事。”


    夏尔并没有正当理由拒绝联姻。


    至于阿斯蒙赶走伊萨罗此举,遗憾的是,伊萨罗等虫曾经冒犯过虫母,身份不做好,阿斯蒙甚至可能会因此获得虫族支持者的青睐。


    从任何方面来看,阿斯蒙都理所当然会成为第一王夫。


    伊萨罗听懂了他言中之意,下巴搁在夏尔的肩窝,内脏疼的快要碎掉了,却还是得笑着,安慰陷入两难的小虫母。


    “你要娶他,我不反对,你也不用非要给我一个交代,我这一生都给了你,你不需要在意我的感受。只不过我有一个主意,也得到了神官和西西索斯的认可,你要不要听完之后,再做决定?”


    “你说吧。”夏尔茫然地环抱着他的背,慢慢抚摸着他的蝶翅,动作很温柔。


    伊萨罗享受着抚摸,把建立虫母直属监察处的想法告诉夏尔,最后说,“如果你还是想和阿斯蒙结婚,想让他做你的丈夫,做你的第一王夫,我仍然追随你,没有任何意见。”


    夏尔皱紧眉头,抬起头,把他推开,严肃地盯着伊萨罗,抬手按住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


    伊萨罗一怔,“我的脑袋不热…是别的地方太烫了吗?”


    夏尔不自然地垂了垂眼帘,遮住眸子里一刹那的情动,“…你以为你的东西很好用吗?”


    “那不然呢?”伊萨罗屈指,刮了下他的鼻头,“小猫说谎脸不红,鼻子也会红的。”


    夏尔无助地眨了眨眼睛,拍掉他的手,自己缓慢地找了个坐起来更安稳的角度,抱住了伊萨罗,“没说谎。”


    伊萨罗扶着他坐好,手指轻轻摸摸他的肚子,显然是对隆起的小肚子很喜爱,“可爱的小猫咪,又骗虫。”


    很难想象,这么正经的话题,居然是在这么不正经的地方进行的,毕竟伊萨罗很懂得伺候虫母,总能准确地把握时机,比起其他没有章法的雄虫,伊萨罗能给他带来最佳的感官享受。


    夏尔无奈,“我不是说你生病了。我是说,既然我有了足够把权力握在手里的机会,为什么还要通过和雄虫联姻产卵稳固地位?”


    伊萨罗这才意识到,夏尔想要悔婚。


    伊萨罗一笑,随手拾起那条纱布,围住夏尔的眼睛,夏尔闭着眼睛任由他摆布,听见他说:“宁可蒙住眼睛,看不见可能发生的事,也要遵从内心的声音,对吗?”


    夏尔心头一动,然后感觉到伊萨罗温和地把他抱起来。


    整个人悬空,视线被剥夺,夏尔不是雄虫,不会飞翔,唯一的安全感来源只有伊萨罗的脖子,他抱紧了雄虫,感受到伊萨罗濡湿的温亲在自己的眼睛上,一寸一寸,犹如描摹,夏尔偏过头,他的吻便落在眼尾,颧骨,脸颊,嘴唇。


    蚀骨一般的柔情,像是空气,得到了不觉得太可贵,失去了却又舍不得。


    夏尔莫名想要对他做些什么证明此刻的存在。


    夏尔让自己松懈神经,这是他长达二十年从军生涯中从来没有过的事,原因可能在于,这是个安全的场域,不必表演作秀,不必惧怕脆弱,因为伊萨罗能支撑他全部的好与坏。


    ……伊萨罗是虫族,不是人类,就算是人类,也是人类男性,这和夏尔一直以来认为自己是直男的想法严重相悖。


    所以失忆不是坏事,对吗?


    至少看清了一只雄虫的本来面貌,还产生了一些前所未有的有趣想法。


    夏尔张了张嘴,被吻的水浸浸的嘴唇吐息着,隔着白纱,对着那模模糊糊的雄虫的脸,淡淡地说。


    “好室友,你想做我的丈夫吗?”


    伊萨罗只顾着看那瓣饱满的、艳红的唇,意识后行,才惊觉夏尔在说什么。


    是做他的“丈夫”,不是做他的“第一王夫”。


    是亲昵意味明显的丈夫,而非政治意义更强的第一王夫。


    伊萨罗这一刻居然不知该如何回应,停顿了很久才说:“是补偿,还是你的私心?”


    夏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避而不答:“想做我丈夫的话,看你表现了。”


    更激烈的吻袭来,夏尔猝不及防,猛地往后一仰,然而后背已经被伊萨罗稳稳托住了,他只能被迫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热吻,被迫承受雄虫所有的强势掠夺。


    紧密的亲吻间,鼻梁与鼻梁磨蹭的幅度是很小的,却一点点蹭掉了遮掩眼目的纱,白纱缓缓地飘落,在半空中荡漾着。


    夏尔却并没有睁开眼睛,他颤抖着抬起手臂,却轻轻扣住了伊萨罗的后脑,放任这个愈来愈醉的深吻,在一缕缕垂落的白发与黑发间纠缠。


    阿斯蒙枯坐半夜,却等不回一只半途偷跑的虫母陛下。


    事情是这样的,虫族的婚礼在晚上举行,所以一天后就是婚礼,按照冬蟲族的历史记载,这一天夜里是可以做一些仪式来提前庆祝婚礼日的,尤其是做虫母的第一王夫,要严格遵循礼仪,所以今夜,阿斯蒙必须保留虫母的体力,但也是必须服侍虫母一次。


    这算是虫母对第一王夫的宠爱,因为对阿斯蒙接受的教育来说,婚前的任何亲近行为都是背德的,只有这一夜,可以用亲密行为让虫母减缓婚礼的压力。


    所以,今晚是很重要的夜晚,他也等了一天,试好了礼服之后,他就在心里模拟着,直到晚饭后看见夏尔,他拉着夏尔进了房间,反锁了门,心跳快到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夏尔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的,但是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问他怎么了?


    阿斯蒙把这件事和夏尔说了,忐忑不安的,很怕遭到拒绝。


    然而,小虫母同意了,还扯掉了袍子,阿斯蒙因此蒙受了巨大的喜悦,温驯地跪在小虫母脚下,将富裕的虫蜜吃了个净。


    小虫母的手指无意识抓弄着他的头发,他情难自禁,险些把一切都做了,好在理智告诉他不可以那样做。


    终于尝到了虫母的滋味,让他难以自控,而推倒了虫母,尝到更多虫蜜,虫母还对他温柔以待的时候,他更是感到这一生都不会再比此刻还要圆满。


    他要和虫母结婚了。


    他的手放在虫母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幻想着那孕囊里面也能有属于自己的虫卵,那么温暖的地方,是妈妈的恩赐,是虫族的骄傲。


    会实现的,对吗?


    可是他一抬头,却发现小虫母望着窗外,眸子里神色平静,并不像几天前那样急着受孕,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宽纵了他。


    到底是哪里改变了,阿斯蒙说不出来,只知道小虫母突然就对怀孕虫卵这件事不那么热衷了,难道是小虫母不喜欢他了?


    阿斯蒙不敢去猜,决定还是把那个美好留给后夜。


    他刚吃完起身,小虫母就急匆匆爬起来,像是等了许久那样跳下了地板,拍了拍袍子让布料更服帖,也完全把湿润挡住,然后满怀歉意地对他说,“阿斯蒙,对不起,我要出去一趟,你要是等不到我就赶紧睡吧,过一天还要办婚礼呢。”


    阿斯蒙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能做的只有笑着同意,“那陛下早点回来。”


    然后,亲眼看着他用不太自然的步伐跑出走廊,他跑过的地板上,留下了一路反光的虫蜜,阿斯蒙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手紧紧攥住了窗框。


    小虫母就算这样了,也要出门吗?阿斯蒙落寞地回屋,门一关上,阿斯蒙坐在地毯上,也望着夏尔看过的那片窗。


    明明什么都没有,那他在思念谁?


    ……就如同自己在看这片窗一样,思念着夏尔?


    阿斯蒙闭了闭眼睛,心里猜测会不会是夏尔去找那只蒙面雄虫了?很有可能,但也很有可能找不到。


    夏尔应该不会为此逃婚,毕竟,答应了联姻,就等同于拥有了冬蟲族的全部势力,如果虫母退婚或逃婚,会激起冬蟲族的全体震怒。


    阿斯蒙知道自己不该欺骗虫母,逼走了虫母最爱的小情虫,这是他做的唯一一件错事,他想,虫母应该不会为此悔婚吧?


    可是,如果虫母对那只虫少一点疼爱,就如同对西瑞尔王夫一样相敬如宾,也不至于勾起阿斯蒙这么多怨气。


    如果事情真的那样发展了,冬蟲族也会对他失望到底。


    阿斯蒙只能期盼夏尔并不是想逃婚,只是单纯出去走一走。


    山洞里的光一夜都没有熄灭,天不亮,伊萨罗就出门去给虫母打猎,顺便还从内务部带回来两套新衣服。


    今天外面很吵,到处都是来参加婚礼的虫族,伊萨罗飞过广场的时候看见了各位领主,不乏许多深居简出的大贵族、次领主、小领主们,大家纷纷给冬蟲族的长官们道喜,送上一份份精美包装过的礼物。


    他们会在圣境等到晚上,等待即将到来的虫母婚礼,顺便,将自己家族的雄虫介绍给内务部,希望能得到虫母的喜欢,也能一步登天。


    阿斯蒙作为第一王夫,没有时间在现场应酬,黄金蜂坐在树杈子上假寐,西瑞尔与乌利亚对坐,西瑞尔在笑,乌利亚面无表情。


    那边,厄斐尼洛还在处理公务,心不在此,而艾斯塔仍旧在场边站岗,梅塞坐着轮椅也在远处,显然是与军部里自己的旧部下寒暄。


    不过伊萨罗注意到,西西索斯不在,螳螂族的领主贾斯廷也没有来,神官好像在和为首的螳螂军虫说什么,表情凝重,像是听到了不好的消息。


    伊萨罗没有走过去问,他甚至难以想象如果夏尔众目睽睽之下悔婚,会是怎样的情景。


    他只知道,夏尔可以自由地做任何决定,他为了夏尔能豁出命去,SS级的精神力从来没有发挥过百分比的能效呢,或许有机会一试了。


    伊萨罗抱着两套衣服回到山洞,放轻脚步,将新衣服叠放在石台上,一套是夏尔惯穿的灰色劲装,袖口和裤脚都做了收紧的设计,方便活动,和他曾经在军营里的穿着如出一辙。


    另一套是白色的结婚礼服。


    见夏尔还没醒,伊萨罗默默地收拾着山洞里的狼藉,昨夜也是够荒唐的,夏尔蜷缩树藤床上,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湿意,呼吸轻浅,伊萨罗看着他就感到心安,可转念想到广场上那些道贺的虫群,想到阿斯蒙那张看似温和却暗藏锋芒的脸,伊萨罗有些头疼。


    “唔……”夏尔忽然低吟一声,睫毛颤了颤,他似乎梦到了什么,眉头拧起,手在空中虚抓了一下。


    伊萨罗立刻覆上他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夏尔瞬间安定下来,重新沉入梦乡,只是这一次,他下意识地反扣住了伊萨罗的手指。


    伊萨罗笑了笑,任由他握着,另一只手轻拂开他额前汗湿的黑发,用手给他扇着小风。


    过了会,他离开,去整理凌乱的垫布,将带着露水的野果和清甜的花露水放在离夏尔不远的地方,做完这一切,他在洞口,背对着洞内那道沉睡的身影,望着远方圣境里的热闹,心里仍然有不好的预感。


    阿斯蒙怎么可能不在?现在一想,昨晚夏尔也是突然出现的,在那之前,夏尔是从哪里出来的?


    难道是从阿斯蒙那里离开的?


    外面广场喧嚣的吵闹和道贺声隐隐传来,每一阵风吹过,都似乎带来了婚礼的脚步声,提醒着那个无法回避的时间点正一分一秒地迫近。


    伊萨罗沉默了许久。


    日上三竿,阳光终于偏移,一缕斜辉直直投射到夏尔眼皮上,他浓密的长睫颤动了几下,蹙着眉,不太情愿地从深沉的疲惫与满足中挣扎着醒来。


    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清晰地向大脑传递着昨夜的过劳,尤其是腰腹以下,酸软得像被拆卸重组过,他闷哼一声,想要撑起身体,却发现手臂也没什么力气。


    伊萨罗听见声音回来,把花露水递到了他唇边,“醒了?喝点水,露水刚采的,很清甜。”


    伊萨罗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点沙哑的磁性,像是怕惊扰了他。


    夏尔抬眸,撞进伊萨罗那双深邃温柔的绿眼睛里,阳光落在他的白发上,镀上一层浅金,竟显得有些不真实。


    夏尔没有拒绝,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伊萨罗也乐得喂他,清凉甘甜的液体滑过干渴的喉咙,确实舒缓了不少。


    夏尔揉了揉头发,“……外面好吵,怎么了,陨石砸进圣境里了?”


    伊萨罗哭笑不得,“猫猫,你忘了,你今晚和阿斯蒙结婚,他们都是来参加你的婚礼。”


    夏尔一愣,“……”他还真忘了。


    伊萨罗扶着他坐起来,丝被滑落,身上太多放纵过的证据了,夏尔瞥了一眼,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随手扯过丝被掩了掩,动作间牵扯到筋,又是一阵轻微的抽搐,狠狠瞪了一眼伊萨罗,伊萨罗笑得差点把尾巴甩起来。


    “……”夏尔认命地垂下眼,感受着被对方彻底占有的掠夺感,还有蛰伏在不适之下的深层满足。


    “好啦,猫猫,我们说正事,两套衣服都在这,我想你可能需要做一个选择。”伊萨罗的绿眸牢牢锁着夏尔的脸,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他们都在等你呢。”


    “你在赶我走?”夏尔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不。”伊萨罗立刻否认,他单膝跪地,视线与他平齐,“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无论你最终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接受,但你不能缺席,不能让他们找到借口,你必须在场,掌控局面。”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温柔,“哪怕你再三考虑,还是决定穿上这件礼服,走向另一个雄虫,我也会陪着你,确保你安全无虞。”


    夏尔的目光扫过那套象征着联姻与责任的礼服,又落回到伊萨罗身上,雄虫穿着简单的袍子,白发有些凌乱,绿眼睛里盛满了温柔,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昨晚说过了,不打算让他做我的第一王夫,”夏尔拍了拍他的脸颊,“但我确实应该采取一个更聪明的办法,等我吃饱了再说。”


    夏尔把洗净的野果和盛着花露水的石杯摆到自己面前,拿起一颗果子,小口咬着,吃饱了肚子,混沌的思绪也渐渐清晰。


    “想做我的王夫,没那么容易。”夏尔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拿起礼服,让伊萨罗给自己换上,“有些事情需要当面说清楚,你不用跟来,在虫群里看着我就好。”


    伊萨罗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又软又涩,昨夜的承诺历历在目,他不敢提,怕那是一场梦。


    可是夏尔拉着他的手,把他拉出洞,指挥:“该你表现的机会了,把我送去婚礼现场,我要去见阿斯蒙。”


    伊萨罗心里狠狠一抖,眼眸闪烁,夏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故意挑了挑他的下巴,“怎么的,你思考了一夜,还是不想做我的丈夫?”


    伊萨罗忍不住也笑了,夏尔专注地看着他的笑,抬头亲了一下他的脸,然后若无其事地闭眼睛装睡,伊萨罗亲他,他就亲回来,仿佛很多次,夏尔捂住他的嘴,“快点飞!”


    “嗯哼……”伊萨罗笑得柔情似水,振翅高飞。


    城堡那边,阿斯蒙一直在等待虫母回来,哪怕内务官已经来催了好几次,他也固执地不肯走。


    “陛下!陛下回来了,陛下回来了!”


    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虫仆们高声呼喊,一时间,整个城堡的虫族都动起来,所有虫把目光聚焦在一楼庭院,看着半开的门扉外,虫母被阿斯蒙一把拉进屋子。


    “昨夜您去哪里了?”雄虫立刻问。


    夏尔冷静地看着阿斯蒙,“你知道我要和你说什么吗?”


    阿斯蒙早已经泪眼朦胧,他看见夏尔的那一刻就知道,夏尔什么都想起来了。


    “是您承诺与我结婚,是您在无数雄虫中选中了我,如果您当众退婚,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夏尔知道阿斯蒙肯定不愿意退婚,轻轻抬起他的下巴,抹去他的泪珠,温声说:“我不是不能娶你,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做我的平行王夫,之前是我没有想好就做出了决定,抱歉。”


    夏尔不能把打算成立监察处的事和阿斯蒙说,这算是迂回政策,保护自身利益无可厚非,更何况,不能让冬蟲族造反。


    阿斯蒙依赖地贴了贴他的手心,闭着眼睛,哽咽着说,“陛下,我可以同意,只要能和您在一起,我不要名分都无所谓,可是我的家族不一定能同意这个落差。”


    夏尔语气威严,很淡,“阿斯蒙,你放走了那只蝴蝶,我还没有治你的罪,这是第一王夫该有的作为吗?”


    “陛下……”阿斯蒙轻声说,“联姻从来不是两只虫的事,我也想与您在没有利益往来的时刻相遇,但事实已经是这样,我只能想办法规劝我的族虫。”


    夏尔静静地看着他,”如果你可以劝说他们退婚,我可以与你生一只虫卵。如果你不能,闹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你懂吗?”


    阿斯蒙苦笑着说,“好残酷的话,您的温柔,为什么从来不肯分我一些?”


    不愧是帝国杀伐果决的上将,军人本色铁腕柔情,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阿斯蒙就算不同意,也必须想办法同意。


    夏尔见他还在犹豫,知道不给一点切实的好处是不可能达成退婚协议的。


    “过来。”


    阿斯蒙一震,抬眸,望着虫母。


    然后他膝行过去,夏尔居高临下地掐着他的下巴,亲吻着他的嘴唇,唇温凉薄,没有什么感情,仿佛是施舍,却让阿斯蒙感到那样的灼热。


    这一吻浅尝辄止,夏尔松开手时,阿斯蒙的嘴唇还在微微发颤。


    “这是给你的甜头。”夏尔的指尖划过他湿润的唇线,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想清楚,是要一个随时退位的第一王夫头衔,还是要一只真正属于你的虫卵,机会只有一次,你同意的话,婚礼形式不变,降王夫等级的公告西西索斯来发,今晚仍然可以是我和你的新婚之夜。”


    阿斯蒙望着他,忽然明白自己从始至终都没看懂过夏尔阿洛涅。


    夏尔绝非坐以待毙的政治工具,此刻他的温顺包容,也不过是权衡利弊时暂时垂下的利爪,而自己,居然一夜之间成为了新的政治工具。


    “我……”阿斯蒙的喉结滚动着,家族的施压与对夏尔的执念在胸腔里撞得粉碎,“陛下,我需要时间。”


    “婚礼开始前,我要你的答案。”夏尔转身时,披风丝袍下摆扫过阿斯蒙的手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不是任何一只雄虫都可以上我的床,与我诞下子嗣,过了今晚,我不会再答应你的求爱,想清楚了,别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阿斯蒙失神后意识到,地毯上早已是一片水渍,他跪趴在地上,心脏在甜蜜与痛楚中来回奔波,为他至高无上的妈妈,为他不可抗拒的王。


    第116章


    夏尔刚一出门却被乌利亚拉到窗后的拐角。


    “极其有效的谈判手段,绝对是你的风格。只是,难道陛下要怀着其他雄虫的虫卵,和新王夫共度新婚之夜吗?”


