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亲王用手帕捂着满鼻子的血,追了出来。
事实上今晚的谈判有许多人类在看,弹劾夏尔只是幌子,真正的计划是:帝国打算新建一座镜桥城,图纸已经落成,但是需要占据一部分的虫族领地。
据观察,那是蝶族的领地,人类根本不可能在那片土地上建造属于自己的国土。
可是帝国已经没有那么多未开垦的宜居土壤了,蝶族的那块地方恰好是空闲的栖息地,只要蝶族的领主点头,帝国立刻就把无家可归的贫民安置到那里。
蝶族不可能点头,帝国也不想在银河系诸多星球的政权面前落下口实,于是政务司想出了一个办法,也许可以让虫族同意让出这块土地给帝国那些吃不起饭的贫民居住。
虫族最想要的,不就是夏尔上将吗?
以往的经历已经证明,虫族曾经仇恨他、恐惧他,如今却无比喜爱他。
那么,把夏尔送给他们,换取一块土地,很合理吧?
今天之前,纳什亲王一直是这样想的。
只是刚刚,贾斯廷居然对他挥拳相向,他甚至怀疑,如果不是顾忌着那只小美人,贾斯廷会变回虫族的样子吃了自己。
纳什心里并不想找贾斯廷谈判,他最中意的谈判对象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梦幻什么来着,哦,梦幻之主伊萨罗,事与愿违啊,蝶族的领主伊萨罗已经死亡,而领主的位置空悬,只能找领主理事会的主席谈。
倒霉的是,恰好伊萨罗也是领主理事会的主席,所以,想要找虫族谈判,只能选择与现任领主理事会主席贾斯廷谈判。
纳什早听说过贾斯廷的暴虐狂野,认准了他要为难夏尔,没想到贾斯廷居然如此维护夏尔?
亲王追都追出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又开口问:“贾斯廷阁下,我还不知道你们是否同意……用夏尔上将,交换虫族的一块领土?”
贾斯廷察觉到他的跟随,头也没有回,压着脾气说:“我原本以为只是弹劾,想要我把夏尔带去虫族,没想到你们居然把他当做交易物品。如果没有夏尔在的话,虫族早就打过去了,还有时间听你在这跟我废话?”
亲王脸上挂着尬笑,“我相信你们也会对他很好,他在虫族更安全。”
贾斯廷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你们不把他当宝贝,还要白白送给我们,居然只是想要那一点点领土,真是太瞧不起人了,好啊,你们不要他,我们就把他带回去。”
“真的吗?”亲王立刻笑逐颜开,“您就可以做主了是吗?不用再过问你们的王了吗?”
贾斯廷深深看了一眼夏尔,“我们的王,他会同意的。”
“那好,既然您同意了,那么协议立刻生效,我这就回去准备赔偿割地的条款!”
“稍等。既然是蝶族的领地,我还要问过蝶族的领主。”
亲王顿时又紧张起来,蝶族什么时候有了新的领主?不管了,那是他们虫族的事,“……那他会同意吗?”
贾斯廷意味深长地说:“有消息了会告诉你的,急什么。”
毕竟割让的是足够建造一座城的土地,这次人类足够狡诈,用来交换的,是虫族最钟爱的……虫母陛下,就算伊萨罗再不乐意也得同意。
用一个人类来换一座城,看上去是虫族吃亏了。
但是用一座城来换虫母,是虫族占了天大的便宜。
亲王满怀期待地说:“那我和德西拉君主都等着您的好消息。”
夏尔从出了这扇门就没说过话,这会儿才呵声:“君主也同意吗?”
“当然了,我们君主一心为民,和数以千万计的贫民相比,牺牲一位上将的话也不算什么。”
夏尔想,所以还是在政治安稳和自己之间,选择了政治安稳啊,君主。
这个结果倒是很好,一次的露水情缘算不得什么,如果德西拉对他表示挽留,他反倒是会对德西拉感到失望。
一位君主,若是没有把他的国家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那便不值得国民效忠。
夏尔很认同德西拉的冷血。
夏尔倒是可以用强硬手段保留自己的身份地位,他仍然是帝国的上将,他就留在银棘要塞,这群人就算看他不顺眼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见了他仍然要低头哈腰行军礼。
只是,有多少人要因此流离失所?建城引流的利好政策已经实施,无数贫民从贫民窟里走了出来,拿着号码牌,等待着进入新城安家落户,重启人生,改变命运,他有什么资格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放弃这么多百姓的生计?
没必要了。
如果这座帝国不再需要自己,那他可以到需要自己的地方去。
只是在临走之前,夏尔想要再看看这座他深深爱着的城。
当权者丢弃了他,不足为惧。
可如果连他爱护着的人们也抛弃了他,那他是不是可以抛却道德底线,彻底放开虫族边境大门,让那些怪异的虫族吃掉这些没心肝的人类?
这是个很危险的想法,但夏尔忍不住想要报复-
回到星舰里,夏尔履行承诺,将腿幻化成银尾,卷住了贾斯廷的虫型躯体,犹如藤蔓攀援在雄虫身体上,什么也不想,只把所有注意力投放在和贾斯廷的欢愉上。
贾斯廷不算聪明,只能提供激情,这就够了,一只雄虫有他存在的意义,哪怕是亲密事情上的意义,就足够让夏尔容许对方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他从前不会这样放纵自己,心里也总有一道坎,不能接受和虫族以爱的名义做,吃饭归吃饭,那是存活需要,不是心理需求。
可是乌兰死了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多么思念伊萨罗。
思念是身体的潮汐,他从未那样思念过一只雄虫,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
夏尔觉得自己也很可怕,他可以把男性的大脑和小脑分开得很清楚,因为对大蝴蝶的思念很明显无关情/欲。
可他对贾斯廷不是。
今天这次谈判过后,他又意识到,贾斯廷对他的喜欢,完全基于他是夏尔,与他是不是虫母无关,这很合他的心意。
那又何妨奖励忠诚的信徒?
贾斯廷抱着虫母亲着,此刻也是大汗淋漓,虫型庞大悍利,狰狞绚烂却张扬又威武,虫族的形态本就适合繁衍逻辑,虫母的尾巴则代表着柔软,鳞片是温暖的玉,泛着光泽,流线是大自然的完美雕琢,浑然天成的美。
虫母低着头,脸上是沉溺于此刻的细碎,他眯着眼,沉寂的目光带着温度看着贾斯廷英俊洒满蜜汗的脸。
贾斯廷仰起脸来亲他,他就随着他的怀抱深深地呼吸着。
手臂也第一次主动抱紧了贾斯廷的脖子,无论鳞片的每一次都贴紧了,就这样缓和舒适了一会儿,便又是昏天黑地,颠倒黑白,急急缓缓,夏尔被他亲着,果真把脑子丢了,坦然地麻痹自己。
贾斯廷亲了亲他汗津津的面孔,把娇小的他抱在一条结实粗壮的手臂里,之所以停了一会儿,是因为他察觉到夏尔的心灰意冷,不在状态。
贾斯廷亲着他的脸,深深吸了口气,想了想,又亲了下去,夏尔闭着眼睛,亲密地和他抱在一起。
他们在这种事情上也很合得来。
夏尔很喜欢贾斯廷话不多这一点,他平时嚣张霸道,却很懂得分寸,知道这时候不论说什么自己都不爱听,索性闭嘴,这令夏尔感到心安。
夏尔不会选择和贾斯廷解释心里的失落。
一个强壮贴心又很有底线的虫族,叫他全然没有和虫族在一起的愧疚感,仅仅是享受单纯的相处关系。
有时候夏尔也想,这样下去也不错。
就这样温存了一会儿,夏尔吃饱了跳下来,拿起一杯水润润喉,“签署协议的事情交给你了,我答应回虫族,但是我不用你为我举办什么迎接仪式,这事我有打算。”
贾斯廷变回原样,手臂揽着夏尔的腰,手指捏着夏尔的后颈,十分霸道地把夏尔搂进怀里,开玩笑似的提了一句:“夏尔,我可以做你的王夫吗?不做第一王夫,只做王夫……”
第一王夫没那么容易当,那是从无数王夫里选出来的,竞争激烈,堪称你死我活。
贾斯廷费尽心思讨好夏尔,此刻圆满结束,也想要调节一下气氛,但是夏尔只是平淡地笑了一下,脸上红晕淡淡,没说什么。
贾斯廷的心猛地被抓紧,问这种问题都没反应,小虫母显然是老毛病又犯了,一有心事就不说,只能逼问,否则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可他们关系刚刚有点苗头,如果逼得紧了,夏尔感到不自由,吓跑了怎么办?
毕竟厄斐尼洛和乌兰的下场可不算体面。
想想也是,被守护着的人民抛弃的滋味不好受吧?
人类又不是虫族的子代,子代没有妈妈,都是基因复制体,可以说没有太复杂的情感。
但是人类有爸爸妈妈,人类有丰富的感情,夏尔就算是变成了虫母,本质上也是一个人类。
“回到虫族来吧,陛下。”贾斯廷咬着夏尔的耳朵,轻声低语,“我是认真的,虫族不会抛弃您,不会欺辱您,等这次回去,我们会拥立您成为王,从此以后,您不必再担忧帝国的事务,虫族会保佑帝国不再受到外部战争侵扰,如同把人类当成我们的同胞。”
夏尔始终保持沉默,但是贾斯廷知道他只是接受了这个结果,否则以他的脾气,当场就掀桌子了。
夏尔大约是个很有牺牲精神的人,他为帝国生、为帝国死,就算到了这种境地,他也想着牺牲自己保全帝国。
可惜,夏尔没他想的那么圣母。
夏尔简单清洗过后,离开星舰后,找到了伊萨罗。
伊萨罗一直在后面的随行舰里,看见夏尔穿过对接通道走来那时候,他正倚在咖啡桌旁的扶手椅里翻一份星图。
听见脚步声,他抬眼,目光落在夏尔身上,微微颔首,随即抬手摘下了手套。
那双手摘手套的动作很慢,指尖顺着皮革边缘细细剥开,露出骨节分明却干净温驯的手,虎口处有层薄茧,大概是最近恢复体能训练磨出来的,但指腹泛着健康的淡粉,没什么伤痕。
伊萨罗死而复生的新身体比以前还要完美,这大大减轻了夏尔的罪恶感。
他摘完左手,把两只手套仔细叠好,放进随身的工具袋里,这才抬起头来看夏尔,“你来了,过来坐。”
他开口时,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暖意,像刚温过的水,视线掠过夏尔风尘仆仆的制服,没问宴会上的波折,只侧身让出身旁的座椅。
夏尔嗯了一声,眼睛却没往座椅那边看,视线飘忽地落在舱壁的金属接缝上,伊萨罗递过来的热饮杯碰到他手时,他才像是刚回过神,慌忙接过来,指尖被烫了一下,又下意识缩了缩。
“刚泡的热营养液,还温着,应该不烫手,”伊萨罗细致地看了一眼他的神色,“这是怎么了?”
“没、没事。”夏尔含混地应着,把杯子捏在手里转了半圈,目光又落到窗外飞逝的星云上,像是在想别的事,又像是什么也没想,就那么愣着。
热饮的香气飘了满舱,他也没抿一口,杯子里的热气慢悠悠往上冒,在他眼前氤氲成一片白汽。
“小猫。”伊萨罗屈指刮了下他的鼻子,“你看上去很不开心,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了吗?”
夏尔的身体先是一僵,像是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亲近,随即又松垮下来,“很明显吗?”
伊萨罗中肯的评价道:“铁血上将从来不会像是小孩子一样把心情写在脸上,不过可爱的小猫宝宝确实有任性的权利。”
“别取笑我了,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夏尔的声音闷在布料里,尾音拖得长长的。
伊萨罗手臂一揽,把夏尔抱在腿上,夏尔整个人顺着伊萨罗的力道陷进他怀里,鼻尖蹭到他颈间布料上淡淡的信息素,那股熟悉的味道本该让人安心,可睫毛还是簌簌地颤。
他抬手想推伊萨罗的胳膊,手指刚碰到对方衣袖,却又没力气似的垂了下来,蜷成半握的姿势。
热饮杯还被他捏在手里,这会儿晃了晃,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在手背上,伊萨罗把他的杯子取出来,放在台面上,攥住他的两只手抱在胸口,和煦春风一般的语气:“那就把事情告诉我,我和你一起解答。”
夏尔叹了口气,下巴抵在对方肩上,把脸往伊萨罗颈窝里埋得更深了些,“你让我想想,想想。”
伊萨罗给他时间,轻轻笑着说:“好。”
那些堵在喉咙口的话像浸了水的棉絮,沉得吐不出来,只能任由它们在心里慢慢发涨。
伊萨罗看出了他心事有多么难以启齿,心脏酸软,却还是做出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小猫,小猫,是不是睡着了?”
夏尔在他耳边叹着气:“好吧,我还是决定亲口告诉你吧,别人转达的话,很容易曲解我的意思,你听了之后,要说你最真实的想法。”
“嗯,你喵吧,我听着呢。”伊萨罗的大手抚摸着他的肩膀和后背,那动作完全像是在安抚一个幼年虫族。
他安抚小蓝宝宝的时候是这样,安抚夏尔的时候也是这样,夏尔有一瞬间还以为他把自己当成了年幼的虫母宝宝。
不由得思维发散,想象自己变小的话,伊萨罗会怎样养育自己?
夏尔发觉自己只是在逃避思考疼痛,于是告诫自己别再胡思乱想了,帝国占的是蝶族的地,于情于理,他要告诉伊萨罗。
就算伊萨罗生气,他也承受,大不了后半生都交代给伊萨罗做补偿,如果其他雄虫不满,那他就让伊萨罗做第一王夫,不管怎么样都要补偿给伊萨罗的。
夏尔定了定神,冷静地把整个事情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伊萨罗,没有经过任何艺术加工。
这件事说完,伊萨罗沉默着,夏尔等了很久没听见他说话,一抬头,却看见他深邃的眼眸含着忧虑。
伊萨罗轻叹一声,手轻抚过他的脸颊,大拇指柔和地揉着夏尔的眼角,“我以为是什么大事。”
夏尔的睫毛被那点温柔的力道扫得更颤了,那掌心的温度一下下碾过他眼下的皮肤,像在安抚一只炸毛后强撑着的小兽。
“伊萨罗,你怎么想?”夏尔问,心里头回有忐忑不安。
伊萨罗看着他,神色复杂,“你是觉得,在我心里,你还比不上一部分领地重要?”
夏尔觉得低估了伊萨罗对自己的感情,一时间竟然百口莫辩。
伊萨罗慢慢摇头,“蝶族的领地可以划分给他们,这是一次性的交易,我有办法安排好领地内的蝶族,你不必担心。”
夏尔有些震惊,“你真这么大度?”
伊萨罗摇了摇头,“这不是大度,他们用你来做交换,也许想的是,你在虫族期间,帝国很安全,不如让你一直留在虫族,能起到同样的震慑效果,还能空手套走一块领土,这是对帝国绝对有利的事。”
夏尔一直一直看着他,伊萨罗察觉到他的眼神,似乎误会了什么,语气放轻:“站在你的角度上考虑,这计划唯一要牺牲的就是你,他们根本不在乎你在虫族遭过多少罪,所以你想要报复他们的动机完全合理,我理解你,不用觉得愧疚。”
夏尔重新把脑袋贴在他锁骨那里,仰着脸,望着他说:“可你知道一旦我暴露身份,虫族会对我很好,我并不会受到痛苦和伤害,我报复他们只是满足了心理需求,并没有那么理直气壮。”
伊萨罗看着夏尔的眼睛,手臂收紧,让他能靠的更舒服,“那是人类没有设想过的情况,他们也不知道你是虫母。你到虫族之后,他们会发现你的身份,那时候也许他们会愧疚,也许会庆幸,不论他们怎么想,这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他平静而温和地说,“夏尔,我只要你健康快乐,哪怕付出我生命,付出我有的一切东西,对我而言都不值一提。”
夏尔在他的眼神里像是一条溺死的鱼,窒息到心跳加速,这比喻很奇怪,他畏寒一般往伊萨罗肩膀上窝了窝,低声问:“如果,我执意要留在帝国呢?”
伊萨罗的语气比他的眼眸还要温柔,“那我就帮你杀回去,你知道我一定会赢,哪怕要一年,两年,十年,百年,只要我还活着,我永远为你而战。”
夏尔又问:“如果我决定跟你回虫族呢?”
伊萨罗温和的笑着,“那么我会竭尽所能,为你争取最大利益,至少要保留你的军衔,还有你在人类世界的成就,再把你风风光光迎回虫族,不会叫你受一点委屈。不过,若是你真这么选,蝶族会知道我只用一部分栖息地就把你带回了家,一定会夜夜欢歌,庆祝你的归来,他们期待着我,一如尊敬着你。”
夏尔惊魂未定地想,也就是说,无论怎样选择,都会有一只傻虫子给他做靠山。
夏尔沉默了一会,“可是我还想回银棘城,我想看看大家都怎么看待我,如果他们放弃了我,那你就替我杀了他们。”
“好。”伊萨罗低头亲吻着他的眼皮,“你去哪,我跟随。你做什么,我都陪你。”
这件事兰波肯定也知道,但他没有私下联系弟弟,弟弟长大了,有他自己的人生,如果兰波愿意,他倒是可以把兰波接到虫族来,但不是现在。
夏尔甚至原谅了弟弟的年少任性,弟弟若是很渴望安全感,他愿意成为他的妈妈,说到底,这世界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是有血缘关系的了。
夏尔换了件宽松的毛衣外套遮挡肚子。
他没有使用任何伪装,仅仅戴上了精巧的面容调整器,这并非为了完全隐匿身份,熟悉他的人依然能从身形、气质认出他,他只想给自己保留一层薄薄的心理屏障,也避免引起过度的围观。
伊萨罗完全收敛了属于SS级的强大气息,落后半步跟在他身边,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但更多的注意力,始终落在身前的夏尔身上。
他们走在银棘城最繁华的星辰大道上,华灯初上,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行人如织,祥和安宁。
关于“镜桥城”计划以及夏尔上将“自愿”永久驻留虫族的消息,显然已经通过官方渠道和一些泄露的小道消息传开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氛围。
夏尔的心是冷的,带着被抛弃的钝痛和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
他刻意放慢脚步,竖起耳朵,捕捉着人群中关于“夏尔”、“虫族”、“领土交换”、“上将”等关键词的只言片语。
要放弃,就只能一刀两断地放弃。
为什么不爆炸呢?难道他身上的能量不足以撼动帝国吗?足够的疯狂,是可以消灭光明的……他为帝国付出了一生,怎么能轻而易举的原谅……被抛弃的命运,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他想狠狠的报仇,想把这么多年受过的委屈通通报复回来……
“听说了吗?镜桥城计划,是用夏尔上将换来的,”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对她的同学说,“他们怎么能这样?夏尔上将保护了我们那么多年!”
“嘘,小声点。”她的同学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声音同样压抑着愤怒,“太无耻了,什么狗屁新城?没了夏尔上将,虫族打过来怎么办?那些老爷们脑子里装的是屎吗?”
“就是,我爸爸就在边境服役,他说每次虫族异动,只要夏尔上将出现在前线,那些虫子就跟见了鬼似的缩回去!现在把他送走?这不是自毁堤坝是什么?”
“夏尔上将一定是被逼的,他那么爱帝国,怎么可能自愿去当什么虫母?”
女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走远,她们刚刚放学,穿着干净的校服,相约着去餐厅吃甜品。夏尔站在十字路口,迎面走来了一对对情侣,他们有的在牵手,有的在追逐,他们停在红灯下,显然也在讨论这件事。
“虫母怎么了?只要夏尔上将好好的,他在虫族当王我都认,我只希望他平安!”
“我宝宝说的对,他永远是我们的上将,是帝国的守护神,希望虫族能善待他,听说虫母地位很高的…”
最后一对情侣离开后,另一对夫妻驾驶飞行器路过空中轨道,妻子推了推墨镜,叹了口气。
“虫母地位高有什么用?远离故土,被当成交易品,想想就心疼死了,该死的政务司,都是他们搞的鬼。”
“老婆,这种事不是我们普通人家该操心的,我知道你从小就崇拜英雄,小心气大伤身,我们的小女儿就快要出生了,我相信,她一定会成为和夏尔上将一样优秀的女将军,当爸爸听听宝宝在干嘛……”
一艘艘飞行器飞远,行人来来往往,绿灯亮起,夏尔走过这条马路,街角的路灯明明灭灭,一位挂着拐杖的老兵,胸前挂满了勋章,站在街角的征兵广告牌下。
他浑浊的眼睛望着远方,喃喃自语:“阿洛涅家的孩子?…当年他父亲也是这样,为了大局死于战场,他虽然不用去死,却也是一生做俘虏…唉,帝国欠他们父子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似乎也听见了这句话,她叹着气,指着街边光屏上的夏尔头像,柔声对孩子说:“看,那就是夏尔上将,真正的英雄。他要去很远的地方保护更多的人了,宝宝长大了也要像他一样勇敢,记住他,好吗?”
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奶声奶气地重复:“夏尔上将…英雄…”
夏尔的脚步终于在此时停住了。
小孩子叼着棒棒糖,大眼睛看见了他,朝他挥手笑着,夏尔就也跟着笑起来,挥挥手,他母亲还以为看见了神经病,抱着孩子快步离开了。
夏尔弯了弯嘴角,头一次觉出小孩子的有趣。
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臂这才从身后轻轻环住了他,仿佛这一路的跟随,已经忍了许久。
伊萨罗的气息包裹上来,下巴轻轻搁在夏尔的发顶,手臂收拢,将他整个人都护在怀里。
这个拥抱无声,却充满了理解、安慰和绝对的支持。
很久很久,夏尔才闭上模糊不清的双眼,拍了拍他的手臂,“……咱们回家吧,小蓝还等着呢。”
伊萨罗却久久抬不起头,手臂越收越紧。夏尔忍不住也抓紧他的手腕,抬头,想让风把眼睛里的沙子吹出去。
这时候,他的个人终端急促地震动起来。
是来自王宫的最高级别加密通讯。
德西拉陛下。
夏尔深吸一口气,推开伊萨罗一些,接通了通讯。
德西拉陛下的全息影像出现在面前,这位一向威严的帝王,此刻眉宇间带着明显的疲惫和复杂情绪。
“夏尔,”陛下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镜桥城计划涉及数百万民众的安置,木已成舟,舆论已经沸腾。”
“我需要你站出来,召开一场全帝国直播的新闻发布会,亲自说明情况。解释你自愿驻留虫族的原因,安抚民众情绪,这对稳定局势至关重要。”
“亲自说明?”夏尔的声音很轻,心底那份刚刚被温暖压下去的恨意,又因为德西拉这公事公办的命令而翻涌起来。
解释?安抚?稳定局势?
他成了交易品,还要他亲自粉饰太平?
他几乎能想象发布会上那些官员们虚伪的嘴脸和精心准备的稿子,心中冷笑。
“好,我同意。”夏尔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时间,地点?”
德西拉似乎松了口气,但看着夏尔毫无波澜的眼神,眉头又蹙得更紧:“明天上午十点,帝国议会中心,最高规格直播厅。夏尔,我——”
“停。”夏尔在切断通讯之前,说:“君主,我敬佩你的决定,不要让我对你失望。”
第102章
夏尔和伊萨罗不得不在城中心区逗留了一夜,本来说好今天就回去看小蓝的,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只能留下。
夏尔心态很好,事已至此,反正在哪都是一样,既然无法隐瞒身份,那就只好回到虫族当王了。
这样好像也不错,忠诚是件好事,如果过于忠诚,反而成了愚忠,在虫族管住这群虫子不去侵扰人类,也算是变相的守护吧。
当然了,夏尔要求很高,就算是当虫母,也不是哪只雄虫都能上他的床。
这一晚他们找到了一家新的酒店入住,都不想再遇见贾斯廷,再闹出什么动静来,那就更棘手了。
时间紧迫,他们也争分夺秒的干了正事,一点没浪费时间,通常在第二天有战事的情况下,夏尔会健身减轻压力,现在不能去打仗了,但是仍然可以“健身”减轻压力,只不过不再是力量训练,而是柔韧训练。
夏尔也没当过伊萨罗能把他弄得这么有韧性,该说虫母的躯体天赋异禀吗?
他已经习惯用尾巴缠住雄虫要饭了,只是和伊萨罗还是习惯用人类的形态,似乎这样做,能让他始终记得自己原本是个人类。
在落地窗前战了两场后,夏尔汗淋淋地伸出一条白的发光的胳膊,一把抓过光脑,翻过身来,抓住伊萨罗的头发,气喘吁吁地笑着,哄着雄虫:“……不行,伊萨罗,停一下吧,我站不住了……”
伊萨罗平时听话,这会儿绝对不可能听话,但还是顺从地从背后把他抱起,带回到床上。
夏尔站又站不稳,摔跤一样跌过去,护住光脑,啧了声,“光脑挺贵的,别摔坏了,你也不赚钱,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珍惜东西?”
“抱歉,我赔给你。”伊萨罗从背后覆盖着他,仿佛要在此刻和他成为一体,再也分不开,舒服地埋着头,有力的臂膀把虫母紧紧搂在怀里。
夏尔也没有拒绝,语气由冷转柔,“那你可得好好赔,不然我不会选你做王夫。”
伊萨罗回味了一下这句话,想明白了,有点难以置信:“……我可以做你的王夫吗?”
“不乐意算了。”夏尔懒洋洋地说,“我怕回虫族有太多雄虫围绕过来,我很容易挨个吃一口尝尝鲜,怕你会生气,所以才多了一嘴。就算我不给你名分,也得给小蓝名分,他毕竟是我们的孩子。”
这话有开玩笑的意味,伊萨罗听得出,不过没计较,轻笑了一声,语气也变得柔和:“是,老婆陛下。”
夏尔确认从后面抱着应该不会怀孕,所以他没给伊萨罗吃药,他自己也没做什么防护工作。
虫母生理书上没写会怀孕,没写就是不会怀孕吧?
怀一次是偶然,总不会怀两次。
伊萨罗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喟叹一声,缓缓地俯身,双臂也顺势抱住了青年。
过了会儿,他趴在夏尔身上,粘粘乎乎的样子,眼睛越过夏尔的耳畔,撩起乌黑的碎发掖回耳后,低声问:“老婆,在看什么?”
夏尔抖着手指,打开了星网,用超绝意志力盯着那些文字,“…你只要别太乱动,我就能看清新闻。”
伊萨罗看了两眼,只是用很慢的速度动作着,浅浅笑着说:“看上去,星网上对于“帝国与虫族割地赔上将”的政策也闹翻了天。”
伊萨罗从他背后直起来,似乎是觉得不妥,于是把他也翻过身来,让他仰面看着自己,然后缓缓退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几乎是跪在了地上。
夏尔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光脑的波段黑一阵白一阵,定了定神,开始翻阅。
【你们注意到夏尔上将最后一次露面的时候吗?他肚子那里貌似胖了,众所周知他体脂率很低,不可能只胖肚子,只有可能是怀孕了。】
【所以没人怀疑帝国第一上将在被虫族俘虏期间已经沦为他们的虫母了吗?】
【上将前一阵子刚回归帝国,虫族就宣布虫母找回来了,还马不停蹄地让虫母当王,怎么能有这么巧的事?我一直和我室友说,这就是因为我们帝国的高岭之花上将被他们改造成了虫母,被俘虏期间成为了虫族宿敌们的妻子。】
【怪不得我看见上将总是想叫妈妈,原来是已经怀了宝宝,有母性了吗?】
【我在军部工作的哥哥说,上将那次回来身上带着好闻的蜂蜜味,咱们又没有omega,上将携带了蜂蜜味信息素,还不能说明我们上将成了虫族的妈妈吗?】
【我也想闻闻虫族的小妈咪是什么味道……别说,自从上将去了虫族,虫族就老实多了,可能是怕妈妈揍他们吧。】
【呵呵,侮辱谁呢?上将效忠帝国这么多年,这么可能做敌人的虫母?】
【你们不了解虫母,虫母成熟后,身体就会随时处在发情期状态,肚子就没有空着的机会了。】
【你是说,上将作为怀孕的虫母,每天开会的时候就挺着孕肚,紧绷作战服下凸起的不是特制护具,而是轻盈透气、弹力十足的丝绸内衣?缠了一层又一层拼命收束肚子的轮廓,却还是散发着甜甜奶香,只为藏住暗中发育的宝宝们?】
【难以想象上将在打斗中教训下属的时候,还要忍受蜜汁飞溅到地上的危机,太社死了!】
【虫族的宝宝是什么样?卵吗?一颗颗挤在上将肚子里,那上将的腹肌大概已经从肌肉退化成了温暖的孕囊吧?】
【那里面全都是虫族的卵,一摩擦就会引起身体的敏感,只能忍耐折磨,毕竟不能让我们知道他怀上了敌人的孩子……】
【胡说,上将是最伟大的虫母!】
【楼上是虫族间谍吧?叉出去,这是人类的论坛!】
【那你怎么解释当时上将狼狈的逃回来?一定是虫族对他不好。】
【应该只是有一部分虫对他好吧,比如那只叫贾斯廷的螳螂。】
【你们没看到新政策吗?上将要永远的留在虫族了,可恶,上将鞠躬尽瘁,却被君主无情抛弃了。】
【上将是为了那些可怜的人们才同意的吧?无所谓,就算他成了虫母又怎样?我要为他奋战到底,我要加入虫族,甚至让我死了都行,我只想重生在他肚子里,让他当我的妈妈。】
夏尔关掉了光脑,“看完了。”
伊萨罗也吃完了,把他的脑袋转过来,“那就看看我吧。”
夏尔配合着侧过脸,和伊萨罗亲到一起去,分不开,此刻也不想分开。
和伊萨罗的第一次体验至今还记在脑子里,可以说方方面面都很不适应,而这一回伊萨罗却是从头到尾都照顾到了,夏尔感慨还是有经验的虫子会照顾虫母。
一直到夜深了,夏尔终于觉出点儿疲惫来。
这不对劲,虫母这么神奇的生物,居然会在这种事上感觉到累,夏尔感到很热,像是运动健身后的余温,他没太在意,以为是情绪波动和疲惫所致。
伊萨罗不觉得累,这两三天他们俩一有空就做这事,完完全全拥有虫母使他心理和生理都非常满足,舍不得停下。
夏尔算是对他的补偿,没说不行,而是试图调动意志力去压制,但虫母的本能无法压制,以至于连肚子都变得敏感。
难道是又要生了?