    夏尔定睛一看,一簇簇茂密的绿植后,血蜂的复眼数夜未眠,一片暗红,夏尔受不了他的眼神,一把捂住他的眼睛,“既然你都听到了,应该知道我不打算让他做我的第一王夫。”


    然而乌利亚攥紧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拉了下来,一字一句说:“可今天仍然是你和他的婚礼,不做第一王夫,也要一起度过美好的新婚夜。”


    夏尔淡淡点头,乌利亚用蜂翅遮住路过虫族的视线,指尖抚上青年的小腹,那处皮肤下有微弱的搏动,像一颗颗裹在绒毛里的种子,正随着乌利亚的靠近而轻轻震颤。


    小橘,他和乌利亚的虫卵,在父亲的手掌心下打了个滚。


    [妈妈,是父亲来啦?]


    小太阳一样的虫卵在肚子里跳起来,[父亲!父亲!我在这里!你怎么很久都不来看看我呀?]


    “乖,”乌利亚听不见小橘的呐喊,但是心有灵犀,语气很轻柔,“父亲很快就能和你见面了。”


    夏尔看着肚子一跳一跳的,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你还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不要任性了,你可是蜜巢的主人乌利亚,别做黄金蜂才会做的事。”


    乌利亚一听,眉头紧锁,从来都稳重的五官透露出一丝痛意,“我是哥哥怎么了,在你面前,我就不能任性一回吗?”


    “我,”夏尔对任何感情纠纷都感到棘手,“我不是这个意思,蜜巢需要一位持重的领导者,这样我才能放心,不去理会蜜巢的琐事。”


    对于夏尔来说,拥有乌利亚等同于拥有蜜巢,这个虫族唯一的灰黑色势力,稳住他,有非常重要的政治意义。


    但是他们俩心里都很清楚,最初的感情并没有建立在利益上,而是……乌利亚单纯爱上了身为人类战犯的夏尔,并没想到有一天夏尔会成为虫族的王。


    因此,夏尔在他面前保留一份天真,并不拘束自己,他们连虫卵都有了,夏尔现在对自己的内心一剖析,发现对他也不至于没有好感。


    乌利亚显然喜欢小虫母的自由自在,很是包容,犹如一位年长者央求自己心爱的小虫母爱他一样小心翼翼,由于对方年纪尚小,他不能太过强势,只好提起小虫母的腰,把小小一只虫母放在窗台上,让他的脚踩在自己的裤子上。


    这么一点点灰尘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将整个蜜巢双手奉上,甘愿做虫母陛下的武器,这么点灰算什么?小虫母骑在他脖子也无所谓。


    “陛下,只要我还活着,蜜巢永远不会成为背刺您的对象。但那一部分的我,是虫族眼里的血蜂主人,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爱你的乌利亚。”


    乌利亚高大挺拔的身躯抵进小虫母的双膝间,手在他的肚子上抚摸着,像一位期盼着虫卵出生的好父亲,有许多话,要和不成熟的小妈妈谈谈,“我们的孩子,他还乖巧吗?”


    夏尔感受到乌利亚掩藏在宽厚抚摸下的柔情,他的手很宽大,有些粗糙,摸过小虫母隆起的肚腹,摸过窄劲的腰身,带着疼惜的意味。


    夏尔有些不习惯,他极少被人当成柔弱的珍宝对待,但是这次回到虫族,每只虫都对他如同珍宝。


    乌利亚在他面前大部分时间是宽容的,偶尔一次两次的失控,也从来没有造成坏结果,夏尔在他面前从没担心过会死之类的,双腿不想踩在他膝盖上,顺势盘在他腰间。


    “很乖巧,也很活泼,”夏尔温声说,“应该也快要出生了。”


    乌利亚的眸色轻易变得柔软了许多,掌心捂热着他的膝盖,垂眸沉默了片刻,抬头时,眸中神色依然平静,“弟弟的虫卵出生在我的前面,陛下,如果你只喜欢弟弟,不爱我这个哥哥,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生虫卵?”


    夏尔淡淡笑着说,“那次是个意外,我们就做过那么一次,我也没想过会怀孕。”


    “我从来没有和任何蜜虫暧昧过,那一次,是我对你太过冒犯了,”乌利亚循循善诱一般,引导着小虫母的思绪,“要是你真不喜欢我,可以把虫卵杀死,这对现代医疗来说很容易,取出单颗卵,碾碎成肉沫,我知道你不会心软,如果我们还有下次,我会戴避孕措施。”


    “我尝试过,但是没有成功打掉虫卵,那天发生了意外,我的私人医生正准备给我拍片子——”


    夏尔还在说话,乌利亚却不愿意再听他嘟嘟囔囔在说什么,轻轻吻上去,舔着他柔软的唇。


    夏尔下意识看了看四周,他还是觉得在公共场合亲热不好,但雄虫不在乎廉耻,乌利亚只亲了他一会儿,眷恋一般低下头,鼻尖几乎蹭到夏尔的锁骨,温柔地说。


    “回到蜂巢里来吧,我让工蜂给你筑最软的巢室,蟲族的虫型你不会喜欢的,在蜂巢,你就是最珍贵的蜂后。”


    夏尔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推开了一点,喘了口气说:“这件事以后再说,总之,今天是为了不惹怒冬蟲族,才办的一次假婚礼,我的第一王夫位置还没定下来——乌利亚!”


    乌利亚双眸一震,抱起他的双腿,双手握紧他雪白礼服裤下的臀,大步流星往一处空房间走。


    夏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乌利亚坚毅的气质不太像是会做出那种惊世骇俗事情的雄虫,夏尔挣扎了两下,却被抱得更紧。


    夏尔明显低估了乌利亚的行为稳定阈值。


    乌利亚拐进一间空荡的休息室,反手锁了门,把夏尔平放在铺着丝绒的长桌上,自己扯掉领带。


    夏尔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他的领口下紧绷着结实的肌肉线条,抬手时小臂上的青筋会随着动作轻轻起伏,下颌线绷得利落,胡茬青黑地冒出来,添了几分熬夜许久的粗粝感。


    夏尔抬手摸了摸他下巴的胡茬,有点扎手,“你几夜没睡了?”


    “半个月,险些导致这次发情期推迟,好在适时开始了。”乌利亚说话时声音带着点低沉的沙哑,笑起来眼角会堆起几道浅纹,却丝毫不显松弛,“这次我的发情期来势汹汹,可能忍不过去了,”


    他的呼吸喷在夏尔颈侧,指腹已解开了夏尔礼服的腰带,“求求陛下,赏赐我恩典。”


    夏尔按住他的手,难以置信,“在…婚礼前吗?”


    乌利亚低头看了一眼腕表,表盘上的食针指向8,他莞尔一笑,将小小一只虫母拢在身下臂弯里,哄睡孩子似的语气跟夏尔说:“还有两个小时,来得及。”


    小虫母在他怀里像大海里飘摇的一叶小舟,衣服也不曾乱,只是隔着衣服贴在一起,黏黏糊糊地接吻,对这个夜晚来说,不亚于一场很美丽的享受,只是时机不对,但乌利亚并不考虑这一点。


    夏尔的脸颊泛着薄红,睫毛上还沾着点水汽,伸手攥住他的领带往自己这边拽了拽,语气带着点没褪尽的喘气:“别闹了,再闹要迟到了…”


    乌利亚的吻带着克制的纵容,从唇瓣辗转到下颌线,最后停在耳垂上轻轻厮磨,把这个吻收得又缓又沉。


    直到夏尔呼吸有些不稳,乌利亚才稍稍退开半寸,鼻尖还抵着对方的,声音带着被情潮浸过的低哑:“还有一个小时,再来一次好吗?”


    夏尔的指尖触到对方温热的皮肤,隔着衬衫都能感受到肌肉的张力,实在是成熟雄虫才能有的壮硕体魄。


    乌利亚没松手,反而将他圈得更紧些,掌心顺着腰线慢慢往上,最后停在肩胛骨处轻轻按揉,把小虫母从桌子上抱走,来到了星光洒满的窗前。


    婚礼的钟声在圣境上空回荡,阿斯蒙站在殿堂入口,周围的虫群在低吟祝福,阿斯蒙的目光却越过虫群,落在角落。


    黄金蜂怀里抱着个蜷成小球的小黄卵,虫卵孵化的条件相当苛刻,蜂族的医疗官们紧张地围在小少主身边,用各种仪器实时监测小虫卵的健康。


    厄斐尼洛臂弯里的小白蚁正啃他的袖口,小虫崽正是发育牙齿的阶段,一般雄虫没有耐心养育这个时期的小屁虫,但厄斐尼洛显然是个好父亲,他还准备了各种磨牙棒给小白蚁。


    伊萨罗站在阴影里,怀里的小蓝虫正扯着他的白发笑,小蓝已经长成了一岁的模样,雪白的小脸蛋很像是夏尔,但是那双绿眼睛又绝对是伊萨罗的基因,和冷峻温柔的父亲相比,小蓝简直像是天使面容的小魔王,要父亲抱在怀里才能乖乖听话。


    那三只小虫都是虫母血脉最直白的证明。


    想要分得虫母陛下疼爱的雄虫数不胜数,要有多大的能力才能坐稳“第一王夫”的宝座?


    一股涩意从喉头涌上来,阿斯蒙猛地别开眼,却撞见黄金蜂投来的视线,那双金眸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你看,我们都有羁绊,唯独你没有”。


    要不要放弃第一王夫的头衔,换取一个血脉的羁绊?


    这几乎是屈辱的妥协,却也是他唯一能与夏尔产生不可分割联系的渺茫希望,今夜是他的新婚夜,他不能弄丢了虫母。


    可是不做第一王夫,家族会如何震怒?冬蟲族的颜面何存?他不敢深想,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在台下搜寻,带着一种自虐般的渴求,想再看一眼那个让他坠入深渊又给予一线微光的虫母。


    可是虫母陛下又失踪了。


    要么,就不要那虚无缥缈的第一王夫名号了,他只要流淌着他和夏尔血脉的小生命,那才是真正属于他的,无法被剥夺的联系。


    这念头如此清晰、如此灼热,几乎压倒了所有的家族责任和屈辱感,他望向通道入口,眼中燃起孤注一掷的决绝。


    只要能留在夏尔身边,哪怕是做普通王夫,他也甘愿。只要第一王夫的座席仍旧空置,任何雄虫都有机会上位。


    虫母陛下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他必须把握住这次机会。


    过了很久很久,通道的门,终于缓缓开启。


    夏尔阿洛涅走了出来,一身利落的白色婚装,黑发一丝不苟,面容冷峻,步伐沉稳,带着久经沙场的威压,与虫族传闻中的形象一模一样,他边走边戴上白手套,路过礼仪官时,拿起托盘里的戒指礼盒,微微颔首,“下去吧。”


    同一时刻,乌利亚落座在黄金蜂身边,他张开双臂,骨节分明的手指蜷起,稳稳托住小黄温热的卵壳。


    小黄在伯伯的怀里仍然不吵也不闹,乌利亚心情舒畅,对黄金蜂罕见一笑,“幼蜂给我抱着吧,你去和朋友们玩得开心点。”


    黄金蜂不明白怎么兄长出去一趟回来就心情大好?他仰头打量兄长,只见雄虫宽和的眉骨下,复眼深处还残留着未褪尽的暗红,像被夜色浸过的红炭火,只是被眼睑垂下的阴影掩了大半。


    而那唇角舒展的弧度里,分明藏着一丝近乎贪婪的餮足,像刚饮尽蜜露的蜂,连呼吸里都带着点隐秘的甜腥气。


    “哥,你干什么去了?”


    乌利亚抬手揉了揉黄金蜂的头发,指腹碾过幼弟柔软的绒毛,他掌心温度比平日略高几分,动作依旧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慈爱,“与陛下商议些蜜巢的政事,等陛下结婚后,正式成立新政府,蜜巢的管理方式也要有所更新,我与你,都应当为陛下效力。”


    黄金蜂“唔”了一声,点点头,在兄长的抚摸下舒服地眯起眼睛,触角轻轻蹭过他的手腕,全然没察觉那看似放松的指节,还残留着虫母流出的蜜液痕迹。


    台上的青年径直走向仪式台中央,目光平静地投向阿斯蒙,带着无声的询问,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询问。


    阿斯蒙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他强迫自己迎上夏尔的目光,在那双深邃的黑眸注视下,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被那渴望虫卵的强烈念头压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对着夏尔,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地点了一下头。


    夏尔知道他同意了。


    夏尔抬起他的手,亲自为他戴上戒指,阿斯蒙却望着那枚小小的指环,眼眶温热,嘴角忍不住扬起。


    “陛下,能成为您的王夫,我无比荣幸。”


    阿斯蒙倾身靠近,贴面一吻,台下站着的冬蟲族长官面面相觑,显然是觉得自称王夫不太妥当,但是看见虫母陛下也拥抱了阿斯蒙之后,大家把心放宽,并没怀疑什么。


    神官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一切。


    阿斯蒙既然同意不再做第一王夫,那么第一王夫的位置又空了出来,这一次,虫母属意于谁?


    这个阿斯蒙以退为进,各项标准都足够担当王夫的位置,这场婚礼对夏尔来说也许并不重要,但对阿斯蒙来说太重要了,从此以后,冬蟲族就出现了历史上一位王夫,相信他们会知足的。


    不论第一王夫是谁,总之不会是虫母的老师……神官闭了闭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台下有冬蟲在长官们耳边说了什么,长官们神色一变,猛地抬头,却看见虫母陛下淡淡盯着他们的眼神,顿时,心里百般煎熬,都不敢声张出来,生怕惹恼了王。


    阿斯蒙是冬蟲族的希望,能成为王夫……总比什么都不是强。


    阿斯蒙却沉浸在喜悦里,盯着夏尔的双唇,生出想要品尝的心情。


    “陛下,我可以亲吻您吗?”


    夏尔点头,阿斯蒙立刻贴上去吻他。


    夏尔心里觉得他是不是太着急了?


    阿斯蒙确实迫不及待想要亲吻虫母,这场婚礼即将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比出生和死亡更重要。


    唇瓣相触的瞬间,阿斯蒙几乎要战栗起来,他原以为会触到一片冰凉,毕竟对方是高高在上的虫母,可实际感受到的却是带着淡淡花蜜气息的柔软,像初春刚绽的花瓣,轻轻一碰就颤巍巍的。


    他不敢太用力,只是小心翼翼地厮磨着,直到夏尔微微偏过头,舌尖不经意扫过他的唇角,那点温热瞬间点燃了他压抑的渴望。


    阿斯蒙猛地加深了这个吻,手臂紧紧圈住夏尔的腰,像是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夏尔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发懵,抬手抵在他胸前,却没多少力气推开。


    “急什么……”夏尔的声音从齿间溢出,带着点被吻得发哑的微颤。


    阿斯蒙却不肯松开,只是稍稍退开些,额头抵着他的,紫色的瞳孔里翻涌着夏尔看不懂的情绪,像是虔诚的信徒终于触到了神明的衣袂,“等不及了。”


    他低哑地说,指腹轻轻摩挲着夏尔被吻得泛红的唇,“从见到您第一眼起,就等不及想要嫁给您了,今天终于如愿,怎么能不开心,不激动?陛下,谢谢您给我这场婚礼,我会做到我的责任,尽心尽力服侍您,与您生下更多的虫卵,壮大虫族的势力。”


    宾客的一片欢呼中,阿斯蒙半跪在地,仰头望着他,伸出了手,“陛下,我爱您。”


    夏尔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眉骨。“阿斯蒙,”他轻声唤道,“起来吧。”


    神官低下了头,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幸福的一刻,他觉得自己站在台上像个小丑,他知道底下欢呼鼓掌的雄虫99%都不是出自于真心,但没有一只雄虫像他一样,不愿意看见,却又不得不站在台上受刑。


    夏尔扶起阿斯蒙,对方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之后站起来,仪式台上的灯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枚戒指就像一道无声的契约。


    “仪式还没结束。”夏尔收回手,转身面向台下的虫族,声音透过扩音装置传遍整个殿堂,“今日之后,阿斯蒙便是我的王夫,我将感谢冬蟲族的贡献,并且给予回报。”


    话音刚落,台下响起参差不齐的嗡鸣,冬蟲族的长官们脸上总算露出些喜色,而蜜巢的工蜂们则安静地悬浮在半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角落里的黄金蜂和乌利亚。


    黄金蜂正低头逗弄怀里的小黄卵,指尖敲了敲卵壳,小黄立刻在里面欢快地滚了一圈,黄金蜂控制着自己的精神力,似乎不去看台上,他就能忽略夏尔娶了阿斯蒙这件事。


    乌利亚却正常地抬起头,复眼的暗红已彻底褪去,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他对着台上微微颔首,仿佛全然认同这场安排。


    厄斐尼洛与梅塞、艾斯塔站在一起,西瑞尔则与伊萨罗站在一起,他们都没有任何出格举动,似乎并不想以一己私欲扰乱一场政治联姻,仪式得以按部就班地进行。


    直到神官宣布礼成,夏尔才松了口气,他摘下白手套,正准备下台,却被阿斯蒙拉住了手腕。


    “陛下,新婚夜……”阿斯蒙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咱们该入洞房了。”


    夏尔挑眉看他,“你知道这是假婚礼,用这么着急吗?”


    “可仪式是真的,戒指是真的,我想做您王夫的心意,也是真的!”阿斯蒙固执地望着他,紫色瞳孔里映着夏尔的影子,“您答应我的,哪怕只是今夜,让我做一次真正的王夫,好吗?”


    “好。”夏尔轻说,“回房间等我,我还有事情要办,办完了回去找你。”


    阿斯蒙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却很快被欣喜取代,“那我等您。”


    晚宴上觥筹交错,虫族们用各自的方式庆祝着,可惜的是,冬蟲族的军虫们不允许其他雄虫伺机靠近虫母,因此,酒过三巡,虫们都识趣地离开,将偌大的宫殿留给虫母与王夫。


    夏尔并未立刻前往洞房,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圣境特有的流淌着星辉的夜空,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被乌利亚攥出浅痕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雄虫灼人的体温和近乎失控的力道,以及……休息室里那场混乱的余韵。


    “陛下。”神官的声音如同幽谷回音,悄然出现在他身后,递上一杯清水,“在想什么?”


    “只是觉得,做了王也并不自由,最终和我举办了婚礼的,居然是阿斯蒙,”夏尔接过水杯,没有回头,“老师,阿斯蒙回房间了?”


    “是的,陛下,冬蟲族的长老们似乎给了他一些建议,”神官的语调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关于如何尽快获得虫卵,巩固地位。他很紧张,也很期待,毕竟没有虫卵的王夫,地位总是不稳定的,尤其是他被您退了婚,过了今夜,他就要成为全虫族的笑料了,必须尽快与您交/配。”


    夏尔心中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对阿斯蒙隐忍的欣赏,也有对他的怜悯,这场戏,终究要演下去。


    “知道了。”他饮尽杯中清水,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你也去休息吧,老师。”


    “是,陛下。”神官微微躬身,身影融入角落的阴影,如同从未出现过。


    夏尔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并未有多少褶皱的白色婚服,抬步走向通往寝宫的走廊,每一步都沉稳依旧,只有他自己知道,小腹深处那几颗属于雄虫们的虫卵,在感知到他情绪波动后,正不安分地轻轻弹动着,像是被惊扰的小鸟。


    [妈妈?]小橘软软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困惑,[你心跳好快……是父亲又惹你生气了吗?]


    [才不是!]小螳螂立刻反驳,隔着空间也能感受到它的活力,[父亲可好了!妈妈是去见新的父亲了对吗?]


    小蝎子和小蝴蝶都太小了,还不太会说话,夏尔也不知道有小蝴蝶的存在,并没有回应孩子们的心灵感应,只是将手轻轻覆在小腹上,无声地传递着安抚。


    寝宫的门虚掩着,透出温暖的光晕,夏尔推门而入。


    阿斯蒙正背对着门站在窗边,听到声响猛地转过身,他已换下了繁复的礼服,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深紫色睡袍,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紫色的眼眸在灯光下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期待和一丝紧张的局促。


    看到夏尔,他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纯粹而喜悦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陛下!您来了!”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夏尔,又在最后一刻克制地停住,只是热切地注视着他。


    夏尔的目光扫过他精心布置的寝宫,柔和的灯光,铺满花瓣的床榻,夏尔淡淡应了一声,走到房间中央的软榻边坐下,“等很久了吧?”


    阿斯蒙立刻跟过来,半跪在夏尔脚边,仰头望着他,眼神虔诚而热烈,“等您多久都没关系,只要您能回来。”


    他鼓起勇气,双手轻轻覆上夏尔放在膝头的手,“今夜……是属于我们的,对吗?”


    夏尔没有抽回手,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阿斯蒙,我记得我们的约定,这是一场必要的仪式,为了稳定冬蟲族,我也谢谢你,说服了你们族里的当权者。”


    阿斯蒙眼中的光芒闪烁了一下,“我知道,陛下,我知道是仪式,”他急切地表白,身体前倾,温顺地几乎要依偎在夏尔的膝上,柔润的嗓子婉转说:“我不在乎您怎样对待我,我爱您就足够了。”


    夏尔第一次看见他这样柔软的一面,有些惊讶。衣服脱下之后,阿斯蒙把夏尔推倒在床上,正俯身下去,即将要亲吻上虫母的脸颊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地砖嗡嗡作响。


    贾斯廷的身影撞开殿门,猩红的竖瞳直直扫过殿里,“我的王呢?婚礼也不告诉我,是不是没有把我当成王夫?”


    夏尔皱眉起身,阿斯蒙触须微颤,紧接着门被撞开,贾斯廷一把攥住夏尔的手腕,把夏尔抱在怀里,目光扫过阿斯蒙,轻轻一笑,“冬蟲族的小崽子,也配做第一王夫?”


    阿斯蒙攥紧了拳,却看见夏尔轻轻挣了挣,没挣开,却也没斥责,“你生什么气?这样子闯进来,一点也不礼貌,赶紧出去。”


    明明自己已经不再是第一王夫,可是虫母陛下任由贾斯廷对他发火,也不急着解释……


    那是纵容吗?是虫母独独给贾斯廷的特权吗?但凡解释了自己不是第一王夫,贾斯廷就会被以扰乱秩序而定罪,是这样吗?现在贾斯廷再暴虐,也只会被解释成“误会”而已……


    “对,阿斯蒙不配!”


    虫们蜂拥而至,把门堵的死死的,都来看发生了什么事,螳螂族军虫们早就慷慨激昂准备揍虫了,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指控,“对,阿斯蒙早就服侍过虫母陛下了,城堡欢迎会那天夜里,虫母陛下失忆了,把他当成丈夫,他们共度了一夜!”


    “就是,什么三贞九烈?我呸,他们冬蟲族不是婚前不允许碰虫母陛下吗?我看阿斯蒙根本就是不懂规矩的雄虫,不配做第一王夫!”


    “轰——”


    这话像火星掉进了滚油里,冬蟲族的队伍里瞬间炸开一片怒喝,本来就生气阿斯蒙没做成第一王夫,想着明天还要开新闻发布会紧急维护阿斯蒙口碑,今晚能安生一晚,让阿斯蒙为虫母受孕,这会儿全被螳螂族搅和了!


    为首的贵族气得触须直颤,指着螳螂族军虫的鼻子怒斥:“一派胡言!阿斯蒙少爷冰清玉洁,怎会做出这等苟且之事?你们分明是嫉妒小少爷与陛下的联姻,故意污蔑!”


    “污蔑?”螳螂族里冲出个膀大腰圆的军虫,爪子“咔嗒”一声弹出半寸,“那天夜里我就在城堡里巡逻,亲眼看见阿斯蒙从陛下的屋子里出来!他衣襟都没系好,领口还沾着陛下的蜜香,当我们螳螂的复眼是摆设吗?”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静了半秒。


    所有目光“唰”地投向阿斯蒙,连夏尔都微微蹙眉看向身侧。


    阿斯蒙的脸颊瞬间涨红,不是羞的,是急的,他攥紧拳头想要辩解,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只能发出含混的气音。


    他确实在欢迎会那晚进和夏尔进了同一间房,可那晚明明是……明明是夏尔抛下了他这个“丈夫”,去私会小情虫了,如果承认,岂不是承认自己的魅力还不如一只野蝴蝶?


    更主要的是,置虫母陛下于口舌是非里,他不忍。


    “够了。”夏尔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婚礼已经结束,旧事不必再提。”


    螳螂族军虫却不依不饶:“陛下!这不是旧事!阿斯蒙坏了规矩,早就与您有染,还逼着您办这场婚礼,分明是想拿第一王夫的名头压我们各族一头,他根本不配!”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小少爷指手画脚?”冬蟲族的护卫猛地拔刀,“小少爷能成为王夫,是陛下亲选的,轮得到你们螳螂族置喙?”


    “呵,亲选?我看是逼宫吧!”


    “找死!”


    两族虫瞬间剑拔弩张,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硝烟味。


    所有目光骤然钉在阿斯蒙身上,那些曾经敬他为未来王夫的虫,此刻眼神里全是鄙夷。


    冬蟲族的贵族们盯着他,“阿斯蒙,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阿斯蒙浑身一僵,看着那些他曾寄予厚望的同族投来失望的目光。


    他没有,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可没虫信。


    阿斯蒙忽然笑了,心脏抽痛了一下。


    他也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虫卵,一个能证明他曾存在过的羁绊,可现在,连这点念想,都成了奢望。


    夏尔不能眼睁睁看着阿斯蒙被侮辱,尤其是那晚确实什么也没发生……可两难的是,一旦承认私会伊萨罗,那么冬蟲族坚决不会善罢甘休。


    算了。


    夏尔还是觉得不想让阿斯蒙蒙受不白之冤,“那晚,我——”


    “陛下。”阿斯蒙打断了他,“那晚,我很幸福,谢谢陛下的疼爱。”


    错的不是虫母陛下,错的是其他所有虫族。


    他一退再退,仍旧被毁掉了生命里最重要的日子,殿外的风卷着寒意进来,阿斯蒙挺直了脊背,迎着所有鄙夷的目光,忽然觉得无比羞耻。


    这是他的新婚之夜啊……


    冬蟲族里的贵族们一听他居然真的敢承认,羞愤到脸都没处放了,冷酷无情地说:“把小少爷的衣服扒下来,赶去庭院里,让他跪着赎罪,谁也不要给他求情!”


    第117章


    其他冬蟲贵族或移开视线,或眼神闪烁,竟无一虫出声阻拦,伊萨罗悄无声息地来到夏尔身边,贾斯廷看见是他来,满身的敌意不由得削弱几分。


    绝非是怕了这只蝴蝶,雄虫间以实力决定地位,贾斯廷从来不觉得自己矮谁一头,但虫母的出现改变局面,虫母爱谁,谁的地位就高,虫母的爱,决定雄虫的未来。


    因此,贾斯廷还没蠢到去挑衅这只蝴蝶,本质上来讲,他也是只较为传统的雄虫,认同王夫等级理论,有眼睛不瞎的雄虫都能看出虫母对蝴蝶不一样,他贾斯廷要做的,就是坐稳王夫的位置,其余的,不归他管。


    贾斯廷牵起夏尔的手,低声耳语道:“乖宝,别被雄虫的眼泪骗了,他知道你吃软不吃硬,想让你给他求情,雄虫可没一只好东西,他们只想在你肚子里留下虫卵。”


    小虫崽子毛都没长齐,就想站在他头上?


    夏尔瞥了他一眼,“阁下似乎忘记了,快要出生的小螳螂,也是你在我肚子里留下的虫卵。”


    贾斯廷忍俊不禁,俊朗的眉一挑,“我和阿斯蒙能一样吗?老公担心你,这不就来了吗?”


    夏尔被他的不要脸惊到了,“你…你人类语说的不错。”


    贾斯廷言之凿凿:“毕竟某只虫母不肯这样称呼我,我就只好自己哄自己开心咯。”


    夏尔抿唇不语,贾斯廷见他耳根绯红,乐得不行,“好害羞啊,乖宝。”


    夏尔抵住他的脸,手掌一推给他的脸扒拉开。


    贾斯廷插科打诨这几句的功夫,阿斯蒙已经被扒了衣裳推进了庭院里,就跪在他们新房的方向。


    短短十分钟之前,他们还在那张宽敞的大床上说情话,虫母还许诺要给他生一只虫卵,可一瞬间斗转星移,再难有与虫母陛下耳鬓厮磨的机会了。


    阿斯蒙垂下眼眸,冷月照在他赤裸的背上,夏尔看见他不停耸动的肩膀,不经意间注意到他的后背,白皙而光滑,并没有任何伤疤,显然,阿斯蒙是只娇生惯养的虫族,身上连一点疤痕都没有,可见冬蟲族就是把他当成王夫来培养的。


    站在人道主义的角度上来看,阿斯蒙虽然有过错,却不至于遭受这种对待。


    夏尔并不需要阿斯蒙为他担责,说:“一人做事,一人承担,那一晚并不是他说的那样,是我半途离开去做别的事情,你们误会他了。”


    阿斯蒙挺直的脊背瞬间僵硬,紫色的瞳孔剧烈收缩,他没想到夏尔居然肯为了他说话,难以置信地看向夏尔,“陛下……”


    蟲族的长官也是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夏尔说什么,触须晃成残影,谨慎地问:“您去哪里了,有虫能够证明吗?”


    夏尔舔了下嘴唇,心想必须得承认自己囚禁伊萨罗这件事了。


    他出于本能,下意识看了一眼伊萨罗。


    还没等说什么,伊萨罗平静开口:“虫母陛下与我在一起,天亮了才离开,你还想问什么?”


    长官听到了伊萨罗的话,立刻低下头,他没有资格当面质问蝶族领主,况且这位声名鹊起的大领主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已经能猜到那晚发生了什么。


    雄虫和虫母深夜在一起还能做什么呢?毕竟,虫母陛下的第一只子嗣就是与眼前这只蝴蝶生出来的。


    “所以,那座小院子里的雄虫是你……!”阿斯蒙猛地看向伊萨罗,错愕之后,眼眸中的泪水扭曲成了恨意。


    夏尔说:“是我的错,但是足够证明我与你婚前没有过交/配行为。”


    长官无话可说,但是丢了面子事大,所有的怒意都投向阿斯蒙,恨铁不成钢似的骂他:“闭嘴!还敢和伊萨罗阁下争风吃醋?我们对你寄予厚望,你是怎么做的?你留不住虫母的心,我们都白培养你了!”


    长官一挥手,冬蟲族护卫马上围了上来,他们的眼神不再有往日的恭敬,只剩下执行命令的冰冷,“少爷,得罪了。”


    领头的护卫声音平板,伸手就抓住了阿斯蒙深紫色睡袍的襟口,阿斯蒙出于本能,猛地挣扎起来,紫色的复眼因愤怒和屈辱而变得赤红,“别碰我!”


    他试图调动精神力,但连日来的紧张、婚礼的波折、刚刚被当众揭穿的污点,以及此刻族虫的训诫,让他的精神力如同风中残烛,根本无法凝聚,他像一只被蛛网困住的虫,徒劳地拍打着翅膀。


    “嗤啦——”


    清脆的布料撕裂声在死寂的寝宫中响起,格外刺耳,那件象征着他新婚的柔软睡袍,被护卫粗暴地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住手!”夏尔向前一步,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扫向冬蟲族长官和那些护卫,“谁允许你们在我的宫殿里动我的王夫?”


    夏尔不得不这么说,他可不想看见一场以酷刑为名义的羞辱,这太挑战他的道德底线了。


    然而其他虫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


    夏尔的怒喝让护卫的动作顿了一下,冬蟲族长官脸上也闪过一丝忌惮,然而,他很快上前一步,对着夏尔深深鞠躬,语气却异常强硬:“陛下息怒,阿斯蒙少爷婚前失仪,玷污族规,更是在新婚之夜惹出如此风波,令冬蟲族蒙羞!这是我族内部惩戒,用以向陛下赔罪,也用以肃清风气,希望陛下成全。”


    夏尔眉头紧锁,他明白了冬蟲族的用意,这是弃车保帅,在政治权衡面前,一个阿斯蒙的尊严,远不如整个冬蟲族的“体面”重要,他若强行阻止,只会让冬蟲族彻底离心,甚至可能引发更大的冲突。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阿斯蒙,阿斯蒙也正看着他。


    那眼神里,最初的屈辱,在听到夏尔那句“我的王夫”时,短暂地亮起一丝微弱的的光,越来越烈。


    他居然不再挣扎,温顺地低下了头,“是我做错了,没能留住陛下的心,请您惩罚。”


    “嗤啦——”“嗤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接连响起,不再有丝毫犹豫,护卫们动作麻利,很快,那身华贵的深紫色睡袍被彻底扯下,像一块破布般被丢弃在地砖上。


    阿斯蒙被剥得只剩一条贴身的短裤,赤裸地站在寝宫中央,暴露在所有虫族的目光之下,长官示意护卫们把阿斯蒙的短裤也撕碎。


    夏尔别过头看不下去了,伊萨罗知道虫族的酷刑对人类来说是酷刑,便拉着他的手把他拖了出去。贾斯廷紧跟着离开,然后尚未完全散去的宾客纷纷聚了过来。


    他们投来惊愕的、好奇的、纯粹在看戏的目光,窃窃私语如同毒蛇的嘶鸣,缠绕着阿斯蒙。


    阿斯蒙亲眼看着夏尔与伊萨罗一起离开。


    凭什么呢?他有哪一点不如伊萨罗?他不够骚还是不够贱,他不够浪吗?他放下自尊,恳求宠爱,不过是比其他雄虫晚来了一阵子,就活该受到这种耻辱吗?


    夜风更冷了,吹拂着他裸露的肌肤,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他皮肤白皙,身形修长匀称,本应是极其美丽的景象,然而此刻,在无数道鄙夷、幸灾乐祸、审视的目光下,他感到每一寸皮肤都像被针扎一样刺痛,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烧着他的尊严,他居然在这一刻想到了死。


    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抑制住身体本能的颤抖。


    他不能倒下,不能崩溃,至少……不能在这里。


    护卫们将他按跪在原地,他的膝盖重重砸在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尖锐的疼痛瞬间传来,然后,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暖意。


    花园里精心培育的奇花异草在夜色中散发着幽香,远处主殿的温暖灯光和隐约的乐声传来,他却不能抬头去看一看那美好。


    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只虫,跪在这冰冷刺骨、星光寂寥的花园里。


    虫母陛下答应过给他生虫卵……一个只属于他和夏尔的虫卵,这将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念头。


    他要让伊萨罗看着,看着他阿斯蒙,如何从这地狱里爬出来,如何让他为今天的作为付出代价!


    阿斯蒙用六支翅膀飞起来,两支鞘翅用来飞行,两支膜翅比较柔软,可以用来遮羞,另外两支鳞光闪闪的武装翅,他只能用来遮住脸。


    趁着夜色渐浓,他飞离了圣境。


    庭院之外,伊萨罗看了看夏尔的脸色,把他拉到无虫角落,有些担忧地摸了摸他的耳垂,夏尔抬头看他,眸中有几分忧郁,伊萨罗蹙眉,柔声安抚:“宝宝猫,别为他担心,虫族没有那么脆弱,不过这样做确实不太好。等下我找个时机把阿斯蒙救出来,你权当不知道,他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他们敢和夏尔叫板,只是因为夏尔根基不稳,不敢和伊萨罗叫板,完全是怕死。


    夏尔明白这一点,叹了口气,“谢谢你,总能体谅我的难处。”


    伊萨罗摸了摸他的脸,无声地笑了笑,“心情好些了吗?”


    “嗯。”夏尔用脑袋顶住伊萨罗肩膀,“有你真好。”


    伊萨罗拍拍他的后背,低头轻轻吻着他的发顶。


    夏尔发现他喜欢偷偷亲自己,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生理性喜欢吗?


    贾斯廷在那边应付着冬蟲族长官们的压力,实在是懒得应付,“既然这样,我也心满意足了,现在我正式邀请陛下移驾到极昼星环,我为陛下修建的政务王宫已经可以投入使用,西西索斯阁下已经在那里等待着陛下了。”


    贾斯廷回头,朝夏尔调皮地一眨眼,“我也把螳螂族所掌握的资源全部奉上,就放在您办公室的柜子里,等待着您的检阅,不用谢,这是我作为王夫应该做的。”


    伊萨罗趴在夏尔耳边温声说:“去吧,我等下就赶到王宫找你。”


    夏尔点头,伊萨罗趁其他虫没注意,飞快地捏了下夏尔的手,夏尔回头一看他,他又露出平时那种不苟言笑的表情,夏尔气得狠狠一踩他的脚,伊萨罗吃痛一皱眉,拉住他的手像是在求饶,夏尔占了上风,唇角勾起,这才罢休。


    贾斯廷拉着夏尔,步伐稳健地朝着宫殿外停泊的星舰走去,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场闹剧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他低头笑道:“乖宝,极昼星环的夜景可比这冰冷冷的圣境美多了,还有……”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实质的墙壁,瞬间横亘在他们面前!