夏尔还能清晰地感觉到小腹在迅速膨胀,仿佛有无形的手在轻轻揉按那些虫卵,虫卵泡了水一样撑开了孕囊,弄得满肚子都是虫族留下的卵,感觉非常怪异。
夏尔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好像真的能感觉到那里比平时更圆润,也更饱满了。
紧接着,更无语的事情发生了。
蜜腺受到孕囊的影响,面积在迅速扩大,就算夏尔不想闻,也能闻到一股浓郁甜美的蜜奶味。
虫母的本能在思念子嗣,原本夏尔的身体为幼虫准备了很多营养,本该全部喂给小蓝,但是夏尔不是个合格的妈妈,小蓝不在他身边,肚子里怀孕的虫卵想吃却吃不到,白白浪费蜜。
伊萨罗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毕竟他看夏尔犹如看一只透明的虫母,毫无遮挡。
“小猫,”伊萨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心疼,“你有什么不好的感觉吗?”
夏尔淡定的摇头,“没有,肚子又大了,还有些硬,里面的虫卵涨的发疼,也许这是正常情况。”
只不过沉甸甸的肚子里,胀感越来越明显,第二颗虫卵在里面快速生长,蠕动,“是小白蚁,可能快要出生了。”
“又要产卵了吗?真是一刻也不消停。”夏尔自言自语,拍了下肚皮,“能不能等过完明天再说?别像你爸爸似的不懂事。”
小白蚁当然不是不懂事的虫崽,它立刻就不乱动了,它最怕妈妈把他和厄斐尼洛一起对比,本来就不受宠的它,岂不是天生就背负了罪孽?
呜呜呜宝宝不干了啦!
夏尔感觉到小白蚁老实了,伊萨罗柔声说:“腰酸不酸?痛不痛?我替你按按吧,妈妈。”
夏尔下意识想反驳我不是你的妈妈,但一想到刚和伊萨罗生了一个小蓝,伊萨罗肯定是为了逗笑自己才这么说,笑着问:“好大儿,你知道我肚子里都是谁的虫卵吗?”
伊萨罗原本还在笑,听见这话,笑容里多了点无奈,“不知道,不想知道,但是不论是谁的,都是虫族的,你也是虫族的瑰宝,我照顾其他雄虫的卵,谁敢说什么?”
“也是。”其实他也是只心思细腻的雄虫,夏尔经常被他照顾着,总是忽略了这一点。
夏尔的掌心揉了揉伊萨罗的头发,他的手掌随着身体的变化而变得柔软了一些,原来的薄茧也单薄了许多,可能是许久没再训练的缘故。
伊萨罗看着他,心说乌兰把小猫当成娇娇虫圈养了那么久,小猫真是手心和脚心都变得嫩,皮肤光滑干净,都说人类里有臭男人,可是变成虫母的男人不仅肤质好,和正常男人一样工作运动,好几天没洗澡了,也不会臭汗淋漓,反而到处都是蜜味的香气和汗水,整个像刚剥了壳的虫母一样软。
难道小猫偷偷舔毛了?
察觉到伊萨罗的心不在焉,夏尔有别的事要求他帮忙,“伊萨罗,小蓝不在身边,你来帮我解决一下。”
伊萨罗思索了一下解决是什么意思,然而小虫母已经遮住了眼睛,好像为这句话而感到丢脸。
伊萨罗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孩子吃不到,爸爸吃也是一样。”
左边吃光了,右边再续上,总之不会浪费一滴。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议会中心的直播厅已经座无虚席。
全息屏上滚动着“夏尔上将新闻发布会”的标题,黑压压的媒体席位座无虚席,长枪短炮的镜头齐刷刷对准了前方的主席台,等待着夏尔的到来。
评论区早已刷成一片红海,有谩骂政务司的,有心疼夏尔的,还有人在猜测这场发布会背后的交易。
后台,夏尔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一身笔挺的帝国上将常服,深蓝色的面料熨帖地勾勒出挺拔的身姿,肩章上的将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他拒绝了化妆师,面容调整器已被取下,露出冷峻的容颜。
只是此刻,这张脸上没有丝毫战场上的杀伐之气,只有一种近乎调侃的平静。
“感谢君主,以后我不必再戴任何遮挡面容的工具了。”夏尔心平气和地说。
德西拉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凝视着镜中的夏尔,“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嗯。”夏尔整理着袖口,目光平静地掠过他,“君主还有别的吩咐?”
“夏尔,”德西拉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向前走近一步,“我知道这很艰难,但这是为了帝国,你能理解我吗?”
夏尔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镜中自己的倒影上,淡淡开口,声音平静无波:“陛下,我明白,我会履行我的职责,您不必多解释什么。”
德西拉看着他的脸,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愧疚和某种隐秘的渴望再次翻涌。
…虫族想要虫母,他是混合雄虫血脉的人类,他也想要虫母。
…说吧,再不说的话,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再说了。
…青年就要化作一只自由的鸟儿飞走了,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他的脸,再也闻不到他的气味,你舍得吗?你甘心吗?你……
“夏尔!”
夏尔听见他的喊声,一怔,回眸看他,“君主还有事?”
德西拉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只要你拒绝,我就同意留下你。”
夏尔直视着德西拉,里面没有丝毫波澜,“君主,我了解您为帝国着想,就算你把我交出去,我也不怨恨您。可是您也该了解我,我一生行事,光明磊落,谎言对我来说是懦夫的行径。我,不屑于此。”
“我既然答应了虫族的要求,就会留在那里。这既是条约,也是我心头所坚守的底线。也许我说出来您不会相信,我亏欠他们中的一些虫族太多,这次回去,我不会再回来,一直到我死于虫族。”
德西拉被这眼神和话语刺得心头一窒。
为了帝国牺牲夏尔,这决定本身就像毒药腐蚀着他的心。
看见他自相矛盾的眼神,夏尔不禁轻声笑了笑。
德西拉在这份笑声里意识到,他们是绝无可能的,他配不上夏尔。
哪怕他是君主,可是夏尔已经不再是他的臣民,而是他们的……妈妈。
虫族的妈妈,怎么能只施舍某一只雄虫怜爱?他们睡过一次,他用了些手段,他以为夏尔会恨他,没想到夏尔照常对待他,甚至比起从前更加温柔了一些。
“我欠你的,夏尔,你怎么恨我我都不怪,你去虫族后,不要背叛我,否则我咽不下这口气,”德西拉向前一步,抓住了夏尔的胳膊,眼睛里迸发出神采,“你愿不愿意答应我,夏尔?”
夏尔好像掉入了一个奇怪的深渊里,深渊的中心是他们之间的君臣誓约,像是爱人之间的呢喃低语,君主亲手把他推去虫族,现在却来央求臣民的心软。
夏尔拨开德西拉的手,动作冷淡,可他的眼神那样柔和深邃,嘴唇一张,像带着笑的圣父,“君主,帝国上将夏尔阿洛涅,拜别君主,此生此世,与君诀别,这一生许国不许家,我也没什么后悔的,只是我有一个请求,若我死在您前面,只希望陛下为我留一处坟茔。”
“你当真再也不回来了吗?”
“不回来了。我身为上将,虽然没有如我所愿为帝国战死,但这颗忠心也已经无愧于帝国,无愧于您的扶持。只希望从今往后星辰璀璨的每一天,我与您都不会在战场上兵戎相见。”
虫族曾是德西拉的敌人,如今也是,以后却不是了。
因为虫族有了虫母,有了他的夏尔。
他可以因为夏尔,和虫族同心和平。
“可是夏尔,任何誓约都是难以分辨对错的。”
“君主,任何事情都有对错,就像人有软肋。您的软肋变成了我,那我就会变成虫族的软肋,你和他们,都杀不了我。”
夏尔转身走向主席台,德西拉看着他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你的软肋呢?是什么?”
夏尔略微停顿了一下,没有回过头,声音很温柔的说了声,“安稳和平就是我的软肋。你和虫族,都是。”
德西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失去的或许不只是一位上将,夏尔对他而言,从来就不只是一位上将。
夏尔是他的臣,是他的牵挂,也是他在爱人和江山中不得不放弃的那一个选项。
如果,如果夏尔腹中能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呢?
一个流淌着皇室与阿洛涅家族血脉的继承人,会是帝国未来的储君,不管夏尔被多少雄虫勾去了,他都有理由让夏尔回来看看他们的孩子。
这个念头像藤蔓般疯长,疯狂而自私,完全脱离了他帝王的身份,却又那么合理。
德西拉知道,夏尔不会同意。
那只骄傲的鸟儿,宁肯折断翅膀,也不会接受这样的束缚。
德西拉记得刚刚碰到夏尔时,指尖有意触碰到的微隆的小腹上,那处肚子被礼服遮掩着,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但是仍然有隆起。
虫母是怀孕了吗?
怀上了虫族的孩子,是很辛苦的事,多亏了这件衣服,否则,真不知道怎样遮住。
德西拉心头那点怜惜一扫而光,此时阴鸷地想着,夏尔这个心口不一的,做了虫母就知道整天寻开心,这里面怎么可能只有一只雄虫的卵?他到底是不在乎,还是本质就是不在意?
夏尔稳步走上主席台,聚光灯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刺眼的光芒让他微微眯了下眼,却仍然强悍而可靠。
台下瞬间爆发出压抑的惊呼和快门声的狂潮,不乏赞叹他的容貌,夏尔早就已经习惯了,他无视了那些目光和嘈杂,走到中央位置站定。
巨大的光屏在他身后亮起,上面是帝国国徽和镜桥城的宏伟蓝图。
多么讽刺啊,他用自己去换,还要声明自己愿意,要是换一个脑子死板的,估计早就一头撞死了。
夏尔气定神闲的,还对着镜头笑了笑,那模样实在是过于迷人了,以至于他拿起讲台上的麦克风,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底下还爆发出一阵一阵的掌声。
德西拉在一旁看着,心里却越是恨。
夏尔和从前确实有些不同了,他更游刃有余,更放得开脾气,看上去倒像是破罐子破摔,有点寡夫一样的破碎感,那点冷淡,也美到风情万种了。
他就这么想回虫族,找那些个骚虫子伺候他睡觉?
兴许也不只是睡觉,他们虫族花样多,肯定比人类玩的花,茧分/身什么的,连自己都玩的溜。
夏尔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帝国:
“感谢各位出席。关于镜桥城计划,以及我将驻留虫族的消息,想必大家已经有所耳闻。在此,我正式声明——”
话说着呢,夏尔攥紧了讲台边缘,脸上还很正常地侃侃而谈,其实已经发情了。
虫母的发情期是有规律性的,开始到结束有一个漫长的过程,今天算是发情期的前一个周期日,比较迅猛难以忽略。
他现在很想要找一只雄虫做一场,满足一下饱腹需求,而后扬长而去,不需要负责。
即将卸任上将,他感受到的居然是……自由。
这心理很有意思,自由是不受到束缚,从前他做上将,不想受到虫族的束缚,如今是做虫母,不再受到官衔的束缚,谁也管不了他,他真的可以做自己了。
夏尔嘴角微微抬起,继续说道:“我自愿前往虫族,并非交易,而是为了促进两族和平。镜桥城的建立,是帝国发展的必然……”
台下的记者们专注地记录着,只有后台的德西拉,猛地抬起头,贪婪又近乎本能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虫母发情期独有的气息,勾动着他身体里潜藏的虫族基因,让他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冲上讲台去的冲动。
君王死死盯着屏幕上夏尔冷静的侧脸,这个他亲手推开的人,此刻正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他最不爱听的话。
而自己却只能站在这里,看着他走向虫族的怀抱。
夏尔正在讲话,声音平稳有力,阐述着“自愿驻留虫族”的“必要性”,“为了帝国未来”的“牺牲精神”,非常得体。
他看起来依旧冷静、强大、无懈可击。
是怀孕的虫母,是生产过的妈妈,是怀着虫卵的虫族之王。
为什么不能让他也叫一声“妈妈”?
发布会持续了半小时,夏尔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起身敬礼。
他转身离场时,脚步已经有些虚浮,上下都湿透了,强作镇定刚走进后台通道。
结束了,可以找自由去了。
夏尔刚打算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一只手就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拽进旁边的休息室。
夏尔挣扎着,抬头对上德西拉猩红的眼睛。
“……”夏尔面上平静,喉结上下耸动,面带笑意问:“我想我已经和您道别过了,君主,这是什么意思?”
“你发情了。”德西拉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手臂一收,抱住他肚子,“还怀了孕。”
夏尔淡淡一笑,“是啊,早就怀孕了,我怀了很多虫卵,一直没告诉您,抱歉啊。”
帝王低下头,鼻尖几乎碰到夏尔的颈窝,嗅着那混合着发情信息素和淡淡孕味的气息,难以克制心里的渴望,“这些虫卵都是谁的?”
夏尔就算是知道,也不想告诉他,笑着说:“你猜。”
帝王原本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无耻和自私,却没想到自己还能更无耻更自私一点。
看着珍贵的虫母被当成交易品送出去,看着虫母怀了别的雄虫的孩子,还要看着虫母对着全帝国撒谎……
谁来告诉他,他该怎么冷静?
他将夏尔按在墙上,察觉到夏尔这会儿太多水了。
“因为我吗?”德西拉垂下眼,飞速扫过,眉眼不自觉带上一些伤痛:“你这里。”
夏尔看着他眼底的偏执,“也有可能,毕竟我现在急需雄虫帮忙疏导。你行吗,君主?”
德西拉咽了下喉咙,“我……可以,妈妈。”
妈妈?夏尔一笑,有意思,原来德西拉是思/春了,真能装正经啊。
“我要声明一点,”夏尔抬手推开他,竖起一根手指,似笑非笑地点着他的肩头,“帝王,你我之间,从你同意把我交易给虫族的那一刻起,就结束了,现在和你说话的我,不再是夏尔上将,而是夏尔。你明白吗,君主?”
“……我明白,陛下。”德西拉温驯地低下头,攥着夏尔的手,低声应承。
夏尔淡淡地笑着,眼神也变了,他看着德西拉,不像是看到君主,倒像是看一只小虫子,“可是我不会娶人类的帝王做我的王夫,你只能和我有露水的情缘,其他的,我什么也给不了你。比如现在,我很需要你帮我解决问题,这条件你也接受吗?”
“……我接受,陛下。”
这一次,帝王的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青年虫母揉进骨血里,再也不想掩饰心里的渴求了,凑近了,近似于哀求道:“我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你,疼疼我吧,妈妈…陛下…不要抛弃我,我知道错了。”
德西拉心甘情愿放低姿态,彻底败在虫母的孕尾下,做了一名俯首的虫臣。
夏尔意有所指地说:“谁又能知道,失去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拥有呢?”
休息室的门被死死锁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德西拉抱着夏尔坐到镜子前,迫不及待地摘他的绶带,解他的制服扣子。
夏尔能清晰地感受到德西拉身上传来的、属于虫族的侵略性气息,以及他自己身体里越来越汹涌的热意,心里报复式的想,这真是个憋疯了的男人……哦,是憋疯了的雄虫。
德西拉身为君主,日子过得还不如普通男人,他和后宫里一个妃子也没有,释放起来,也是时间很长的,话很少,很沉稳的性子,不像雄虫所以招人喜欢。
多可爱的小虫子,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早知道这样的话,早早就利用了,也不至于今天惹出这么多麻烦事。
算了,都是命而已,从前他没得选,现在他有的选,当然是自由价更高了。
德西拉亲了他的嘴,差点把他的唇瓣磨出血,亲得快要翻白眼了,才把虫母依依不舍地放开,低低喘着气说:“陛下,以后你有时间的话,能来帝国看看我吗?或者我去看你。”
德西拉依依不舍地看着夏尔,心中暗恨,肯定不是错觉,夏尔卸职后反而变得十分迷人,他笑着亲他的嘴,分开后,气喘吁吁的样子也说不出的很性感,让德西拉很是痴迷。
可是恨够了就很爱,本来就是他对不起夏尔,现在他心甘情愿让夏尔作贱他,还怕夏尔不愿意作贱他呢。
夏尔似乎还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个提议,然后抓了一把帝王的头发,迫使他看向自己,脸上带着笑,眼睛里一点笑意也没有,“看你表现吧,毕竟你刚才的举动已经扭转了我们之前的誓约,从今以后,我们王不见王,若要见面,就以虫母和雄虫的方式来吧,你说好吗,君主?”
德西拉听懂了,心跳免不得加速,倍感舒适,毫无心理负担地跪在地上,行了个虫族参见虫母的礼节,这也是他才学会的。
然后他膝行到夏尔的尾巴边,再次贴上青年的虫母尾巴,沉稳地允诺道:“以后您是君,我是臣,我都听您的,我的陛下,我的妈妈。”
第103章
艾斯塔统帅终于得到驻守许可,带领全新组建的圣光军团进驻到圣境里,等待着虫母的归来。
虫母被帝国当成筹码抵押给虫族了,消息一如星火燎原,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内就传遍了全族。
圣境前早已经堆满了虫族,山一层海一层,简直是沸沸扬扬,但是一点也不显得乱糟糟的,反倒是井然有序,等待着夏尔的到来。
神官站在最前方等待,但是圣境宏伟主殿的入口大厅处,厄斐尼洛只能在黑暗处等待。
光洁如镜的地面上,他笔直地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白色雕像。
艾斯塔并不理解他,一如不理解试图独占虫母的所有雄虫。
忠诚的军虫从不认为虫母独属于谁,哪怕是虫族最高统帅艾斯塔也不敢这样想。
艾斯塔听说厄斐尼洛和夏尔有一只未出生的白蚁,以虫卵的形态存活于夏尔腹中。
夏尔与蝶族的伊萨罗领主也有一只幼嫩的小蝴蝶,刚刚破卵,可爱的很。
他进圣境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这只小蝴蝶,看见那小家伙,真像看见了夏尔一样可爱。
艾斯塔很喜欢宝宝。
不得不说,神官把小蝴蝶养的很好,就算是伊萨罗的孩子,他也丝毫没带有任何偏见,每隔一个小时就喂一次虫乳蜜,就算在没有奶瓶的情况下,他也想出了办法,把蜜块凝固,碾成碎末,一点点洒在小虫崽嘴巴里。
艾斯塔亲眼看到他一只手抱着小蓝蝴蝶,一只手洒蜜渣,一边喂一边哄,满眼都是柔情。
艾斯塔这才把提着的心放下。
毕竟曾经有过很恐怖的事:有一些王夫会偷走虫母和其他雄虫生的孩子争宠,还有些王夫会制造意外事件弄死幼崽,手段残忍,折肢断翅,在虫母伤心的时候趁机与虫母交/配,抢占虫母腹中空余的孕囊位置留给自己的幼崽。
艾斯塔坚决拥护虫母和幼崽的安危,可是夏尔与自己,却只有一个越界的吻……还是他用半生军功、100w贡献点换来的,其余的,他不敢做,也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做。
忠诚,可真像一把枷锁啊,铐住他的心,让他不敢袒露心意。
甚至要骗夏尔,挚友之间才可以接吻……
蛾族的王夫曾经受到了前三代虫母的疼爱,除却蝶族美丽的翅膀,蛾族的翅膀也别具风格,蛾子们甘于扑火的牺牲精神使他们全族参军,代价是失去了优雅的外表,全员壮汉,肌肉健硕,也就是说,缺乏美感,总是不安。
神官看上去比艾斯塔轻松多了,他刚刚去圣窟释放了全部的神授者圣骑士,除了乌兰。
象征着“悲悯”的乌兰陷入了沉睡,很长时间内不会再醒来了。
神官垂眼,深知乌兰如今只存在于夏尔的意识里,只因他违背了身为神授者、圣骑士、虫母管家的职责,爱上了虫母。
一如自己,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神官深深呼吸一口气,对诸位神授者低沉道:
“各位还记得誓言吗?当虫母回归虫族时,十神授的意识会再次苏醒,帮助虫母,守护虫族。”
慈怜,持静,宽容,富饶,贪婪,傲慢,色欲,暴怒,贪食。
悲悯已经不在,新的神授者还未出现。
“请各位以乌兰阁下为警戒,各司其职,再有胆敢囚禁虫母者,就不是被监狱关押这么简单了。”
艾斯塔听得倍感压抑,就不打算再听下去了,这群为虫母服务的雄虫还不如大街上要饭的雄虫快活,同样渴望虫母的爱,却连大声说出来都不敢。
他离开圣窟的时候看了一眼天空,也许是直觉作祟,总觉得虫族会因为竞选王夫而厮杀出一轮新的血雨腥风。
但愿夏尔不要在圣境学习期间受到伤害。
不出艾斯塔所料,当天下午,夏尔和伊萨罗、贾斯廷一同返回虫族圣境,刚进圣境的花拱门入口,夏尔就看见无数虫族围绕在侧。
“陛下回来了!陛下回来了!”
看见他的身影,千万道声音从不同方向涌来,像被风推着的潮水,重重撞在拱门上又弹回来。
“恭迎陛下归来!”
“恭迎陛下归来!”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夏尔,从远方一路传到夏尔脚下,在这片由无数虫族组成的浪潮最前方,神官站在那里,身后围绕着一圈金环一般的神授者们。
他们来迎接虫母的归来。
神官今天一定盛装打扮了一番,身着繁复庄重的神官袍服,青灰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脸戴覆面,就像从前一样,没有虫族见过他的真实面貌。
夏尔看着他,神官的目光也第一时间落在夏尔身上,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有欣慰,有难以察觉的痛楚,有深埋的渴望,最终都化为一种下意识的克制。
不敢伸出手的爱意,死于非命。
夏尔离得远,看不到。
神官收敛了情绪,飞到夏尔身前,深深躬身,声音平稳:“恭迎吾王归巢,圣境已为您准备好一切,之前中断的课程将继续由我向您传授。另外,九位神授者将会辅助您处理政务,若非您传召,他们将协助各方领主解决虫族内部矛盾,不会叨扰您的生活。”
夏尔把神授者理解成帮助虫母建立政权的高级官员,对此没有意见,再看神授者们,虫形各异,却一同向他施礼,犹如一群历经风雨的雕塑。
他们不像乌兰,他们没有情绪,也许这也是好事吧。
如今夏尔选择以虫母身份站在这里,很难说清有没有妥协的成分,可惜不站在这,他也没处去。
但是为难自己是最蠢的,选择接受一份安全的包装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神官把夏尔迎入圣殿,夏尔一瞥眼,看见了恢复原本容貌的厄斐尼洛,站在角落里,视线相触的刹那,他整个僵硬起来,默默低头,又抬起,满眼酸涩。
欺骗,不值得原谅。
夏尔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腹中那颗属于小白蚁的虫卵,在感知到它生父的气息后,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悸动。
小孩子不懂事,大人总该懂事吧?
夏尔面无表情地掠过厄斐尼洛,走进大殿里,把伸出手的厄斐尼洛甩开。
厄斐尼洛因此知道夏尔没有原谅他。
一丝妒意上心头,正无处发泄,刚好,一道温和却带着一丝紧绷的声音响起。
“学长,你回来了?”
夏尔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影坐在特制的轮椅上,由一名低阶工虫推着,缓缓靠近他。
红着脸的雄虫触须不停地晃起来,咬着下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盯着夏尔看不停。
梅塞穿着精心熨烫却难掩身体缺陷的议会高级制服,英俊的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但看向夏尔的眼神却充满了小心翼翼。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看出来,因为他轮椅下方覆盖着特殊的防水布料,以防…以防下/体失禁。
“我来恭贺陛下登基,不知道来晚了没有?天气转凉,小心身体。”
梅塞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夏尔,夏尔点点头,“知道了。”
梅塞还想说点别的,想要转动轮椅来到夏尔身边,可他看了眼周围的雄虫,硬生生停下了转动的手,默然垂下了头,攥紧了拳。
他怎么配在这种场合……站在虫母身边?
就连靠近一步都是奢侈,他原本就不配。
能得到学长一次垂怜,已经不敢再贪图更多。
想是这样想,心却不安分地,不停地把注意力飘向那个人。
梅塞甚至觉得,夏尔内心里仍然没把自己当成虫母,他只是在寻找一个最佳的生存方式,否则他不会露出那种眼神,锋利的、用笑容来掩饰冷漠的眼神。
是错觉吗?也许不是吧,德西拉把他当成交易物品,只要他是聪明的人,就会选择以虫母身份回到虫族,免受内心煎熬,免受身体苦楚。
梅塞露出一个颇为得体的微笑。
可是一抬眼就看见贾斯廷站在夏尔侧后方,螳螂刀臂微微收拢,锐利的复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伊萨罗则紧跟在夏尔另一侧,如同最忠诚的护卫与伴侣,一如既往地不爱显摆。
梅塞的笑容就显得格外苍白。
他们都比他强悍地多,有足够的资格成为虫母的王夫,他算什么东西?
梅塞垂下眼睛,忍着心脏的酸疼,逼自己不要再想了——
“梅塞主席。”
梅塞听见青年在叫他,猛地抬起头,“陛…陛下?”
夏尔只是看他情绪不高,不知道他怎么了,叫他一声,看他没事,唤他到身边来,梅塞浑身一抖,紧紧抿着嘴唇,迫不及待把自己运送过去。
去了,轻唤了声:“学长?”
夏尔的手随意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就像在军校时对待他的同学时那样,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学弟,待在我身边好吗?我只有看见你,才觉得自己还是自己,还有来处。”
梅塞修长粗糙的手颤抖着扣住夏尔的手腕,仰面看了他一眼,“陛下……”
夏尔垂眼看着他笑了笑,目光在这群雄虫身上一一停留片刻,最终落回神官身上,“辛苦老师筹备,我先休息一下,好吗?”