    “站住!”冬蟲族长官的声音失去了所有伪装的恭敬,只剩下被羞辱后的狂怒和决绝,他率领着数十名冬蟲族精锐护卫,彻底堵死了通往星舰的道路。


    他们手中的能量武器闪烁着幽蓝的寒光,空气中弥漫着冬蟲族特有的、如同极地风暴般的肃杀信息素。


    “贾斯廷阁下,”长官的触须因愤怒而笔直竖立,复眼死死锁定牵着夏尔的螳螂,“我们今夜受够了屈辱,不能再失去虫母陛下,冬蟲族的颜面不是一张废纸!请虫母陛下今日留在圣境,不要在新婚夜离去。”


    贾斯廷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冰冷与暴戾,他将夏尔小心地护在自己身后,猩红的竖瞳危险地眯起,周身爆发出狂野凶悍的螳螂族信息素,如同出鞘的利刃,狠狠撞向冬蟲族的冰冷壁垒。


    “哦?就凭你们这些冻僵的虫子?”贾斯廷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他缓缓幻化腰间的臂刃,“咔嚓”一声轻响,锋利的刀刃在星光下泛着致命的寒芒,“想拦我?试试看!”


    气氛瞬间紧绷到极致,冬蟲族护卫们齐齐上前一步,武器蓄能的光晕刺眼夺目,螳螂族的军虫们也在贾斯廷的示意下迅速聚拢,亮出狰狞的镰刀和螯爪,发出威胁的低吼。


    两股强大的信息素在空气中激烈碰撞、绞杀,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些等级较低的虫族侍从甚至承受不住压力,瑟瑟发抖地后退。


    一场血腥的混战一触即发!


    夏尔眉头紧锁,站在贾斯廷身后,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贾斯廷绷紧肌肉下蕴含的爆炸性力量,以及冬蟲族那边玉石俱焚般的疯狂,他正欲开口阻止,一个沉稳温和的声音如同清泉般突兀地插入了这剑拔弩张的漩涡中心。


    “诸位,请稍安勿躁。”


    神官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了夏尔身侧稍前的位置,正好隔开了贾斯廷与冬蟲族长官针锋相对的视线。


    神官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冬蟲族长官身上,声音不大,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虫的耳中,“您的愤怒,我理解。阿斯蒙少爷的遭遇,令我惋惜。冬蟲族的尊严,确实需要维护。这三点,我都赞同。”


    冬蟲族长官紧绷的神经因神官这看似认同的话语而微微一滞,眼中的疯狂稍退,但戒备丝毫未减。


    神官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沉重:“然而,您想过没有?若此刻爆发冲突,虫母陛下安危何在?这里是圣境,是虫族最神圣之地,若陛下在此地受到丝毫损伤,或是因混乱而流离失所,这份责任,是您,还是冬蟲族能够承担?届时,虫族共主的怒火,将倾泻于谁?”


    神官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在了冬蟲族长官被愤怒烧昏的头脑上。


    他脸色变了变,看向被贾斯廷牢牢护在身后的夏尔。


    是啊,虫母若出事……那后果不堪设想!冬蟲族将成为整个虫族的公敌!


    神官捕捉到他眼中的动摇,继续用那平缓却极具说服力的语调说道:“陛下今夜受惊,需要的是静养,贾斯廷阁下作为陛下的王夫之一,护送陛下前往安全的宫殿修养,合情合理。至于冬蟲族与阿斯蒙少爷的事,”


    他微微一顿,声音放得更低,带着安抚的意味,“待陛下安顿好,情绪稳定,再行商议,不是更妥当吗?冬蟲族的诉求,陛下会公正考量,此刻强行留下陛下,除了激化矛盾,让大家看笑话,更是没有任何好处。”


    他恩威并济,话语如同重锤敲在冬蟲族长官心头,没错,螳螂族和那些看热闹的族群,可不就是等着看冬蟲族彻底得罪虫母吗?


    就在冬蟲族长官内心激烈挣扎、气势被神官一番话暂时压制的瞬间,神官看似不经意地微微侧身,袖袍下的手指极其隐蔽地对着贾斯廷做了一个“走”的手势,同时一道细微的精神力波动精准地传递过去,指向宫殿侧面一条被阴影笼罩的、通往备用停机坪的隐秘通道。


    贾斯廷瞬间领会了神官的意图,猛地转身,一把将夏尔打横抱起,动作快如闪电!


    他根本不给冬蟲族反应的时间,脚下发力,坚硬的地砖瞬间龟裂,身影化作一道赤红的流光,朝着神官指示的侧方通道激射而去!


    “拦住他!”冬蟲族长官反应过来,目眦欲裂,狂吼道!


    “保护陛下!”螳螂族军虫们早已得到贾斯廷的暗中指令,此刻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野兽,悍不畏死地扑向试图追击的冬蟲族护卫!


    他们并非为了死战,而是用身体、用螯爪、用能量冲击波,疯狂地制造混乱,阻挡追兵!


    “砰!”


    “轰!”


    能量武器的光束和螯爪碰撞的巨响瞬间爆发!原本寂静的宫殿外围瞬间沦为混乱的战场!


    夏尔回头,精神力在这一刻爆发,猛烈释放出一层柔和却坚韧的精神力屏障,精准地挡开了几道射向贾斯廷和自己方向的流弹,同时巧妙地干扰了冬蟲族护卫的瞄准。


    所有雄虫的精神力立刻被虫母所控制,停在原地,头晕目眩。


    只有神官的身形稳如磐石,他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深邃,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夏尔只坚持了一分钟左右就不行了,大口喘气,紧接着被贾斯廷扛走,冬蟲们还想追过去,被神官拦住。


    “神官大人!您……”冬蟲族长官看着神官,又惊又怒。


    神官转向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悲悯平和的神情:“阁下,您看见虫母陛下的能力了,他虽然年幼,但终有一天会长成足够控制所有虫族的虫母。我劝您,请约束您的部下,平息混乱、防止事态扩大,才是维护冬蟲族尊严的上策。追捕陛下和王夫,只会让冬蟲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长官浑身一震,看着混乱的战场和已经消失在通道尽头的赤红身影,再看看神官那深不可测的眼神,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后怕涌上心头。


    他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拦截的最佳时机,再纠缠下去,只会让虫母愤怒,让冬蟲族付出更大的代价。


    “……停手!”长官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挫败,嘶哑地下令,冬蟲族的护卫不甘地停下了攻击。


    螳螂族的军虫们也迅速脱离战斗,如同潮水般退去,追随着他们的领主和虫母消失的方向。


    混乱渐渐平息,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冬蟲族长官铁青的脸色。


    在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伊萨罗来到庭院,却只看见一地衣服碎布,阿斯蒙不见了。


    蝶族近卫立即飞过来,伊萨罗低声吩咐:“他应该没飞远,去追,万一他飞出帝国就不好了。”


    整个虫族都知道虫母今日大婚,没有虫敢阻拦虫母的“第一王夫”,包括虫族边防部队在内,阿斯蒙若是飞入帝国,不仅不好排查,极有可能引发蝴蝶效应。


    而此刻,贾斯廷抱着夏尔,飞快穿梭在宫殿复杂的回廊中,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个隐蔽的备用停机坪。


    一艘印有螳螂族徽记的小型高速星舰正静静地停泊在那里,引擎已经悄然启动,发出低沉的嗡鸣,等待着它的主人。


    星舰的舱门在他们靠近时无声滑开,贾斯廷抱着夏尔一步踏入,舱门迅速关闭,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夏尔,咧嘴一笑,带着劫后余生的狂放和志在必得:


    “坐稳了,乖宝,老公这就带你回家,回我们宽敞亮堂的大王宫!”


    贾斯廷把夏尔放在主驾驶,夏尔有些头疼,揉了揉脑袋,看了他一眼,“我开?”


    贾斯廷一摊手:“你好久不开星舰了吧?手不痒吗?”


    夏尔畅快一笑,“你很懂我。”


    夏尔一说开星舰头也不疼了,熟练操作星舰,尾部立刻喷出幽蓝的尾焰,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冲破圣境的夜空,朝着群星深处疾驰而去!


    神官站在宫殿的高处,遥望着那点迅速消失在星海中的光芒,通过智脑与西西索斯通话,告诉他计划完成。


    二虫分工,掩护虫母离开,是神官负责的部分。


    西西索斯则提前赶到新王宫,布置好一切,组建秘密监察队,只等待王的归来。


    …


    夜色渐浓,夏尔已经被贾斯廷带往中央星区,只见那最高的地势上凭空而起一座雄伟的宫殿,犹如长蛇盘绕在山脊,虫族最奢靡的首都区就在山脚下,城市的万家灯火烘托着这座华丽的宫殿。


    贾斯廷亲了亲夏尔的脸,笑着说:“说起来,这也是我第一次抢婚,心里居然没有一点负罪感,不够强大的雄虫不配得到你的喜欢,我觉得阿斯蒙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没有生气,你说呢?”


    夏尔摇头,“我也不清楚你们雄虫都是怎么想的,我不想再相亲了,也不想再发生这种事。”


    贾斯廷倒是很开心他不再相亲了,并没把只小冬蟲放在眼里,而宫殿门口,西西索斯率领八位圣骑士、政治部、军部、财政部等虫族高官等在那里,一见到夏尔立刻围上来。


    夏尔注意到了一些陌生的面孔,西西索斯在他耳边说,“陛下,这就是暗中成立的监察部门,目前他们以您的随身侍卫自居,请您不要害怕。”


    夏尔和善接受了这一新变动,只等谁犯事儿,再出动监察部门杀一儆百,就再也无需看任何虫族的脸色,也不用再担忧是否会成为被虫族圈养的产卵机器。


    可是西西索斯情绪不高,夏尔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西西索斯也没有解释,只是挥退了所有虫族,单独把夏尔带到办公室里,关上了门,扑通一声跪下,红发铺地,双眼泛红,“陛下,是我对不起你……”


    夏尔吓了一跳,把他扶起来,“怎么了?”


    西西索斯心中的愧疚如同岩浆般灼烧着,“是我一手促成了您与阿斯蒙的联姻,是我将您亲手推向了那个充满算计和屈辱的婚礼!我本以为您喜欢他,有了他,您能更快地掌握权力……可…可您不喜欢他……我却逼您娶他……”


    他亲眼看着夏尔被卷入漩涡,最后还要靠贾斯廷的“抢婚”才得以脱身,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他辜负了夏尔对他的信任!


    “陛下,对不起……”


    夏尔心说原来是这件事,“没事的,我以后不相亲了,我想,第一王夫还是应该从我喜欢的虫族里挑选。我没责怪你,是我们没有提前沟通好,也是我忽视了第一王夫这个位置的重要性,以为随随便便选一只雄虫结婚就好了,没想到伤害了他,也伤害了其他雄虫,你无需自责,起来吧。”


    西西索斯却摇着头说,“不,您伤害的是您自己,不是我们……”


    “真没怪你。”夏尔笑了笑,弯腰想把他扶起来,突然此时,一道流光从自己身体里飘出来,乌兰的身影显现,空气骤然变得湿冷冷的。


    乌兰的魂体从夏尔身后绕出来,围着西西索斯左看右看,蝎子尾巴轻轻掠过这只死对头的脸颊,饶有兴致地冷笑着。


    夏尔被乌兰吓了一跳!


    乌兰居然敢出来?他还以为他死了呢!


    “你要干什么?闹够了没有?”夏尔冷冷看向乌兰,“你不是在我精神域里窝藏吗?还有胆子出来,不错,我真是小瞧你了。”


    乌兰微微一笑,“陛下,别生气,我死都死了,还能对您怎么样吗?”


    在乌兰眼里,小猫咪气得张牙舞爪,实在是很有趣。


    看他肚子圆滚滚的,里面还有自己的小蝎子呢,乌兰哪还能气得起来?疼他都来不及呢。


    更何况在他眼里,夏尔从来都不是那个残杀虫族的冷酷上将,相反,小虫母很可爱,他记得青年被他喂食时别扭的样子,也记得青年睡着后无意识蹭向他怀里的体温,更记得青年最后嚼碎他身体时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


    乌兰并不期望夏尔原谅他。


    他虚幻的身影飘忽到夏尔面前,冰冷的手指轻轻拂过夏尔的脸颊,那触感没有实质,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灵魂层面的穿透力,让夏尔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小虫母,”乌兰的声音低沉沙哑,“你瘦了,是不是那群蠢货雄虫没照顾好你?”


    他的视线扫过夏尔隆起的腹部,眼神柔和了一瞬,“我们的孩子倒是长得很好。”


    夏尔一看见他,头又变得很痛,突然,一种奇异的感觉席卷了他……


    他的视野在拔高,又迅速降低,身体的骨骼和肌肉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他感觉力量在飞速流失,身体变得异常轻盈……不,是缩小!


    华丽的礼服瞬间变得空荡、拖沓,最终如同巨大的茧壳般滑落在地。


    几秒钟之内,站在原地的夏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手掌大小的小小身影。


    他有着夏尔标志性的精致五官,黑发柔软微卷,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此刻瞪得圆圆的,里面充满了极致的茫然和惊愕。


    他身上只套着一件过大的柔软丝袍,松松垮垮地挂在小小的肩膀上,露出纤细的锁骨和一小片胸膛。


    他的腿也变成了尾巴,茫然无措地盘踞在一堆成人衣服里,显得那么幼小、脆弱,与方才那个冷峻威严的虫母判若两虫。


    整个办公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西西索斯彻底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超乎常理的一幕,“乌兰……你对陛下做了什么?!”


    乌兰看到小虫母时也愣住了。


    乌兰跪在地上,试图让自己的视线与幼小的夏尔平齐,他伸出虚幻的手,小心翼翼地想要去触碰那张懵懂的小脸。


    “宝宝,”乌兰的声音变得异常轻柔,“你是不是过度使用了精神力?”


    夏尔臭着脸点头,“这又怎么了?”


    乌兰略一思忖,“你强行使用精神力,精神链接网在濒临崩溃的状态,我自身的磁场导致你的精神力场发生了突变,你变小了……好在这种状态应该不会持续很久,只是偶尔变小一下,过几天就能恢复了。”


    西西索斯一听马上来脾气了,怒斥:“你说说你,出来就是为了惹事的吗?”


    西西索斯在愤怒之余,以最快速度拿起智脑,拍下一张珍贵的照片,“你看看,把我们陛下萌成什么样子啦?”


    夏尔终于从巨大的惊吓和身体变化的茫然中找回了一丝神智,他仰着小脸,肉嘟嘟的小胖银尾甩了甩,翅膀也可怜地扑闪两下。


    “乌兰……”夏尔咬牙切齿,“你好样的——”


    刚好伊萨罗赶到王宫,推开门就闯了进来,环视一圈没有找到夏尔,先是看到了乌兰,眉头一怒,还没等发火,紧接着就注意到了坐在衣服堆里小小一只虫母宝宝。


    伊萨罗:?


    “呜……”夏尔变小以后有点泪失禁体质,其实思想还是正常人类的思想,肚子还是等比例缩小的孕期肚子,他确认自己只是体型缩小了而已……


    但是!他就控制不住细弱蚊呐的呜咽从喉咙里溢出,好像生理机能幼态化了。


    “伊萨罗,你看他们俩都把我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巴掌大的小虫母抱着伊萨罗的腿嘤嘤哭,小嘴一撅,Q闪的大眼睛泪汪汪的,“我完蛋了,我不成了!你快点替我报仇,打死了算我的!”


    第118章


    伊萨罗费力才看清抱着自己裤腿的是什么。


    他大脑宕机了整整三秒,才猛地回神,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摊平了手掌,生怕带起一丝风惊扰了迷你小虫母,“……宝宝,快到我手上来。”


    夏尔迫不及待蹦进他掌心里,小身子晃悠了两下,啪嗒地趴下了,丢脸地把脸埋在手里,“呜呜…站不起来…”


    “没关系的,趴着也很厉害了,”伊萨罗的声音放得极轻,轻柔地拂去夏尔小脸蛋上滚落的泪珠,“你变得好小,这是怎么回事?”


    “都怪乌兰!”夏尔用小胖尾巴支撑着身体,努力想做出叉腰的凶狠姿势,奈何小手太短,只能气鼓鼓地拍打着伊萨罗的手指:“他不老实在我脑袋里待着,非要出来给我找麻烦,现在好了,我还怎么见虫?”


    小虫母生理性的泪水根本止不住,越说越委屈,干脆抱着伊萨罗的手指哭,“伊萨罗…呜…他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我,我吃了他…他还不死…还要来作践我……你要替我报仇啊!”


    乌兰:“……”


    就是说,他这次是真的无辜。


    乌兰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蝎尾愉悦地晃动着:“我的小陛下哭起来真是……叫我心动。”


    西西索斯微微眯眸:“你看到小虫母这样子居然不是心疼?别又犯老毛病了。”


    乌兰一笑:“爱着虫母,就要爱着他的所有模样,不能只爱他的青春年华,要爱他的伤口和刀疤,爱他的狂野和冷酷,要爱着妈妈的一切。他亭亭玉立时我爱,他垂垂老矣我也爱,他变成手一样大小的小不点儿,也是我最爱的小妈咪。”


    “乌兰。”伊萨罗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从未有过的寒意,“你侥幸留一条命在,是夏尔对你的仁慈,你要是再敢想着囚禁他,就连精神体也别想留存下来。”


    乌兰苦笑着说:“我哪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你是觉得我会用棉签对待他吗?”


    他甚至还用手比划了一下,“或者是小木棍之类的?”


    夏尔一悚,蜷起了尾巴,扭脸,一双大葡萄眼盯着西西索斯,“……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咬死他?”


    西西索斯略一思索,脑子是转得很快,“当然,陛下,我可以暂时给他实体,但是没有体温,没有血液,也不会有尾钩充血的情况发生,这您放心,他想侍奉您,只能用嘴。”


    “那倒不用。”夏尔忙说。


    僵尸呗?夏尔点头,示意西西索斯开始。


    结束后,夏尔拍拍伊萨罗手指,郑重其事地:“把我交给乌兰。”


    乌兰终于又有了实体,最重要的是,小虫母肯给他抱了,他眉开眼笑地接过来,然而夏尔一口咬在他手指上,嗷呜!


    乌兰猝不及防,下意识抖了一下,夏尔差点就给甩下去,但是死死咬住了不松口,小身子晃啊晃的,“……”嘴里嘟嘟囔囔说什么也听不懂。


    乌兰反应过来,赶紧把半空晃荡的小虫母给抓回手心里,柔声道:“小妈咪,别把那两颗小牙牙咬断了。”


    夏尔这才恨恨地松了嘴,擦了擦嘴角的水,“你全家都是小牙牙。”


    乌兰的手立刻合拢成扇贝型,把小虫母窝进掌心里,顺着毛摸,极有耐心地哄着,“好妈咪,这不是意外吗?这段时间就让我照顾你吧,算是我向你道歉了,我和西西索斯他们都有丰富的养虫母经验,但他们都不如我了解你的身体。”


    夏尔在他的抚摸下不自觉放软了身体,“呵。”


    夏尔对乌兰还是有着身体上的惯性记忆。


    被囚禁期间,乌兰日夜索取他,不知疲倦,夏尔假意逢迎,后来吃掉他,也是他罪有应得。


    可是不论夏尔怎么恨,也无法遗忘那些日子,现在在他手心里躺着,身体就不可控制地敏感起来,甚至……


    可能是身体变小就放大了情绪,夏尔夹了夹尾巴,湿润的眼睛看着乌兰,小身子拼命缩成一团,翅膀瑟瑟发抖。


    乌兰一下子想起曾经与夏尔的点点滴滴。


    他还记得当时夏尔就是在他身下这样哭,哭着哭着就温顺下来,两条胳膊虚弱地搂住他的脖子,好像深海里不会水的虫母,终于找到了一根浮木,所以哪怕风大浪急,也只能骂几句,再把浮木搂的更紧。


    “妈咪,曾经那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乌兰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只想擦去小虫母的眼泪,“我发誓改过,从今后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他刚把夏尔捧在手心抬到眼前,夏尔就坐在他掌心里,甩动尾巴狠狠地抽他的脸!


    乌兰的俊秀脸蛋上出现了无数道红痕,他闭上了眼睛,又睁开时,双眸悲悯,却又有蝎子的狠戾。


    小虫母就这样怯生生坐在他鼻尖前面,尾巴垂下来,鼓起勇气,也不再哭,小脸严肃地绷紧,盯着乌兰说:“黑蝎侍,我命令你服侍我,你敢做出格的事,我再也不会原谅你。”


    “是,我的妈咪。”


    乌兰用鼻尖蹭了蹭夏尔的尾巴鳞片,温柔地亲吻着他的尾巴,夏尔很想躲闪,可是太小了,完全没办法躲开,只能颤抖着闭上眼睛,被柔软的嘴唇全身上下都亲了个遍。


    西西索斯先是把照片火速加密存进最高级别文件夹,又赶紧找出一块最柔软细密的蚕丝方巾,恭敬地递上:“陛下,先用这个裹一裹当衣服穿着?我现在就叫蚕蛾工虫去给您定制服装,最迟两个小时后能完工。”


    夏尔看了一眼方巾,伊萨罗本就对乌兰不信任,立刻接过方巾,用最温柔的手法,像包裹一件稀世瓷器般,将小虫母裹了起来,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外面。


    丝绸的柔滑触感让夏尔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哼唧完了才发现自己发出了什么怪声音。


    ……不想活了。


    但还得活。


    夏尔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最后把脑袋埋在方巾里,后脖颈都羞红了。


    伊萨罗将裹成蚕宝宝的小夏尔稳稳托在掌心,温热的体温透过丝绸传递过去,“宝宝,我们先回寝宫,嗯?”


    “我要泡澡。”夏尔瓮声瓮气地要求,小脸在丝绸上蹭了蹭。


    “娇气。”伊萨罗笑着说,“这就去洗澡。”


    虫母的奢华浴池放满了水,可以容纳十只虫族在里面同时洗浴,夏尔说:“别浪费水资源了,我用木盆洗澡就够了。”


    伊萨罗当然什么都听他的,往小木盆里打满了水,水汽氤氲,撒满了舒缓精神力的花瓣和香露,伊萨罗挽起袖子,单膝跪在木盆边,神情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仪式。


    伊萨罗用指尖沾了点水,轻轻滴在夏尔的小脑袋上,“水温合适吗,猫猫?”


    “嗯,还行。”


    夏尔惬意地泡着“温泉”,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大眼睛舒服得眯成了缝,尾巴在水里慢悠悠地划拉着。


    夏尔老神在在地指挥,“翅膀有点酸,帮我揉揉。”


    伊萨罗失笑,慢条斯理地说着“好。”


    他用指腹轻轻按摩着那小小的肩胛骨位置,力道轻得如同羽毛拂过,生怕给小虫母按碎了。


    泡完澡,如何睡觉又成了问题。


    夏尔坚决拒绝睡在摇篮或者盒子里,“我要睡床。”


    小小的虫母要睡大大的床,伊萨罗很是纵容,贡献出了自己枕头右边的位置,铺上了最柔软的绒羽垫子,周围还用他的衣物围了一圈,做成了一个安全的小巢穴。


    伊萨罗问:“睡这里好不好?”


    夏尔挑剔地说:“还不错。”


    小虫母把自己埋进带着伊萨罗清冽气息的绒羽里,小小的胸脯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伊萨罗躺在他身边,夏尔很满意这个小巢穴,呼吸很快平稳下来。


    伊萨罗侧躺着,支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枕边的小虫母,绿眸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伸出手指,极轻地碰碰那软乎乎的小脸蛋,心尖也跟着软得一塌糊涂。


    夏尔睡的很安稳,但是小身子拱一拱,就拱到了伊萨罗的颈窝里,仿佛那里才是比小巢穴更舒适的睡床,


    伊萨罗心中一动,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心中无限的柔情。


    第二天一早,夏尔是在一阵细碎的“啄吻”中醒来的,睁开眼,就看到伊萨罗放大的俊脸,正用鼻尖极其轻柔地蹭着他的小脸蛋。


    “早安,猫猫。”伊萨罗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和温柔,“睡得好吗?”


    “嗯,很舒服。”夏尔伸了个懒腰,小尾巴甩了甩,感觉精神好了些。


    但身体依旧只有巴掌大,还是没有恢复。


    伊萨罗下了床,把夏尔放在自己肩膀上,夏尔抓着他的头发坐稳,晃着小尾巴,肚子饿了。


    桌子上摆着迷你版的营养液套装,伊萨罗拿起拇指大的小瓶子,夏尔接过来,抱在怀里咕嘟咕嘟喝。


    伊萨罗笑眯眯地看着小虫母,伸出手指,挠了挠夏尔的下巴,夏尔出于本能地仰着下巴,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陛下。”西西索斯的声音适时在门口响起,“中央星区新闻总署的直播采访要开始了,事关您移驾新宫和监察处成立的重大公告,昨天就定好了,您要出席吗?”


    “采访推掉。”他绷着小脸,努力用最威严的语气命令,“我现在没有心情去上班,你难道想让全虫族都看见我变小了吗?”


    伊萨罗劝他:“宝宝猫,这种采访虽然不太重要,但也是你回到首都圈的重要标志,你可以把发言权转移给我,采访地点就定在办公室隔壁的小型会客室,你坐在我怀里,好吗?”


    夏尔叹了口气,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神官和乌兰出现,神官把一盘子小衣服端进来,把乌兰挡在门外。


    神官看见小虫母,眼睛一亮,他把盘子放下,恭敬地说:“伊萨罗阁下,可以把小陛下给我抱一抱吗?”


    伊萨罗和夏尔对视一眼。


    夏尔点点头,对神官张开双臂,“老师,抱抱。”


    神官的复瞳闪烁了一下,谨慎地把小虫母抱到胸前,他还在想要说些什么,他实在是被萌化了,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心爱的小虫母变得这么小——


    “老师不亲亲我吗?”


    小虫母大大方方地问,“老师是不是不喜欢这样的我?”


    神官手足无措地猛摇头,“我没有!我喜欢您,我只是怕吓到您了,我——”


    “啵。”


    一声轻响,落在神官的脸颊。


    神官错愕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小虫母刚刚亲了自己的脸……“陛下,您…”


    小虫母欢快地抱住他的脖子,“老师帮我逃离冬蟲族的追捕,还帮我离开圣境,我谢谢你还来不及呢。”


    神官静了静,缓缓抱住了小虫母的一整个小后背,“可这是我应该做的,陛下,这样的奖励实在是太令我意外了。”


    夏尔执着地说:“我想要这样做。”


    神官淡淡一笑,“您的吻带给我一天的好心情,谢谢陛下的恩赐,我铭记在心。”


    夏尔安静地被他抱着,神官闭了闭眼,克制自己的喜爱,告诫自己要珍重、要疼爱,随后把他放到小摇篮里,把小衣服递给他,轻声细语地说:“您来自己穿衣服吧,就算是变小了,您的隐私权也很重要,如果您不方便,需要我来帮您穿衣服的话,也可以。”


    “好。”夏尔同意,“那你来帮我。”


    神官说:“是。”


    他尽职尽责地帮夏尔穿衣服,小虫母乖乖地抬着胳膊,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睫毛像小扇子似的忽闪着,偶尔还会因为布料蹭到脖颈而轻轻缩一下脖子。


    “痒吗?”神官停下动作,低声问。


    夏尔摇摇头,小手却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软乎乎的掌心带着微热的温度:“老师的手好稳。”


    神官的心像是被羽毛扫过,喉头动了动才应道:“臣会小心些。”


    他替夏尔系好领口的小蝴蝶结,指尖不经意擦过那截小小的锁骨,见夏尔没躲闪,才继续把袖口的带子系成整齐的结。


    穿好衣服的夏尔很质疑蝴蝶结的存在,“好看吗?”


    神官屈膝半跪,与摇篮平齐,认真地点头:“陛下穿什么都好看。今天白天有教学任务,陛下开完会之后,来找我吧。”


    话音刚落,就见夏尔张开双臂,又一次朝他要抱抱。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伸手将小虫母稳稳抱起。小家伙立刻搂住他的肩膀,把脸埋在他颈窝蹭了蹭,声音闷闷的:“老师,去哪里学习?我觉得我好像太小了,看不清字。”


    “没关系,我们先去看看海,”神官轻抚着他的后背,声音温柔得像晨光,“您之前总说想瞧圣境以外的海,今日正好,一整天的时间,足够您放松心情。”


    夏尔在他怀里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真的?”


    “自然是真的。”神官望着他绽开的笑脸,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弯起,“不过要先吃些东西,不然会没力气看风景的。”


    “好!”夏尔重重应着,小脑袋在他肩上又轻轻磕了一下,像是在撒娇,神官低头看了眼怀中小虫母柔软的发顶,悄悄收紧了手臂,只觉得此刻怀里揣着的,是比圣境所有珍宝加起来都要珍贵的存在。


    约定好了学习的进程,伊萨罗将夏尔藏在自己胸前特制的内袋里,位置刚好在心脏上方,只留下一条极细的缝隙供呼吸和观察。


    伊萨罗来到会议室坐定后,直播准时开始。


    镜头对准了端坐在主位的伊萨罗,作为虫母发言人,他和一旁辅助的神官、西西索斯还有八位虫母圣骑士,一起回应记者的问题,问题围绕着新宫启用展开,一切有条不紊。


    夏尔在伊萨罗温暖的内袋里听着,百无聊赖,他悄悄扒开一点缝隙,想透透气。


    这时,会客室虚掩的门外,隐约传来两个贵族压低声音的交谈。


    “……昨夜真是惊心动魄,贾斯廷阁下那手抢婚,冬蟲族的脸都丢尽了,我真是服了我们领主阁下,有勇有谋,不愧是虫母陛下第一个选中的王夫。”


    “谁说不是呢,阿斯蒙少爷也真是……唉,听说昨夜边境不太平?”


    “何止不太平,边境的β-7星区凌晨发生激烈交火,据说是一支巡逻队和不明身份的雄虫遭遇了,火力很猛。”


    “天,难道是冬蟲族报复?他们丢了这么大脸,又失去了阿斯蒙,估计要气死了!”


    “谁知道呢,阿斯蒙少爷昨夜就失踪了,听说就是往边境方向飞的!该不会是他吧?”


    β-7星区?帝国环境?阿斯蒙?!


    夏尔心中警铃大作,他完全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猛地从伊萨罗的内袋里探出小半个身子,焦急地冲着门口方向,用尽力气喊出声:“你们说什么?β-7星区怎么回事?阿斯蒙怎么了?!”


    那奶声奶气却带着急切威严的质问,在安静的会客室里如同惊雷炸响!


    正在直播的镜头瞬间捕捉到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只见伊萨罗阁下胸前口袋里,赫然冒出一只小脸精致的虫崽,他穿着丝绸小袍子,一脸的焦急,那模样像极了夏尔!


    门口那两个闲聊的贵族惊呆了,僵在原地,“陛…陛下?!”


    而直播镜头忠实地将这石破天惊的一幕,同步传递到了整个虫族星网的每一个角落。


    下一刻,整个虫族网络彻底沸腾!爆炸!


    直播画面被疯狂截图、转发,那张精致懵懂又带着一丝焦急的小脸,瞬间击中了所有虫族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伊萨罗很快就意识到夏尔被直播出去了,他没有惊慌失措地去遮掩,反而微微垂首,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极其轻柔地将探出小半个身子的迷你夏尔,小心翼翼地按回了自己胸前的口袋内。


    紧接着,他从容地抬眸,看向镜头和呆滞的记者,蓝紫的蝶翼优雅地收敛在身后,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仿佛在说“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意外”的淡然微笑,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遍直播间:


    “诸位不必惊慌,陛下因精神力过度消耗,身体暂时出现了一些奇妙的返幼现象,这是力量恢复过程中的自然调节,并无大碍。至于陛下的安危,”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胸口的口袋位置,那里微微鼓起一小团,“自有我寸步不离,全力守护。”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门口那两个已经吓傻的贵族,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关于β-7星区与阿斯蒙阁下的流言,请慎言,军部自有定论,无需二位在此妄加揣测,徒增陛下烦忧。”


    伊萨罗使了个眼色,直播被西西索斯当机立断切断,记者会顺势结束。


    伊萨罗第一个起身离开,夏尔缩在伊萨罗温暖的口袋里,伸出小手,戳了戳伊萨罗的胸口,闷闷的声音从口袋里传出:“喂,大蝴蝶。”


    “我在,猫猫。”伊萨罗低头,隔着衣物轻声回应,指尖安抚性地轻轻碰了碰口袋鼓起的位置,“别担心,就算直播出去了也不见得是坏事,等下我们可以看看星网,估计你又又又上头条了。”


    “是吗?可是你……刚才,很帅。”小夏尔的声音带着点别扭的赞赏,“谢谢你替我解围。”


    伊萨罗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绿眸中盛满了温柔的星光,他低声回应,如同最忠诚的虫仆向他的虫母许下承诺:


    “为您效劳而已,我的陛下。”


    …


    阿斯蒙蜷缩在边境哨岗冰冷的长椅上,他逃出来后只穿了件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旧衣服,一时间也不知道天气冷还是自己冷。


    虫族星网的直播画面在粗糙的投影屏上闪烁,他也在看着,突然,一个巴掌大小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阿斯蒙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紫色的瞳孔剧烈收缩,死死盯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那是夏尔?却又不是他所认识的夏尔。


    那是一个幼小的、脆弱的、仿佛一碰就会碎的夏尔,遭遇了某种奇妙的变化,成了小小的虫母。


    酸涩感猛地冲上他的喉咙,堵得他几乎窒息……心痛……不是为了他自己此刻的狼狈和逃亡,而是为了夏尔。


    他的虫生全毁了。


    该恨夏尔吗?


    恨!恨他的冷漠,恨他在新婚夜的离去,恨他默许冬蟲族对自己的羞辱,恨他让自己从云端跌落尘埃。


    可此刻,看见夏尔,那滔天的恨意竟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心疼和茫然。


    原来……高高在上的虫母陛下,也有如此脆弱不堪的时候?他经历的到底是什么?那个叫乌兰的鬼魂,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阿斯蒙感到一阵眩晕,他发现自己对夏尔竟然一无所知,他所渴望的第一王夫身份,在夏尔这匪夷所思的变故面前,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理解这一切混乱、理解夏尔这个人、甚至理解他自己此刻这复杂心绪的答案。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哨岗里两个喝得醉醺醺的佣兵在角落里大声嚷嚷着八卦。


    “…嘿,听说了吗?帝国那边,那个小疯子兰波阿洛涅,又在军校把教官给揍进医疗舱了!”


    “哪个兰波?没听过。”


    “啧!孤陋寡闻!阿洛涅!虫母陛下夏尔阿洛涅的亲弟弟!听说也是个狠角色,年纪轻轻,精神力评级高得吓人,就是脾气跟他哥一样,又冷又硬,下手贼黑!帝国军校没人敢惹……”


    兰波阿洛涅?夏尔的弟弟?


    阿斯蒙猛地抬起头,醉醺醺的佣兵后面的话他已经听不清了。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思绪,夏尔在人类帝国还有一个弟弟,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阿斯蒙的心脏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这一次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冲动。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冬蟲族回不去了,虫族领地他无颜立足,宇宙茫茫,他像一片无根的浮萍,但此刻,一个清晰的目标出现在他面前。


    去见兰波阿洛涅。


    他要看看,那个被夏尔留在人类帝国的弟弟是什么样子,他要听听,在成为虫母之前,夏尔阿洛涅,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那些隐藏在冷酷虫母面具下的过去,那些塑造了今日夏尔的力量与伤痕……


    也许,只有这个血脉相连的弟弟,才能告诉他。


    阿斯蒙霍然起身,不再看那早已结束的直播画面,他走到哨岗简陋的星图前,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最终定格在人类帝国首都星域,帝国皇家军事学院所在的坐标。


    “帝国……兰波阿洛涅……”


    阿斯蒙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边境哨岗,身影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极昼星环,新王宫寝殿。


    贾斯廷正盘腿坐在那张足以容纳数只雄虫打滚的奢华大床上,把裹在特制丝绸小袍子里的迷你夏尔摆在面前。


    他捏着一小块比米粒还小的、浸满了蜜糖的点心碎屑,逗弄着虫母团子。


    “乖宝,张嘴,啊——”


    贾斯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但是听在夏尔耳朵里,又像是恶趣味十足的哄骗,夏尔抱着双臂,银尾巴烦躁地甩着:“不吃!说了不吃!贾斯廷你烦不烦!”


    他努力想摆出威严,奈何那奶声奶气的腔调毫无威慑力,反而像只炸毛的小奶猫。


    “啧,挑食可不好,你现在这么小,得多吃点才能快点长大呀。”


    贾斯廷锲而不舍,把点心碎屑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要碰到夏尔的小嘴,“来嘛,就一口,老公喂你,甜的。”


    “谁要你喂!”夏尔气鼓鼓地用小短手去推他的手指,结果力气太小,反而被贾斯廷的指尖轻轻一拨,整个小身子就在他温热的掌心里滚了个圈,晕乎乎地趴下了。


    “哈哈哈哈!”贾斯廷忍不住大笑起来,觉得小虫母这副样子实在有趣极了,比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可爱一万倍。


    他伸出另一根手指,坏心眼地去戳夏尔软乎乎的小肚子,“怀孕的小妈妈,小肚子都瘪了,还不吃?”


    “滚开!别碰我!”夏尔被戳得又痒又气,手脚并用地扑腾,试图咬贾斯廷的手指,可惜小牙咬上去连个印子都留不下。


    两虫在床上闹成一团,贾斯廷爽朗的笑声和夏尔奶凶奶凶的斥责声充满了房间。


    就在夏尔又一次被贾斯廷用手指“镇压”,气得小脸通红、张嘴就要咬下去的时候,异变陡生!