“是,陛下。”神官再次躬身,侧身引路。
他的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完成最神圣的仪式,唯有在目光偶尔触及夏尔被华丽礼服勾勒出的腰腹线条时,眼底才会掠过一丝极快被压抑下去的波澜。
就在夏尔抬步欲行时,一个毫无情绪起伏、如同精密机械合成般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陛下,登基大典流程已确认,即刻举行,之后您需要熟悉政务厅、寝宫、育幼室及圣境核心区域,这是初步拟定的宰相及联合领主府、各部门大臣候选名册,请您过目。”
夏尔微微一怔,提高警惕,侧头看去。
……不是乌兰。
一个与记忆中乌兰有着一模一样长袍和气息的虫族静静站在那里,穿着纯白的侍从服,没有任何属于乌兰的狂热爱恋或偏执占有,只剩下绝对的包容和服从。
他翅膀萤火一般闪烁,一眨眼就来到他身边。
“我是富饶神授者,他们称呼我为西西索斯。”
西西索斯拥有虫族最危险、资源也最丰富的资源星球领空带,如今依然由他的子代守护着,一如他的种族萤火虫,莹莹之火可以汇聚成星河。
“乌兰阁下不能亲自照顾您了,就由我来侍奉您的起居生活吧。”
夏尔回过神,点点头:“知道了。”
西西索斯带领他们走向圣境主殿深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属于他的虫母蜜香,夹杂着雄虫们各异的信息素,织成一张无形而粘稠的网,让夏尔有些不自在。
西西索斯敏锐体贴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安,笑着说:“陛下,这条路上绝不会平静,您要学习的,不仅仅是虫母的生理本能,更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种族的管理之道,这份名册您拿好,这是您通往真正王权的第一块基石。”
夏尔接过来,他才尊敬地弯腰伸手,牵着夏尔,踏上主殿光洁的地面,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
前方,那由巨大莹白虫骨和奇异宝石构筑的王座静静矗立,散发着古老而威严的气息,两侧矗立着乌利亚与黄金蜂,蜂族的一对双生恭顺垂首,将整个正殿映成了金碧辉煌的蜂巢。
西瑞尔奉上蜻蜓族的王冠,河畔宝石熠熠生辉,他戴在夏尔发间,眨了眨眼睛,绅士退下。
夏尔的目光落在王座上,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该来的总会来的,没什么可犹豫。
就在他即将踏上王座台阶的瞬间,腹中那颗属于厄斐尼洛的小白蚁虫卵再次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让他身形微微一顿。
远处的厄斐尼洛似乎有所感应,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了一瞬,猛地抬起了头,一声“夏尔”脱口而出。
梅塞冰冷地瞥了他一眼,厄斐尼洛凶狠的眼眸眯起来瞪了回去。
若非虫母在场,雄虫们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神官敏锐地注意到了夏尔的停顿,微微侧身,声音低沉而关切:“陛下,您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夏尔摆摆手,示意无事,稳住呼吸,压下身体的异样和心头翻涌的万千思绪,抬步,稳稳地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只是登基仪式而已,并不能改变什么,乌兰早就宣布虫母为王,只不过一直差一个仪式没有举行。
如今,已经无法再逃避了。
…
学习生活还和原来差不了多少,但是细细观察,本质上而言是天差地别的。
白日喧嚣的恭迎与繁复的登基礼终于落下帷幕,空气中属于千万虫族的信息素洪流被过滤净化,只留下圣境特有的宁静馨香。
圣境深处,虫母寝宫,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圣境永不坠落的柔和星辉,室内铺陈着人类家具,材质温暖而舒适。
夏尔终于搬离了逼仄的小宿舍,住进了宽敞的宫殿里,斜倚在由巨大温润虫茧改造的软榻看书,比窝在小角落里点着台灯看书舒服多了。
华丽繁复的登基礼服早已褪下,换上了柔软贴身的丝质睡袍,勾勒出修长却不失力量感的身体线条,尤其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在睡袍下显得格外清晰。
只是,夏尔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发情期有点严重,因此,他要求西西索斯夜晚封锁寝殿,避免雄虫闻到他的信息素发疯。
西西索斯代替了乌兰的岗位,主动戴上电击项圈和尾钩锁,看上去是个完美的管家,眉眼带笑,好像任何时刻都游刃有余,多智近妖。
不用夏尔吩咐,他贴心地在柔软的大床上铺满厚厚的吸水垫,同时接引了大量的检测设备进入寝宫,时刻监测夏尔的身体情况。
此刻,夏尔就躺在安全舒适的寝殿里,享受着难得的静谧时光。
其实也没那么静谧,毕竟他在发情期,最需要雄虫的时刻,可是成为王之后,就不能随意选择雄虫交/配了。
换一种说法是,必须有合适的理由翻雄虫牌子。
西西索斯说:“陛下,只要您的发情期数值达到不得不交/配的标准,您就可以要求您的王夫们进来安抚您,否则不论您临幸了哪一只没名分的雄虫,那只雄虫都会遭到其他雄虫的群起进攻,这反而从好事变成坏事了。”
夏尔心不在焉地听着,说实话,他对选举王夫这件事不太感兴趣,“你说了算吧。”
而且他必须躺一会儿就要换一个姿势,避免压到肚子,还要避免/流出来的蜜水弄湿吸水垫之外的地方,本就潮湿的床褥就更没法儿睡觉了。
听到这话,他抬起眼睛,用被子把自己的腿和第五蜜腺盖住,心平气和地说:“有些事我还没有告诉你,我没有正式册封过王夫,所以按照你的标准,没有一只雄虫可以在今夜这种时候帮助我。”
“什么?”西西索斯优美的桃花眼瞪圆了,试图从夏尔脸上找到开玩笑的痕迹:“您怎么能没有王夫呢?一只都没有吗?”
夏尔把书签夹在书页里,略显无奈,“你能不能别大惊小怪的?我没有正式的王夫很正常,我刚回来,还需要时间适应,不可能现在就册立王夫吧?”
西西索斯却摇头,“不,为了巩固王位,您必须尽快选出心仪的王夫,您就别管了,这事交给我来办,从明天开始,所有虫族都要抓紧开始王夫大选!”
夏尔语塞:“不用这么着急,我的发情期刚开始,至少还有十五天的时间才能结束——啊!”
西西索斯半跪在夏尔身侧,指尖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沿着他腰侧的曲线缓缓按压,“先不说那个,我想问您,这里还是会酸胀吗?您今天站了太久,虫卵在腹里也会不安稳,按一按能让您舒服些。”
夏尔靠在软垫上,紧绷了一天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喉间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喟叹,“是……是不太舒服,重一点,用力按……”
西西索斯的动作始终带着一种精准的体贴,指腹碾过腰后那片僵硬的肌肤,他每按一次,就细心询问一回,夏尔嗯了一声,后背放松地靠在软榻上。
白日里的喧嚣和紧绷感,似乎正随着这轻柔的力道一点点消散,越来越舒爽,简直快要睡着了。
“谢谢,西西索斯。”夏尔轻声道,声音带着一丝慵懒,“你很专业,人类最优秀的按摩师也不过如此。”
“职责所在,陛下,您能舒适,便是圣境的富饶。”西西索斯微笑,目光越过虫母白皙粉红的腰,落在夏尔被子下面的腿,“您的腿疼不疼?我为您舒缓一下。”
他的请求得体而自然,让人无法拒绝,夏尔微微颔首,撩起了自己的被子,把腿给他按。
西西索斯按腿的时候,小心地绕过避开第五蜜腺的位置,没占小虫母的便宜,只用柔软的毛巾擦拭不小心溢出的蜜,将蜜保存下来,留给小蓝蝴蝶食用。
小蓝蝴蝶还不能出育儿室,神官和蝶族那位死而复生的伊萨罗阁下会照顾他的。
寝殿门外,两道身影隐在廊柱的阴影里。
厄斐尼洛与梅塞没话说,只是偶然路过虫母寝宫。
他们这些雄虫仍然在圣境接受课程教育,因此必要的体面还需要维持。
厄斐尼洛的目光落在西西索斯低垂的侧脸上,尾音却带着笃定的冷峭:“走了一个乌兰,来了一个西西索斯,一样不是省油的矿灯。”
梅塞坐在轮椅上,这个角度看不见寝殿内的景象,却能清晰地听见西西索斯温软的询问,以及夏尔偶尔溢出的轻哼。
那些细微而性感的声响像针一样扎进耳朵,让他喉头发紧。
“西西索斯阁下很会照顾虫母,”他的声音低得暗涌的潮水,“他是富饶神授者,领地辽阔,子民众多,比我这种连站都站不稳的废虫配得上多了,你不会是觉得,陛下会越过这样优秀的雄虫,看上你我这样的废物吧?我警告你,厄斐尼洛,不准许你再欺辱他,我是可以杀了你的。”
西西索斯有权有势,身体康健,完美,强大、温柔、优雅,拥有富饶的力量,能给予虫母最舒适的照料,不像他这样坐在轮椅上,连基本的自理都成问题。
他甚至不敢靠近,生怕自己身上任何一丝不洁的气息会亵渎了虫母,西西索斯的存在,让他连卑微地仰望都显得那么可笑。
他有什么资格去嫉妒?
他低下头,视线落在轮椅下的防水布料上,顿时耳尖泛起热意,混杂着难以言说的自卑,悄悄退开了。
厄斐尼洛如同最虔诚也最痛苦的苦修士,笔直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无声等待着夏尔的一眼。
尽管希望渺茫,但他依然要这样做。
寝宫内,西西索斯正换了个角度为夏尔按腰,门忽然被轻轻推开。
神官走了进来,怀里抱着几本厚重的课本,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来履行授课的职责。
他把课本放在榻边的小桌上,覆面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陛下,该上课了。”
西西索斯识趣地停了手,起身行礼:“神官阁下。”
神官没看他,目光落在夏尔身上,翻开课本开始讲解,西西索斯识趣地退到一旁,为神官腾出位置。
神官将课本摊在夏尔面前的矮几上:“虫母生理课已经结束了,下面的课程枯燥乏味,有关于政治,如果您想要做只负责生育的虫母,我现在就走。但是我不想让您那样选择,所以,我们今天讲各领地新建虫巢的资源分配体系。”
他的讲解条理清晰,逻辑缜密,可落在夏尔耳里,却总觉得那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神官也不想这样。
可是来见夏尔,白天好不容易强压下去的渴望,像破土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
他也想伸手去抚平腰腹的那片紧绷,想听见夏尔在自己触碰下舒展的呼吸,哪怕只是一瞬间的亲近也好。
夏尔抬眼时,刚好撞见他垂眸翻书的瞬间。
神官的睫毛在覆面下投出一片阴影,握着羽毛笔的手却在微微发颤,连笔尖落在纸上的墨痕都歪了半分,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夏尔忽然想起白日里神官迎他入殿时的眼神,想起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波澜。
他心里微动,“等等,这里有点难懂,老师,讲慢一点好吗?”
这声音很轻,带着发情期的芬芳。
神官翻书的动作猛地一顿,像是被烫到一样。
他抬起头,覆面下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夏尔的指尖轻轻覆了上来,带着一点安抚的意味,碰触了一下神官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背。
“老师,你是不是累了?”夏尔亲切地问。
指尖相触的瞬间,神官像被电流击中,浑身一震,猛地抽回手,课本差点被带得滑落。
他后退半步,声音里终于泄露出一丝不稳:“我、我无碍。陛下如果感觉累,今天的课程就先到这里,我明天还会再来。”
话音未落,他甚至顾不上合上那本摊开的厚重典籍,也顾不上维持神官应有的仪态,猛地转身,庄重的神官袍服下摆带起一阵急促的风,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寝宫门口。
门“咔哒”一声虚掩着,外面传来他略显仓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西西索斯看着那扇门,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虫母迟钝,他可不迟钝,他能感受到神官那份深埋的渴望,那份被重重职责和身份束缚得几乎要窒息的感情。
连那个永远冷静自持、如同神像般不可侵犯的神官都失控了,虫母的魅力,谁能抵挡?
他走上前,轻轻合上那本被遗落的典籍:
“神官阁下大概是太紧张了,闻到您的发情期气味难以自控,他可能也需要一点安抚呢。”
夏尔望着门口,“你说的对,我这几天应该闭门不出,避免打扰到其他雄虫的学习生活。老师的情况比较特殊,必须每天和我见面,我不想让他再把尾钩锁戴上,也不想给他戴电击项圈,他毕竟是我的老师。西西索斯,你有什么办法?”
西西索斯略一思忖,表情严肃地说:“我明天带他去做对抗虫母发情期的训练,这方面我有经验,我曾经在训练上拿了第一名。”
夏尔揉了揉眉心,对西西索斯道:“好吧,但现在我想洗澡,浑身湿漉漉的到处都是蜜和奶,你能帮忙吗?”
“我能,陛下。”西西索斯恭敬应道,“不过我记得您有虫仆?是叫做厄斐尼洛对吗?我明天不在,您的寝宫又不能允许雄虫随意进出,所以我想,他可以伺候在您身边。”
西西索斯想起一件事:“但是他必须和我一样戴电击项圈,否则没资格进入寝殿,目前这里是全封闭式的。当然,如果您心疼他的话,也可以拒绝。”
“不拒绝。”夏尔冷淡的说:“就是他了。”
第104章
寝殿外,厄斐尼洛依旧如同雕塑般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还不知道夏尔在里面打算怎么折磨他,但也猜出大概了。
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他和夏尔的关系几乎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西西索斯和其他对虫母谨小慎微的雄虫不一样,好像把小虫母当成了自己养大的孩子,慢声细语地说:“我现在为您准备沐浴的温泉水,好吗?”
“好。”夏尔点头,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
西西索斯立刻伸出手,却又在触碰到夏尔之前停下,想起了之前的对话,微笑道:“陛下稍等,我这就去传唤厄斐尼洛。”
西西索斯的身影出现在寝殿门口时,厄斐尼洛的心脏猛地一跳,脱口而出:“夏尔怎么了?”
西西索斯淡淡一笑,手中拿着一个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项圈,是那种用于控制高危雄虫,带有强力电击装置的限制器。
“陛下需要沐浴,允许你陪同。戴上这个再陪他去,别一会闻到他的蜜味像只疯狗。”
厄斐尼洛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项圈,肌肉瞬间绷紧,耻辱感如影随形,猛地抬头:“……你为什么帮我?”
“你们这些雄虫到底要我说几次?”西西索斯无语,“只有像最低贱的囚犯一样戴上这种东西才能靠近珍贵的虫母,这道理还不简单吗?”
厄斐尼洛却说:“我问的不是这个。”
他的视线越过西西索斯,仿佛能穿透那扇紧闭的殿门,感知到里面那让他魂牵梦绕的气息。
最终还是问出口:“他不想见我,你不会不知道。”
西西索斯:“陛下不想见你,是你做的不好,不讨他欢喜,你做好了,他不就愿意见你了吗?”
西西索斯语气公允,不失恶毒地调侃。
“记住,和陛下生育更多的虫卵才是你们这群雄虫要考虑的,别总是胡思乱想,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要,有的是雄虫要,我现在出门去大喊三声有没有雄虫愿意服侍陛下沐浴,你觉得今晚还轮得到你吗?”
厄斐尼洛当然不愿意找那么多该死的虫子一起争抢虫母,只要能靠近他,只要能再有机会触碰他,哪怕是戴上枷锁,沦为最卑微的奴仆,也甘之如饴。
他没有任何犹豫,低下头颅,心里有一点忐忑,还有兴奋。
西西索斯慢悠悠地亲手将冰冷的金属项圈扣在了厄斐尼洛的脖颈上,锁扣“咔哒”一声合拢,细微的电流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清晰可闻。
厄斐尼洛身体本能地颤抖了一下,却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西西索斯道:“小蚂蚁,记住你的身份,也记住这东西的威力,我不是乌兰,我心中也没有悲悯这种东西。我要的是富饶,全族的富饶,物质和子嗣一样重要,没有了虫母,虫族只是宇宙星际里最渺小的一粒灰尘。”
“可惜的是,你们做的都不好,他这也是被逼无奈才回到虫族的,根本不是心甘情愿回来,别以为我不知道。”
西西索斯淡淡地警告了几句,侧身让开,“进去吧,陛下在等你,务必小心伺候。”
厄斐尼洛现在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再大的憋屈都等看见虫母再说:“知道了,西西索斯阁下。”
西西索斯要去信号发射中心,向全族投放虫母选王夫的消息,全频道无防火墙中控台在遥远的首都星圈,他只能现在出发,明天才能回圣境。
厄斐尼洛听见他自言自语地说:“时间不是过了四百年了吗?为什么现在的条件还是如此差劲?这绝对不是我想象中的星际虫族,要知道初代虫母连生虫卵都得躺在碎叶子里,现在虫母的生产条件倒是好了,这些法规实在让我搞不懂……”
厄斐尼洛倒是擅长制定法规,擅长修改法规,唯独不擅长提点其他雄虫。
让西西索斯自己瞎转悠去吧。
乌兰死后,审判庭再次向厄斐尼洛伸出橄榄枝,他接受了,因为他不能接受自己永远当虫母的奴隶。
这不是在找回丢失的尊严,他早就没有尊严了,在被虫母杀死、众目睽睽之下翅膀肢体碎成一块块的肉毛混合血污物的那一刻起,身为一只雄虫所有的尊严都没了。
可是父亲跪着求乌兰救他一命,他知道父亲的苦心,蚁族不会再出现一只像他一样的白蚁,他要权力,要地位,他受不了全族用看失败者的眼神看他,他要实现这个野心,也要重新夺走虫母的视线。
厄斐尼洛不再看远去的西西索斯,把门推开一条缝隙,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虫母在庭院的温泉池里,白雾里修长的身躯若隐若现,玉脉似的手臂和腰下面,圆润的小腹里显然是一颗颗虫卵,光线穿透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皮肤,似乎真的能看见一颗颗圆润饱满的虫卵在肚子里……
再往下看去,是一双独属于纯天然人类的……完美的臀部和长腿,也许是沐浴的缘故,他连浴袍都没披,净身浸泡着身体。
既然身份暴露,也没在虫母这里讨到什么好脸,厄斐尼洛索性不再掩饰什么,一步步走进了那片温暖的雾气之中。
间隔庭院的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
水汽氤氲,温润玉石构筑的浴池边缘,夏尔躺在石头上,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永恒的星辉。
他浑身上下都很硬朗,是典型的男性军人身材,就算是变成虫母,也没有软化他的肌肉,依然削瘦挺拔,唯独腹部在朦胧的水汽中显得格外柔和,也格外脆弱。
厄斐尼洛的脚步顿在原地,青年虫母美得他惊心动魄,却也让他痛彻心扉。
厄斐尼洛在距离浴池几步远的光洁地面上停下,默默无言地解下衣袍。
“陛下,厄斐尼洛,听候吩咐。”
夏尔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回过头时却发现,厄斐尼洛悄无声息地入了水。
厄斐尼洛从背后抱住了他,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夏尔的蜜腺处。
小虫母在孕期,蜜水充足,一看便知储蜜量能喂饱所有的虫卵。
厄斐尼洛抚上蜜腺,依恋一般叹了口气,“夏尔,我们的孩子怎么样了?”
他很想知道,腹中那颗属于他的小白蚁虫卵,怎么样了?
夏尔抓住他的手腕,垂眸一眼,看见他的项圈,冷淡地提了一句:“电击的吧?你注意点,别死在我的温泉里。”
“电死我吧。”厄斐尼洛阴测测地说,“我要死在你身上,别再想让我离开你半步。”
夏尔听说审判庭重新接受了厄斐尼洛担任审判长职责,知道厄斐尼洛大概是来告别,“你跪了那么久,是想告诉我,你要回审判庭吧?”
厄斐尼洛也不掩饰,坦言:“是,最高审查委员会策划重建全新的虫母法典,所有的律条都与你有关,我必须亲自把关才能放心。”
夏尔抬手拍拍他的脸颊,“你能把什么关?”
厄斐尼洛的脸有点疼,俯身,下巴搁在夏尔肩头,手臂收紧了,“我从前做过许多错事,你能原谅我,只不过是因为我们之间有小白蚁,如果再来一只雄虫和你有了小蚂蚱小蛾子,你可能也会原谅他们,我自己做过,就不允许其他雄虫再这么做。”
夏尔嗤笑一声,“自己淋过雨,所以要把别人的伞抢走?”
厄斐尼洛亲了下他的耳廓,“随你怎么说。但我听说,你要大选王夫?”
夏尔也不否认:“这不是你们虫族的传统吗?虫母即位就要选举王夫,我只不过是遵从了你们的心意。”
厄斐尼洛难以置信:“你要接受一个和你完全没有感情的雄虫做你的王夫吗?”
夏尔似笑非笑地报复他:“纠正一点,不止是王夫,而是第一王夫,由九位神授者共同投票,如果他们喜欢那只雄虫,我就同意和他交/配。”
其实夏尔根本就不打算同意,但是看厄斐尼洛破防的样子莫名其妙解气,干脆骗他一次。
厄斐尼洛足足愣了十秒,“你不是那种人,你不能接受没有感情的交/配……”
夏尔慢条斯理地捏住厄斐尼洛的下巴,笑着说:“你错了,我恰好就是那种人,反正我答应了虫族做王,就应该遵从你们的习俗吧?谁做第一王夫对我而言都一样,都是虫族,都不是人,我能生你的虫卵,就能生他的虫卵。而且,西西索斯给我挑选的第一王夫,肯定德智体美劳完美无缺,我没理由挑剔吧?”
厄斐尼洛情急之下攥着夏尔的手:“你…你不是喜欢伊萨罗吗?你还不如立他当第一王夫,至少我能心服口服!”
夏尔也没挣扎,看着厄斐尼洛,眉心紧皱,“谁说我喜欢他了?有孩子就意味着喜欢吗?我还怀了你的孩子,我也不喜欢你啊。”
如果真的要确立第一王夫,夏尔心里的选择一定是伊萨罗。
不过神官讲了,虫族和帝国的后宫差不多,选谁当第一王夫不是帝王说了算,要综合考虑雄虫的出身家世、权势地位、未来潜力、身体健康,帝王喜不喜欢反而是最不要紧的。
夏尔不介意遵从虫族传统,他现在反倒是觉得,做虫族的王政务繁重,要投入大量心力,其操劳程度丝毫不亚于做军部上将。
除此之前其余的事情,包括选王夫,都可以让西西索斯和神官去安排,最好不要占用珍贵的学习时间。
厄斐尼洛也很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不能接受夏尔要和相亲来的雄虫谈恋爱。
他倒要看看,是哪些雄虫敢来找死!
厄斐尼洛突然问:“你在故意说这些狠话来气我,是不是?”
夏尔奇怪了,“我气你?你配吗?”
厄斐尼洛挑了挑眉,痞气十足,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看穿。
夏尔眯了眯眼,刚想上岸,厄斐尼洛就托住了他,把他抱在身上,轻车熟路地进去前面,挑衅一般地赌气道:“夏尔,你看我配不配。”
夏尔起初不愿意,发了疯似的锤他,用全身力气打他,可是虫母情热期把他害惨了,没几下他就被厄斐尼洛弄得没了力气,一团糟糕。
手臂在浮力作用下抱紧了厄斐尼洛的脖子,含糊不清地骂他不要脸真不是人,然而全被厄斐尼洛当甜果子吃了,越骂越来劲。
而在圣境学园的另一处僻静的角落,梅塞将自己锁在宿舍里,轮椅停在窗边。
窗外的星辉照不进他心底的阴霾,西西索斯体贴入微的照顾声,夏尔慵懒的回应,还有厄斐尼洛被允许进入寝殿时那卑微却隐含希望的姿态……一切的一切,都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早已伤痕累累的自尊。
他低头,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看着轮椅下方那块刺眼的防水布料。
一股熟悉的、让他无地自容的温热感再次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浸湿了布料,也彻底浇灭了他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火苗。
又、又……
他猛地闭上眼睛,将脸深深埋入掌心。
他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他连维持最基本的体面都做不到,他算什么呢?
一个只能在阴暗角落里,连仰望都充满亵渎的……废虫罢了。
清晨一早,神官在西西索斯的通话要求下,来到了信息素隔离舱。
西西索斯还在智脑那头叮嘱:“一定不能偷懒,如果被我发现你没通过测试还上报通过的假成绩,我会在陛下面前说你的坏话……谁能知道悬浮列车怎么坐?你好,请问一下票票怎么买啊?噢,那个东西叫车票吗?抱歉,我只是一只沉睡了四百年的老虫,对现代科技很感兴趣……”
年龄五百岁快六百岁的神官忍无可忍地挂了通讯。
所有无法脱敏的雄虫都在这里做日常训练,神官一次都没有踏足过这里,以至于其他雄虫看见他都以为他是来巡视的。
神官默默选择了一个标准舱,金属舱门在神官身后缓缓合拢,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舱内是绝对的寂静与纯净的空气,一丝虫母的气息也无。
操作员盖伦站在操控室里,隔着厚重的观察窗,看着舱内那个瞬间绷紧的身影:“那个,神官阁下,能不能面对着我?我可能需要看着您的脸才能进行综合评分?”
神官背对着他,覆面没有摘下,青灰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
但盖伦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具挺拔身躯下压抑的、如同火山即将喷发般的剧烈情绪波动。
“就这样吧,”神官的声音通过内置通讯器传入舱内,平静无波,“我的脸不能被虫母陛下之外的虫族看见。”
盖伦立刻打圆场道:“是啊,其实您都不用来的,您的种族只剩下您一只虫了,黑寡妇?这真是个来自于人类世界的怪异命名,他们应该称呼您为远古黑巨蛛才对。”
神官瞥了他一眼,“还不开始,废话什么?”
盖伦:“哦哦好的,第一阶段,适应性静默。请您平复心绪,感受无信息素环境下的自我控制。”
神官站在那里,像一尊骤然失去支撑的雕像。
夏尔指尖那短暂触碰带来的灼热感,混合着逃离时的狼狈与渴望被彻底看穿的羞耻,在这片死寂中无限放大,啃噬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需要对抗的,哪里仅仅是信息素?
是他自己那颗早已沉沦、却被职责死死束缚的心。
盖伦看着监测屏上神官急剧飙升的心率和紊乱的脑波,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这位看似最冷静自持的神官,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吗?
他猛地扣住脸上的覆面,那里面被隐藏了无数岁月的脸并不丑陋,反而是一种近乎神性的俊美,只是此刻这张脸上写满了扭曲的痛苦和狼狈的渴望。
深邃的眼眸中,冰封的理智早已被汹涌的浪潮击碎,只剩下被压抑了太久的欲念在翻腾。
陛下……夏尔……
修长的手指插进发丝,用力撕扯,他蜷缩起来,像一头受伤的困兽。
他想起自己在夏尔面前那副道貌岸然、讲解课程的模样,只觉得无比讽刺和恶心。
他渴望的,从来不是什么知识的传授!他渴望触碰那温热的肌肤,渴望抚平那腰腹的酸胀,渴望……渴望成为能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给予他安抚的雄虫!
这念头如同毒药,让他痛苦地蜷缩得更紧。
结束之后,盖伦颤抖着双手递过测试报告:“神官阁下,您的成绩……不太理想。”
神官接过报告,指尖划过“适应性评级:D”的字样,面无表情:“知道了。”
“其实您不必勉强的,”盖伦忍不住说,“黑巨蛛的繁衍本能本就比其他种族更强烈,您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神官没说话,转身走出舱门,“我下次再来。”
与此同时,西西索斯终于通过首都频道发布了王夫大选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虫母陛下要正式册立王夫了!”
“似乎没有内定人选,是面向全族公开选拔?!”
这个消息也以光速传遍了圣境学园的每一个角落,原本就因为夏尔归来和登基而躁动的气氛,此刻彻底沸腾。
在路上,神官听到了王夫大选的消息,也猜到了西西索斯的用意。
用一个“完美”的候选者刺激那些蠢蠢欲动的雄虫,从而使虫母陛下接纳更多的雄虫。
只是,这场由西西索斯主导的全族盛会,最终会将夏尔推向谁的身边?
西西索斯利用大数据搜索找到了一位各方面都优秀的虫族。
搜索中心的主任抬手在主脑提供的各虫资料里划了几下,一道紫色的全息投影立刻悬浮在半空。
“西西索斯阁下,这位是冬蟲族的阿斯蒙,南部星区最富有的世袭贵族阶级,次领主,名下三十七颗资源星球,连圣境宝库的一半珍品都来自他们家族的进贡,最重要的是,他履历干净,没有折磨过俘虏时期的夏尔少将,您觉得他资质如何?”
西西索斯看着智脑上弹出的全息档案,满意地颔首:“就他了,冬蟲的信息素带着安抚作用,最适合孕期的虫母,而且阿斯蒙的家族掌握着星际最大的医疗财团,对陛下腹中的虫卵只有好处。”
西西索斯打算把他带回圣境,给夏尔瞧瞧再说。
临走前,西西索斯把所有符合条件的雄虫资料都整理成文件发送给夏尔,圈出了“阿斯蒙”的名字,备注:马上就到。
神官今天去隔离舱训练,夏尔被迫停课一天,就在书房里看书,这时候,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陛下。”
西西索斯的声音传来,“阿斯蒙少爷求见,他说,作为您的第一王夫候选者,前来向您报道,并带来了一些他的家族收藏品,是一些虫族治理典籍的孤本,或许对您的课程有所帮助。”
夏尔指尖在光脑的名册页面轻轻点了一下,第一个名字就是阿斯蒙。
来了?动作真快。
夏尔合上名册,声音平静无波:“请他进来。”
门开了。
走进来的雄虫身形颀长,姿态优雅得无可挑剔,有着如同流淌星河般的银蓝色长发,眼眸是罕见的星云深紫色,五官精致,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点缀着细碎星钻的银灰色礼服,气质高贵。
“陛下,”阿斯蒙微微躬身,行礼的姿态完美得如同教科书,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听闻陛下对虫族的帝王体系深感兴趣,特奉上家族珍藏的《母虫政权》初代手稿拓本,希望能为您提供些许微末的参考。”
他双手捧着一个由星光木制成的古老匣子,递上前来。
夏尔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又扫过他手中的匣子。
这个雄虫太完美了,完美得不像真实的存在,信息素也极其收敛,几乎难以察觉,毫无侵略性,却像流水一样细细无声。
夏尔没有立刻去接那匣子,只是淡淡抬眼:“冬蟲族的信息素倒是罕见的温和。”
阿斯蒙保持着递物的姿势,笑容不变:“能让陛下感到舒适是我的荣幸,冬蟲族世代以守护星轨的流动能量星球为己任,性情本就偏向沉静,或许正合陛下此刻需要安稳的心境。”
这话答得滴水不漏,既捧了夏尔,又暗暗点出自己与其他好斗雄虫的不同。
阿斯蒙希望能得到虫母陛下的好感。
他是带着全族的期望来的,冬蟲族蛰伏南部星区千年,虽坐拥富饶资源,却始终被核心星圈的虫族视作边陲异类。
唯有成为虫母的王夫,才能让家族扬眉吐气。
为此,他早在启程前便翻阅了五百年来所有关于虫母的记载,甚至特意模仿人类贵族的礼仪姿态,将每一个动作都打磨得无可挑剔。
此刻他捧着星光木匣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连指尖的温度都控制在最适宜的范围,眼神里的恭敬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谄媚,也不至于冷淡。
阿斯蒙的余光瞥见夏尔放在桌沿的手,指节分明,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心头微动,又迅速压下那丝不合时宜的探究。
他知道,虫母曾是人类军人,这意味着强硬的姿态只会引来反感,唯有像水流般渗透,才能慢慢焐热那颗被冰封的心。
“这些典籍若能对陛下的统治有助益,”阿斯蒙微微垂眸,将姿态放得更低,“便是它们最好的归宿。”
他刻意避开“王夫”二字,只字不提大选之事。
只要能让夏尔对他多一分认可,哪怕只是觉得“这个雄虫还算懂事”,他也有信心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步步取代那些或暴躁或偏执的对手。
毕竟,对于怀孕的虫母而言,安稳与妥帖,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你倒是比某些雄虫懂规矩。”夏尔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这样的雄虫,或许确实符合虫族对“王夫”的所有标准,无可挑剔。
“典籍我留下了。”夏尔合上书,“王夫大选的事,按流程走就好,不必特意来向我报备,如果流程合适,你比其他雄虫有更多的优点,我们可以结婚,你也可以成为第一王夫。”
逐客令下得不算明显,却足够阿斯蒙领会。
他微微躬身:“谨遵陛下吩咐。若陛下有任何需要,我随时待命。”
阿斯蒙不知道虫母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这么轻易就同意了,但是全虫族都知道虫母陛下的往事,那些得罪过虫母陛下的雄虫没有一只有资格成为第一王夫,尤其蝶族的领主伊萨罗和官复原职的审判长厄斐尼洛,这两只有过重大罪责的雄虫没资格担任第一王夫,就算虫母陛下喜欢他们,也必须考虑其他种族的利益。
只有成为虫母陛下的雄虫,才能稳固种族的地位。
政治联姻一贯如此,优胜劣汰,权重者得。
阿斯蒙恭敬地退出书房,厄斐尼洛就站在门口,颈间的项圈还戴着,还穿了一身审判庭的黑色制服,肩章上的银纹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阿斯蒙少爷,是吗?”