    一股强大的、熟悉又陌生的能量波动毫无征兆地从夏尔小小的身体内部爆发出来,仿佛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骤然释放!


    贾斯廷只觉得掌心猛地一沉!


    刚才还只有他巴掌大的小不点,身体如同吹气般急速膨胀,视野中的景象在瞬间拔高、扭曲,骨骼生长的噼啪声清晰可闻!


    仅仅一两秒的时间,那个让贾斯廷爱不释手的小小虫母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成年形态的夏尔阿洛涅——黑发如瀑,面容冷峻,身姿挺拔,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最重要的是……他隆起的孕肚正不偏不倚地、结结实实地压在贾斯廷盘坐的大腿上!


    夏尔自己也懵了,身体突然恢复带来的失衡感让他下意识地扶住了贾斯廷的肩膀……这是怎么回事?


    四目相对,他清晰地看到贾斯廷猩红竖瞳中瞬间掠过的惊愕,随即被一种更加炽热、更加露骨的玩味和占有欲所取代。


    “呵……”贾斯廷的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眼中精光爆射,“我的乖宝,这是想给老公一个惊喜?”


    夏尔瞬间反应过来,脸颊腾地烧红,挣扎着就要从贾斯廷身上下来:“放开!”


    “放开?”


    贾斯廷怎么可能放过这送到嘴边的大礼?他反应快如闪电,双臂猛地收紧,如同铁箍般牢牢圈住了夏尔劲瘦的腰身,将他更紧密地固定在自己身上!


    夏尔挣扎的动作反而让身体的摩擦更加剧烈,隔着薄薄的衣物,彼此的温度和轮廓都清晰可感。


    夏尔立刻就脸红了。


    不是,这身体时不时就变大…变小…谁能受得了啊?


    “刚变大就想跑?”


    贾斯廷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浓烈的荷尔蒙气息,他一只手强势地扣着夏尔的腰,另一只手则抚上夏尔的脸颊,拇指暧昧地摩挲着他的唇瓣,眼神极具侵略性,“变小的时候那么可爱,变大了更诱人了,老公还没好好疼爱变大后的你呢……”


    贾斯廷的唇即将印上夏尔那带着惊愕和羞愤的唇瓣上。


    神官推门而入,愣在原地,“陛下……?”


    贾斯廷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抬起头,非但没有丝毫尴尬,反而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


    “神官阁下,虫母陛下学习了一整天,晚上就不需要再上自习课了吧?”


    夏尔看见神官如同得到救赎,猛地踹开贾斯廷的脸,跑向神官,躲在神官身后控诉:“你走吧,我要上晚自习,谁也别想耽误我学习。”


    贾斯廷委屈地跪在原地,看着自己的亲亲小虫母晃着两条大白腿跳下床,甚至只随便披了一件披风,里面都还是真空的,孕肚还鼓着,光着脚丫踩在地毯里……


    贾斯廷咬着牙关,深呼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那你们最好真的是学习。”


    第119章


    学习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夏尔时间宝贵,不能让贾斯廷吃他的小小学。


    赶走贾斯廷,夏尔赶紧打开内部联络器,拨通艾斯塔的波段号:“来我办公室,我必须立刻见到你。”


    艾斯塔正为边境地区的混乱开紧急会议,听到夏尔急切的召唤,立刻回复:“我马上就到。”


    军部的各位高级将领还在做笔记,眼睁睁看着不苟言笑的统帅停下战略布局,把战略导图留在大光幕上给他们做笔记,然后拿起披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临时指挥室。


    蛾族居然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全部紧张地看向统帅。


    ——整个种族世世代代从军,甘愿放弃美丽的外表,用盔甲替代华服,只为守护虫母。不仅是守护着妈妈,守护着虫族的未来,更是守护永恒的爱人。


    蛾族以军统实力著称,与其他种族不同,蛾族领主只是贵族,并不参与重大决策,真正的权力把握在统帅手里。


    蛾族每一代只会出现一位统帅,其他蛾族只围绕着统帅的意志行动,他们不会违抗统帅命令,也不会越过统帅与虫母交/配。


    也就是说,蛾族会举全族之力选出一位统帅,让他有资格打扮帅气,得到虫母的宠爱。如同狼群只会有一匹头狼,其他狼会共同守护头狼与爱侣。


    统帅会寸步不离地守在虫母身边,直到这一任虫母死亡,统帅不会独活,蛾族会在悲痛中选举出新的统帅,继续守护下一任虫母。


    若是统帅不与虫母交/配,那么其他雄蛾也不会与虫母交/配。在虫族漫长的演化史上,这是极具种族特色的一笔。


    “艾斯塔统帅可能是历史上最不受虫母待见的一位统帅了,”


    一只极光燕蛾非常认真地说,“我可不是在胡说八道,你们记得吗?前三任虫母都很喜欢前三位统帅,还把他们收做了王夫。我们艾斯塔统帅可就有意思了,你猜怎么着?他就默默守护在虫母身边,啥也不干!”


    塔诺副官敲了敲桌面,“别诋毁统帅,纠正一点,统帅在更衣室里亲过陛下的嘴。”


    “还有这事?!”


    雄虫们来了兴致,也不困了,像打了亢奋剂似的绷紧了腰背,听塔诺讲以前在月蚀邦发生过的事。


    太阳蛾副将摇了摇脑袋,须须像两条电线站得笔直,非常遗憾地摇头:“在虫母还是少将的时候,我们统帅就这副窝囊样。前一阵子在圣境,我都看不到他虫影,后来我才知道,他搞了个秘密练兵集中营,给虫母组建了一支特种护卫队,就是圣光军团嘛!然后到了新王宫这边又是连开三天大会,我脸都没洗,就算打仗的时候也没这么紧绷。”


    “这么晚叫统帅去办公室,居然只是为了谈军事?虫母陛下未免太狠心了……”


    事实上,夏尔就是找艾斯塔谈公事的。


    夏尔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会又变回小不点,因为阿斯蒙的缘故,昨夜边境地区安全局势持续动荡,他不论是作为虫母还是作为人类上将,都必须立刻、马上解决问题。


    夏尔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宽松的衣袍下摆垂落,遮住了膝盖。


    他与虫母融合的时间太久了,原本的身体是典型的银棘城人种,脚部足弓高,肤质苍枯。在虫母的激素和孕激素作用下,他的脚却变得白嫩,黑色长毛的地毯淹没了他的脚趾,像是樱花瓣落在了上面。


    神官逼迫自己不去看小虫母的脚,哪怕小虫母的小腿修长秀美,他也必须压迫自己尾钩的充血反应。


    他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尾钩。


    存在感异常强,简直像成熟的紫茄子挂在了树上。


    他想他该重新把尾钩笼戴上了,再这样下去,他根本压不住对小虫母的爱恋。


    他怕他会上着生理课,就把小虫母抱在腿上“亲身”教学,对着镜子,每动作一下就把相对应部位的生理知识传授给小虫母。


    可能还要离镜子近一点,怕青年流眼泪的时候会看不清,看不清的话,可能就要一遍又一遍地演示。


    但是小虫母那么娇小,禁不住大力的鞭策的。


    ……或许,还是远一点比较好。


    省的淅淅沥沥地喷溅到镜面上,不仅不美观,弄到地毯上也很难擦的干净。


    神官并没有随身带着尾钩笼,只好用宽大的袖子挡住下面,忧心忡忡地站在一旁。


    夏尔从刚才就环抱着他的腰,这会儿也没有发觉他的异样,懒洋洋的语气,十分亲近地贴在他后背上。


    “老师,我什么时候才能不随便变大变小?这太危险了,我根本不敢去见其他虫。”


    虫母语气苦恼,好像一只抱着老师撒娇的学生,神官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老父亲的责任感,同时,其他雄虫遗留的信息素也让他感到不安。


    夏尔很信任他,经过这一天的相处,变小的夏尔比从前更加依赖他。


    夏尔还会翻肚皮,让神官给他抚摸肚子,舒服的浑身颤抖,眼睛也亮晶晶的。


    变大之后的夏尔也延续了依赖,像只小猫洗脸一样在他后背蹭了蹭,“老师,你怎么不说话?”


    神官的腰被青年微隆的小肚子抵着,唇角打颤,静默了三秒,“稍等,陛下。”


    他立刻转过身去了柜子边,在里面找了一根丝带,站在柜子的挡板后,撩开袍子,咬住了袍角,紧紧用丝带把粗茄子绑住,顺便从内衬衣兜里取出一支雄虫用信息素萎靡剂,给自己胳膊来了一针。


    神官靠在柜门上,咬紧牙关,等着药效到来。


    雄虫根本无法抵抗来自于虫母的亲近,他们的基因里就没有匹配度这一说,任何雄虫都会无可救药地爱上虫母,如果有匹配度,虫母对他们而言是100%…


    虫母永远无法体会雄虫的挣扎。


    可是他不能辜负夏尔的期望,他要做一个好老师,他想让小虫母能永远这样无忧无虑地跟他撒娇……


    神官静了静,把触须收回去,也把张开的虫翅收回去,压抑着想把虫母按进怀里射击水枪的冲动,目光落在夏尔这身显然不适合正式召见的衣着上,眉头紧锁。


    “陛下就穿成这样召见统帅?”


    夏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宽松的衣袍,能遮住膝盖的位置,其实也差不多了,男性身体不能看的部位就那么一个,已经挡住了……


    唔,对,他有两处,但是只要不朝雄虫张开膝盖,谁也不会发现他深藏的小小猫。


    尾巴用来产卵,小小猫只用来受孕,真正的男性象征,反而除了排泄外没什么用处。


    查过他学历的只有寥寥几只雄虫,大部分的雄虫没亲眼看见过,也不会想象到,两弹一星后面还隐藏着很小很小的学。


    “老师,我知道,这么穿确实不够得体,但现在我的时间很宝贵,顾不上换衣服了。”


    夏尔很怕自己会突然变小,就这样吧,无所谓了。


    神官眉头皱得更紧,话音刚落,外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艾斯塔的披风还带着夜风的寒气,他站在门口,复眼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深沉的暗蓝色。


    他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小虫母衣着整齐、神色如常、没有遭遇危险,才微微颔首:“陛下。”


    夏尔点头,忽然,宫殿外,树林里西西索索的声响一闪而过。


    夏尔注意到了细小的声音,看了一眼外面,只有几道残留的黑影,“那是什么?”


    艾斯塔一五一十地告诉夏尔:“这是为您组建的圣光军团,在您允许我时刻守护在您身边之后,他们就一直跟随着您,以防您遇到危险。”


    蛾族的军虫一直守护在虫母的宫殿外,确认艾斯塔顺利与虫母会面。


    便无声退至黑暗的隐匿处,一如从未出现过。


    神官在窗边站立,他记得他给夏尔讲过蛾族的事情,夏尔应该会想明白。


    蛾族全族从军,从幼虫起就参与全族训练,成虫时期多番遴选,同一批雄蛾同时训练,进入不同军团,一待就是一生。


    这是为了巩固雄蛾们的默契,也是巩固彼此间的合作。


    所以,夏尔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边一直围绕着一群雄蛾。


    他们是盲目的蛾,只为了光热,无时无刻不围绕在唯一的虫母身侧。


    夏尔收回目光,神色如常:“果然是虫族,来无影,去无踪,不想被我发现的时候就像叶子那样轻,如果当年监视我的是你们,我估计我很难不被挑出瑕疵来。”


    艾斯塔只能把这句话当作夸奖了。


    “陛下,”他低声问,“我听说您昨天就变小了,今晚看见了,怎么没有任何变化?您的身体状况还好吗?”


    夏尔就怕这个,这主动才找到艾斯塔问情况,但也不差耽误这么一点时间,夏尔在他身前走过一圈,张开双臂,“你不是说我们是挚友吗?那你亲眼来看看我好还是不好?”


    艾斯塔的目光落在他的脚踝上,白皙的泛粉的肤色,白莲藕似的小腿,细长而雪嫩。


    这身长袍并不是很适合他,穿上去是很漂亮,可是削减了上将的威风,有种蔷薇花含苞欲放的娇嫩。


    青年还是长得过于漂亮了,不然自己怎么会有如此不尊重虫母的想法?


    艾斯塔上前一步,整理夏尔的披风领子,“陛下好得很,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夏尔唇角翘起,似乎能看清他的心里在想什么,眼珠一转,满脸写着“让我看看你的小脑袋瓜在想什么好东西”。


    艾斯塔并不担心夏尔会看穿他。


    因为夏尔根本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什么限制级画面。


    穿军用制服脐橙。


    训诫式控蛇。


    从后面抱着小虫母,用尾钩凿穿小学,一整夜都不拿出学历。


    小虫母看了他一会儿,也没说什么,脚步轻盈地回到书桌前,艾斯塔的脑子也回到了正常状态,视线落在他的腰上,往下看,是流线型的漂亮弧度,似乎因为生育产卵的缘故,弧度也变得更加优美。


    夏尔拉开光脑投射仪,手指飞快地在光洁的桌面上操作,激活了内嵌的光脑投射仪。


    一道幽蓝的光芒扫描过他的虹膜,权限确认,【最高级别】。


    复杂的星图和数据流瞬间在两虫之间展开,清晰得纤毫毕现。


    “就是这里,你来看。”


    青年的手指在虚拟星图上快速滑动、放大,最终定格在一片闪烁着红色警告标志的星域——


    银棘要塞,“越境轨迹”。


    夏尔指着那条虚线,眼神锐利如刀,直直看向艾斯塔,“阿斯蒙越过了银棘要塞的防守,进入了帝国境内,这事,你知道吗?”


    艾斯塔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条刺眼的红色轨迹上,复眼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但很快归于深潭般的平静。


    “边防哨站确实向我递交了一份异常报告,一份能量残留分析表格。足以证明,我方确实探测到一股强横且带有冬蟲族特征的精神力波动,以极高速度突破了隐形预警网,方向直指帝国疆域。”


    “目标能量特征与阿斯蒙阁下的档案记录吻合度高达97.8%,相关简报已第一时间加密上传至军部最高威胁等级数据库,并在您传唤前五分钟,由我的副官塔诺同步至您的个人加密终端。”


    夏尔闻言打开终端,仔细查看。


    艾斯塔看出他几乎是一目十行的观测速度,纯粹的职业军人的技能,心里微微一震。


    夜也深了,他看上去有些疲惫,薄樱的唇色失去了光泽,孕期激素使他成为珍珠般晶莹的美人,然而艾斯塔却能闻到他身上浓郁的蜜味,经久不散。


    有点太好闻了,足以说明,现在服侍在他身边的雄虫都相当有自制力。


    艾斯塔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神官。


    神官的手臂自然地遮挡在身前,艾斯塔并不想去猜那下面意味着什么。


    艾斯塔也只是把手臂遮挡在身前,腿不自然地摆了摆。


    神官也保持着沉默,他并没有在看艾斯塔。


    在这期间他一直在想,夏尔闻起来是有一点不对,到底哪里不对?


    虫母的繁殖期可以延续近乎一生的时间,但这期间也会产生大大小小数次发育,每一次发育的过程都会扩充孕囊数量,也会带来数不胜数的并发症。


    可以说,养虫母是要倾尽全族之力的。


    夏尔到底是人类融合成的虫母,很多情况和纯正的虫母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


    他闻起来像是比从前还要甜蜜许多……


    难道是孕囊的数量扩充了?


    若真是那样,他的生/殖腔会暂时闭合,等待重新发育。


    那可就是最不好的结果了。


    神官暂时决定不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雄虫,他必须先和夏尔沟通,再明确是否需要雄虫提供帮助。


    夏尔无心去关注自己身体的问题,他全心全意地关注着紧急军情。


    “根据阿斯蒙的突破路径和速度计算,他现在应已进入帝国边陲星域。”


    夏尔对帝国的一切的军备力量都无比了解,他离开后,帝国的边防力量相对薄弱且存在大量灰色地带,追踪难度极大,想要静观其变,根本不可能。


    “阿斯蒙孤身进入帝国,目标不明,但风险极高。”


    “无论是他自身的安全,还是可能引发的帝国与虫族的外交风波,我们都无法承担袖手旁观的后果。”


    夏尔指向星图上帝国的核心区域:“艾斯塔,我需要你立刻做两件事。第一,动用你们埋在帝国境内最高级别的暗桩——别说你们没埋,我抓过好几只卧底。我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锁定阿斯蒙的具体位置和动向。”


    “是的,陛下,”艾斯塔干脆利落地说,“请说第二点。”


    “第二,”夏尔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准备一支精干的、绝对可靠的特遣小队,成员必须精通伪装、潜入、情报收集,并且要能应对帝国境内可能出现的任何突发状况。”


    “一旦暗桩确认阿斯蒙的位置和意图,这支小队要能像影子一样贴上去,随时监控他。”


    “记住,必要时确保他的安全,并随时准备将他安全带离帝国。行动必须绝对隐秘,绝不能暴露虫族身份,更不能引起帝国官方的警觉,这是最高机密任务,代号归巢。”


    夏尔一口气下达完命令,胸口微微起伏,他看向艾斯塔,眼神里是身为虫母的绝对威严和对统帅能力的信任。


    “这件事,我只交给你,艾斯塔。你亲自负责暗桩的激活指令传递,特遣小队的军虫也由你亲自挑选,能做到吗?”


    艾斯塔在夏尔下达第一条命令时就已经挺直了脊背,当听到“归巢”行动的具体要求时,他没有丝毫犹豫,右手握拳,重重地叩击在自己左胸的虫族军徽上,发出沉闷而坚定的声响。


    “遵命,陛下!”


    艾斯塔的声音斩钉截铁,“暗桩的激活指令将在十分钟内发出,特遣小队人选已在我脑中,皆为我部队精英,精通潜行、伪装与帝国境内作战。我将在三小时内完成集结与装备整备,随时待命出发。”


    他的承诺简洁有力,每一个字都透着强大的执行力和绝对的信心。


    对于统帅艾斯塔而言,虫母的命令就是最高行动纲领,无论目标是谁,无论任务多艰难,他都会像扑火的飞蛾,不遗余力地执行到底。


    “很好。”


    夏尔从桌后疾步走出来,紧紧抱了一下艾斯塔,“挚友,你太棒了,要跟我亲嘴吗?”