“审判长阁下。”阿斯蒙微微侧过身,礼貌却疏离地点了点头,“久仰大名。”
厄斐尼洛淡然道:“选王夫不是选藏品,血统和财富再显赫,得不到虫母陛下的心也是空谈,希望你努力进取,不要伤他的心。”
阿斯蒙道:“这就不用您操心了,审判长阁下。”
两虫之间的空气瞬间绷紧,仿佛有看不见的电光在碰撞。
西西索斯在一旁看得饶有兴致,索性抱臂旁观。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把这些雄虫的真实心思逼出来,怎么知道谁才是真心对夏尔好?
待阿斯蒙离开,厄斐尼洛进门。
夏尔在书本后抬起头:“你怎么又来了?”
“夏尔,你别被他的表象骗了,冬蟲族最擅长用温和的外表掩盖野心,他们接近你,无非是想借虫母的权势巩固南部星区的统治。”
“我知道,我也理解政治联姻的本质,可你又比他好多少?”夏尔合上书,淡淡反问,“你接近我,就没有一点私心?若不是我和你有小白蚁,审判庭怎么可能重新接纳你?”
厄斐尼洛被问得一噎,随即苦笑:“我有私心,我的私心从来都写在脸上。”
他的坦诚让夏尔心头微动,却还是冷着脸:“出去,我要继续看书。”
神官回到学园里,站在走廊尽头,听着其他雄虫讨论着阿斯蒙的背景。
覆面遮住了他眼底的晦暗,只有紧握的拳头上,凸起的青筋泄露了情绪。
“神官阁下?”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负责打扫走廊的小雄虫,手里捧着刚换下来的清洁工具,“您站在这里很久了,需要帮忙吗?”
神官转过身,“不需要。”
小雄虫被他的气势吓得缩了缩脖子,嗫嚅道:“大家都在说……阿斯蒙阁下很可能成为第一王夫呢,他的家族能给陛下最好的财政支持,对虫卵也好……”
“虫卵?”神官低声重复,他立刻回到育虫室里。
伊萨罗暂时回蝶族处理积压了许久的政务,所以小蓝自己躺在摇篮里,看见神官来,他笑了起来,伸手要抱,神官把他抱起来,用毛绒小熊哄了哄,慢慢悠着,打开光脑。
夏尔接到了神官的通讯,点开,“老师?”
“陛下,您该来看看小蓝了。”神官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罕见的柔和,“他刚才在摇篮里踢腿,像是在跟您打招呼。”
通讯画面里,小蓝正攥着神官的手指咯咯笑,那双和伊萨罗如出一辙的绿眼眸此刻亮得像揉了星光。
夏尔顿了顿,刚才被阿斯蒙和厄斐尼洛搅起的烦躁,似乎都被这小家伙的笑声抚平了。
“等我处理完手里的事就过去。”夏尔的声音不自觉放轻,“他没闹脾气吧?我一直没有时间去看他,辛苦你了。”
“不辛苦,他很乖,”神官低头逗了逗怀里的幼崽,指尖轻轻碰了碰小蓝的翅膀,“不过,您可以亲自来给他喂奶吗?最近他消瘦了许多,他可能是不喜欢奶瓶……可能是很想您,很想很想……”
第105章
夏尔放下书就去了育幼室,没耽误一点功夫。
柔和的光线适宜幼虫的健康和成长,夏尔把小蓝从神官怀里接走,这一刻才真有种当妈的感觉,“怎么了,他不愿意吃奶瓶?”
夏尔一来,空气中就弥漫着淡淡的奶蜜香,神官即刻背过身去,耳根红了半截,不敢再看,夏尔问道:“你不好意思什么?雄虫和虫母不都是男性躯体吗,喂奶那东西你没有?”
神官的回答也很礼貌,“有是有,但我不能看您的,否则我的复眼就会被抠出来。”
夏尔对虫族的所有规矩都可以理解,唯独这群制定规则的雄虫对自身的苛刻让他不理解,也不为难,“那你去外面等我。”
神官低头恭顺退出育幼室,站在半透明的观察窗外,脚已经走出了五米远,却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就一眼……他只想看看夏尔冷酷外表下、身为虫族妈妈的另一面。
夏尔坐在铺着软垫的矮凳上,怀里抱着小蓝,似乎在说逗孩子的话。
身为人类帝国的铁血上将,他是个很懂得软硬兼施的人,他的履历完美无暇,成绩名列前茅,亲爱师友,荫蔽晚辈,在军校时是好学长,在军部是好将领,唯独在虫族,他不能算是一个好妈妈。
一个好妈妈,不会在要生第二颗虫卵的节骨眼上去相亲。
“宝宝,你怎么哭了,是饿了吗?”
夏尔抹去小蓝眼角的泪珠,亲了亲他的脸蛋,“妈妈来喂你吃午饭好吗?”
这样称呼仍然有些别扭,不过夏尔让自己习惯,小蓝毕竟是他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幼崽,他也终于体会了一次当妈妈的滋味。
养虫族比杀虫族难多了,夏尔又想起自己的母亲,当妈可真是不容易。
小家伙似乎饿坏了,一被充满蜜香的怀抱拥住,立刻急切地用小小的口器去够夏尔的胸口。
这是小蓝为数不多的词汇量,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极其强烈地暗示着自己肚子饿,“妈妈……”
夏尔微微侧过身,动作有些生疏地解开衣襟,这衣服也很有讲究,说白了,方便随时随地撩起来喂蜜。
神官的呼吸瞬间屏住,他看到那片细腻的肌肤暴露在柔光下,看到小蓝软乎乎地依偎过去,小翅膀随着吮吸的动作满足地颤动着,一只小手抓住了虫母的头发,这一掀开头发,神官就看清了青年红透的耳朵。
青年是第一次亲自喂,出乎意料地喂得很好。
青年的背影对着观察窗,微微低着头,黑色的发丝垂落几缕在颈侧,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一只手稳稳地托着小蓝,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轻轻拍抚着孩子的背脊,偶尔低声说一两句哄慰的话。
那专注的姿态,那流淌着母性光辉的静谧画面,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神官的心上。
他想进去,想站在夏尔身边,想亲手触碰一下散发着光的虫母。
想要掠夺的冲动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他甚至能想象自己指尖拂过夏尔微湿鬓角的触感,但脚下仿佛生了根,沉重的职责如同欲望的锁链,将他死死禁锢在原地。
他不能进去,他是神官,是导师,是必须保持距离的守护者……
他连看虫母的身体一眼都是禁忌,还谈什么亲密距离?
就在这时,轻微的轮椅转动声打破了走廊的寂静。
梅塞操控着轮椅缓缓靠近,他显然也是来看小蓝的。
梅塞看到站在窗外的神官,苍白的脸一怔,有礼貌地低头:“神官阁下,您怎么在外面?小蝴蝶睡着了吗?”
神官回头看了他一眼,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陛下在喂幼崽吃蜜,你还要进去吗?可能不太方便。”
梅塞的目光也投向室内,看到青年温柔喂奶的模样,呼吸一滞。
他深吸一口气,转动轮椅,轻轻推开了育幼室的门。
神官望着他的背影,心想他还不如一只残疾的蜂族,至少梅塞敢进去,兴许能获得虫母的怜爱,他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他多想听见夏尔喊他过去,一起看看小蓝吃奶的样子有多可爱,可是他就算等来了也是没用的,他真是贱到没边了。
尾钩有锁没锁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那把锁早就挂在他心里了。
神官不知道自己这样还能忍多久,转身离开。
“学长。”
自从上次夏尔和他说了那些话,梅塞就保持着这个独一无二的称呼,“你不在的时候,小蓝总是发呆,我偶尔来看他,他也不笑。”
夏尔闻声抬起头,看到是梅塞,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自然而然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小蓝吃得更舒服些,“可能他更喜欢我一点。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过来点,我听不见你说话。”
梅塞停在几步远的地方,不敢靠得太近。
人类男性太可怕了,毫无性别意识,这种事也是雄虫可以随便观看的吗?
梅塞犹豫了片刻,才到他身边:“学长,我听说科技孕囊可以由高阶雄虫自愿植入,并没有自主受孕功能,但是可以实现虫族脱离虫母孕囊的体外孕育过程。”
夏尔喂奶的动作顿住了,看向梅塞,眼神带着询问。
梅塞把一直深埋在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我知道我身体残缺,配不上你,但我想试试,为你诞育一个孩子,一个完全属于你和我的孩子。”
育幼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小蓝满足的吞咽声。
夏尔被吃得疼,却没有不耐烦,倒是觉得梅塞很奇怪,“你还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梅塞主席,你不是最恨我的吗?不是恨不得我去死吗?为什么说这些话?”
夏尔猜测这背后的逻辑是自卑,就算是虫族的英雄也会有的可怕的情绪。
殊不知这一句话在梅塞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夏尔轻轻叹了口气,把吃饱喝足的小蓝放回到摇篮里,转头要笑不笑地说:“学弟,我很感激你的心意,但是孕育后代不该是赎罪,也不该是证明自己的工具,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你的价值。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个在军校里认真又努力的学弟,从来就不在于你的身体是否健全,更不在于能否为我生育,别这样为难自己,好吗?”
梅塞猛地抬起头,看见的却是小蓝吃够了才吐出来的东西,毫无遮掩地敞在外面,水光粼粼,形状优美,微微涨大了一些,还挂着蜜。
听说人类男性并不觉得这是羞耻,梅塞一脸严肃地用自己的衣服给虫母披上,“我知道了,学长。您以后不要当着其他雄虫的面喂蜜,这画面足以让任何一只雄虫都想上了您。”
夏尔笑了,“你呢?”
梅塞受辱一般红了眼,本来想撒谎,可是在夏尔面前他又不想骗他,只能闭着眼睛坦言:“我也想上您,您实在太符合虫族心中的母亲形象了,就连我也忍不住想尝尝蜜的滋味,此时此刻,只想把您抱在怀里,干上几场,把您干晕了,才算解恨。”
夏尔觉得他这表情很有意思,“那你怎么不来上?是不敢还是不能?”
说到这里,梅塞心头所有的自卑都变成了委屈。是,是夏尔把他变成残疾,是夏尔让他在全军面前丢尽脸面,拖着断腿,在烈火中烧尽了军装,爬出来的时候,他恨不得就这么死了,现在却被…被其他雄虫的优秀逼得阵脚大乱!
梅塞推动轮椅上前,根本笑不出来,咬住了嘴唇,血丝丝地渗进口腔里,“学长,算你厉害,三言两语就让我想起来,我曾经是那么恨你,我不该感到自卑,我应该向你索取补偿,这是你这辈子都欠我的。”
夏尔必须承认他很优秀,他如今的身体残缺,确实该由自己负责,“梅塞,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
“别叫我的名字。”梅塞的头埋在他胸膛之间深吸了一口气:“我是不是配不上你?”
夏尔推他,可左边的位置被发泄报复似的力气攻击,又疼又痒,夏尔低着头,半晌才低沉道:“不能在这里。”
“如果我偏要在这里呢?”
夏尔感觉右边一疼,不是心脏的位置,梅塞的手指在上面很缓慢地摩挲,“我渴了,你喂我。”
夏尔垂眸看了他一样,“你自己不会?”
喉咙被捏了一下,夏尔本能地张开嘴,梅塞的手指送了进来,在他的嘴里乱搅了一番,双指蹭过了他的嘴角,顺着喉咙自上向下抚摸。
梅塞想,他们恨也恨不真切,爱也爱不干脆,索性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恨着爱着,免去了很多烦恼。
夏尔只能被迫张着嘴,唾液从他的嘴角流出,梅塞湿淋淋的手指抓住了他的衣领,“听你的,不在这。”
夏尔不回答,梅塞掏出手铐,熟练地给他扣上,就像军队对待逃兵一样的待遇,“陛下满嘴谎话,我怕我一动手,你就逃的无影无踪,我不把你带在身边,心里总是不踏实。”
夏尔甩了甩手腕,稀里哗啦的镣铐声响起,另一边铐在了梅塞的轮椅上。
“咱俩之间,非要这样?”
“非要这样。”
梅塞把夏尔拽出育幼室,用衣袖挡住手铐,避免路过的虫仆看见。
这是虫母欠他的,他来索赔,因此心安理得。
阿斯蒙路过他们,刚想打招呼,就被梅塞冷漠的眼神逼回去了。
阿斯蒙早就知道梅塞指挥官的腿是被夏尔炸断的,他们之间的往事太多太复杂,不是他能插手的。
不过梅塞不敢对虫母怎么样,顶多是和虫母交尾。
毕竟梅塞出了名的养胃,什么也做不成的。
梅塞把夏尔带回了自己的宿舍,门一反锁,夏尔居然还笑了一下,盯着他上上下下地看,“你想怎么样?”
梅塞顿时觉出了几分耻辱,可事实也是这样,他很难站起来,虫翅半残,就是什么也做不了。
夏尔没耐心陪他玩幼稚的游戏,路过他身边:“别闹了,把门打开,我还要回去看书学习。”
梅塞一把捞住了他的手臂:“你学习如何迷得雄虫对你神魂颠倒吗?”
夏尔淡淡说:“我需要学习吗?看你现在的样子,我不学习,也可以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梅塞手臂用力把他拽到了床上,推动轮椅向前,虫肢分为八条,各司其职,四条绑住夏尔的双手双脚,四条把自己的信息素涂满虫母全身,两条负责腰以上的部分,两条负责涂抹那些不可说的部分。
轮椅的边缘抵住床沿,梅塞的手一直握他的膝盖,掌心滑入膝盖的内弯一扣住,猛地将夏尔折叠成了几乎对折的形状。
“如果还有相亲,你去吗?”
夏尔清澈的黑眼睛盯着梅塞,眼里有纵容,“这由得我吗?”
梅塞突然就恨极这眼神了,“你喜欢他?”
夏尔心平气和说:“反正都是要有第一王夫的,是谁我无所谓,我只想快点执政。”
梅塞坐在轮椅上,俯身过去凝视着夏尔的眼睛,眼中带笑,笑里藏恨:“那你把我当成了什么货色?书房那一晚,我是免费的消遣吗?我还不如蜜巢里卖蜜的蜜虫,至少他们没有充血一整晚,苦苦煎熬地被遮住眼睛,坐在椅子里一整晚,只为了等待你的偶尔临幸!”
夏尔极力在狭窄的空间里寻找一丝氧气,梅塞稍微松动了一些,也没有彻底放过他。
夏尔气的直翻白眼,他只不过是没把阿斯蒙赶走,梅塞居然这么想,那其他雄虫该不会也觉得他看上阿斯蒙了吧?
阿斯蒙不会也觉得他看上他了吧?
夏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伸出手碰了碰梅塞的脸,动作轻柔。
梅塞不吃这套,也不再相信他,一把握住他的手。
“陛下,移情别恋的本事见长,我是双腿残了,一样能干得你心服口服。”
他的虫肢抹了抹青年的嘴,蘸上一点。
紧接着,虫肢又转移到了新的地方。
“像发大水。”
梅塞用一种公允的评价方式说,“陛下,那只叫阿斯蒙的冬蟲知道你对我这么热情吗?”
夏尔说不出话,用尽全力往前爬,但是军虫出身的梅塞力气大,虫肢不是吃素的,他已经被勒紧了,只能一点点往后倒,越是往后倒越是控制不了自己,尤其是在情热期,他更没力气,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把眼睛闭上。
梅塞抓住他不停往后塌陷的腰,似笑非笑地说:“陛下,这次可是你主动来招我的,上次吃出了好味道,迫不及待要自己开动了?”
夏尔叫了他的名字一声,有气无力的嗓子带有一点婉转,兴许是难得一次的求饶姿态讨好了梅塞,梅塞感觉有一束光打在自己身上,当真来了力气。
他边用了狠劲边温柔笑笑说:“早这样叫我不就好了么?我发现了,你是很不爱叫的,以前都没有过,这次不一样了,是不是心里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对我的补偿?”
夏尔在不停滑行的床面上跪不稳,呼吸费劲,用力把梅塞的虫肢甩到一边,终于获得氧气。
紧接着倒也不是破口开骂,他只是一下一下地支离破碎地叫着,“梅塞……”
在脑袋都快要撞破窗户飞出去的前一刻,梅塞终于大发慈悲把他抱回去。
他的膝弯无力地自然打曲,垂在了地面上,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倒在梅塞肩上,像是实在是受不住了所以选择主动妥协。
“这是你的手段吗,我真是看不出你对我的一点真心,”梅塞拨开了他的头发,柔声说:“你的心和你的身体一样诚实就好了,你差点飞出去的时候,它咂着我不放呢。”
夏尔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一直喊着梅塞。
梅塞听得更恨,残缺的虫翅飞起了一点高度,只有一点,但足够把夏尔托着抱起来,双手一松,换来他紧紧地贴附。
梅塞撤走双臂的托举,只留一个算不得支撑点的东西给他用。
“抱紧我,”梅塞悬浮在半空中,望着怀里的小虫母,恨爱交织,“掉下去会摔骨折,余生只能坐轮椅了。”
午后的阳光带着淡淡的薄云,夏尔在一片漂浮的云絮中看见摇晃着的灰尘,风起云散,日暮西沉,支撑点快要没了,梅塞气息沉沉地落回到轮椅上,解开了他的手扣,可他的胳膊却还抱着自己的脖子不放,梅塞又气又恨,“贪吃的要命。”
夏尔终于睁开了眼睛,梅塞扶着他坐直了,不出所料,他坐不起来,没过几秒就又趴在梅塞身上,真像是故意的了。
青年的呼吸平稳起来,缓过神来,开口就骂了一句脏话。
梅塞不怒反笑,“敢骂我?我还没原谅你呢。你下午还有课吧?吃饱就起来,我送你去上课。”
夏尔偏过头,看着他,眼睛里是无奈,“你就让我这样去上课?你故意的?”
他全身都是梅塞的味道,一出这扇门,其他雄虫闻到他的气味,梅塞养胃的传言不攻自破。
蜂族已经有两只虫卵在肚子里,梅塞是黄金蜂的子代基因,自然条件下,不能逾越父代基因与虫母生育下一代,除非实验干预。
梅塞恨声道:“这是对你毫无原则底线接受相亲的报复。”
他抱着夏尔去擦洗汗水,夏尔疲惫地躺在水池里,他偏把夏尔搂在怀里,仔仔细细洗去了身上的汗,唯独留下了那一处原模原样的没动。
梅塞用欣赏的眼光看了一会,脑袋埋下去。
夏尔按住他的肩,没劲了,“你要做什么?”
“这还用问吗?陛下赏赐我大礼,我当然要给陛下回礼,毕竟我没名分,再不主动给你点甜头,你迟早把我抛弃了。”
为了不让夏尔把他抛弃,他什么都愿意做。
夏尔看着他,忽然一伸手,啪的给了梅塞一个清脆的耳光。
梅塞带笑接受了,跪坐着,慢慢低下头,俯下脸,脸颊贴上去:“别爱上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后脑的短发被青年狠狠抓住,那力道不知道是要向上提扯还是要向下按动。
过了会儿,梅塞才抬起头,深深缓了几口气,用额头蹭了蹭夏尔的额头,“陛下,我还有公务在身,这就送你去上课。”
下午,圣境学园公开课教室,梅塞亲自送夏尔去,整理好他的衣角,不让其他雄虫看出一点光景,脸色很是惬意。
夏尔指着学园的大门,梅塞捉住他的手,轻吻他的手背,“谢谢您赏赐美好的午后约会,陛下。”
教室里还没开始上课,有许多雄虫看见了这一幕,梅塞笑得温柔,施施然离开了。
夏尔不想现在就进去上课,独自在风口处站了很久,差不多吹散了身上的雄虫味才走进教室,但是前排的雄虫仍然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中有渴望,有嫉妒,还有的雄虫捂着鼻子,当场被强势的信息素气跑了。
虫母在情热期,选择雄虫陪同交/尾是正常事。
他们都打了信息素抑制剂,却仍然一阵躁动。
梅塞的好心机……真是气死谁了。
这是一间穹顶高阔的阶梯教室,今天讲授的是《星际外交史》,夏尔作为虫母陛下,自然坐在教室最中心的位置,其他雄虫学员们围绕而坐,看似随意,实则泾渭分明,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聚焦在中心。
神官坐在讲台侧前方的教师席位上,覆面后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夏尔的身侧。
夏尔身边的位置,只坐了一只雄虫。
阿斯蒙星辉。
这位冬蟲族的贵公子姿态从容优雅,银蓝色的长发在光线下流淌着微光,微微侧身向夏尔的方向倾斜,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显得过分亲昵,又充分占据了“近侍”的优势位置。
他面前摊开着和夏尔一样的课本,时不时低声与夏尔交流一两句,姿态熟稔自然,仿佛他们早已是默契的同窗,甚至体贴地提前为夏尔翻好了书页,指尖划过纸页的动作都带着一种刻意的、赏心悦目的优雅。
西西索斯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教室后方的高处,他斜倚在廊柱旁,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众星拱月却又暗流汹涌的一幕。
阿斯蒙的亲昵,其他雄虫的嫉妒和敌意,还有夏尔的平静……这一切都太有趣了。
西西索斯与神官对视一眼,却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死寂的暴虐。
西西索斯挑了挑眉,用口型说:你不高兴?
神官垂了垂眼睛,如何能高兴起来?
西西索斯揣起双臂,遗憾地摇了摇头。
神官怎么能不高兴呢?看见虫母陛下有了心仪的相亲对象,这不是好事吗?
难道是小虫母不喜欢阿斯蒙,却顾及着面子不肯说?
也有可能,毕竟小虫母和自己还没有很熟,有些心里话不想说。
下课后,西西索斯在夏尔离开教室时拦住了他,温声说:“陛下,留步。”
夏尔停下脚步:“西西索斯?有事?”
西西索斯微笑着,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沉甸甸、用丝绸包裹的小袋子,塞到夏尔手里:“给您的每日小礼物,打开看看。”
夏尔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满满一袋切割完美的星钻原矿,价值连城,“这是?”
“您的零花钱。”西西索斯眨眨眼,“我最不缺的就是钱,您要多少有多少。”
一直都很缺钱的夏尔:“……多谢。”
“陛下,阿斯蒙少爷初来圣境,对这里不熟,陛下不如带他四处走走?今晚有星光夜市,是个放松心情的好地方。”
他顿了顿,凑近夏尔,压低了声音,“当然,如果您实在不喜欢他,或者觉得他哪里不好,随时告诉我,我再给您挑选优秀的雄虫,挑到您满意为止。”
夏尔眼神微动,“怎么还要相亲?”
他可懒得再应付一只雄虫,随随便便选一个阿斯蒙就足够了,难道拒绝阿斯蒙,还会有新的相亲对象来?
“不用了,就他吧。”夏尔直截了当地说,“我的时间很宝贵,不想浪费在相亲这种事上。”
西西索斯带着一丝深意:“陛下,王夫之位非同小可,我知道您心里另有所爱,但是他们过去对您的伤害是事实,他们没有资格成为第一王夫。除非他们能立下足够抵消罪责的功勋,并且,得到全虫族民众的谅解投票,如果民意认可他们的改过,那么让他们成为您普通的王夫也并非不可能,但需要他们的绝佳表现。”
“所以我同意阿斯蒙以第一王夫候选者的身份留下。”
夏尔宣布,他握着那袋沉甸甸的星钻,看着西西索斯无奈的眼睛,转身走了。
夜晚,夏尔和阿斯蒙并肩漫步在林间小径上。
夏尔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而阿斯蒙显然没这个困惑,他谈吐风趣,见识广博,将冬蟲星域的奇闻异事娓娓道来,气氛倒也融洽。
然而,夏尔始终保持着距离,转过一个弯,前方豁然开朗。
夜市旁边的空地上,一群年轻的雄虫学员正围坐在篝火旁,欢笑声和音乐声隐隐传来,显然在进行某种聚会。
“嘿,看谁来了!”一个眼尖的雄虫发现了夏尔和阿斯蒙,兴奋地站起来挥手,“陛下!阿斯蒙阁下!要不要一起来玩?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其他雄虫也纷纷起哄,热情地邀请他们加入。
夏尔本欲拒绝,阿斯蒙却微笑着抢先一步应承下来:“盛情难却,陛下,不如我们也放松一下?”
夏尔看着那些年轻雄虫热情洋溢的脸,点了点头,“好啊。”
两人加入了篝火旁的圈子,气氛很快热烈起来。
酒水传递着,笑声不断。
轮到夏尔时,他抽到了“真心话”。
一个胆子颇大的雄虫学员笑嘻嘻地问:“陛下!您……您最喜欢什么样的雄虫啊?”
这个问题一出口,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夏尔身上,连阿斯蒙的笑容都微微凝固了一瞬,眼神深处闪过一丝紧张。
篝火噼啪作响。
夏尔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面孔,最终停留在伊萨罗那里。
篝火的光芒在他脸上跳跃,映照出他眼底复杂的情绪。
最终,他没有回答。
“我受罚。”
在所有虫屏息的注视下,夏尔仰起头,将杯中冰凉的酒液一饮而尽。
辛辣的感觉从喉咙一路烧灼到胃里,不知道有没有路过心室。
“陛下好酒量!”
起哄声再次响起,暂时化解了尴尬,游戏继续。
几轮之后,又轮到阿斯蒙,他选择了“大冒险”。
抽到的内容是:“亲吻你右手边第一位虫族的侧脸。”
夏尔恰好就坐在他的右手边。
阿斯蒙微微一怔,随即看向夏尔,深紫色的眼眸在篝火映照下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意味,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然地侧过身,靠近夏尔。
夏尔似乎没料到会是自己,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就在所有虫都以为阿斯蒙会直接亲吻时,阿斯蒙却先一步在桌子底下,轻轻握住了夏尔放在膝上的手。
他的手指微凉,将夏尔的手包裹住。
然后,在夏尔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瞬间,阿斯蒙倾身向前,温热的唇瓣带着一丝清凉的酒意,轻轻印在了夏尔的侧脸上。
一个短暂、轻柔却无比清晰的吻。
时间仿佛静止了,篝火旁只剩下木材燃烧的噼啪声。
阿斯蒙缓缓退开,仿佛刚才的举动再自然不过。
他握着夏尔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些,转向篝火旁目瞪口呆的众虫,“我的大冒险完成了,希望没有冒犯到陛下。”
篝火的光映在他深紫色的眼眸里,像两簇跳动的、势在必得的火焰。
第106章
“普普通通一个吻而已,冒犯谈不上,就是看着让我生气。”
一只修长的手大大咧咧地捂住夏尔的嘴,狠狠搓了搓他的脸,紧接着就被另一只青筋虬结的大手抓紧了手腕。
“多大的虫了,也不看看场合,就知道胡闹。”
乌利亚轻轻把黄金蜂拉到身边,黄金蜂看了他哥一眼,抿了下嘴,阿斯蒙看见他们,立刻起身,“黄金蜂阁下,乌利亚阁下。”
黄金蜂年龄小,却是领主,乌利亚是哥哥,做的是灰色地带的蜜巢生意,两位蜂族的风云人物,阿斯蒙很想要结交他们,只不过这二位看上去都不算友善。
也是,夏尔坐在这,哪只雄虫都不会太松弛。
阿斯蒙怀着相当宽容的善心,又坐回了夏尔身边。
游戏继续,黄金蜂索性也加入真心话大冒险,盘腿坐在夏尔另一边,朝乌利亚努努嘴,“哥,没位置坐了,怎么办?”
乌利亚盯着他的头顶,显然是看穿了弟弟的小心思,无奈地笑着,“我去那边。”接着坐到了其余有空位的地方,只是用眼神看着夏尔。
黄金蜂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夏尔,这会儿忍不住要问一句真心话:“夏尔,你想不想我?”
少年迫不及待地晃着触须,眼睛雪亮像是撒娇,夏尔摸了摸他金色绸缎似的头发,注意到他把长发剪成了短发,“想你了。不过你的头发去哪里了?”
黄金蜂一见他那眼神就知道不好了,夏尔喜欢他的头发,可这头发是他有次发疯时候剪下来的,事后后悔,又找了工虫精心修剪出人类里流行的发型。
“是他们剪的不好吗?”黄金蜂顿时焦虑起来,“我这就去找他们,我就知道你不会喜欢我短头发的,这群手脚不得力的东西,当年带他们上战场做后勤兵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都是一群蠢材!”