    艾斯塔万万没想到虫母会说这句话……对了,这是他曾经骗虫母的谎话,只有挚友和爱人才能亲嘴。


    神官在一旁看懵了。


    艾斯塔告诉自己,不要在神官面前放肆。


    可他又不想承认,这只是一个谎言,毕竟小虫母已经微微嘟起了嘴唇,似乎在等着被亲,光是一个俏皮可爱的眼神,就足够雄虫热血沸腾。


    就在艾斯塔犹豫的时候,夏尔不耐烦地说了句:“麻烦死了,真磨蹭,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挚友?连接吻都忘干净了,还要我来教你。”


    夏尔几步走过去,把艾斯塔推倒在座位里,长腿一跨,骑坐在他腰腹两侧。


    “看好了,我只提醒你一次。”


    艾斯塔还想说什么,嘴唇刚一张开,就被一点甜软的小舌堵住了。


    柔软的嘴唇堵住了艾斯塔的辩白。


    虫母的唇瓣软软的,带着点湿意,把那些没出口的话全堵了回去。


    艾斯塔本能地抱住了小虫母的膝盖窝,下意识想挣。


    可那吻带着股热乎劲儿,黏黏糊糊地缠上来,呼吸都混在了一起。唇齿相碰的地方潮乎乎的,像被水汽裹住,连带着空气都变得又热又闷。


    他说不出半个字,只能任由那柔软的触感一点点漫开来。


    夏尔也不知道要吻多久才算友谊通关,他实在是很珍重艾斯塔这个朋友,希望用虫族的礼节来安慰他。


    青年看不见艾斯塔的制服裤子洇出两块暗水痕。


    一块在青年下面,一块在艾斯塔下面,他只是在亲他的挚友而已,没想别的。


    蜜味肆虐而浓郁,神官看着小虫母搂着艾斯塔的肩膀,非常不以为意地亲着,好像在做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举动……


    事实上,青年以前连亲吻都不会,直到雄虫们亲了他,把他亲熟了,就给他造成了不正确的亲吻方式……那种湿热的、黏糊糊的亲法儿,必须把舌头伸出去的程度,不亲到窒息不能停下……


    神官必须要给虫母普及这个知识点了。


    挚友不能亲吻,亲吻也不能是湿吻……


    艾斯塔像块被亲吻的木头,夏尔亲了会儿,觉得十秒钟够了,舌头往后躲,脸上都沾上了一点水渍,“想起来了吗?好了,就这样吧……”


    然而强壮有力的手臂揽住了虫母的纤腰。


    “还没有想起来,”艾斯塔咽了下喉咙,异常嘶哑地说:“我还没学会,陛下教教我。”


    夏尔猝不及防地跌坐在艾斯塔怀里,艾斯塔就这样从背后抱着他,也不觉得别扭,扭过他的脸儿,毫无保留地发起总攻。


    夏尔的舌头被他勾回去,觉得不舒服,膝盖又被分开,分别搁在雄虫的两条腿上,似乎是只有这么坐,才不会让他从椅子上掉下来。


    这貌似是个门户大开的架势……他对面只有神官,是他的老师,可就算这样,若隐若现的秘密小学也让他感到别扭。


    这次换夏尔成了那块发懵的木头,舌尖被嘬得腻腻的,倒也不难受,反而挺舒服的……


    他只能任由雄虫带着他往更深的水里坠,直到肺里的空气被榨干,吻得鼻尖都蹭出了细密的水珠。


    他还算冷静,但是看在神官眼里,他已经不行了。


    夏尔和艾斯塔接吻太久,躺在宽厚的怀抱里,累得发出了一声声轻不可闻的喘息,他扭着脖子实在是有点累,艾斯塔察觉到他的僵硬,咬了咬他的下唇,松开了。


    “够了吧…?这回……你学会了吗?”


    夏尔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舌尖还麻着,搭在唇外,收不回去。


    “我们只亲过一次。”艾斯塔的嗓音低沉的厉害,“我忘了也很正常,陛下。”


    细长无力的手被大掌紧紧握住,十指相扣,艾斯塔替他舔了舔唇角的水渍,尝到点咸涩的味道。


    注意到那截收不回去的舌头,他薄茧粗粝的手指将这截软粉轻轻推回齿关,青年发出一声含糊的声音,唇缘薄薄一层水光,被拉出了一丝丝亮泽。


    抽出的时候,指尖还被虫母不小心含了一口。


    艾斯塔低头一看,看见了自己裤子上的汗水,有可能不只是汗水,有口水,眼泪,还有别的……洒在防水的布料上,溅落在地下,地毯都像被水泡发了似的。


    雄虫的身体比虫母强壮许多,体型差明显,雄虫健硕的双臂能轻松把小虫母包裹。艾斯塔很怀念把夏尔抱在怀里的感觉,像是嗅闻一只猫咪身上的小猫味儿,温存地用鼻子不停闻夏尔。


    可是越闻越觉得香甜,只是闻的话,还能闻到口水的香气,他再闻下去,只能换地毯了。


    意外的是,艾斯塔在夏尔身上闻到了另一只雄虫的气味,虽说已经知道小虫母肚子里有雄虫留下的卵,但亲自闻到还是会感到……幸福。


    他并不会因此产生强烈的妒火或者愤怒,他只想用自己的气息包围虫母,里里外外都包围,守护着虫母,也守护着虫母爱的雄虫……


    神官在一旁看着,忍住了没说话。


    今天晚上是怎么了?他们围着虫母忙活了一整天,连贾斯廷都被踢下了床。艾斯塔呢?打着挚友的旗号,骗走了虫母主动的吻?


    他是老师,不是雄虫的道具,更不是可有可无的路人甲!


    “统帅可以回去了。”


    神官要把夏尔抱走,艾斯塔没有阻拦,夏尔趴在神官怀里的时候,思考着为什么这次亲吻能出这么多的水。


    以前很少有这种情况。


    唔…可能是身体在变大变小,导致生理机能紊乱,还有,艾斯塔从背后抱着他,他感觉长袍下的小学被敲了好多次门。


    至少敲门十多次,但没有破门而入。


    长袍材质很好,所以夏尔能确认自己险些被攻了,但这应该不是艾斯塔的本意,毕竟虫母坐在雄虫身上,雄虫会失态也正常。


    下次不能这样了,就算是挚友也该有分寸。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小学无比紧涩,稍微敲了一下门,他就想要躲开了。


    不可能是没发育完全的原因,他已经产过三枚卵了,空间够。


    那就是艾斯塔的武器过于可观,好在有袍子阻隔。


    夏尔恢复了平静,表情有点冷淡,他跳下神官的怀抱,清醒地不像话。


    “今晚就到这里吧,艾斯塔统帅,你学会以后,别再拿我练手了。”


    “那您还会和我接吻吗?”


    话语中带着隐隐的期待,艾斯塔的嘴唇很痛,意识到夏尔咬破了他的嘴唇,他很想把嘴唇就这样给所有雄虫都看见,像是在炫耀什么似的。


    但是出于理智,他还是用小创可贴遮住了伤口。


    夏尔已经在整理书桌了,听见这话,不以为意地说:“会吧,你是我唯二的好朋友。”


    艾斯塔心里舒坦多了,和神官一起,帮夏尔收拾凌乱的桌面,注意到夏尔摆在桌面的合照。


    和夏尔站在一起的明显是只雄虫,有点眼熟,这时候艾斯塔才想起夏尔曾经冲冠一怒为朋友,一改平时高冷的模样。


    “这只雄虫是你来虫族的第一个朋友吗?”


    夏尔看了一眼那合照,露出微微的笑意,“他是尤里安,死了,我让伊萨罗把他送去帝国,看看能不能克隆一个尤里安……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伊萨罗把他安排到哪里去了,等我有时间问问。”


    原来他的第一个朋友不是自己,还是一只普通的雄虫?


    难道他们也亲过嘴吗?


    艾斯塔垂下了眼睛,“嗯”了声,听不出情绪好坏。


    夏尔手一停顿,看向他。


    这么敏感?生气了?


    雄虫对好朋友的占有欲也这么强吗?看来以后交朋友还要背着他。


    艾斯塔这种情况,没朋友还好,有朋友了,可能会反应激烈……


    老师说过,他们蛾族对虫母视作/爱人,对虫母的依赖性是其他种族的百倍,为了不惊扰虫母,他们宁愿做守卫,渴望时刻看见虫母,渴望安抚,渴望蜜液,完全离不开虫母……


    夏尔觉得自己对蛾族来说是非常危险的存在。


    幸好他随身贴着蜜味抑制贴,不会在走动、或者撩衣服的时候泄露蜜味,这群蛾子应该也不会为此疯狂。


    可夏尔低估了蛾族对蜜的依赖,也忘记了一件事。


    他今天一直是迷你状态,白天只穿了一件袍子,晚上也没有穿内裤,就没有贴吸水垫。


    他弯腰去整理桌面,稍微一迈腿,少量的虫母信息素混合着蜜味,在空气里弥漫,钻进两只S级雄虫的鼻子里。


    这蜜味带着异样的浓郁,就像原本就很浓的蜜经过二次提纯,雄虫根本无法忍受诱惑。


    两只雄虫忽得走神了一瞬,他们下意识寻找着蜜味的来源。


    神官立即意识到了蜜味的出处,随即看向了虫母被亲得饱满鼓胀的嘴唇,晶晶亮亮,喉结莫名滚了滚,虫型跃跃欲出。


    艾斯塔更是直接给自己扎了一针抑制剂,在缓神的时候目光下移,看见了完全湿透了的毯子……


    怎么会有这么多水?


    他并没有对虫母做太过分的事,只是亲嘴,至于吗?


    ……难道和亲嘴没有关系?


    显然神官也注意到了,俯身把毛毯拾起,手指蘸取一点水,放在唇上,品尝片刻。


    似乎尝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猛地一怔,扭头喘气,快速把毛毯塞进柜子里。


    艾斯塔突然也很想尝尝那味道。


    神官的尾巴出现了,这很罕见,神官迅速转身,“我去拿杯水来。”


    艾斯塔慢条斯理走到柜子边,舔了舔那条毛毯,眸色一暗,险些把毛毯整条都舔遍。


    他坐在柜子边,不由得自嘲:神官可真是个好老师,能看着虫母和其他雄虫接吻,忍着一句话都不说,值得学习,比他强多了。


    夏尔自己收拾桌子也收拾完了,恰好,神官也回来了。


    夏尔一转头看见两只站的像木头桩子似的雄虫,给了个疑惑的眼神:“?”


    艾斯塔立刻低下头,掩饰着内心的干渴,“我先告退,陛下。”


    真奇怪,他刚才好像觉得,眼前是一只渴望被受孕的虫母。


    但了解夏尔的虫都知道,夏尔不会主动要求受孕。


    那应该是错觉。


    艾斯塔险些以为是夏尔的身体背叛了大脑,主动开启了二次发育期,扩充了孕囊数量,急需引诱雄虫给身体受孕呢。


    夏尔清扫房间的狼藉,“怎么弄的?到处都是针管……”


    神官亲眼目送艾斯塔离开办公室,立刻把门关紧,夏尔看着他匆匆忙忙的动作,站在原地,“老师这是?”


    神官拉着他坐下来,认真地说:“陛下,这次变小是有副作用的,你在重新发育,你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吗?”


    “什么是重新发育?”


    夏尔问。


    “我没感觉到哪里不对劲,我也没看。”


    神官意识到夏尔最近没有和雄虫交/配,不太可能知道自己的变化。


    毕竟夏尔不会闲的没事自己去查小学。


    “重新发育是一个比原始发育还要…艰难的过程。”


    神官斟酌着用词,他看着夏尔亮晶晶的黑眼睛,不知道为何,他放轻了语气,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让夏尔感到紧张。


    “你是成熟期的虫母了,但不是最顶级的虫母,要经过至少十次重新发育,才能成为完全体态的虫母。这就像推倒了楼房再盖一座新的,虫母在这个过程里,生/殖腔狭窄,或者说是完全封闭的,导致无法受孕,无法产卵。”


    “无法产卵?!”


    这可不行,会憋死人的!


    夏尔差点原地弹射出去,抓住神官的胳膊,不安地问:“刚才你怎么不说?我差点被艾斯塔敲门了……先不说这个,那我该怎么办?”


    敲门是什么意思?


    哦。


    好你个艾斯塔,亲亲抱抱还不够,还想要叩开虫母的小学大门?


    不会给他入学的资格。


    小学也不是谁都能上的。


    神官深呼吸一口气,手掌覆盖在夏尔的手背上,安抚似的拍了拍,“唯一的办法就是强行拓展生/殖腔的宽度和深度,这个恐怕……您自己很难做到。”


    第120章


    夏尔极力保持冷静,至少不能在神官面前把屋子里所有家具都砸了。


    这通常是他排解压力的习惯之一,要么组织军部成员打一场机甲战,要么搞全军加训,总之会对周遭事物进行毁灭性打击,绝对不会隐忍受屈。


    旧部下都说他是君子外表,暴君内里。


    他确实很难压得住脾气,这似乎是当兵的惯性表现。


    在他漫长的军旅人生里,几乎少有这样的时刻,现在,这具虫母身体不停产生问题,他可怜的小学还背刺他,重新发育了还不算,还惨遭开/苞警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只有神官知道这个秘密。


    当下这个边境战乱的节骨眼上,夏尔不打算告诉任何雄虫。


    夏尔又确认了一遍:“老师的意思是,伴随着生/殖腔的暂时性闭合和重塑,原本畅通的通道会变得极其狭窄,甚至完全封闭,以保护内部正在发育的新生孕囊组织?我在发育新的孕囊?”


    “不错,您的总结能力超乎想象,就像在做报告一样简洁。”


    神官欣慰地淡淡笑着,又补充一点:“在此期间,即将成熟的虫卵有无法排出的风险,同时,虫卵积累的压力会对您的身体造成负担,引发孕囊内部的酸痒、高热,只有强行拓展才能解决麻烦。”


    “具体怎么做?”


    夏尔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预感,但还是要问一问。


    神官的眼神变得复杂而沉重,他避开了夏尔的目光,视线落在夏尔紧握的拳头上,“需要…外力拓开甬道,必须在生/殖腔完全闭合、新孕囊开始发育但尚未定型的关键窗口期进行,也就是现在。””我变小了,和生/殖腔闭合有关系吗?”


    “有很大的关系。”


    夏尔恢复了平静,“糟糕的事情接连不断,我早就习惯了。人类世界有假机霸,各种型号齐全,我让伊萨罗去买?”


    反正就是被开拓小学,非得告诉一只雄虫的话,只能是伊萨罗。


    “……”


    神官没想到夏尔居然会说出如此粗俗的语言,他清清冷冷一张脸,发黑肤白,说是军部上将已经超乎寻常认知,居然还顶着一张天使面孔说起机霸这种人类男性拿不上台面的东西。


    “陛下,请注意素质。”


    夏尔都给气笑了,“老师,别太苛刻了,我都到要求雄虫草我的地步了,还要注意什么素质?”


    神官安慰自己,夏尔就这样。


    “不行,陛下,硅胶制品的东西不安全,最有效、最可控的工具,就是雄虫的尾钩。它蕴含的生物活性信息素能最大程度软化腔壁,减少强行扩张带来的撕裂伤,同时,雄虫的意志可以精确控制扩张的力度和深度,这是任何机械工具都无法比拟的。”


    夏尔第一个想到的是,那伊萨罗就不行了。


    伊萨罗已经是22岁的成年雄虫了,不能在他的小学里自由穿梭。


    “在您产卵前,您需要用具有生物活性的工具、日复一日、强行撑开闭合的生/殖腔壁,制造出足够卵通过的临时通道,这个过程……会非常痛苦,需要和您有过交/配经验的雄虫完成。”


    夏尔内心尖叫,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药物?手术?”


    神官深吸一口气,终于抬眼正视夏尔,复眼中闪烁着挣扎的决心,“没有,常规药物对生/殖腔壁的强韧组织效果甚微,手术风险更高,且无法解决根本问题。通道的稳定性需要活性信息素的持续刺激来维持,强行拓展后,必须依靠雄虫的持续注入和温养,才能巩固效果,防止通道再次闭合,直到您的身体完成这次发育。”


    夏尔眼前一阵发黑,原地晃悠了几下,险些一头栽到地板上。


    “老师,我不想主动挨草。”夏尔委婉地恳求,“我做虫母已经够辛苦了,不能再主动求草了。”


    神官压抑着呼吸,安抚着可怜巴巴的小虫母,“妈妈,您可以给他们戴电击器,或者止咬器,随便什么约束他们时长的装置,总之,只要您不用机霸这种对雄虫侮辱性极强的东西,雄虫都会成为您最完美的工具。”


    夏尔向来是个不会为难自己的新时代好青年:“好像也可行,我想想,让哪只雄虫帮忙查一下学。”


    神官对虫母的思想转变速度非常震惊:“……理论上,任何雄虫都可以执行这个任务。”


    夏尔已经疲惫到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你们是虫族而已,又不是人类男性,帮我查查身体有什么不行?”


    小虫母满身都是汗,有些湿漉漉的,嘴唇仍然是肿胀的,红的要命。


    显然是被亲得神智不清醒了。


    神官心动之余,觉得自己有必要打乱一下虫母的思路开,“……这并非普通的交/配,陛下,这是纯粹的、为了生存而进行的医疗干预,过程会极度痛苦,而且需要操作者极其精准的控制力和强大的意志力,稍有差池,都可能对您造成永久性损伤。还有,为了确保效果,需要多次、反复进行,直到通道被稳定撑开,能确保卵顺利通过为止。”


    夏尔已经理解了这个问题的必然性,不再挣扎是否能用药物解决了,一旦思想通车,解决办法就如同流水一样丝滑。


    夏尔思忖道:“那一只雄虫可能不太够吧?要不我发一个志愿者调查问卷,毕竟这种事不太有雄虫愿意干。”


    神官头皮一紧:“千万不要发问卷!”


    “为什么?会被拒绝吗?”


    神官很难把话说得太明白:“……总之不可以。雄虫的能力很强,我回去在资料库里找一下他们的身体数据,像伊萨罗阁下那种就算了吧,低等种的雄虫更适合帮助您。”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种问卷有侮辱虫的意味。


    问卷发下去,没有雄虫会承认自己是最合适的志愿者,这等同于承认尾钩条件比其他雄虫低劣。


    夏尔越听越不耐烦,这比带兵打仗还要繁琐,“那雄虫轮流来吧,一三五伊萨罗,二四六随便,周六周日我休息,不挨草。”


    神官听到惊天言论,脑袋嗡的一下,当即眼睛瞪大:“陛下,这万万不可!”


    夏尔已经很不高兴听了,坐在书桌后一言不发地收拾军事简报,神官不想看见小虫母如此为难,缓缓飞了过去,极其克制地拉住了夏尔的手臂,“妈妈,生闷气伤身体。”


    夏尔被迫停下整理,“我只是不想砸坏你们精心布置的房间,这里,很像我在银棘要塞的军部。”


    墙上的海报、挂件,门口的风铃、挂布,全部充满了回忆。


    还有窗台上的花盆,里面养着一株白玫瑰,曾经,有一只蝴蝶轻轻停留在上面。


    “陛下,”神官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恳求,“我知道这难以接受,但您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出信号了,您没发现今天的蜜味格外浓郁吗?”


    夏尔心说这倒是没错,“刚才,我与艾斯塔统帅接触时产生了大量体/液,我自己都吓坏了,我以为我要贫血或者脱水,但是我发现我还挺正常的。”


    神官耐心解释说:“那正是腔壁在轻微刺激下产生的应激反应,它在试图自我软化,是身体在发出求救信号,它在呼唤强大的雄虫来帮助它度过难关。”


    夏尔终于肯抬头看他一眼,叹了口气,“老师,您这不让我做,那不让我做,我该怎么办,才能度过虫母的生理周期?”