夏尔拦住他,淡淡一笑,“好黄金,别去找他们的麻烦了。你什么样子都很帅气。”
少年因为这一句好黄金震惊地仰起头,愣了会,慢慢地下巴搁在夏尔的膝盖上,手指温柔地触碰着他的小腹。
阿斯蒙攥住他的手腕,要笑不笑,“阁下怎么上来就摸陛下的肚子?”
黄金蜂也顺势看了他一眼,夏尔很怕他疯症又犯,闹得沸沸扬扬,不过黄金蜂居然把脾气憋了回去,笑着说:“这里面有我的虫卵,有你的吗?”
阿斯蒙微微笑着说,“别这么大火气,也许过一阵子,我和陛下会有属于我们的虫卵,到时候我让他管你叫叔叔好吗?叫哥哥我也没意见。”
黄金蜂呵呵冷笑,一句话没说,看向篝火,随手扔了颗石子进去。
阿斯蒙桌子底下攥住夏尔手心的力气大了一下,调皮地朝夏尔眨了下眼睛,好似在邀功请赏,嘴上谦和地说:“陛下还在发情期,身体虚,玩累了的话,我去割几块鲜嫩的兽肉来,上脑的部位营养价值最高,适合您和您肚子里的小宝贝们茁壮成长。”
“我已经成长的足够大了。”
“可是在我看来,你还是很小的一只虫母,需要全族的照顾,”阿斯蒙小声问道:“我可以称呼您为你吗?这样显得亲近一点。”
“好吧,”夏尔本来也没有理由拒绝他,“我也饿了,你去吧。”
“遵命。”阿斯蒙轻轻笑着,紫色的眸子含着柔情,“等着我,我很快回来。”
伊萨罗刚刚结束一场漫长会议,他揉了揉眉心,端起一杯花茶。
“领主阁下,这是关于冬蟲族的阿斯蒙星辉阁下的资料。”
蝶族巢脑书记官无声地走进来,递上一份标记着蝶族最高级别的保密印记的文件,推了推眼镜。
伊萨罗放下茶杯,心微微提起。
阿斯蒙追求夏尔的消息他早已得知,西西索斯推动王夫大选也并非秘密,全虫族都知道阿斯蒙成为了虫母陛下的准第一王夫,各个族群颇有不满。
正如王夫法典规定,任何伤害过虫母的雄虫都没资格参选,因此就算他们再不满也只能忍受本族领主没有参选资格。
要说伤害虫母,基本所有虫族都骂过夏尔,谁都伤害过,所以虫母不回虫族情有可原,但要这么说,王夫的选择余地屈指可数。
显然,虫母怀孕了其中几只雄虫的卵,一棒子打死他们是不现实的。
因此,厄斐尼洛牵头审判庭修改了一部分律法,将夏尔划分为个例,基于其前人类俘虏的身份、虫族并不知情、无意间对虫母陛下造成的伤害,都由虫母陛下本人自行处罚。
就这样,雄虫们有了赎罪的机会,也许有一天,通过他们不懈的努力,还是可以成为王夫的。
为了这事,各个种族都吵翻天了,最憋屈的是蝶族,白白被欺压这许久,于是成日的写领主x虫母的同虫文报复其他种族,一时间,星网成为各家毒唯粉、辱追粉、黑粉的无硝烟纸质化战场,不乏换头磕CP视频满天飞。
伊萨罗将阿斯蒙的资料放进光影投放机,顿时全部资料如同铺天盖地的字海铺满叶巢宫殿,蝶族赞叹人类科技整挺好,下回给学校也配备全,借由教育普及全族。
伊萨罗用激光笔隔空圈圈点点,召唤政治部和军部的诸位大臣们,“都过来,一起看吧。”
蝶族脑巢智囊团等不及了,立刻一拥而上,围坐在伊萨罗身边。
并不是对该死的冬蟲有什么好奇,那玩意本体肥肥大大,跟优雅就不搭边,他们是太思念领主,伊萨罗不在,蝶族没少受欺负,伊萨罗回来,蝶族终于把脑袋又扬起来了。
书记官在一旁站着也是站着,干脆做起了讲解。
“冬蟲族是虫族中历史最悠久,财富最雄厚的家族之一,其领地位于资源极其丰富的南部N001星区。该家族并非以武力著称,而是世代垄断着至关重要的几种战略资源。”
书记官拉开一张新的页面。
“星髓。唯一能稳定储存和传输庞大精神能量的矿物,是构建大型星舰引擎不可或缺的核心材料,全虫族85%的星髓脉都在冬蟲族掌控下。”
一部分蝶族发出冷笑,“这算什么?我们的水晶储备量已经赶超月蚀邦的矿脉总和,水晶和星髓同等稀缺,我们不比冬蟲差。”
“不过,他们的菌毯很有特色,能高效净化环境,属于特殊生物材料,核心星圈贵族府邸铺设的都是冬蟲族供应的顶级菌毯。”
蝶族并非自大的种族,看得表情越来越凝重。
冬蟲族掌握着几条连接核心星域与重要资源地的星轨的维护权,这些航道是经济和军事的生命线,凭借这些垄断资源,他们对虫族的发展做出了无可替代的贡献,不仅按时、足量供应战略物资,在以往的资源短缺、疫染病、外敌入侵后的重建中,都慷慨解囊,提供了远超其他次领主家族的巨额援助,因此,冬蟲族享有极高的声望和话语权。
阿斯蒙,完美的继承者,当代冬蟲族长的初次分裂子代,精通历史、律法、经济,外交手腕高超,并且深谙如何利用家族的财富和影响力为自家谋利,显然背负着冬蟲家族的未来。
蝶族沉默了。
冬蟲族虽然富有且贡献巨大,但在虫族的核心权力圈,尤其是围绕虫母的神圣权力圈,始终缺乏一个稳固的地位。
成为虫母的王夫、尤其是第一王夫是冬蟲家族数代追求的终极目标。
这不仅能将家族声望推向顶点,更能确保他们对战略资源的垄断地位在虫母的庇护下世代稳固,甚至有机会和下一代虫母联姻,为家族谋取更大利益。
阿斯蒙与夏尔的联姻,是冬蟲家族实现这一野心的关键一步。
“领主阁下,您怎么看?”
“阿斯蒙的个虫条件完全符合甚至超越王夫候选标准,”伊萨罗指出一处,“你们注意到了吗,他们近期有一项巨大贡献,主动将一条航道移交给由虫母陛下直辖的圣光军团管理,这条航道连接着几处重要的稀有金属矿区,战略价值极高。冬蟲家族声称,这是为了表达对新任虫母陛下最坚定的支持,确保圣境物资供应的绝对安全,引起了巨大震动和压倒性的赞誉,许多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小贵族和次领主立刻转变立场,公开表示阿斯蒙星辉是“功勋卓著、深明大义”的第一王夫最佳人选。”
书记官愁云满面,小心观察着伊萨罗的表情,发觉阁下没有生气的意思,才说:“西西索斯阁下也表示,他认为这份贡献确实价值连城,陛下也很满意阿斯蒙。”
伊萨罗放下激光笔,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淡然的表情,但是最熟悉他的部下察觉到他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锐利和忧虑。
伊萨罗并非不懂政治的蝶族领主,他瞬间看穿了冬蟲家族慷慨背后的算计。
冬蟲家族以精于算计、注重长远利益闻名,如此巨大的、动摇家族根本利益的“奉献”,绝不符合他们的作风,这更像是一场孤注一掷的政治投资,目标是换取一个无法估量的回报。
第一王夫。
西西索斯则让伊萨罗更加不安。
西西索斯追求的是全族的富饶与稳定,这份贡献带来的短期利益显而易见,但他担心西西索斯会被这份实利打动,从而在无形中给夏尔施加压力。
民众的呼声,西西索斯的考量,加上这份沉甸甸的“贡献”……夏尔正被置于巨大的政治压力之下,他刚回归虫族,根基未稳,又怀着虫卵,很容易被政治裹挟。
伊萨罗了解他,他会为了大局,接受这场纯粹的政治联姻。
可是这份巨大的贡献,就是悬在夏尔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它既是阿斯蒙的优势,也是他最大的弱点。
因为它本质上是一场交易。
更大的可能是,阿斯蒙对夏尔并非全无情愫,他最初可能带着政治目的接近,但夏尔的魅力一定会让他动真心。
“准备一下,”他对书记官说,“最紧急的公务已经处理完,我要尽快返回圣境。”
很难说,如果这份政治联姻的希望破灭,这份掺杂着政治野心的“爱”会不会迅速转化为强烈的不甘?
阿斯蒙付出了一切,如果夏尔辜负了他,他会怎么做?
伊萨罗看资料和部下交流的同时,也在脑海里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性。
可不论怎么推演计算,冬蟲家族都是一颗定时炸弹,不让它被引爆的唯一办法只有一个。
承认阿斯蒙作为第一王夫的尊严和地位,不去挑战他的王夫权威,不去试图掠夺他第一王夫的名分,本本分分服侍虫母陛下,必要时刻,把头低下。
伊萨罗从来不是个拘泥于名分的雄虫,他们恨过,爱过,小猫给了他致命的恨,也给了他浓郁的爱,他们还有小蓝,兴许他肚子里还有第二只小蓝,以往种种,云烟过眼,他知足了,当不当王夫、当第几个王夫,无所谓。
他只要他的小猫不再遭遇不测,要他自由快乐,其余的,他什么也不怕。
黄金蜂却绝非是个隐忍多虑的脾气。
“嘭!”
篝火增大,少年金灿灿的睫毛在火光下隐隐发亮,“今天晚上不让我舒服,你们谁都别想玩。”
夏尔拉住他的手,拍了拍,“生气了?谁又惹你不高兴?”
黄金蜂不满地小声嘟囔,“我不喜欢那个阿斯蒙,他太完美了,对你这么体贴,简直像是假虫子。”
“可能他的性格就是这样,梅塞他们做过背景调查,阿斯蒙确实是品学兼优的好雄虫,无可挑剔。”
“比我还要优秀吗?”
“虽然事实上是有的,但我想说,你在我心里更优秀一点。”
“真的吗?你在骗我吧?”
“骗你干什么?我和虫族打过无数次战役,唯一一次受伤就是你做指挥官那一次,别不承认自己的实力,我曾经把你当成我唯一的虫族对手呢。”
黄金蜂这才甜蜜地笑了,搂住夏尔的脖子,身体贴过来,并不在乎其他雄虫的目光,抬脸在夏尔脸上亲了一口,“那我就当补药吃了,本来还想小疯一会儿,哥哥嘴这么甜,那就算了吧。”
黄金蜂的手放到了桌子下面,却不是牵住夏尔的手,夏尔出于本能地夹起来膝盖,准确夹住了黄金蜂的手腕。
“哥哥,给我一次嘛。”黄金蜂咬着他的耳朵,轻柔的嗓音像是呢喃情话,“求你了,好哥哥,没虫看得见的,就一会儿,我肯定不折腾你。”
“你亲哥哥在看着你呢,别闹了。”
黄金蜂挑眉看了一眼乌利亚,手指却执意进到了里面,搅动蜜罐,轻声细语道:“你喜欢我还是喜欢哥哥?”
夏尔这个时候根本就说不出话,他怕一说话就会被发现黄金蜂正在对他做什么荒唐的事。
夏尔垂眼喝水,黄金蜂的手灵活纤长,如果不是习惯了高强度容忍训练,他此刻已经软成一摊水了。
“这么能忍啊哥哥。”
黄金蜂余光瞥见阿斯蒙端着盘子回来了,兴致一起,钻到了桌子底下,夏尔立刻抓住他衣领子,然而黄金蜂却笑着说:“哥哥千万不要出声,也不要暴露我在这里,否则你那位第一王夫恐怕要生气了。”
夏尔还没等斥责他瞎胡闹,他就放下了桌布退了回去,紧接着,他感觉到长袍被撩开。
夏尔本能抓住了他的头发,可是,膝盖却被障碍物隔开,合不上,也动弹不得。
少年饿极了,也渴极了,好不容易找到食粮,恨不得一口气把丰沛的蜜全部吃进肚子里,握住他的两边膝盖,脑袋一高一低。
黄金蜂很放得下身段,尤其是在夏尔面前。
不知道他是不是带着愤怒,渐渐用了力气,夏尔觉得出了不对劲,但现在也来不及阻止黄金蜂了。
夏尔猛地抬眼,眼神迷离,紧紧抿着嘴唇,一不留神就瞥见了乌利亚的眼神。
乌利亚看到了黄金蜂钻进桌子底下,对于这底下可能发生的事,自然也能猜出一二。
夏尔不希望他坐过来。
然而,乌利亚坐在了黄金蜂的位置上,刚好,阿斯蒙也回来了。
阿斯蒙将精心切好的上脑肉片放在夏尔面前,"陛下,您的脸色有些红,是篝火太热了吗?"
夏尔只能摇头,一丝气息也不想走漏。
乌利亚环顾四周,像是在找黄金蜂。
他一副没找到的表情,倒了一杯冰茶递给夏尔,夏尔没喝,乌利亚低声说:“我弟弟年轻,不懂事,做事情太冲动,陛下,别生他的气。”
他似乎意有所指,阿斯蒙没听出来,说:“黄金蜂阁下不知道去哪了,阁下不去找找弟弟吗?”
“他不会乱跑的,晚上我在宿舍里等他,他会准时回来。”
乌利亚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冰酒,杯壁轻撞夏尔的杯子,沉稳随和的眉眼带着友好的笑意,“陛下,不陪我喝一杯吗?茶不含酒精,对虫卵没有伤害。”
此刻的乌利亚非常符合其蜜巢之主的形象。
只有夏尔知道他私底下在做什么东西。
两支手指并不难以下咽,尤其是黄金蜂吃完了之后,更容易了一些。
而后,两只手一起抚摸着他的肚皮,十分温柔的力气。
那里面,有蜂族的两只虫卵,一颗是哥哥的,一颗是弟弟的。
乌利亚低声问:“宝贝,我们的孩子还乖巧吗?上次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阿斯蒙盯着乌利亚,细细品味着这句话的含义,然后低头看向了夏尔的长袍下鼓起的肚子。
是故意在他面前提及的吗?
蜂族的两兄弟,真不是省油的灯。
在到圣境来之前,阿斯蒙就有心理准备,第一王夫这个位置有无数雄虫眼红,可是没有想到,现实情况如此恶劣,这些雄虫已经和虫母有了后代,有了相当深厚的感情基础,他此时闯进这场爱恨里,无异于成为他们的眼中钉。
阿斯蒙却并未失态,温和地笑了笑,用热水替代了冰茶,“还是喝温的茶吧,冰的太刺激了,对肠胃不好。感情可以刺激,饮食不能刺激。”
夏尔勉强喝尽杯中温茶,只觉得小腹深处传来一阵阵难以忽视的、越来越强烈的坠胀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急切地想要挣脱束缚。
这不是普通的疲惫,这像是要产卵。
夏尔脸色微白,强撑着起身,动作间却带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踉跄,“今天就这样吧,我要去休息了。”
“我陪您。”
阿斯蒙动作自然地伸手去扶夏尔的手臂,姿态亲昵得仿佛已是名正言顺的伴侣。
然而乌利亚先拉住了夏尔的手臂,态度倒是十分恭顺,只不过眼底高傲的神态依然很难掩饰:“阿斯蒙阁下,我有些事情想要和陛下汇报,今天晚上,让陛下和我走,好吗?”
他的语气听上去毫无攻击性,甚至给阿斯蒙一种错觉,那就是乌利亚对他的身份从心底里认同了。
事实上那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蜂族最不可控的恐怖杀手黄金蜂已经展露敌意,大名鼎鼎的血蜂主人会向他低头吗?
包括那位素未谋面的蝶族领主,就会对他友善吗?
螳螂族的领主、蜻蜓族的领主、审判长、亿元团梅塞主席、甚至还有最高统帅艾斯塔……
即便掌握战略资源,也无法瞬间抹平其他雄虫与夏尔既定的亲密关系。
阿斯蒙心绪翻涌迭起,可是他又能怎么样?他已经错过了无数,夏尔做俘虏的时候他还在蜕皮转生,不仅错过了夏尔,也错过了圣境开设的王夫预备役课程,这次他不想再错过了。
他未必会输,但是不争不抢一定不会赢。
为了夏尔,为了冬蟲荣誉,他不会退缩的。
阿斯蒙带着笑,“有什么事是一定得现在汇报的?陛下累了,需要睡眠。”
不是睡眠,是要产卵……那颗属于厄斐尼洛的小白蚁虫卵正在疯狂地宣告它的到来,他现在再不找个房间,难道要生在所有雄虫眼前吗?!
夏尔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厄斐尼洛那只该死的混蛋。
生的是他的虫卵,他不在,像话吗?
一股怒火从心底里生出来,和黄金蜂的胡闹没关系,和乌利亚的胡闹也没有关系,只是与厄斐尼洛有关。
“告诉厄斐尼洛,”夏尔深吸一口气,“不论你们谁,现在、立刻、马上去告诉他,我找他,让他立刻滚过来,他现在不来,以后都不要再来见我。”
审判庭里,厄斐尼洛揉了揉眉心,他刚处理完一桩棘手的领地纠纷,满脑子想的都是夏尔。
他忍不住担心夏尔的身体怎么样了,小白蚁有没有不听话折磨夏尔……他猛地灌了一口烈酒,试图压下心头翻涌的思念和焦躁。
他平时不喝酒的,今晚破例,心头却越发苦闷。
审判庭重建后,他的办公室转移到了最高层,空荡寂寥的走廊里再也没有夏尔的气息,夏尔不会再来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书记官如同风暴般冲了进来,“审判长,圣境来函,有急事,陛下命令您立刻、马上过去!就现在!”
厄斐尼洛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猛地站起来:“夏尔?他怎么了?”
巨大的惊喜和更深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夏尔主动找他?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这是不是意味着……原谅?
还是……出事了?
厄斐尼洛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书记官紧跟他的脚步,他以最快速度来到圣境,此时是休息时间,可是所有雄虫都没在宿舍里,纷纷聚集到广场上,厄斐尼洛看见篝火,看见聚会,看见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这才知道,这样热闹的夜晚,虫母把自己关进了寝殿,谁也不让进,唯独只让一只虫进。
厄斐尼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他门前的,手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
西西索斯也不清楚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但夏尔说只让厄斐尼洛进,那就只有厄斐尼洛能进。
西西索斯光彩照人的脸色都暗淡下去,看那样子,刚为小虫母哭过一场。
“审判长,你来了,陛下在等你。”
阿斯蒙、黄金蜂、乌利亚,全都在看着厄斐尼洛。
厄斐尼洛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着装,朴素的黑袍,沾染墨水的手指,到处都写满了邋遢,他不愿这样去见他,赶紧脱下衣袍,白绸衬衣勾勒他颀长的身形,总算是能看得过去了一点。
他又看了一眼镜子里自己的脸,雪白的圣角之下,他的面容沧白如雪,嘴唇有着枯萎玫瑰般的暗红,周围灯光明灭,他静静站在门前,眼睛微黯注视着前方,眼睛里是一片死寂,眼眶早已红了一圈,氤氲着水雾,沉沉雾霭遮挡其中,如同淤泥满塘。
“他是不是生病了?”厄斐尼洛一个从来不惧怕死亡的雄虫,这一回把心揪起来,音带抖动得不成样子,“你们说实话,谁敢骗我,我杀了谁。”
一般虫族是不敢惹恼厄斐尼洛的,在场的一只完美王夫,一只蜜巢之主,一只疯病患者,如今又来了一只暴虐屠夫,简直是一群造物主的巅峰之作,专门捏出来祸害其他雄虫心理健康的。
唯一能拴住他的脖子的是虫母,虫母还在寝殿里不肯出门。
阿斯蒙并没有亲眼见过厄斐尼洛屠杀无数雄虫的血腥场面,却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出风头,至少看其他雄虫的反应就该知道,该如何做才对自己最有利。
就在一片静寂中,夏尔开了门,冷脸对厄斐尼洛说:“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给我哭丧。”
从表面上看,什么也看不出来,夏尔后退一步,见厄斐尼洛还傻呆呆站在原地没有动,他一伸手,把厄斐尼洛从门外拽进来,关了门。
从始至终,厄斐尼洛都只是看着夏尔,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任何病痛不能的痕迹,但是没有,夏尔很健康,健康到面色红润,无比平静地说:“别看了,我没生病。”
“没生病?”厄斐尼洛重复了一遍,没生病,那就是……要产卵了吗?
厄斐尼洛紧闭双唇,心里并不敢相信夏尔会让他亲眼看见小白蚁是怎样出生,甚至觉得如果自己不配看见小白出生。
他怎么可能会想到,亲眼看见这一天到来,会比死掉还难受?
厄斐尼洛弯腰抱起夏尔放在床上,夏尔抬手扇他的脸,他硬生生受了,再抬手又是一巴掌,厄斐尼洛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放在唇边轻轻贴着,眼泪划过烧红的脸颊,喃喃说:“是惩罚我,对吗?”
夏尔抽回手,“你不知道,我告诉你而已,别想太多。”
厄斐尼洛摇头,抱着夏尔的腰让他靠坐在垫子上,夏尔看着那张被打到红肿的脸,伸手揉了揉,心不在焉似的,厄斐尼洛闭了闭眼,“夏——”
又是一个巴掌,厄斐尼洛猛地攥住夏尔的手,夏尔等着就是这个眼神,野性难驯的,不可一世的眼神,凶狠藏不住,却不得不忍气吞声,像一只被拴住项圈的烈性犬,之前的乖巧都是伪装,他们之间没有必要这样。
夏尔冷冷地说:“这就受不了了?才三个巴掌而已,你让我受孕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一天?”
厄斐尼洛一针见血地问:“那你今天为什么要叫我来?你舍不得我,你还是想让我陪在你身边,因为这是我和你的孩子,你想恨我很容易,可你想忘了我,没可能。”
他的手寻到产道口,有规律地帮助收缩,手法熟练,像是练过很多次了。
“你的身体,我熟悉,你的脾气,我了解,你的一切,我关心,就算你不要我,你的身体还爱着我,你怎么忘掉我?如同丢弃垃圾一样丢弃我,可你忘不了我的暴虐,忘不了我的狂妄,就这样下去吧,我们就爱着,恨着,纠缠着,我不会放手,你最好恨我。”
夏尔说不出话,今夜他只想要厄斐尼洛来,是恨极了没错,所以哪怕知道厄斐尼洛不会温顺,也想要他亲自来。
见夏尔不回答,厄斐尼洛心如刀绞痛,却在无法忽略的痛意里得到了解脱,他一只手动作着,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夏尔的手,盯着那双黑釉似的美丽眼眸,再也压不住狂妄。
“我们的孩子要出生了,宝宝,留着点力气生虫卵,你想打我,等你生完之后,我跪在地上求你打。”
第107章
有了第一次产卵的经历,第二次产卵显得轻松许多,并没有疼痛的感觉,相反,滑溜溜的产道在有规律的收缩中湿润地要命,柔软有弹性的虫卵在甬道的压缩下一点点被用力往外排,产生的助产液越来越丰沛,夏尔抓紧了厄斐尼洛的手,被产卵的感觉逼迫到眼尾通红,紧紧咬住嘴唇,在虫卵停到一处狭窄的峡口处时,他脱力了。
“生不出来……”
夏尔大口喘着气,满头是汗,狠狠掐着厄斐尼洛的手腕,凶狠却又透露脆弱的眼睛求助似的看向厄斐尼洛
厄斐尼洛也疼得几乎皱眉,在仔细观察情况后,他突然意识到:“尾巴,变成尾巴!”
夏尔下意识把尾巴变成腿,那颗被卡住的虫卵被温热的液体包裹着,顺利地被送往新世界。
一颗初雪似的虫卵滚落在厄斐尼洛手中,他不顾软膜上粘腻的保护液将卵贴在自己脸上,细长的睫毛一个劲的颤抖着,夏尔躺在湿漉漉的产液里,看着他这样子,莫名其妙觉得好笑。
“喂。”
疲惫的手抬起来,厄斐尼洛颤抖着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一边捧着卵,一边捧着青年的手,夏尔感觉到指尖有热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眼泪。
“哭什么?”
夏尔疲惫地躺在床上,连翻身都难,身下简直像是水床,厄斐尼洛立刻从地上站起来,想把他从床上抱起来,但夏尔的下半身已经从腿变成了尾巴,滑溜溜的,他得不得把虫卵放进自己虫型的育子袋里,然后打横抱起湿漉漉的漂亮虫母,放在早就准备好的温床上。
夏尔捏着他的脸蛋,薄薄的一层肉,都被掐红了,厄斐尼洛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夏尔温柔地说:“怎么了,大审判长,后悔你说过的话了?”
突如其来的吻打断了话语。
厄斐尼洛发了狠似的吻他,又凶悍又粗鲁,夏尔只觉得脸上湿乎乎的,舌尖被咬住,他皱着眉头后仰,随后这个伴随着潮湿热气、腥气甜香来到脖颈处,仍然带有强烈的爱恨意味,夏尔皱眉说:“滚开,我要洗澡。”
“洗什么澡?”厄斐尼洛停下来,沙哑的说,“我给你舔干净不就完了。”
雄虫埋下头,夏尔全身的汗液在他的舔舐下一点点风干,这力气倒是温柔多了,可夏尔实在受不来,尾巴变回腿,想要一脚开厄斐尼洛,却被他握住脚踝,连每根脚趾缝隙都舔的干干净净。
夏尔逼不得已又变回了尾巴。
厄斐尼洛就打蛇随棍上,将尾巴的鳞片一片片舔干。
夏尔抬起手臂挡着眼睛,胸膛剧烈起伏,产卵后的虚弱一瞬间席卷了全身经脉,他递出舌尖,鲜红粉嫩的舌尖吐息着热气,厄斐尼洛抬起他的手臂,他艰难地睁开半截眼皮,刚好看见雄虫红着眼睛低下头,嘬弄起他的舌尖来。
夏尔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他将整根软舌吞舔,同时他那只习惯于拿笔审判的手安抚着虫母尾巴的根部,如同一位尽职尽责的雄父在帮助虫母做产后修复。
酸涩消减,夏尔手指微微蜷曲起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厄斐尼洛这才放过他的舌头,嘶哑道:“还有力气打我吗?”
夏尔毫不犹豫给了他一巴掌。
“这点力气要是没有,我怎么对得起你?”
厄斐尼洛听着就笑了,“行了,打一下意思意思,剩下的攒攒力气,留着以后再打我。”
夏尔看着他的裤子,想起来一件事,“上次你没有带束缚环,下次戴上。”
“不戴你就不和我做了吗?”
“你可以试试我会不会把你那大家伙砍下来。”
厄斐尼洛顿了顿,夏尔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天言论,却看见他似笑不笑的嘴角,“大吗?”
“毛也不少。”
厄斐尼洛一时兴起居然把下半部分衣料褪下去了,他跪在地板上,任由那一抹粉红的虫物垂坠在地毯上,“在你见过的家伙里面,我的能排第几名?”
剑刃而已,雄虫常以锋利为傲。
“少做美梦,”夏尔懒得起身,冷冷地从桌上拿过一把匕首,用尾巴尖卷着,刀背一下下弹在那上面,“小心点别乱动,刀刃可不长眼睛,我替你好好修理,省得用起来不美观。”
厄斐尼洛似乎没想到夏尔会这样做,那刀带起风声嗖的一下滑过去,他喉结一滚,凶戾地抬眼,身形纹丝不动,任由那刀锋削掉一丝丝白丝毛,“剁吧,”他低沉的嗓音毫不畏惧,“你今天要是饶了我,我还不饶你,等下次,还要用这虫子东西让你狠狠地快活几回。”
夏尔真有心把他剁了,厄斐尼洛一看他那眼神,神色一变,握住那把刀,“我开个玩笑,你把我阉了,吃亏的是你。”
“我吃亏什么?”
“你少了一个顺手的工具。”
“只是工具吗,大审判长?”
厄斐尼洛支着犬牙,完全想知道夏尔想听什么,慢条斯理地笑着说:“上将,你少了一只奴隶,少了一条听话的狗。”
听到这称呼,夏尔眯了眯眼,心头一抖,语气却莫名其妙地轻了下来,“你听话吗?我不觉得。”
厄斐尼洛盯着那把刀,免不得后背也冒凉气,但是夏尔用刀出神入化,他稳了稳,仍旧笑着说:“从前是不大听话的,就算听话也是装出来的,以后,我会学着听话。”
夏尔打量着他的眉眼,从那副桀骜不驯的眉眼里看出一丝不甘心,但被温顺的神情很好地掩饰住了。
夏尔也没把他这表里不一的当一回事,“站起来,提好裤子,我要去别的房间睡觉。”
“是。”
“要叫什么?”
“是的,陛下。”
厄斐尼洛低下高傲的头,轻轻亲了下夏尔的肚皮,那里仍然有高高的隆起,毕竟那里面还有三只雄虫的卵,已经发育的很大了,虫卵强健又生长地迅速,把人类青年薄薄的肚皮撑的近乎透明了,如果不知道的话,还以为那里面有一个人类的婴儿。
事实上,他所怀孕的,是虫族的卵。
厄斐尼洛把所有不甘心都藏起来,告诫自己,不能再试图囚禁虫母了,也必须接受其他雄虫与心爱的虫母有子嗣。
他不能再死一回,也许余生就要这样逼迫自己接受虫母一胎一胎地产下其他雄虫的卵,他难以想象那一颗颗卵会把虫母的肚皮撑大,让这个美貌的青年再也回不到小腹平平的样子,尽管肚子里有着虫卵的虫母,才是最美丽最温柔的妈妈……
可是做虫族的母亲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他的肚子再也不会空了。
厄斐尼洛心里又痛又满足,痛的是无法独占虫母,满足的却是身为虫族、基因最深处的天性,他恭恭敬敬地抱着虫母,揣好小白蚁幼卵,竖起虫翅从寝殿的后门飞走了。
肚子里接连出生两颗虫卵,生存空间确实大了不少,可是小黄舍不得两个哥哥,他是最大的哥哥了,只好忍住眼泪,安静地看着其余两个弟弟小螳螂和小蜜蜂,他们刚才一直给小白蚁加油,这会儿累得都在睡觉。
事实上还有一只弟弟,黑黢黢的,像是蝎子,小小一丁点,壳壳黑亮,大大的眼睛很可爱,小蝎子尾巴晃啊晃啊的,脆生生地叫哥哥。
哥哥们对小蝎子都很关心,让他睡在安稳的深处,因为下边一点的位置总会有地震,圆圆的粉红球总是往里挤,有时候是青蓝的,有时候还是棕黑的。总之睡不安稳,通常都是小黄忍受着撞击。
小黄慢吞吞地把弟弟们的位置都拱到妈妈的肚皮中间,温柔地退后,自己默默睡在营养不算太丰富的边缘,他知道自己有天生的精神力紊乱症,吃那么好没用的,不如把好位置都让给健康的弟弟们。
他刚闭上眼睛,突然瞥见一抹蓝翅白带点墨色的小小身影,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狠狠揉了下眼睛才发现,那不是错觉!
这是谁啊?
大哥帅气,二哥乖巧,小蜜蜂阳光,小螳螂俊美,这不是他们任何一只,却十分秀气,莫名有一种治愈的力量。
小黄咕蛹咕蛹地凑过去,才看清那是一双蝴蝶翅膀,炫目的蓝,雪白的纱带点缀在翅膀上,细细的墨色是触须的颜色,好漂亮的弟弟!
夏尔还不知道肚子里又揣上了伊萨罗的卵,还变异成了蓝色多瑙河闪蝶。
他累到睡着了,西西索斯把厄斐尼洛请走后,独自留在了夏尔的房间,
“真是辛苦了,人类的上将,”他自言自语道,“怀虫族的卵很辛苦吧?雄虫都不是好东西,只顾着自己爽,一味地往虫母肚子里注入自己的卵,把虫母的肚子搞大了,就想着杀死其他雄虫的卵,却不知道虫母肚子里卵越多,种族越富庶,卵的种类越多,虫族就越壮大,真要命,这种人类男性才有的独占思想什么时候才能杜绝?”
这种思想都来源于人类帝国和虫族的边界线离得太近了,如果把虫族关闭起来,彻底不与人类沟通呢?
关起门来生自己的孩子,发展自己的种族不好吗?
……算了,还是不要替虫母做决定了,这是大忌。
西西索斯轻柔地亲了下夏尔的侧脸,震动虫哨,发出助眠的波段,“做的很棒,小宝宝,”他轻声说,“第一次做虫母就这么厉害,真是了不得,我有一种预感,你会成为虫族最伟大的一任王,而非一只孱弱的小妈妈。”
他温柔地抚摸着夏尔怪异隆起的肚皮,却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完美的艺术品,“虫族的未来全都仰仗在您一个人身上了。”
他低头轻吻,满是虔诚。
可是存活于夏尔精神领域里的乌兰却适时苏醒了。
毒蝎轻轻摆尾,乌兰五指撑着额角,发丝垂落,苦恼道:“西西索斯,怎么是你在侍奉他?我以为会是慈怜,宽容,或是持静。”
西西索斯气笑了,“我怎么了?陛下贫穷,我身为富饶,当然要陪伴左右。”
西西索斯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夏尔的眉心,把乌兰的精神力牵引出来,乌兰站在窗边,西西索斯仔仔细细看了他几眼,“诶呀,没想到你和厄斐尼洛一路货色,就知道独占虫母,死的好,死的对啊!”
“我和他可不一样,他没他狂傲。”
“你也没好哪去,”西西索斯尖锐指出:“你把虫母关起来的期间,不是把他睡了又睡?据我所知,厄斐尼洛可是没碰他一根头发。”
乌兰抬了抬眉,并没否认,走到夏尔身边,伸手想要触碰夏尔的脸,然而他已经没有实体,手指如同光穿透了青年的脸颊。
青年翻了个身,似乎讨厌这股凉意,竟然把脑袋埋在枕头底下,只把屁股撅起来对着乌兰。
乌兰神色一变,意欲上前,西西索斯眉头一紧,一把给他拦住:“停!我禁止你鬼交,你是不是对刚生产后的虫母有什么执念?”
月光下的乌兰真像一只鬼虫,纤长的乌发,及地的黑袍,唯有一张脸是白皙的,他的手枯槁惨白,荷色唇瓣轻抿,“放开我。”
西西索斯登时红发飞扬,高挑的身躯一挡,红色张扬,他的神情也锋利,“不让就是不让,你连看他一眼的权力都没有知道吗?今晚如果不是我发慈悲,你连出来的机会都没有,你敢碰他我把你壳打碎!”
极致的黑与热烈的红纠缠着,却被一声轻轻的呼噜声打断。
夏尔又趴回床上,睡得正香,屁股也放平,鼓起一条很美好的弧度。
西西索斯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压低声音说:“作为老朋友,我劝你一句,你要是老实点,也许一百年后还能和他见面,如果他在精神领域你绞杀你,你连灵魂都死了,还谈什么转生?”
虫族最重要的东西是灵魂,一如人类。
乌兰望着夏尔,垂了垂眼,过了一会儿,他说:“收收脾气吧,一把年纪了,脾气还这么冲动,跟谁学的。”
西西索斯知道他冷静下来了,低声说:“他有了你的虫卵,你知道吗?我已经感觉到了小蝎子的气息,显然,他是我见过这么多恶毒蝎子里最可爱的一只。”
乌兰轻轻地说:“他那么可爱,一定像陛下,不像我。”
西西索斯看着他坐在夏尔身边,心惊胆战,然而,夏尔似乎对乌兰的气息很熟悉,毕竟朝夕相处那么久,他缓缓地朝乌兰的方向移动,乌兰抚摸着他的脸,眼泪在眼眶滑落。
灵魂也会感到悲伤,只因为心爱的虫母只有在昏睡时才肯亲近。
西西索斯也是第一次见到灵魂哭泣,不得不转身过去,给他留一点私人空间。
毕竟对于乌兰来说,这就是最大的折磨了。
今夜,整个圣境都知道虫母产卵了,是厄斐尼洛的,蚁族在千里之外的领地也听说了,领主圣罗纳带着工虫们急匆匆赶来,刚好看见亲儿子厄斐尼洛抱着那颗小小的虫卵,手忙脚乱地哄着。
“把他给我带走吧,”圣罗纳轻声说,似乎怕吓到了小白,“蚁巢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你小时候住过的地方还保留着,我们的小白蚁可以茁壮成长。”
“然后呢?”
厄斐尼洛忽然抬头,“把他也培养成像我一样的雄虫吗?”
蚁族的工虫们感知到气氛骤变,触角不安地轻轻颤动,其中一只伸向小白蚁的手僵在半空。
圣罗纳一愣,“像你怎么了?你是我最优秀的作品。”
“可是不快乐,我不快乐,我是你拿出去谈论的对象,我只是一件商品,一个工具。”
厄斐尼洛笑着说:“我甚至到现在都还是工具。”
“我不会爱人,我没有爱的能力,你不会想知道小白蚁是怎样来的,你如果知道,也只会骂我。”
厄斐尼洛的笑容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自毁意味,他下意识地将怀里微微搏动的白色虫卵搂得更紧了些,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证明自己“存在”而非“工具”的证据。
圣罗纳向前一步,常年居于高位带来的威压无形扩散,“每一只工虫,每一只兵蚁,包括我这个领主,都在为巢穴的延续与壮大服务,没有工具,只有职责,你的位置,就是至高的荣耀。”
“父亲,你告诉我,当你看着母亲产下我时,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是巢穴又多了一个强大的战士?还是一个你血脉相连的、会哭会笑、需要拥抱和疼爱的孩子?”
圣罗纳回忆自己第一次抱起还带着粘液的厄斐尼洛时,那份激动里,有多少是对“完美继承者诞生”的狂喜,有多少是纯粹的爱?
他发现自己竟无法清晰分辨。
作为领主,作为蚁族意志的执行者,后者的情感似乎天然被前者覆盖同化了。
“爱……爱是维系种族繁衍的本能,是虫母与雄虫之间基因吸引的纽带,它确保了后代的强大和忠诚,我对你寄予厚望,倾注了蚁族最顶级的资源,这难道不是爱?”
“不是!”厄斐尼洛猛地打断他,声音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那不是爱!那是投资,是培养,就像你精心培育一颗能长出最强战士的卵!你让乌兰复活我,复活的是大审判长,是蚁族未来的支柱,你从没看到过厄斐尼洛这只虫!这个……会痛、会不甘心、会嫉妒得发疯的怪物!”
空气死寂,工虫们早已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他们哪里见过大审判长这样失态的时刻?
圣罗纳的嘴唇动了动,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的孩子早已被“孤独”和“扭曲渴望”的吞噬。
厄斐尼洛颤抖着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小白蚁冰凉柔软的卵壳上。
圣罗纳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孩子被困在完美工具的躯壳里,永远学不会如何去爱、也得不到纯粹之爱。
但小白蚁很幸运,他会得到他父亲全部的爱。
良久,圣罗纳极其缓慢地、几乎带着一种僵硬的姿态,抬了抬手,不是去抱虫卵,而是想碰触一下儿子低垂的头颅。
但那手最终在半空中停住,又缓缓放下。
他最终只是对身后的工虫做了一个极其轻微的手势。
圣罗纳转身,准备跟随工虫离开,在跨出门槛前,他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地传来,不再是领主的训诫,更像是一种身为父亲的叮嘱:
“……把他照顾好,厄斐尼洛。在你……学会如何做之前。”
他没有说“学会做什么”,但厄斐尼洛听懂了。
学会做父亲,学会……爱人。
门轻轻合上,圣罗纳关上门,可是他并不觉得伤心,相反,他很高兴厄斐尼洛和他说了这么多心里话。
门外却似乎又是一处战场。
今晚的圣境真是热闹啊,就像当年,虫母陛下身边总是围绕着无数雄虫,他们争风吃醋,只为了虫母能多看他们一眼。
圣罗纳没有打扰静静对立的两位年轻雄虫,毕竟就留他们站在那就够尴尬的了。
阿斯蒙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伊萨罗,有一瞬间的失神。
对面的蝶族显然和以往见过的所有雄虫不一样,长相俊美只是不值得一提的优点,他身上的气息沉稳却充满着暴戾,被他隐忍着,融合成台风眼一般的平静,好像这只雄虫站在眼前,就能看见一场即将席卷荒野的暴雨。
虫族上上下下都知道,夏尔当时已经逃离了虫族,是为了眼前这只蝶族才回来,可那个时候伊萨罗已经死亡,夏尔回来是为给他收尸。
那天天空下起宝石般的蓝雨,阿斯蒙很难想象那时候是什么样的盛况,可惜他无缘得见。
也许对人类来说,死亡是永别,远胜于任何离别,没有人会习惯生离死别,他们会悲伤会哭泣,阿斯蒙不知道夏尔有没有哭,只知道夏尔为了那普普通通的最后一面,跨越国境线,赶来见他最后一眼。
于是,爱人重逢,他们有了以后。
阿斯蒙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这是一场新王稳固政权的种族联姻,可他居然在嫉妒夏尔可能为伊萨罗流过的泪。
夏尔永远不会为他流泪的。
可是,这恰恰说明,对方是很强的对手,很有挑战性。
“蝶族领主,伊萨罗阁下。”阿斯蒙谦和一笑,却并没有伸出手以示友好。
雄虫之间没有友好可谈,没有你死我活已经是最大的尊重。
伊萨罗也于月夜朦胧中见到了这位蟲族新贵。
蟲族素来以多足狰狞著称,不能想象沼泽水土能养育出阿斯蒙这种温润优雅的雄虫来,不过有趣的是,他的眼睛里写满了野心,那么真实,毫不遮掩,好像权力对他来说并非青云樊笼,而是生于血液骨髓里的呼吸。
还有一点点隐晦不明的痛和恨,似乎是在看见自己的那一刻生长出来的。
伊萨罗点头示意,“阿斯蒙少爷,不用客气。”
阿斯蒙掩下眸中复杂的愁思,轻笑着说:“您是领主,我只是次领主,就算成为第一王夫,也是要对各位领主阁下尊重的。”
伊萨罗心说,这滴水不漏的说话技巧,确实棘手。
阿斯蒙说:“您要来看陛下吗?”
“原本是来看的,不过既然西西索斯阁下已经在里面了,我就不进去打扰了,明天再来见他。”
阿斯蒙却从他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语气里觉得,他们之间一定经历过许多事情,那些漫长的光阴里,藏着许多其他虫族不知道的故事,以至于他语气这样轻松,而自己却想不出一句话能插进这个氛围里。
阿斯蒙却不觉得自己会输,爱不分先来后到,只讲究一个正正好好。
阿斯蒙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两只雄虫绕开彼此离开虫母的房间门口,如同两条相交后渐行渐远的轨道,也像各自领地里孤傲的头狼,默契地不去触及彼此的逆鳞。
阿斯蒙只是在担心明天夏尔不能来学园,没想到,夏尔连一天休息也没有,直接来上课了。
夏尔管医疗院要了一支□□剂,既能压制一下嚣张的发情期,也能缓解生产后的虚弱,估计生第三只小黄的时候会更轻松一点。
什么时候告诉黄金蜂才好?
还是等一等吧,省得他随地大小疯。
圣境现在彻底变成了他的办公地点,军部驻扎,政治部和监察部门都正常运转着,夏尔第一次当王,很有些不习惯,只想加紧学习。
政治部目前的宰相是圣骑士“持静”,非常勤奋的一只雄虫,平时对他要求严格,今天居然还给他放了五天假期,夏尔一打听才知道,西西索斯组织了一场第一王夫欢迎会,特意开放了圣境密林里的虫母古堡,邀请所有虫族去。
中午放学的时候,夏尔立刻找到西西索斯,西西索斯正在为他准备营养午饭,一看见小虫母来,显然知道他来干什么,先是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揉弄着他的头发说:“谁又给你气受了?看你嘴巴撅的,能挂水桶了。”
夏尔推他,“别抱了,给我解释清楚,什么第一王夫欢迎会?”
西西索斯神秘一笑,“这个啊,您现在有了第一王夫,可是您不能只有第一王夫啊?您还记得我给您的表格文件吗?那里面适龄的、条件符合的雄虫都被我抓来圣境学园了,您就趁这几天的时间好好挑选喜欢的雄虫吧。”
夏尔无奈扶额,“不学习了吗?我哪有那么多时间?”
西西索斯捧着他的脸,轻轻地揉了揉,“陛下,偶尔放松一下嘛,您对虫族的了解好像比我还多呢。”
夏尔瞥了他一眼,“你好像在内涵我。”
西西索斯含蓄而腼腆的点点头,“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负责您课程的神官阁下最近心情不好,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有事也憋着不告诉我,他出去散心了,暂时不能授课了,我就想也不能让您闲着,干脆给蟲族补上一场欢迎会,不能让建国初期的功臣心寒。”
夏尔听他这么一说,倒也理解了,憋了一上午的气消了,“这么一说,你是为了我?”
“那当然,我怎么可能真的为了那些王夫?王夫要多少有多少,您只有一个!”
西西索斯抓着夏尔的手放在心口,着急地起誓,“我要是骗您,我出门就被雄虫咬死!”
夏尔拍了拍他的手背,“好了,我也没责怪你,你不用发这么毒的誓。”
西西索斯的表情缓和了,紧紧抱住夏尔,“下次别吓我了,您不知道您的脸一冷下来有多可怕。”
前帝国上将现虫母陛下核善地抱了抱西西索斯的后背,像安慰一只瑟瑟发抖的小虫子,那么大一只红色萤火虫就在小虫母温柔的怀抱里打起了摆子,发出一阵阵做作的呜咽声。
因此,夏尔前往古堡的路上,遇见了阿斯蒙,二人同行,阿斯蒙说着族里新奇的事情,夏尔听的津津有味,一直到了古堡门前,夏尔听得入神,险些摔倒,阿斯蒙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陛下,小心!”
“没事。”
夏尔站直了,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散,他不经意间回眸,看见大太阳烈烈光线下站着的白发雄虫,心里陡然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攥紧了。
伊萨罗站在蓝天白云下,对他微笑。
第108章
古堡内隐约传来乐声,虫族侍从路过那道阳光下纯白的身影,阿斯蒙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顺着夏尔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只让他如鲠在喉的雄虫。
阿斯蒙眼睁睁看着夏尔大步流星走向伊萨罗,想要挽留的手硬生生停在原地,而后,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笑着走过去,站在夏尔身边,像一位宽和的伴侣,宽大的手掌轻轻扶在夏尔的腰上。
日渐圆润的触感柔软又丰富,阿斯蒙忍不住心生向往,如果,他和夏尔之间,抛却政治联姻的枷锁,真真正正沉浸在爱里,那么小虫母的孕囊里,是不是也会有自己的卵?
想与虫母陛下有一只卵,想被他爱着,哪怕对他的旧情人们低一点头,也没什么。
不急,他要让夏尔爱他、敬他,而不是把他当成一个统治虫族的资源。
要么今夜,他去找他好么?
主动爬上他的床,他不见得会不要。
夏尔并不知道阿斯蒙在想什么,他眼里只有伊萨罗。
“你回来了?”夏尔走到他身旁,打量着他,“你没睡好?”
“是吗?可能是昨天晚上处理完一些琐事,赶回来见你的原因吧。”
伊萨罗在夏尔脸上看来看去,深邃的绿眸里漾开一层极淡的温柔的涟漪,他微微弯起唇角,夏尔被他灼热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陛下产卵辛苦了。”伊萨罗很有礼节性地扶着夏尔的肩膀,低头轻轻吻上他的额头,“简直和小猫妈妈一样,肚子里面有许多雄虫的卵,要一只一只生出来才行,第三只是谁的,小猫知道吗?”
流浪的小猫妈咪就会生出很多种花色的小猫崽,来自于不同的父亲,这样的形容,让夏尔感到脸红。
太亲近的距离,感觉呼吸都要缠绕在一起,伊萨罗调笑的嗓音像风一样,夏尔低声说:“这次产卵比第一次好多了,好像没用什么力气,厄斐尼洛把小白蚁带走,我能轻松一些照顾小蓝。”
伊萨罗眉目低垂,温声说:“我不在这些天里,小蓝还听话吗?他有没有折腾你?”
夏尔说:“没有,他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怎么会不乖?”
伊萨罗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笑,“第一肯定是最好的,我们的孩子也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夏尔立刻联想到了“第一王夫”,看了一眼伊萨罗,却没从他神情里看出不悦来,松了口气,兄弟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走进了城堡的门,“走。”
“好。”伊萨罗眸色依然温柔,和他一起进了大门。
古堡宏伟的门近在眼前,脚下古老的石阶却有些湿滑,夏尔走在上面,其实还没有滑倒,但是阿斯蒙用手臂稳稳地揽住了夏尔的腰,将他带向自己。
他的手掌温热地贴合在夏尔因产卵不久而尤显敏感的腰侧,温和地揉捏着。
伊萨罗仍然情绪稳定地不像真虫,牵着夏尔的手,带着他一步一步上了台阶。
原因是肚皮的高度遮挡了一部分视线,夏尔一低头看见的不是路,而是自己的肚子。
他觉得有点奇怪,如果肚子里只有三只虫卵的话,不可能会这么大,如果有更多的虫卵,最多也就是乌兰的,还会有谁的?
乌兰……昨夜梦中,似乎梦见了他。
自从乌兰死后,夏尔还没有见过他,据说他住在自己的精神领域里,夏尔也不知道真的见到他会干什么,总之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要怎么说?他那么信任乌兰,结果乌兰把他睡来睡去,他倒不怕被雄虫睡,这都是身体上的遭遇,他真正生气的是乌兰的囚禁,若有机会,真该把乌兰绑在柱子上、床头,让他也尝尝失去自由的滋味。
伊萨罗也看向青年的肚子。
虫母的肚子孕育着虫族的希望,正如伊萨罗所说的那样,每一颗虫卵都可以是他的孩子,他会向爱护小蓝一样爱护它们。
不论是否做王夫,嫉妒之心都不可以有,他心里更多的是对小虫母的疼惜。
一个人类被迫接受虫族的世界观,很累吧?
夏尔从一位英姿挺拔的上将变成一只满腹虫卵的虫母,这里面的千百种滋味伊萨罗连想都不敢想,如果是一只雄虫变成了人类女性,和人类男性怀孕生子,任何一只雄虫都会崩溃而死,怎么可能会适应这种生活?
就更别提爱上对方了。
伊萨罗理解夏尔对虫族不冷不淡的态度,心中愧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夏尔此刻还留在边境做他的最高将领,不会在幽深森林的虫母旧址里参加第一王夫的欢迎会。
伊萨罗说不上哪个好,哪个不好。
事实上,夏尔注意到了伊萨罗的沉默,他想了想,抓起伊萨罗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你感受到什么了吗?”
伊萨罗用精神力去试探,“有很多杂乱的能量,是小虫卵们天生带来的,说明他们很健康。怎么了?”
夏尔心平气和地说:“我是想说,我已经接受自己在怀孕了,不必再为我担忧。而且,小蓝很好,小白蚁也很好,我对虫族也因为他们的存在有了一点归属感。很奇怪吧?虫母不会对虫崽产生敌意,这句话我以前不太相信,我听说虫母在极度饥饿的时候会把虫崽当储备粮,但我在饿的时候并没有这样想过,由此可证某些专家说的话不可信,自己经历了才知道。”
“伊萨罗,这世上什么都在变,唯一不变的是自我的认知,别担心我,我仍然是我,不会为身份而自暴自弃,不会把自己困在某个地方走不出来,我执着的不是身份,是人类的安危。”
说这些话的青年风姿依旧,伊萨罗好像梦回很久之前,夏尔站在军部大楼办公室的窗前看报纸的时刻。他很容易满足,最在乎的是帝国是弟弟,唯独不是自己,这么一想也很讽刺,在人生最辉煌灿烂时,帝国在欢庆领土的回归,无人在意,万人敬仰的上将被遗弃在异域他乡,甚至不是任何一处可埋忠骨的青山,而是在无法祭奠的虫族之中。
伊萨罗压下心疼,轻声说:“聪明的小猫咪,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夏尔笑得很开朗,“你的心事都放在脸上,我说过,你不太会撒谎。”
夏尔看着他纤细黑长的触须,忍不住上手拨了拨,伊萨罗歪头做出躲闪的姿态,夏尔笑着追过去撩拨,伊萨罗也笑了。
小猫都喜欢玩乱晃的逗猫棒,这不很正常吗?
伊萨罗刻意支配触须到处摇摆,虽然,雄虫被拨弄触须是让他们很害羞的事,不威严、不霸气、甚至并非领主该为,伊萨罗的脸有些红,却没有出声阻止,打趣道:“我竟然忘了,你才是真正的虫族专家。那你来猜猜,我还想什么了?”
夏尔懒洋洋地笑得灿烂,“你在想,你也很爱我肚子里的虫卵,哪怕他们不是你的孩子,你们虫族就这样,连别人的孩子也爱。”
“好聪明的小猫哦。”伊萨罗刮了一下他的鼻头,“和你想的一样,我在你这里,没有秘密可以隐藏。”
夏尔下结论:“所以我们总是能想到一起,我能猜到你想什么也不奇怪,我看到的你是什么样,你就是什么样。”
夏尔喜欢安宁的感觉,尽管这个词和他不搭边,但比起南征北战,还是面前站着一个可以一眼猜透的虫子心安。
伊萨罗拉住夏尔的手,牵着他慢慢往前走。
进了门,手就分开,伊萨罗很有分寸地后退到窗边,安静地看着他。
既然是阿斯蒙的欢迎会,阿斯蒙自然坐在夏尔身侧的主位,城堡里早已布置好了宴会,虫仆们穿着方便穿脱的袍子,忙碌在大厅里,二楼是睡觉的卧室,夏尔看着这群雄虫来来往往,这才品出西西索斯说的是什么意思。
还真像皇帝了,遍地都是美人,任由挑选。
他可不是皇帝,他是虫母。那些奴隶也不是美人,而是虫族。
就算天时地利人和,夏尔也心如止水,不可能随地开银趴,可能要浪费西西索斯的一番好意了。
空气里弥漫着遮掩雄虫信息素的香氛,食物香气与雄虫们隐隐躁动的气息混在一起,实际上是刺鼻的,虫母喜欢,夏尔不喜欢。
可是夏尔发觉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气味,甚至能面不改色地喝一杯果汁。
数不清的雄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在最中央,菲尔德沉默地喝着酒,目光却缠绕在夏尔身上,最后落向他身旁的阿斯蒙。
菲尔德很想要阿斯蒙出糗,或是死去。
周围的小贵族们正在喝酒聊天,但是他们所说的话没有一句是菲尔德爱听的。
“看阿斯蒙那样,第一王夫就是有排场,能坐在虫母陛下身旁,你看看除了他,还有谁敢这么得瑟?”
“毕竟阿斯蒙背后是冬蟲族势力,谁不知道?冬蟲族进贡给圣境使用的航路,就是从菲尔德家族夺来的,菲尔德少爷看不惯阿斯蒙是很正常的。”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冬蟲族是鳞翅目大群落的宿敌。
鳞翅目的群落由无数垂角亚目蝶族、和异角亚目蛾族组成,闪蝶族则是鳞翅目大群落里势力最广的族群,其余的小族群则由次领主、小领主、贵族、官员统治,所以,就算菲尔德看阿斯蒙再不顺眼,也不能逾越了伊萨罗阁下当场发飙。
只因他们不论蝶族还是蛾族,皆投诚于大领主伊萨罗,受到他的庇护,得以与膜翅目大群落蜂族、等翅目蚁族、鞘翅目、螳螂目、蜻蜓目、以及大大小小的翅目群落抗衡。
是啊,在争夺虫母的过程中,雄虫从未停歇过对权力的追逐,虫族阶级制度分明,势力争斗从来没有停息过。
所以他不愿意看见阿斯蒙也是情理之中对吧?
其他雄虫突然意识到他不见了,“菲尔德少爷去哪了?刚才还在这里的?”
菲尔德走进饮品岛台,其他雄虫看见他,脚不离地飞走了,一脸惹不起躲得起的样子。
他隐在城堡一楼宴会厅侧翼的饮品岛台之后,捻着一小撮无色无味的结晶粉末,将其融入一杯特调的“月神之泪”中。
这杯饮品,是他精心为虫母陛下准备的礼物,目的却不是虫母陛下,而是阿斯蒙。
冬蟲族利用航道控制权,插手并压低他家族的能源运输,转手送给陛下也就算了,他没有不甘心,但是这股气他可是活生生受了很久,这笔账,他正愁没机会清算。
还有什么比在阿斯蒙的欢迎会上,让这位准第一王夫彻底失去虫母的信任和记忆,更能重创对手,又能满足自己野心的呢?
只要虫母陛下饮下这杯特调,陷入昏睡,醒来后短暂失忆,忘记腹中虫卵的来源……那么,所有渴望亲近虫母的雄虫就有了无限的可能,一只阿斯蒙能挡得住谁?
无能的雄虫,不配做第一王夫。
相信虫母陛下看清楚阿斯蒙的本来面目之后,就会对他失望,重新考虑第一王夫的人选,最好选他们伊萨罗领主。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嘛,这苦日子他可是过够了,如果阿斯蒙和虫母有了虫卵,冬蟲族不得把他们欺负死?
菲尔德没有蠢到亲自把这杯饮品送到夏尔手上,他替换了原属于虫母陛下的果汁,眼睁睁看着虫仆把杯子送到夏尔手上。
“陛下,您的果汁。”
“谢谢。”
夏尔喝了一口,初入口是清甜微酸的蓝莓味,带着蜜汁的清新,但滑入喉咙后,一股奇异的暖流迅速扩散开来,伴随着轻微的眩晕感。
味道……很特别?有点意思。
夏尔放下杯子,感觉眼前的灯光似乎晃了一下。
阿斯蒙盯着夏尔的脸,看着他白皙的肌肤上迅速泛起一层不自然的薄红,眼神也似乎开始有些迷离涣散。
他伸手想去扶夏尔的手臂,夏尔却下意识地避开了阿斯蒙的手,身体微微晃了晃,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抵抗那股强烈的昏沉感。
“头……有点晕……”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迷茫,与平时的清冷截然不同。
药效发作得极快,夏尔已经感觉到晕了。
又是谁算计他?该不会又是厄斐尼洛吧?
这药却不要命,似乎只是想让他睡一觉。
那就睡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夏尔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想就睡过去了。
周围的雄虫们立刻注意到了虫母的异样,纷纷围拢过来,关切地询问,菲尔德则退后一步,隐在虫群里。
一只忘记了自己属于谁的漂亮小虫母,只会本能地依赖和亲近周围释放善意与信息素的雄虫,成为所有虫共同的妈妈。
阿斯蒙,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
“陛下?您怎么了?喝了酒吗?诶呀,您不能喝酒的!”