    神官的声音异常沙哑,“我会全程守护您,竭尽所能减轻您的痛苦。”


    夏尔默不作声地拉开了抽屉,在里面拿出自己的备用智脑,自己走进了卫生间,坐在高度合适的椅子上,给那里拍了一张照片。


    他拿到眼前看,这一刻的错愕,不亚于他刚和虫母融合那时候看见自己多长了一个地方。


    ……那里是完全闭合的状态,只有很窄的一道粉红,少量的蜜点缀其间,像一道甜点。


    闻上去,也很甜。


    夏尔闭了闭眼睛,平静了片刻,从一旁的置物架里取出一枚棉签,颤抖着手,试图自己解决这个闭口的问题。


    然而,棉签无法通过,甚至无法叩开门,他几番尝试都无果,还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


    夏尔额头出汗,棉签也只是湿润了一小块,甚至被折断了。


    那些水就是这么流出来的?


    好多,像是要淹了这里。


    那为什么棉签却进不去?


    “……”夏尔捂住脸,跪在地上,险些崩溃。


    还不如让他和雄虫们打一架来的痛快-


    阿斯蒙顺利应聘了帝国第一军校的虫族防御课老师,这是夏尔曾经就读过的地方,也是他能找到的、这世界唯一能和夏尔产生关联的地方。


    课程闲暇时间,他来到了历届校友纪念馆。


    阿斯蒙独自走着,声音在过分空旷的穹顶下发出孤寂的回响。


    这里陈列着帝国的铁与血,勋章、染血的军旗、武器模型……帝国精心熬煮了一锅荣誉浓汤,用以喂养年轻一代的雄心。


    他的脚步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停了下来。


    展柜里没有染血的旗帜,也没有夸张的武器,只有几枚排列整齐、擦拭得异常锃亮的勋章。


    勋章下方,一块简洁的金属铭牌嵌在深色的丝绒底衬上:


    【夏尔阿洛涅上将,银棘要塞的守护者,被誉为“帝国之盾”】


    阿斯蒙微微前倾,视线专注地落在那几枚小小的金属片上,他看得极其仔细,仿佛在辨认上面最细微的纹路,又像是在透过这冰冷的造物,描摹某个早已远去的轮廓。


    玻璃展柜映出他此刻模糊的面容……一张属于人类帝国军校教官的脸,轮廓分明而过分平静。


    没人知道他是谁。


    “夏尔阿洛涅……”他低语,指尖无意识地抬起,隔着那层透明的阻隔,缓缓地拂过铭牌上凸起的字母。


    就在这时,一种被注视的直觉,像一根锋利的针,倏地刺入他的感知器官。


    阿斯蒙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眼睫极轻微地动了一下,捕捉到侧后方柱子投下的阴影边缘。


    一个身影立在那里。


    一个年轻的军校生,穿着笔挺却略显青涩的深蓝学员制服,他显然也是来看展品的,脚步放得很轻,却在不经意间,将自己的脸暴露在纪念馆惨白的光线之下。


    阿斯蒙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


    时间在那一刻似乎被拉长、扭曲。阿斯蒙的目光完整地落在那张年轻面孔上,整个纪念馆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猛地攥紧、抽空。


    那孩子有着一头略长的、颜色偏浅的柔软头发,此刻被随意地拢在耳后,露出一段白皙的颈项。


    那张脸……那张脸的轮廓,鼻梁的弧度,下颌的线条,甚至此刻微微蹙起的眉宇间那种混合着警惕与探究的神情……都与展柜铭牌上那个名字的主人,与阿斯蒙脑海中千百次描摹过的影像,重叠在了一起。


    如同虫母的倒影。


    阿斯蒙转过身,动作流畅而自然,脸上瞬间挂起一个温和的微笑,“你是兰波阿洛涅吗?”


    兰波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像一头感知到危险的小兽。


    他飞快地扫过阿斯蒙肩章上的军校徽记,又落回对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您认识我?”


    “纪念馆是历史的镜子,”阿斯蒙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柔和地落在兰波脸上,像是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语气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导师口吻,“而你,兰波阿洛涅学员,是其中一道非常独特的风景,见到你,如同见到夏尔上将。”


    他向前迈了一步,姿态依旧从容优雅,仿佛只是导师在靠近一个需要指导的学生,“你哥哥夏尔,他是帝国的骄傲,也是我的偶像。”


    兰波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光,或许是骄傲,或许是更深的忧虑,但警惕丝毫未减。


    他又退了一小步,脚跟几乎抵到了身后冰冷的石柱基座:“谢谢,老师,我该去集合了。”


    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而疏离,说完便想侧身绕过阿斯蒙。


    ……虫族。


    阿斯蒙深吸一口气,眸色暗沉。


    这孩子还真是人类和雄虫的混合体?


    “等等。”阿斯蒙伸出手,轻轻地将兰波胸前歪斜的领章扶正,“你是军校的学生,要注意仪容仪表。”


    “好的,老师。”兰波的身体瞬间绷得死紧,那触感微凉,带着一种超越人类体温的奇异质感,像某种冷血生物的鳞片轻柔地滑过。


    阿斯蒙的目光专注地停留在那枚被他扶正的领章上,完成调整后,收回手,退后一步,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温和的微笑,“好了,同学,去上课吧。”


    兰波走后,阿斯蒙望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个很得体的微笑。


    夏尔被交换到虫族之后,兰波受到了各方面的“优待”,实则是以优待为名义的监管。据悉,军部的夏尔旧部对兰波关怀备至,每次聚餐都带着这孩子,而帝国方面则害怕兰波借民众对夏尔的愧疚造反,全程监视他。


    不管怎么说,兰波都是夏尔留给他的一份礼物,对吗?


    也许很快,阿斯蒙就能等到“哥哥”亲自上门求他见一面了。


    兰波并不清楚阿斯蒙教官是什么意思。


    但对方是只雄虫,这毋庸置疑。


    ……哥哥怎么了?


    不是在虫族做虫母吗?外人都说哥哥在虫族做俘虏,可是他知道哥哥并没有受虐待。


    兰波并不担心哥哥会受欺负,快步走出纪念馆,穿过教学楼回廊时,几个同队学员正围着公告栏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校门口那家星尘蜜饮今天排长队,说是限量款的‘蜜汁秘酿’,比军部特供的营养剂还好喝。”


    “何止好喝,我听高年级学长说,昨晚他喝完去打实战模拟,反应速度直接提了10秒!现在军队都希望大批购买蜜汁蜜酿,但是找不到贩卖渠道,实在是太奇怪了,饮品公司有钱都不赚。”


    兰波本不想凑这个热闹,可“增强作战能力”几个字像钩子般抓住了他的耳朵。


    最近虫族边境摩擦频繁,下月初的实战考核据说要引入最新的虫族动态数据,他的近战评分始终卡在A+,正愁找不到突破S级的法子。


    等他赶到校门口时,临时搭建的银色售货车前已经排起了长龙,穿着各色制服的军校生蜿蜒成一条蓝白相间的河,每个人手里都攥着电子币,眼睛盯着车身上滚动的全息广告——


    画面里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轻轻晃动,旁边一行小字格外醒目:“源自未名星域的天然蜜露,蕴含活性能量因子,让你的血液脉动起来!”


    “最后三瓶了!”售货车后的机械音响起,兰波下意识往前挤了两步。


    排在他前面的是个高个子学员,刚拿到蜜饮就迫不及待拧开瓶盖,一股浓郁的甜香瞬间炸开,不是蜂蜜那种带着花香的甜,而是更深沉、更醇厚的味道,像把整片森林的蜂蜜都熬进了瓶子里。


    那学员喝了一口,眼睛猛地瞪大:“操,这玩意儿……感觉马上就能手撕虫族!”


    兰波迷惑地眯了眯眼。


    等轮到他时,最后一瓶刚好递到眼前。


    他扫码付账,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


    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去,不是灼烧感,而是像泡在温水里的舒适,每一寸肌肉都在微微舒展。


    他试着做了几个快速出拳的动作,竟发现平时总有些滞涩的关节变得异常灵活,连反应速度都仿佛快了半拍。


    “真的有用……”兰波喃喃自语,而且味道无比熟悉,像是稀释过的……


    哥哥的蜜。


    这怎么可能?!


    哥哥穷疯了吧?怎么可能会在帝国卖蜜?!


    兰波刚想再喝一口,所有同学都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包括他的。


    是军部特勤处的加密信息,只有一行字:“警惕市面上流通的未知能量饮品,疑似与虫族有关。”


    他猛地攥紧了手里的玻璃瓶。


    最后一缕夕阳掠过军校的尖顶,将天空染成一片暗沉的橘红。


    兰波低头静静地看着瓶中摇晃的蜜饮。


    一瞬间,少年泪如雨下。


    他蹲在马路边上,抱着膝盖,削瘦的肩胛骨耸动个不停,低埋着脸,不让思念的眼泪被同学们看到-


    神官一直在门外等,他在想是否有一种滑润的药物,可以帮助拓宽生/殖腔。


    于是他去了一趟医疗中心,咨询了一下,在无数医生虫探究的目光下,红着脸拿了一枚很小的栓塞状药物回来。


    “陛下,”他轻而又轻地敲门,“我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帮您减少一些阻塞。”


    门开了一道缝,白皙修长的手伸了出来,向上摊平,声音有些沙哑,“给我吧,我自己来。”


    神官不知道夏尔在里面做了什么,只是听见了吸气声,像是水果被榨汁。


    夏尔尝试了好几次,实在是没办法把栓塞塞进去。


    就算是小手指粗细的栓塞,也不能下定决心去破开小学。


    太柔嫩的地方,就算被指甲盖不小心划了一下都会觉得浑身战栗。


    夏尔只能先把栓塞放在衣服口袋里,推门出去,来到办公室的里面,这里面有一张床,简易的家具,就像他在军部时的工作环境差不多。


    神官原本在门外等他,跟着夏尔进了卧室间,见夏尔摇了摇头,便知道他根本就没能把栓塞放进去。


    “还是不行吗?”神官站在门边,担心极了。


    夏尔随手把拍照过的智脑丢在桌面上,坐在舒适的躺椅里放空,用手捂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不行……完全放不进去,连棉签都被我掰断了五六根,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我自己不敢太用力,这完全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神官可以想像那是什么情况,夏尔刚才用力过猛,全身都泛起粉色,关节处苍白而光滑,两条长腿委屈地蜷曲在椅子里,抱着膝盖无助地发呆。


    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是疼到哭了,就这般望着神官,看了一眼,又没精神地低下了眼睛。


    ……柔软的长袍盖住脚面,只露出几枚脚趾,我见犹怜。


    神官心脏砰砰乱跳,很想顺着虫母所有露出皮肤的部位,蘸着虫蜜,舔得干净。


    “老师,你说话啊。”


    夏尔拉住他的手指,轻声说,“你就舍得看着我受苦吗?老师……”


    神官想,谁碰到这样的事都会无语,小虫母没有哭闹,只是坐在那里发呆,实在是太乖巧了。


    神官看了一会儿他,柔声说道,“如果您感到压力,可以让我来帮您想个办法。”


    夏尔眼睛一亮,又恹恹地垂下眼眸,“怎么帮呀?”


    神官刚才去问过了医生,这会儿把结论简洁复述给夏尔,“如果栓塞进不去的话,或许可以通过自体产生的顺滑液来替代栓塞。”


    夏尔病恹恹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心情和雄虫交/配,我身体出了问题,暂时不能时刻守在边境要塞,只能靠艾斯塔帮我。”


    神官心疼他苍白的脸色,语气放得很轻,“不是一定要交/配,其他雄虫们不知道您的情况,如果知道了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这反而是好事。我的意思是说,您可以使用他们,用随心所欲的方式,他们都不会拒绝的,关键只在于,您愿不愿意被他们轮流开凿甬道。”


    虫族唯一的妈妈,虫群唯一的主人,会使任何狂野的雄虫低头臣服。


    正说着话,雄虫们闻讯赶到了办公室,他们看见了被撤走的地毯团成团被塞在柜子里,地板上一片潮湿,似乎是什么水洒在了上面。


    黄金蜂单膝跪在地上,鼻尖轻轻碰了碰地板,他舒服地眯了眯眼睛,虔诚地舔了一口,咽了下口水。


    “妈妈……在这里?”


    乌利亚环顾四周,“小虫母又变小了吗?为什么我都没看到他?”


    西瑞尔低声说:“不,陛下还在这里,我闻到了他的气味。”


    雄虫们轮流闻地板,一只闻完就复眼变红,要去窗边罚站,低头压抑呼吸,沉思压下尾钩。


    一分钟后,窗边站了一圈雄虫。


    “怎么回事。”


    厄斐尼洛顺着某个方向一路看过去,卫生间的门紧锁着,里面没有开灯,“看上去,夏尔不希望我们在此时到来。”


    门外,伊萨罗推门而入,他是来送夜宵的,看见这些雄虫,也有些意外,“你们不去睡觉,深夜来找他,有事吗?”


    梅塞跟在他身后,随口说了一句:“外面有媒体要来拍摄虫母陛下的夜生活,无处不在的跟踪、偷拍,你们都没注意到?”


    雄虫们都在罚站,扭过脸,大口喘息着。


    无虫能够说出完整的话。


    神官和夏尔在卧室里面对面坐着。


    夏尔想,可能要做一个改变了,麻烦多了不怕痒,既然发生了这种事,就应该顺势而为。


    让雄虫们帮忙,是他渡过难关的唯一途径。


    夏尔做好了心理准备,不太自然地走出卧室,一抬头看见这么多雄虫,强作镇定地走到了他们身边,“找我有事吗?”


    梅塞最正常了,他看了一眼日程表,“您的夜间采访栏目要在两个小时后开始,主要是想拍摄您和王夫之间的相处日常,星网为此设立了一个栏目,已经有超过60亿的观众实时关注中。”


    夏尔不知道栏目要拍摄什么,“有什么内容的计划吗?”


    “目前还没有,陛下想一想?”


    神官跟着他出来,夏尔揉了揉太阳穴,“我想不出来,脑子像一团浆糊,你们来想吧。”


    黄金蜂冷静下来了,原地转了一圈,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摞牌,“这是我聚会的时候,朋友最喜欢跟我玩的,但是内容有点劲爆,不知道哥哥能不能承受的了?”


    夏尔的胜负欲一下子被激起,“有什么好怕的?拿出来我看看。”


    黄金蜂笑得很顽皮,扑棱着虫翅落在他身边,将牌放在他手心里,撒娇一般,“哥哥,看完之后,再说要不要后悔玩?”


    夏尔无所畏惧地打开牌堆,看清了牌面上的内容,眼皮狠狠一跳,险些翻出半截白眼珠。


    与蜜虫/雄虫湿吻、舌吻二选一。


    把水果摆在身上邀请所有虫开宴会。


    脐橙式互相喂在场的蜜虫/雄虫喝酒。


    “……”夏尔不由得发出疑问,“这是正经游戏吗?我怎么觉得是整蛊游戏?”


    “在聚会上确实是整蛊。”西瑞尔走过来,“但是对于虫母陛下和王夫来说,是非常合理的游戏机制,我们可以摘除一些您不喜欢的,试玩一次,觉得可以再拍摄,不行的话,我们再换。”


    夏尔心想,按照他的想法,这里没有一张牌能拍摄,搁在人类社会,扫/黄办要把他们抓起来的。


    夏尔甚至在那部门借调过一段时间,时间一长看多了那种现场,几乎是戒/色了。


    但是虫族不会这样认写东西不能拍。


    今晚之前的自己确实会觉得全都不行。


    但是此时此刻的他,恨不得接受所有的游戏机制,就为了让那条紧闭的缝隙能恢复到能产卵的宽度。


    “就按你说的办。”


    夏尔不动声色地把扩张栓塞往衣服里藏了藏,不希望被任何雄虫看见自己的情况。


    他还想把事情往后面拖一拖,至少等他身体不再大小随意变换之后再说吧。


    伊萨罗恰好就在桌子旁边站着,注意着夏尔的一举一动,顺便注意到了他这个小动作。


    余光一瞥,瞧见了桌面上还没来得及关机的智脑。


    那是夏尔淘汰的旧货版本,是他们在月蚀邦同居时候夏尔常用的,一直好好的保存着,不太可能被翻出来二次使用。


    伊萨罗没有在意,把智脑收起来放进了裤兜里,再一回头,那边已经开始游戏了。


    “神官阁下,伊萨罗阁下,不一起吗?”


    西瑞尔微微笑着说,把这些卡片背着翻过来,摊开了一列。


    “如果要玩的话,请坐在我的左手边。”


    伊萨罗看着夏尔,心里产生了一些疑惑。


    他不知道夏尔为什么会同意参加这个游戏,按照夏尔的脾气,夏尔一定会拒绝,而且夏尔最近又在不停地变大、变小,体型极其不稳定,为什么要冒险参加这个游戏拍摄呢?


    神官却已经入座了,虽然看上去非常不自在,但是夏尔一直在盯着他,似乎和他有什么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因为夏尔朝他露出了依赖的眼神,也是在这个眼神之后,神官才毅然决然地坐在了席位里的。


    伊萨罗也就坐在西瑞尔的左边,等着看又出了什么意外。


    西瑞尔的右边是夏尔,然后是其他雄虫。


    既然拍摄围绕着虫母进行,那么自然由夏尔第一个开牌。


    夏尔抱着无所畏惧的心理,随手抽取一张牌,交给西瑞尔。


    西瑞尔一边看一边念出来:“脐橙式互相喂在场的蜜虫/雄虫喝酒。”


    夏尔翻来覆去确认没有看错:“……居然直接就抽到这一张吗?好吧。”


    他看向神官,语气难得地轻软,“老师,你会喝酒吗?”


    神官刚想回答自己不太会喝酒,夏尔就已经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抱住了他的脖子,用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放软了语气,蔫蔫地说:“老师,我知道你最心疼我了,你对我最好,求求你,帮帮我这一次吧。”


    神官今日也戴着覆面,不太好看清脸上的表情,只是他那双形状锋利的眼眸眼尾泛红,似乎极力压制着什么。


    见神官没有说好或是不好,夏尔无奈地轻声倾诉,“我的肚子不舒服。”


    神官立刻眉心皱起,险些抱着他冲到医务室,硬生生克制住了,“怎么不舒服?是吃坏了肚子,还是喝错了东西?”


    “都不是。”夏尔按压着肚子里孕囊的部分,只能轻轻用力,“是这里。”


    夏尔也不能瞒着其他雄虫,对着雄虫们说,“我的肚子痒,很胀,而且里面酸,不能喝酒,只能让你们一人一杯喝酒了。”


    雄虫们的复眼瞬间变得诡异而危险,犹如一颗颗漆黑洞穴里的灯。


    虫母这句话似乎意味着,妈妈需要雄虫的浇灌,而他们,乐意效劳。

【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