“您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上楼休息一下?”
各种声音涌入夏尔嗡嗡作响的耳朵,他只感觉天旋地转,周围那些或英俊或强壮的雄虫面孔变得模糊而重叠,记忆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扩散,然后破碎、沉底……
他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眼前这些散发着强烈气息、眼神热切的生物……是谁?为什么都看着他?
巨大的茫然和本能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腹中的虫卵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体的混乱,在肚子里瑟瑟抖动着。
夏尔下意识地护住自己隆起的肚子,退坐到沙发的角落,眼神迷茫地扫过周围一张张关切的脸,一种寻求庇护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理智思考。
这群长着翅膀的男人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围在他的脚下,抚摸着他的尾巴?
“妈妈?”
一个带着试探和无比渴望的声音响起,来自一个离得最近长相颇为秀气的年轻雄虫,他大胆地释放出温和无害的信息素,“妈妈,您怎么了?”
这个词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夏尔混乱意识中的某个闸门。
妈妈……对……妈妈……保护……孩子……需要照顾……
他眼中的迷茫被悲悯的温柔取代,他看着眼前这些高大、气息各异的雄虫。
这时候,他们热切的眼神不是侵略性的,而变成了幼崽寻求母爱的渴望。
腹中虫卵的悸动,和眼前这些雄虫们的气息奇异地重叠了,哦,原来都是孩子?
“好孩子,”夏尔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柔软而纵容,他伸出手,抚摸离他最近那只雄虫的头发,“别怕,妈妈在这里。”
所有雄虫都惊呆了,包括始作俑者菲尔德。
他预想过虫母会昏睡,会失忆变得依赖,却万万没想到,药物作用下混乱的认知,竟让夏尔直接将所有雄虫都视作了需要他照顾的“孩子”。
他完全忘记了雄虫与虫母的界限,忘记了身份,只剩下生物本能里对“幼崽”的回应,尾巴最能表达他的内心,带着点潮乎乎的水汽,像是刚从温水里捞出来似的,软乎乎搭在沙发沿上卷着,看着就温顺。
全场瞬间死寂,紧接着沸腾!
那只雄虫凑近了虫母的尾巴,依赖地贴了上去,“妈妈,我喜欢您,这是我的荣幸…”
他能闻见一股甜香,不是那种冲鼻子的甜,倒像刚搅开的蜂蜜水,混着点新鲜浆果的清爽,淡淡的,顺着呼吸往心里钻,尤其是尾巴根那儿,香得更明显些,把那股甜润烘得更柔和了,像块刚剥了皮的蜜糖糕,让虫忍不住想多闻两口。
阿斯蒙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看着夏尔用那种前所未有的母性温柔去抚摸雄虫的头发,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直冲头顶。
这简直是对他“第一王夫”身份的彻底羞辱。
是谁送来了这杯饮品?
显然只是一只虫仆,已经吓得趴在地上尿裤子了,并不是他。
阿斯蒙看着眼前混乱的局面,这场为他举办的欢迎会,已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失控的漩涡,而漩涡的中心,是虫母。
伊萨罗在最初的震惊之后迅速飞过来,“陛下,你……”
“嘘——”夏尔却转过头,对他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带着安抚幼童般的耐心,“乖,不要吵,孩子们会害怕。”
他拍了拍肚皮,“都在这里了,是椭圆形的虫卵,你见过吗?要不我生出来给你看看吧,我记得这里面有三只宝宝,黄金蜂的卵就要出生了,这是个秘密,你不要走漏风声。”
大厅内彻底乱了套,乐声早已停止,雄虫们震惊地看着往这边拼命飞过来的黄金蜂。
黄金蜂在听到夏尔随口出的惊天大秘密的时候就愣住了。
少年跪在青年脚边,不顾所有雄虫的目光,虽然这对其他雄虫来说无异于当场承认他和虫母睡过,但这绝对不是丑事,而是值得炫耀的事。
尤其是在阿斯蒙面前。
黄金蜂却没心思炫耀什么,或者说,身为大领主,他的自尊不足以支撑他把任何雄虫放在眼里。
黄金蜂以为自己会疯狂地去扫荡这大厅,清除碍眼的雄虫,然而他无比冷静地向夏尔确认了一遍:“夏尔,我们,有了,虫卵?”
夏尔不知道眼前的雄虫是谁,但是看他少年气的外表,认定他是只好虫子,耐心的说:“如果你是黄金蜂,那么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
黄金蜂想了很久才确定,这不是他发疯时候的幻觉。
他一个疯子,居然也配有自己的后代。
黄金蜂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和夏尔睡过,他经常发疯……
难道是那个开集体会议的夜晚?
如果是那晚,那么,预产期就在这几天。
黄金蜂却没有觉得高兴。
虫母刚刚生产完,身上还带着奶味,接连生产,绝对是个大挑战。
黄金蜂突然有了很深的愧疚感,如果他早早就知道夏尔和厄斐尼洛受孕过,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疯的,可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他只想马上把夏尔带走,然而阿斯蒙出言拦住了他。
“黄金蜂阁下,要么,今夜就由我来照顾妈妈吧,如果您想问妈妈一些问题,明天再说。”
“你算什么东西。”
少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阴狠狂躁,看上去要犯病。
听出他语气不善,雄虫们表情凝肃起来。
然而,一只手搭在黄金蜂肩膀上,“松手。”
黄金蜂翻手握住那只手,指尖骨骼嶙峋支起,手背青筋凸起密密麻麻的血管和鳞片,冷冰冰道:“别碰我。”
伊萨罗平静道:“再说一遍,松手。”
黄金蜂终于听清了是谁在按住他,手指一松懈,夏尔就被阿斯蒙拉入怀里。
阿斯蒙像一位面面俱到的王夫,喂夏尔喝一些舒缓精神的水,夏尔感觉脑子清醒了一点,问他:“你和我坐这么近,你是我的什么人?”
阿斯蒙一怔,随后温和一笑道:“我是您的第一王夫,我是您的丈夫,您忘记我了吗?”
既然是丈夫,夏尔没了顾虑,顺势躺在他怀里,一直在看着黄金蜂,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我和黄金蜂有一个孩子,但我和你这么相爱,为什么没有孩子?”
这个问题问得黄金蜂眉心狠狠皱紧,伊萨罗却死死拉住他,黄金蜂几乎在疯溃的边缘,“……伊萨罗阁下,别拦我。”
阿斯蒙却不为所动,摸了摸夏尔的脸颊,轻声说:“这是我的疏忽,我居然忘记了和我的小妈妈生一个宝贝。陛下,如果您愿意,我们今天晚上就可以有一只可爱的小虫卵,我会很温柔地对你,如果你觉得我做的不好,这里这么多雄虫,你随便选一只,只要做的比我好,我甘愿和他一同侍奉您。”
夏尔淡淡一笑,摇头说:“你是我的丈夫,我尊重你的决定,那我们今晚就可以生一只虫卵。”
菲尔德都气傻了,怎么回事?不是让阿斯蒙出丑的吗?怎么阴差阳错成全了他的幸福?
他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阿斯蒙会顺水推舟承认第一王夫的身份……但是如果把真相说出来的话,他们家族就要遭受政治部的惩罚,这下场绝非他能承受得起的。
阿斯蒙看着夏尔的肚子,实话说:“这里面的虫卵不是我的,但是我不会对他们不利,我会把它们当成我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你不用担心。”
夏尔对此没有太多想法,他确实不讨厌阿斯蒙,很多事情在脑子里模糊,有些能想起来,有些想不起来,但是“第一王夫”这个词是和阿斯蒙绑定的,他们身为伴侣,生一只小虫很正常。
夏尔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现在正在以虫母的行为思考,好像失忆之后,他彻底成为了一只虫母,一切以繁衍为目的,不考虑优生优育,只希望能生多而又多的虫卵,给虫族留下数不胜数的孩子,看着他们围绕在膝侧,抬头叫妈妈,那种满足感和幸福感比吃了一顿饱饭还要开心。
这倒是歪打正着地戳中了西西索斯的目的。
夏尔认为,虫母是不会在意有多少雄虫服侍他的,阿斯蒙说的没错,如果他伺候的不好,就再换一只,这里这么多雄虫,总有一只他喜欢。
反正虫母本能只想生育更多的虫卵,和谁生,不太重要。
那只蓝色大翅膀的闪蝶就不错,看着就喜欢。
最重要的是,“我们结婚了吗?”
阿斯蒙的复眼剧烈地晃了晃,语气柔和道:“还没有结婚,我们只是口头上做了承诺,一直没有时间举办婚礼,不如在举办婚礼之前,我们怀一只小宝宝,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和我们一起参加婚礼了,好不好?”
夏尔眨了眨眼,他抬手摸了摸肚子,“婚礼像结茧一样吗?把我们裹在一起,然后变成新的样子?”
“比结茧更美好。”阿斯蒙握住夏尔放在肚子上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腹,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婚礼会有很多鲜花,很多歌声,所有虫族都会祝福我们,你会穿上最华丽的礼服,我会给你戴上虫族最珍贵的宝石项链,像星星一样亮。”
“星星?”夏尔顿了顿,“我喜欢星星,以前在飞船上,每天晚上都能看到。”
“那我们的宝宝也会喜欢星星。”阿斯蒙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目光扫过周围蠢蠢欲动的雄虫,带着无声的警告,他说着就要抱起夏尔,黄金蜂却突然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压抑的急切:“我送陛下上去。”
“不必。”阿斯蒙侧身挡住他,温润道:“我是陛下的丈夫,照顾他是我的责任,更何况,今天是我进入圣境的欢迎仪式,今晚又是我和陛下的订婚纪念日,黄金蜂阁下,就不劳烦你了。”
夏尔从阿斯蒙怀里探出头,看向黄金蜂,又看向伊萨罗,最后落回阿斯蒙脸上,像是在辨认什么,“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吗?就像蜂巢里的工蜂和蜂后?”
伊萨罗的心猛地一沉。他听懂了,在夏尔混乱的认知里,所有雄虫都成了“蜂巢”里的同伴,没有爱与占有,只有模糊的“家人”概念,所有工蜂都可以服侍蜂后,他们是牢不可破的家人伴侣。
所以,夏尔会……变成真正的虫母,不拒绝任何一只找上门的雄虫。
伊萨罗看向周围所有的雄虫,在他们的眼里,他确信每只雄虫都听懂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阿斯蒙轻声说:“是,我们都是家人,但我是最特别的那个,就像蜂后身边的雄蜂。”
他不再给其他虫反驳的机会,打横抱起夏尔,转身就往楼梯走去。
夏尔很乖,像只被驯服的小猫,安静靠在他肩头,尾巴晃了又晃,像是荡秋千,眼睛一直盯着伊萨罗不放,一副色鬼看心仪对象的眼神,又是喜欢,又是欣赏,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黄金蜂,都是一样的赏心悦目。
夏尔回头又看了一眼阿斯蒙,阿斯蒙察觉到他的视线,回眸一笑,桃花眼柔润多情,“看我做什么,宝贝?”
夏尔被他的眼睛迷住,顺势把脑袋埋在他的脖颈里,“你很好看。”
阿斯蒙笑着说:“那么好看的话,今天晚上就看个够,陛下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好吗?”
夏尔听得耳根发热,闭着眼睛,蒙着头说:“你先别说了,回屋再说。”
阿斯蒙笑得不行,刻意打趣道:“嗯,好的,陛下,我都听您的。”
黄金蜂的拳头攥得死紧,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他死死盯着楼梯口消失的身影,复眼闪烁着骇人的寒光,周身凌厉的杀意几乎形成实质的风暴,让周围实力稍弱的雄虫都感到窒息,惊恐地后退。
“就不能结束这该死的欢庆周吗?”
伊萨罗按在黄金蜂肩上的手稳如磐石,蕴含着不容挣脱的力量,声音压得极低:“黄金蜂,你别忘了,陛下认定了阿斯蒙做第一王夫,你要争要抢我都没意见,但是你现在冲上去只会让陛下受到惊吓,甚至受伤,他还怀着你的虫卵,你舍得让他为难吗?”
“那就这样?”黄金蜂眼尾湿红着,低声问:“你愿意亲手把他拱手相让吗?你应该知道吧,做第一王夫,会有一场盛大的婚礼,你能忍受他用余生维护阿斯蒙的荣誉,我忍受不了。虽然我并不喜欢你,但我更不喜欢他。”
伊萨罗心痛如裂,甚至还在安慰他:“陛下已经有了你的虫卵,他不会不要你,至少他会选择你做王夫。我可以保证,阿斯蒙一心要为冬蟲族的发展做贡献,一定不会伤害虫母,我们先找到病症的来源和解药再说,好吗?”
黄金蜂就在伊萨罗的安抚下冷静。
菲尔德躲在柱子后面,心脏狂跳。
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看到黄金蜂那副要吃人的样子,突然觉得后背发凉,如果被发现是自己下的药,别说对付阿斯蒙了,黄金蜂第一个会撕碎他。
菲尔德在当夜就借故离开了古堡,离开的悄无声息。
楼下的宴会厅早已没了欢迎会的样子,雄虫们分成几派,有的窃窃私语,有的紧张观望,有的直接去虫母房间外蹲守。
楼梯上,阿斯蒙抱着夏尔一步步往上走,怀里的虫母很轻,呼吸温热地洒在他颈窝,带着一丝蓝莓果汁的甜香,他本该得意,可看着夏尔毫无防备的侧颜,心里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样得来的“亲近”,算什么?
可是夏尔已经同意他做第一王夫了,这应该算他们的订婚宴吧。
这几天对他而言是一次漫长的考验,考验他作为第一王夫的肚量,是否能容忍其他雄虫在他眼皮子底下与虫母欢好。
他可以忍,因为他是第一王夫,因为他是冬蟲族的次领主,因为他是……即将和夏尔度过美好一夜的丈夫。
“陛下,我绝非小气的第一王夫,只要陛下愿意疼爱我,我也愿意让陛下迎娶更多的雄虫,黄金蜂,伊萨罗,乌利亚,甚至低等种与我平起平坐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没有雄虫能抗拒您的魅力,做第一王夫要有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低头,在夏尔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像在宣誓,又像在自我安慰:“今晚的美好,就算是假的,我也能让它变成真的。”
他说话的时候,夏尔的意识正陷在一片混沌的迷雾里,他好像看见很多影子,有穿着军装的自己,有长着翅膀的雄虫,有囚笼,还有怀抱……这些碎片像走马灯一样转着,最后定格成一颗闪烁的星星,落在他手心里,变成了一颗小小的、温热的虫卵。
那些都不重要,只有虫卵,虫卵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让我受孕吧,我的第一王夫。”
青年温柔地呢喃着,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主动抬手勾住了阿斯蒙的脖子,余光瞥见窗外等候的雄虫们,却毫不在意,如同一只真正的虫母,轻声说:“让我看看,你比他们强在哪里,凭什么做我的第一王夫。”
第109章
虫母陛下失去理智,可以接受被其他雄虫包围,阿斯蒙却不能接受虫母被看光,哪怕是光影在毛玻璃上投射的轮廓也不行。
夏尔虽然是男人,身体却也是有轮廓的,恰巧他的轮廓很优美,肚子里有虫卵的时候更是美到无可挑剔。
一只怀孕的虫母有着比食物更强烈的吸引力。
阿斯蒙知道赶雄虫们走也是赶不走的,那今夜不如做做样子给他们看。
其实在出这件意外之前,阿斯蒙看见伊萨罗和虫母亲近的那一刻,心里确实有了今夜色诱虫母的念头,但也仅仅限于色诱。
首先,夏尔只是口头上同意他做第一王夫,正式的授封文书还没有下达,所以他们之间暂时还只是普通朋友,连情人也算不上。
其次,夏尔身边从来不缺雄虫,他不过是把他当成一只可以结婚的雄虫,如果从蟲族里再挑选一只对王位有利的雄虫,那么夏尔一样会对另一只雄虫很好,他阿斯蒙根本就不算什么。
夏尔既然肯为了巩固王位娶他做第一王夫,正说明夏尔极有可能在结婚之后彻底侵占他的势力,把他打入冷宫,迎娶别的雄虫做第一王夫。
阿斯蒙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柔弱的虫母,那未免太小瞧一位上将了,他是人类帝国大名鼎鼎的军部总指挥官,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第一王夫之位,本就摇摇欲坠,万一夏尔把他当作靶子,吸引雄虫们的怒火,转头就去爱其他的雄虫,也不是没可能。
阿斯蒙却觉得无所谓。
他心甘情愿做被雄虫们仇恨的对象,只要能在夏尔心里留下一点点痕迹也知足了。
他也想和夏尔有普普通通的恋爱,不想以相亲形式出现,可事实已经这样了,既然无法改变,那就接受。
夏尔愿意爱谁就爱谁,他可以当一位聋子哑巴王夫,这是他作为政治联姻对象,唯一能给虫母陛下的自由。
阿斯蒙将夏尔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自己坐在床边,替夏尔盖好丝被,只露出那张因药效而泛着红晕的脸。
“现在只剩下我们俩了。”
阿斯蒙的指尖拂过他微蹙的眉峰,低声道:“我不会在婚前就和陛下交/配的,我可不是乡野雄虫,趁火打劫是星盗行为,等你醒来,我根本没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到时候我还有什么脸面对你呢?”
夏尔对他话语中隐藏的情绪不太清楚,却很会抓重点:“那今晚我们不受孕了吗?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打算和我好?”
“急什么,小饿鬼。”
阿斯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一角。
楼下的庭院里,一道身影仍未散去。
黄金蜂倚着廊柱,自从他得知自己有虫卵的消息后,瞬间就从狂躁的疯子变成了一个父亲。
尽管他很年轻,甚至按虫族和人类的年龄换算率来算,他比虫母还要年轻一些,但是在他脸上,某种气质悄然改变。
还有些不知名的雄虫,隐在树影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的窗口。
阿斯蒙缓缓合上窗帘,将那些窥探的视线隔绝在外。
黄金蜂的复眼剧烈地闪烁了几下,最终,风暴被强行压抑下去,化作一种更深沉的阴鸷。
他不再看那扇窗,眼睛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解药,必须去找解药,为了哥哥,为了……和哥哥的宝宝。
阿斯蒙转身回到床边,解开自己的外袍,躺在夏尔身侧,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伸出手臂,轻轻环住夏尔的腰,感受着掌心下温热的肌肤和腹中微弱的悸动。
他想起夏尔说喜欢星星,便抬手在墙上轻叩三下,墙壁应声亮起,浮现出一片璀璨的星河。
流动的星光映在夏尔的脸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看,星星在陪着你呢。”阿斯蒙低声呢喃,“本来想和你聊聊你的从前,显然时机不好。等下我要摇晃这张床,你不要害怕。”
他用虫翅摇晃着床,看着小虫母在柔软的垫子里晃来晃去,觉得好笑,却也只是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
虫母被晃的头晕,好不容易抓住他的领子,非常遗憾地问:“真的不给我受孕吗?我饿的快要死了,好想要你喂饱我啊?”
虫母问出这句话,阿斯蒙一点也不意外,摇着头:“我就没见过像您这么急的,今夜不行,过些日子,等你想起来我是谁,咱们再受孕也不迟。”
夏尔问出这句话时,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眼前的丈夫也很好,但是被拒绝的时候,少了点心痛……对!就是心痛!
他会在看见某只雄虫的时候感到心痛,又会觉得欣喜,这种感觉很好忽略,但又一次又一次地加深印象,似乎他违背本能爱上了那只雄虫,因为他本该爱上一位男性或女性,而不是虫子。
但仔细想想又很没道理,虫母爱上雄虫不是理所当然吗?谈不上违背本能吧。
夏尔坐起来,看着他无能的“丈夫”,抱起双臂,冷冰冰地看着他,“阿斯蒙,你不会是不行吧?”
“好陛下,这话说早了,”阿斯蒙一点也不生气,脾气相当稳定,手落在夏尔头发上抚摸着,“我在想,外面的雄虫怎么像苍蝇一样嗡嗡响,我该用什么办法把他们赶走。”
夏尔静默片刻后笑了笑,“这很简单,你把妈妈送给他们,他们马上就会走的。”
阿斯蒙一愣,“你真这么想?好啊,那就按陛下说的办。”
他反手在自己翅膀上揭下一片黑鳞,下了床,光脚走到窗边,打开窗,把黑鳞丢出去,雄虫们没料到阿斯蒙会突然出来,全都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这只雄虫。
阿斯蒙语气和善地告诉雄虫们:“想看的进来看,妈妈刚才说了,愿意亲自招待你们——唔。”
夏尔受不了他胡说八道,撸起袖子下床,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拖了回去。
阿斯蒙也不挣扎,像具尸体一样被他拽回床上,然后夏尔骑在他的胯上,阿斯蒙怕撞到小虫母的肚子,出于本能握住他摇摇欲坠的腰,但是下面像个性无能一样毫无反应。
夏尔坐到了一团软绵绵,还有一枚硬金属环。
其实他只是提前戴了管束尾钩的环,防止自己对虫母不敬。
但是夏尔不知道,他还以为是阿斯蒙有什么疾病。
夏尔歪着脑袋,实在是不理解,“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丈夫?我的丈夫至少要有22厘米,你不够。”
阿斯蒙挑了挑眉,“敢问陛下,您这个数据是从哪里得到的?”
夏尔指了指脑子,“从我脑子里蹦出来的,我用惯了那个长度,我以为是你,但其实不是。”
“所以呢,”阿斯蒙的手指轻柔地捏着小虫母的腰,“您要去找他?”
“我怎么找?”夏尔心不在焉地说,“我又不记得他是谁。”
阿斯蒙也不生气,“妈妈发发慈悲,挨个扒了他们的裤子,亲自看了不就知道了?”
夏尔错愕地盯着他,“你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阿斯蒙笑了笑,“当然是逗您的,难不成您还真的要拿着卷尺去测量长度?”
夏尔作势真要去拿卷尺,果然,阿斯蒙绷不住了,过来抢他的尺,夏尔不给,叉腰看着他,顺手把尺也开门丢了出去,“出去捡吧,你出去了就别回来了。”
阿斯蒙索性也不和夏尔争辩了,“我不会出去的,你丢吧,只要别把我丢出去就好了。”
门外的雄虫被各种噼里啪啦的东西砸了一脸,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毕竟那上面还有虫母的信息素香,这一夜也不愁睡不着觉了。
夏尔上床,背对着阿斯蒙躺在床上,阿斯蒙从身后贴上来的时候,他反手挡了一下,阿斯蒙抱着不放,“妈妈,”他轻轻咬耳朵,“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夏尔被他叫得不自在,不得已翻身面对他,阿斯蒙盯着夏尔的眼睛看就很欣喜,“妈妈,”他小声说,“谢谢你愿意当众对我表白,我从来没奢求过这一天。”
夏尔抱着他的脑袋,拍着他的后背,像拍自己的好大儿,“别说这么多废话,不受孕就算了,睡吧。”
太可惜了,阿斯蒙不能给他受孕,他可能要去找其他的雄虫受孕了,那只蓝紫色翅膀的蝴蝶就很好,看见他,总觉得很亲切。
再有两天吃不饱,虫母本能就要饿死了。
夏尔捂着咕咕乱叫的肚子,竟然平白无故生出了莫名的委屈,他要吃饱,他不要饿着,他要摸枪打靶开机甲喝酒飞行,他要自由自在、大吃大喝!
可是他的丈夫连让他吃饱都做不到,肚子里的虫卵们还需要喂养,这可怎么办?
夏尔叹了口气,忍受着饥饿,竟然昏沉沉地睡着了。
同一时刻,神官撞见了乱走的菲尔德,菲尔德魂不守舍的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的,神官根本就没有离开圣境,所谓出门散心只是借口,他只是不想再面对虫母,一颗心压抑久了,很容易失去理智,他必须避开见夏尔,可他又不放心夏尔的安危,所以一直在外部飞行巡逻,谨防着外部的敌人。
只不过没想到,今晚撞见鬼鬼祟祟的菲尔德。
“站住。”
菲尔德听见神官叫他,猛地站住脚。
整个圣境除了九位虫母圣骑士惹不起,最惹不起的就是虫母的老师。完了完了,他给虫母下药的事一旦暴露,肯定要死!
谁知道他的药歪打正着地让虫母短暂地变成了虫族理想中的、完全接受虫母本能和“蜂巢”理念的状态呢?
庆幸神官不可能知道城堡里面发生的事,也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是他下的药,就连伊萨罗阁下也没有找到始作俑者,他只要保持冷静,绝对能完美过关。
“神官阁下。”
菲尔德强迫自己转过身,脸上挤出一副恭敬的表情,只是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的紧张。
只见神官缓步走近,银灰色的长袍拖过青青草坪,那双看过无数岁月的复眼落在他身上,仿佛能洞穿他所有的心思。
“这么晚了,不在城堡里待着,在这里晃悠什么?”神官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外面没那么安全。”
“回、回神官阁下,”菲尔德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我……我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透气?”神官挑眉,目光扫过他身后通往城堡外的方向,“透气需要往圣境外走?其他雄虫都留在虫母陛下身边,你难道不喜欢陛下吗?”
菲尔德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解释:“不是的,我只是……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里面太吵了。”
神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像一张细密的网,将菲尔德牢牢困住,菲尔德只觉得后背发凉,手心全是冷汗,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神官垂眼看他,说:“如果这时候城堡里面出事了,被我知道,和你主动告诉我,是两个结果。”
菲尔德还是撑不住了,猛地跪在地上,“对不起,神官阁下,我说谎了,虫母陛下似乎喝下了一杯不明果汁,导致暂时失去了记忆,里面乱成一团,我受不了杂乱的信息素,这才跑出来。”
神官在听见夏尔失忆的一瞬间愣住了,很快恢复理智:“有证据能证明是谁做的吗?”
菲尔德像一只害怕极了的小虫子,跪趴在地上,朝着他的方向爬过去,拽住了他的袍角,言之凿凿地说:“我没有证据,但是您想,虫母陛下失忆之后,肯定会把阿斯蒙当成唯一的丈夫,那么这件唯一的受益者就是他,很有可能是阿斯蒙做的!”
神官看着他的眼睛:“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想要污蔑你的家族宿敌,所以给虫母下了药,污蔑给他?”
菲尔德怕瞒不过他,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咽,将脏水一股脑地泼向阿斯蒙:
“就算是我给虫母陛下下了药,可是陛下暂时失忆了,除了阿斯蒙,还有谁能在陛下失忆时立刻坐实第一王夫的身份?他冬蟲族觊觎这个位置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反倒是成全了阿斯蒙!也许今夜之后,他们就会孕育一只幼卵,阿斯蒙的第一王夫之位就更稳固了。”
神官皱了皱眉,却没办法从这个逻辑里找到漏洞。
阿斯蒙一定会趁今夜和虫母陛下睡觉,这毋庸置疑,西西索斯还在为夏尔物色第一王夫的候选,如果他不抓紧把握好这个机会,那他很快就会被一脚踢开。
这时候,伊萨罗降落在菲尔德身边,神官从他的表情里确认了菲尔德没撒谎。
菲尔德的证词难以分辨真伪,但只有一件事菲尔德说的很对:夏尔把阿斯蒙当成王夫,唯一的受益者就是阿斯蒙,这药,极有可能是阿斯蒙下的。
“你先走吧,我和伊萨罗阁下说几句话。”
菲尔德功成身退,低头说了声:“知道了,阁下。”随后悄然离开。
伊萨罗看见神官,把事情原委和他说了,问:“圣境里有没有这种药物的解药?”
神官说:“这不算什么药,最多是一种致幻扰乱认知的药剂,种类繁多,源头难寻,圣境虽然有储备,但需对症下药,强行唤醒或使用不当的解药,可能损伤陛下精神,或危及腹中虫卵,最好的办法,只能等待新陈代谢。”
伊萨罗沉默片刻,问:“你也怀疑阿斯蒙吗?”
神官淡淡的说:“至少他有足够的动机,夏尔失忆,他是唯一受益者。”
“所以只能等?”伊萨罗的眉头拧紧。
“菲尔德也指控阿斯蒙是下药者。”神官说,“阿斯蒙确实成为了陛下混乱认知中唯一的丈夫,就算他的说法有漏洞,但不是完全不可信。”
“神官阁下,”伊萨罗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当务之急是陛下的安危和恢复,无论幕后是谁,寻找安全的解药或缓解之法才是关键,城堡内也需要稳定。”
神官微微颔首,算是认可:“我去想办法。阿斯蒙那边暂时不要惊动,在陛下恢复前,维持现状或许是最不坏的选择。”
伊萨罗却觉得事情里有蹊跷,但是和神官说不着,“我回去,我怕黄金蜂闹事。”
神官算了算时间,瞬间意识到,夏尔怀孕了黄金蜂的虫卵,预产期临近,这事一定被黄金蜂知道了。
神官压下酸涩的心绪,只说了:“好。”
等伊萨罗一走,他就去追了菲尔德。
他虽未全信菲尔德,但最得利者论确实影响了他的判断,他现在要把菲尔德留在圣境里,在真相未明之前,他必须留在圣境指定区域不得离开,随时接受问询。
这样的意外不能再有,他一定要对夏尔有个交待。
伊萨罗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却发现全体雄虫都离开了,刚好他一抬头就看见窗户外挂着一条窗帘拧成的绳结,一道人影挂在上面,晃晃悠悠的,背后的翅膀好像飞不起来,在夜风里被吹得瑟瑟发抖。
一看就是偷着跑路,走了窗户,却挂在上面了。
伊萨罗心里一悚,想也不想地飞过去,夏尔感觉到脑后有风声靠近,一回头就看见了白天那只漂亮的大蝴蝶,心里一安,也是一样想也不想就往他怀里跳,摇手小喊,“喂,接住我啊!”
伊萨罗稳稳当当把青年接到怀里,蝶翼在月光下如同钻石一般耀眼,青年怕高极了,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不行,你飞得太高了……”
伊萨罗同样抱紧了夏尔,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温声说:“不会摔下去的,陛下。”
夏尔心里有疑问,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不叫我小猫了?”
伊萨罗反而是被他问的哑口无言了,禁不住笑了起来,“喔,你还记得这个吗?”
夏尔老实巴交地摇头,“不记得了,但是我觉得,你该这样叫我。”
伊萨罗看了眼那扇窗户,确定阿斯蒙没有追出来,夏尔是偷跑出来的,轻声问:“宝宝猫,你怎么半夜跑出来,他对你不好吗?你这样很危险的知道吗?”
夏尔轻轻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我不在乎危不危险,我就知道我要饿死了,他根本就不关心我,不想着喂我,他不是我的丈夫,我的丈夫肯定有22厘米,他没有,所以他不是。”
这语气委屈极了,伊萨罗又心疼又想笑,抱着他慢慢悠悠飞在月光下,直接把他带离了城堡范围,慢条斯理地说:“你怎么知道一定有22厘米?你是猜想出来的吗?”
夏尔也不在乎离开这里,对于长度的问题,固执地说:“我就知道,你别问了,难道你有22厘米?”
伊萨罗故意打趣他,“万一我真有,你要怎么办?”
“那你就是我的丈夫呗。”夏尔坦率地说,“丈夫这玩意儿应该也不只有一个吧?我想要几个就有几个,否则我才不当这个王。”
伊萨罗忍俊不禁,带着夏尔去花园,牵着夏尔的手往花园深处走。
夏尔自己找到一个秋千架,坐上去惬意地晃动着,伊萨罗的蝶翼过于宽大,扫过垂落的紫藤花,带起一串细碎的花瓣雨,夏尔被那片紫色的瀑布惊得睁圆了眼,伸手去接飘落的花瓣,掌心立刻堆了一小捧淡紫。
他一吹,漫天花雨,他笑着,“伊萨罗,你快看!”
伊萨罗摘下了花和花茎,正在做花环,听见夏尔叫他,先是回头,随后才意识到,失忆的小猫居然在叫他的名字。
似乎是出于本能,看到了美丽的事物,开口就唤他一起来看。
伊萨罗站起来,在漫天纷飞的紫藤花雨中,把雪白的花环戴在了夏尔头上,看着他的发顶,低声说:“看到了,这是我看过的最美的花落。”
夏尔摸了摸花环,朝着伊萨罗笑了笑,“我又不是大美人,戴这个不会很傻吗?”
“不会。”
伊萨罗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银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颗颗糖,夏尔闻到甜味,接过来塞进嘴里,奶香味在舌尖漫开,这甜味里带着点熟悉的暖意,他含糊不清地问:“好吃,好吃死了,你从哪里弄来的?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伊萨罗笑了笑,蝶翼在月光下舒展成梦幻的模样,夏尔着迷地摸着他的翅膀,满眼都是对眼前昆虫的喜爱。
伊萨罗慢悠悠地说:“因为我以前总跟着你啊,你打枪的时候,我在隔壁的树上看你,你爬树掏鸟窝的时候,我在树下的花上看你,你半夜睡不着偷喝酒的时候,我在替你麻醉巡逻的军人,现在,你说要找个22厘米的丈夫,我也可以……”
“别说了别说了!”夏尔去捂他的嘴,手指却触到一片温热的肌肤,忍不住就红了脸,“哪有你这么说陛下的?你对我不尊敬,小心我治你的罪。”
伊萨罗顺势握住他的手腕,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陛下现在想起来了吗?关于我是谁。”
夏尔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看着眼前这双含笑的绿瞳,脑子里像有碎片在碰撞……
蓝紫色的翅膀掠过战场,带着他躲过激光射线;雨夜里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叫他小猫;还有某夜醉酒后,他抱着对方的翅膀命令对方“再大一点,再好看一点”……
“我……”夏尔张了张嘴,那些画面却又像潮水般退去,只留下空荡荡的心慌,“我好像……记不清了,对不起。”
伊萨罗眼里的光暗了暗,却很快又亮起来:“没关系,记不清也没关系,你我之间,永远不用说对不起。”
虽然这样和小猫待在一起对阿斯蒙很不道德,但只有一夜……一夜的放纵,一夜的好梦,可以吗?
夏尔有点困,眼皮在打架,但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他舍不得睡觉,他撑着眼皮,看伊萨罗,张开手,“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过来,难道我身上有难闻的味道吗?”
“怎么会?”伊萨罗走到他身后,推他荡秋千,“坐稳了,我要开始了哦。”
夏尔赶紧抓紧了绳结,他难以想象自己这么大的虫母还要玩这么幼稚的游戏,但是风吹落了花瓣,飘落一地紫色的雨,在这花雨里面荡秋千,居然不觉得有那么幼稚了,夏尔望着星空,总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星星。
夏尔突然说:“停一下。”
伊萨罗抓着秋千的手瞬间逼停了秋千,夏尔从木头板子上跳下来,他跑到草丛里,小声说:“看啊,那里有一只蝴蝶,你别出声,看我把它抓住。”
伊萨罗陪在他身边,看着小猫在草丛里趴伏、蓄力,嗖的一下子蹿了出去,可是那只蝴蝶早就在小猫抓住它的一瞬间飞走了。
夏尔失望地“唔”了一声,回头想和伊萨罗诉苦,却发现伊萨罗不见了,心里一惊,“伊萨罗,你去哪里了?”
再一回头,却看见一只不大不小刚刚好能用一只手抓住的蓝色大闪蝶飞舞在花草丛中,夏尔揉了揉眼睛,确认这不是幻觉。
刚才那只蝴蝶飞走了,又飞来了一只蝴蝶!
他是跪着的,可是那只蝴蝶并不害怕他,一会儿围着他的脑袋飞,一会儿围着他的胳膊飞,若即若离,飞也飞不高,飞的也不快,似乎在逗弄他,来玩吧,来玩吧。
夏尔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高兴地扑出去,开心地快要飞起来了!
可是那只蝴蝶真的很狡猾,总是在被他抓住的前一秒消失,紧接着出现在他一米之外的距离,夏尔抓了他半天也抓不到,累得擦了擦汗,干脆坐在地上不动了,生气了似的,“我要走了。”
果然,那只蝴蝶慢慢悠悠地飞了回来,像是在逗他笑,左边飞一会,右边飞一会,见夏尔不理他,他就停在了夏尔鼻尖上,扇动翅膀,不动了。
夏尔见时机正好,一把捏住大闪蝶,“啊哈,抓住你了!”
只见大闪蝶在他手中抖动,他松开手,蝴蝶立在他指尖,他刚想看看清楚那蝶翅上的花纹,那只蝶就开始发光,夏尔立刻把大蝴蝶扔掉,然而来不及了,他按着发光的蝴蝶猛地扑到了地上。
蝴蝶变成了一只俊美的雄虫,一头雪白的长发压倒在紫色的藤萝花丛里,脸颊绯红,喘着粗气,似乎刚才和小猫打闹了那么久也有点累。
夏尔:……这哪是蝴蝶啊?这不是刚才失踪的伊萨罗吗?
伊萨罗一边笑,一边摸了摸夏尔的头发说:“小猫好厉害,这么快就被你抓到了。”
夏尔愣了愣,然后紧紧抱住他的脖子,脑袋埋在他颈窝里,轻声说:“抓到什么了啊?一点也不好玩,你下次可别吓我了,我不想看到你一声不响就消失。”
伊萨罗瞳孔颤了颤,垂眸望着他的黑发,突然就不想再保持什么理智了,低声反问:“那……你为什么不想看见我消失呢?我对你来说,不是一只普通的蝴蝶吗?”
夏尔抱了他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抬起头,苦恼地盯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他牙尖嘴利,真的很讨厌,于是低下头,狠狠地用唇堵住了他的嘴。
第110章
伊萨罗被夏尔湿漉漉的吻亲得双眼涣散,显然是没料到夏尔会突然亲他,夏尔气坏了,把伊萨罗又是舔又是咬,强势地撬开他的唇舌,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完全不让他逃跑。
不过,夏尔发现伊萨罗完全接受他的侵占,他亲得没有章法,不会亲吻,嘬他的舌头又舔他的嘴唇,弄得伊萨罗满脸口水,好像很用力才忍住笑意。
夏尔看出来他想笑的意思了,停下亲吻,有些沮丧,趴在伊萨罗身上,嘴唇贴在他脖子上,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所以你到底是不是我丈夫?如果阿斯蒙是的话,我怎么会变得这么奇怪?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找你约会,还一点都没有愧疚感?”
伊萨罗的手在夏尔后背上轻轻抚摸着,忍住酸楚,答非所问:“我是不是你的丈夫,你心里没有答案吗?”
夏尔见他不正面回答,动手去解伊萨罗的裤带。
是不是他的丈夫,他一看就知道。
伊萨罗猛地抓住他的手,脸颊居然飞上红云,“小猫,不可以这样,你……”
夏尔火气上头,气的来劲了,甩开他的手,压低声音,故意威胁他:“你敢乱动,我还咬你的嘴,把你的嘴咬出血,让你疼得满地打滚,再也不敢忤逆我。”
夏尔失忆后,变得异常凶悍,伊萨罗像是被他吓住了,手臂僵硬地放下,夏尔满意地松手,双膝用力夹紧了他的腰,看着他一脸“不堪受辱”的模样,心里又有点歉意,干咳了两声,缓和了语气说:“你乖一点,只要你一心一意从了我,我会对你很温柔的。”
这语气完全像个逼良为娼的大魔头,伊萨罗抿着嘴唇,居然还把眼睛闭上了,嗓子里颤抖着,“嗯……”了一声。
夏尔也不犹豫了,看他这么听话,动作也稍微温柔了点,手指摸了摸他的脸,像个大流氓一样说:“这不就对了吗,你早一点放软身段,也不至于受这种罪。”
伊萨罗的嘴都被他咬红了,夏尔捏了捏他的嘴唇,伊萨罗报复似的张嘴咬了一下他的手指,脸皮像煮熟的虾似的红,呼吸明显加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气。
夏尔倒吸一口凉气,本来想责怪他,但是一想到现在是自己骑在虫身上胡作非为,本来就没道理,于是硬生生把这股气憋回去了。
夏尔解他裤带的时候,真心觉得这雄虫有一副很挺拔的身材,腰很有劲,腿又特别长,一点一点推下去的时候,有种把艺术品的包装纸撕下去的期待感。
第一次看雄虫的尾钩,夏尔也有点脸红,但是硬着脖颈,像哄一个妙龄少虫屈服于他似的,磕磕巴巴地说:“把腿曲起来,我要证明你的身份。”
果然,这只雄虫不敢不听虫母陛下的命令,曲起腿,似乎是怕羞,还用蝶翅遮挡住自己的身体,只露出那个地方。
夏尔居然干咳了一声,有点羞耻了。
这幕天席地的,夏尔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但是他非常迫切想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丈夫。
可是仔细观察之后,夏尔有点失望。
怎么看上去不够那么长?
伊萨罗并没给他解释,雄虫的尾钩并不是时时刻刻都维持在站立的状态,他倒是希望夏尔就此放弃验身,别再仗势欺虫了,“小猫,你别闹了,我可以把裤子穿上了吗?”
夏尔最初是有点不高兴,但是想了一想,不够就不够吧,只要可以吃饱就行,于是主动骑了上去。
“不行,我还没吃饭,你老实点,敢跑的话,我就把你的裤子都撕碎。”
伊萨罗紧紧攥住拳头,看着青年颠簸在他上面,却不敢抱,青年坐了一会儿,坐的有点累,一把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眼皮子垂下来,“……你是死的吗?为什么都不知道主动一点喂我吃饭?肚子里的虫卵需要你帮忙,我都快饿死了,我的丈夫不行,难道我找的情人也不行吗?”
伊萨罗已经被失忆的青年弄得快意志力崩塌了,夏尔从未对他有过如此蛮横的时候,顶多就是比别的人类霸道一点,谁知道他一失忆,居然性格大变,还趴在他耳朵边吐气,说:“一点也不爽,你到底行不行啊?”
伊萨罗脑袋轰地一声,翻身把青年压到底下,然而青年却一副不满的样子,又翻身占据了主导,居高临下地命令道:“我是你的王,没可能让你压在我头上,你就保持这个姿势,取悦我。”
这对伊萨罗来说确实不难,他轻轻握住了青年的孕腰,缓缓用了力气,防止青年颠翻下去。
他一句话也不说,夏尔以为他忍受着屈辱,心里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可是细细一想,待会儿他还要对伊萨罗做更过分的事,现在给他过渡一下,别让他一会儿崩溃了。
饥肠辘辘的小虫母吃饱了,却没有离开,伊萨罗还在喘着气,却看见小虫母眼神明亮如同黑夜里的闪电一样盯紧了他,同时,绞紧了自己的尾钩,惹得伊萨罗险些又开启第二轮征途。
伊萨罗:“……”莫名有些毛骨悚然。
夏尔拍了拍脑袋,细细品味片刻,错愕说:“我好像脑子没那么糊涂了,沉重的感觉变得少了点……肚子也不饿了,这怎么可能?”
伊萨罗微微皱了皱眉,眉尖蹙在一起,立刻就想通了原理。
夏尔并不知道,只要血液流通加快,失忆药物的代谢过程就随之缩短,不一定需要和雄虫做,哪怕是跑步、作战、越野都可以消耗药效。
但是对现在的他来说,只有伊萨罗是他的解药,他不能让他跑。
夏尔立刻想要把伊萨罗绑在身边,随时随地取用,但是该怎么正大光明地强迫一只雄虫做他的禁脔?
这只雄虫大概身份地位很高,可能不会接受被囚禁,可是如果大张旗鼓把他带在身边,别的虫问起,也不能直说他是解药,他可能会生气。
算了,直说吧,他不是委婉的脾气,伊萨罗是他的子臣,他有资格命令他做任何事。
夏尔浑身湿漉漉地从伊萨罗身上下来,无力地跪倒在花丛里,伊萨罗下意识抱住了他,夏尔顺势靠在他肩膀上,半截身子躺在花海里,往那大家伙看了一眼,心里粗略估计,不知道22到底是多长,但是这只雄虫的长度好像是达到了,就算不是他的丈夫,也足够资格做他的解药。
“喂,伊萨罗,我需要你陪在我身边,好像和你在一起,我就能多想起来一些东西,也不会饿到半夜跳楼。”
伊萨罗听见这话,轻声回答:“只要你需要,我随时可以陪在你身边。”
夏尔却有更多的顾忌,“你要随时随地跟在我身边吗?最好别这样,我不想引发舆论,你可以留在某一个别院等我,没有我的吩咐,你不要出门,不要让其他雄虫看见。”
伊萨罗深深地看着他,“好,我可以做到。”
夏尔慵懒地抬起胳膊,拍了拍伊萨罗的脸,有气无力地说:“还有,我不想让我们的事被我丈夫看到,他虽然无能,但我不会抛弃他,毕竟他是我的第一王夫,我会忠于我和他的婚约,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吗?”
这句话里面所指的丈夫,是阿斯蒙。
伊萨罗闻言抬眸,绿眸在月光下是那样清澈,脸上的表情却仍旧正常,没像心脏一样破裂,“所以我是你养在外面的小宠物,你饿了的时候,随时过来吃一口?”
“虽然我不想承认,因为我总觉得怪异,”夏尔眼神淡淡的,慢慢靠在后面的大石头上,“但是你很聪明,可以摆正自己的位置,我就是这个想法。”
伊萨罗点头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有一些苦涩,夏尔不知道那份苦涩从哪里来,他只是觉得心脏很不舒服,甚至有点痛,痛到无法忽略。
……这是为什么?
“您给我安排到哪里,我就住到哪里。”伊萨罗温柔的说,“您是我的王,您不让我出门,我就不出门,您让我做什么,我心甘情愿服从您去做。”
夏尔望着伊萨罗,伊萨罗也望着他。
夏尔搓了搓手,看了眼天边的月亮,已经是光线变雾,快要日出时分了,“那好,背我走吧,我有点冷了。”
俩虫穿好衣服,夏尔想站又站不起来,无奈地张开双臂,“抱。”
伊萨罗弯腰,让他趴在自己背上,然后把他背起来,往花海外面走。
花田还沾着水珠,伊萨罗背着夏尔走过田埂,夏尔趴在他肩头,伸手够到一条花枝,折了下来,别在伊萨罗发间,伊萨罗侧眸看了看他,夏尔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心里有股冲动,低头亲了亲伊萨罗的脸,很用力的一声。
这个动作是那样自然,以至于夏尔搂住了伊萨罗的脖子,整个身体都覆盖在他背上,十分心安理得地用膝盖夹了夹他,感觉到他骤然升高的体温,慢慢悠悠地问:“伊萨罗,你说,这世界上只有我一只虫母吗?”
“是的,小猫。”
“所以,你只会听命于我,对吗?”
“是的,陛下。”
“你无论何时,都不会离开我,你发誓。”
“我发誓,无论何时都不离开你。”伊萨罗看着他们在地面投下的影子,把夏尔往上面掂了掂,夏尔紧紧抱着他,忍不住笑出来。
夏尔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伊萨罗一步一步背着他来到了城堡范围内的一处庭院,夏尔已经在他背上睡了一觉,为了不惊扰到夏尔,他是学着人类用双腿走路的习惯一直走过来的。
庭院有些陈旧,几乎没有任何现代设施,是虫族最古老的一处旧建筑。
虫子们在发展文明的进程中抛弃了很多带有远古时代生殖色彩的建筑,这里的穹顶描绘着早已褪色的古老虫族图腾,充满了原始的、近乎蛮荒的生殖崇拜意味。
外面是星际时代风格,甚至庭院附近就是工虫修建的防空洞、投入使用的机甲训练营、还有军虫青训基地整齐划一的营房,风格割裂,更像是被隐藏起来的囚笼。
夏尔从伊萨罗背上跳下来,看了一下这里的环境,神清气爽地说:“你这几天就住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踏出这里半步,如果有虫找你,我会把他们的请求传递给你,不需要你露面,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伊萨罗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夏尔猜他嘴上说的好听,心里肯定不满意,于是走过去,看了一眼室内的环境,有一张床,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家具。
这环境是有点委屈他了,夏尔也没办法,如果给他买新的家具运送进来,那样的话会暴露他的存在,只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一张床就够了,我们也不需要其他的家具,天亮了之后,你把院子里的杂草和灰尘扫一扫,我看这里还有一些观景台,应该可以看流星,晚上我有时间就过来陪你看星星,之后就喂我吃饱,这是我安排你住在这里的意义。”
伊萨罗也只是点点头,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夏尔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好,但是很危险。
夏尔有一瞬间甚至觉得他要报复,但这个想法一闪而过。
伊萨罗抬眉,轻声问:“遵命,我的陛下,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夏尔也不和他客气,冷淡地说:“保存体力,不要干重活,不要在我急需吃饱的时候告诉我你不行。”
“知道。”伊萨罗的嗓音变得喑哑,“我是您用来摄取能量的源泉,您是我的太阳,是我的月亮,我是围绕在您身边的云朵,我会听您的话,乖乖健身,为了在夜里更好的取悦您。”
夏尔心里是有点对不起阿斯蒙,背着他和伊萨罗搞上了,沉默片刻,冷酷说:“你资本不错,好好保持,别让我厌弃你。”
伊萨罗用能让他心碎的眼神看着他,夏尔受不了了,别过头,听见他问:“陛下,您需要我穿上随时能脱下来的袍子吗?方便您食用。”
夏尔莫名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说过的了,点点头:“需要,你很懂我在想什么。”
伊萨罗低头,“作为您的宠物,这是我的荣幸。”
夏尔忽然伸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把他拽得更近了些。
“别想着跑,”夏尔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强硬,“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你背叛我。”
伊萨罗的心猛地一缩,他抬手,犹豫了很久,终是轻轻落在青年的后颈上,像安抚一只炸毛的小兽那样,缓缓摩挲着。
他低头,在夏尔发顶轻轻印下一个吻,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不跑,小猫,我就在这里,准备好一切,等你来临幸我。”
夏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伊萨罗指尖的温度,像一块烙铁,烫得他心头发慌。
他赶紧转身走了,决定等晚上再来找伊萨罗。
夏尔走后,伊萨罗独自站在空旷的厅堂中央,指尖残留着虫母的味道,还有若有若无的蜜香和信息素的气味,孕期加剧了这股甜香,甚至在他已经走出了很远后,伊萨罗都无法回过神。
空气骤然冷却下来,包裹着尘埃与陈旧的气息,伊萨罗抬手,轻轻触碰到发间那朵夏尔随手别上的、已经开始微微蔫萎的花朵。
被当作虫母的禁脔……囚禁起来了吗?
真是霸道的虫母啊……为了那只失忆的小猫,他愿意踏入任何深渊,只是这次,他是以见不得光的身份被窝藏在这里的。
他走到窗边,手指拂过冰凉粗糙的石壁,目光穿透藤蔓缝隙,落在那片生机勃勃的花海上。
刚才的一切历历在目,夏尔的主动、霸道、那失忆带来的天真又残忍的索取,以及最后依靠在他背上安睡的信任……
这些都真实地存在过,却又在月光中显得如此虚幻。
这不是办法。
夏尔目前受制于虫族联姻体系,虫母身份不能建立有力的控制机制,如果仅凭一个性别、精神力链接能力就能控制所有虫族乖乖听话,那不是现实,那是童话,就算他们表面听话,心里想的也是怎么和虫母交/配,而不是听一只毫无背景毫无靠山的虫母摆布,装到了一定的程度,他们仍旧会推翻虫母,掌握权力,把虫母圈禁起来。
说到底,没脑子的虫母只能沦为生育机器,比如第二代虫母,想统治虫族,必须把权力紧紧握在夏尔自己手里。
否则,有第一个阿斯蒙,就有第二个阿斯蒙;死了一个阿斯蒙,第二个阿斯蒙立刻补位。
也许,夏尔真的喜欢阿斯蒙……
伊萨罗默然地垂下眼睫,捏着那一枝有些枯萎的花,放在鼻底,深深地嗅着他捏过的地方。
气息过肺,心跳不已。
“没关系。”他自言自语,“你喜欢他也没关系。”
他要让夏尔牢牢紧握权力,整个鳞翅目大群落,会成为夏尔背后第一个投诚的大势力。
谁不服,杀。
伊萨罗抬头看了看黑夜,从花树下的石台前站起来,走进了破旧的房间,坐下,打开随身光脑,开始周密的计划布局,一夜未眠。
夏尔沿着庭院外一条隐蔽的小径匆匆往回走。
晨露打湿了他的裤脚,带来丝丝凉意,但身体深处却涌动着一股奇异的暖流,让他不敢再看伊萨罗一眼。
与伊萨罗的亲密接触,那激烈的、几乎让他窒息的纠缠,仿佛真的冲刷掉了一些蒙蔽他心智的沉重迷雾,虽然关键的记忆依然模糊不清,但一种清晰的轻松感占据了他的感官。
饥饿感彻底消失了,他甚至能更清晰地感受到远处城堡传来的、属于众多雄虫的、纷繁复杂的精神力波动。
唯有……唯有庭院里那个被他留下的雄虫,那沉稳而强大的精神核心,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标,让他感到一种本能的亲近和安心。
夏尔下意识地舔了舔还有些微肿的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伊萨罗咬噬吮吸的触感,脸忍不住红了红。
不能再想伊萨罗了。
他怕他就此沉迷,辜负了真正的丈夫。
然而,就在他回到城堡里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楼梯拐角出现,如同鬼虫一般,缓步走下楼,每一步都踩在洒满月光的台阶上,直到站在夏尔面前。
“妈妈,半夜还光着脚乱跑?地上凉,小心冻着肚子里的虫卵。”
阿斯蒙穿着睡衣,深邃的紫色眼睛,一瞬不瞬地钉在夏尔身上,缓慢而仔细地扫过夏尔凌乱的发丝、微微敞开的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还有衣襟上沾染的草屑和花瓣碎片。
“妈妈,您怎么半夜偷偷跑出来了?”
阿斯蒙语气很缓和,似乎只是在询问“你今天吃没吃饭”这种普通的问题。
夏尔心头猛地一跳,他没想到会这么巧,阿斯蒙居然发现他半夜不睡觉到处乱跑,有一种被撞破秘密的……心虚?
不,他立刻否定了这个软弱的想法。
他是虫母,他无需对任何雄虫解释,哪怕是丈夫。
他挺直了脊背,黑眸迎向阿斯蒙的视线:“我半夜睡不着,到外面走一走,我还没问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斯蒙的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向前缓缓走了一步,“妈妈,一整夜不见您的踪影,我很担心,您怎么身上沾满了花瓣,是不是去花园里玩了?”
夏尔想,阿斯蒙在管他要一个解释,或者说,一个足够强硬的态度,必须立刻给出,否则,恐怕会把伊萨罗立刻暴露在阿斯蒙眼前。
“我去了。”夏尔心平气和地说,“你要管束我吗?”
阿斯蒙立刻说:“不敢,我只是担心你出事。”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走吧,回屋。”夏尔打了个哈欠,对阿斯蒙招招手,“去睡觉。”
阿斯蒙却走上前,抱起夏尔,把小虫母搂紧了,张开翅膀,飞回到房间,放在床上,一言不发地站在床边。
夏尔倒头就睡,大概是药效和折腾了一夜的缘故,呼吸很快就平稳下来。
阿斯蒙替虫母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掩下一夜未眠的疲惫眼睛,他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虫形,他踉踉跄跄打开门跑了出去,狼狈地捂着脸,浑身都颤抖着。
夏尔去见了别的雄虫吗?他身上有雄虫的气味,可是,夏尔在瞒着他。
夜风卷着寒气扑过来,他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发烫,指腹下的皮肤正在起变化,鳞片刺破表皮,他想按住那股汹涌的冲动,可颤抖从指尖蔓延到四肢,骨头缝里像是有无数细线在拉扯、重组。
黑色的石墙上投下他的影子,起初还是模糊的人形,下一秒,脊椎后方便拱起弧度,影子的边缘开始拉长,一节节暗褐色的躯体从腰后舒展,带着环节的触肢刮擦着墙面,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他猛地松开手,露出的半张脸已经覆上了层薄甲,视线里的世界开始扭曲,瞳孔收缩成竖瞳,盘旋的躯体越来越长,足有古堡半圈高,百足在月光下泛着磷光,最前端的环节微微抬起,对着夜空发出一声极轻的嘶鸣。
石墙上的影子终于彻底成型,一条巨大的蟲虫盘踞在古堡的外墙上,环节分明的躯体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犹如一条锁链,锁紧了这座虫母古堡。
阿斯蒙如同被觊觎了妻子的丈夫一般,守护着虫母。
他本以为会看见那个霸占了虫母的雄虫,可是等了一夜都没有看见可疑的身影。
阿斯蒙忍住情绪,学着冷静。
第二日,夏尔被楼下的蜜蜂嗡嗡声吵醒,他一个翻身下了床,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哪来的这么好的身手,他跑到窗边往下看。
今天是七日欢迎聚会的第二天,本该是品酒宴会,第一王夫帮助虫母陛下挑选合适的王夫的日子,然而黄金蜂找了一夜解药都没找到,天亮了才回到城堡门口,颓废地坐在长椅上,哭了小半宿。
大早上,虫仆们都不敢上前去拉他,直到夏尔跑下楼,黄金蜂抬起眼,泪眼朦胧地投入小虫母的怀抱,“……好哥哥,我没找到解药,我是只废物,不配做我们孩子的父亲。”
少年又是撒娇又是耍赖,把眼泪蹭了夏尔一身,夏尔把他的脑袋抱在肚子上,低声说:“你不配谁配?别哭了,你要是实在觉得伤心的话,不如你来做我的王夫吧。”
黄金蜂狠狠地愣住了,含着眼泪猛地抬头,“哥哥说什么?你不是想不起来发生的事情了吗?就算是这样……也想让我做王夫吗?”
夏尔理所当然地说:“是啊,我只是忘了一部分事情,我没忘记你,毕竟我们有虫卵了,马上就要出生,你是孩子的父亲,应该在孩子出生之前成为王夫。”
黄金蜂记得,第一个拥有名分的是贾斯廷,从人类帝国回来之后,他就大肆炫耀虫母陛下认可了他做王夫的资质,并且以最快速度回去修王宫去了,就在首都星圈地皮最贵的小绿洲,也是虫族水土最丰沛的地带。听说虫母陛下要回到首都星圈办公,虫族兴奋激动乐翻了天,甚至把这块地皮免费送给了贾斯廷,支持他大兴土木盖王宫,只盼着夏尔早点回到大众视野里来。
现在第二个被虫母陛下亲口承认的王夫……居然是自己?
黄金蜂眨了眨眼睛,金灿灿的眸子像是太阳底下的光珠一样亮,他破涕为笑,抱紧了夏尔的腰,像只热情的大金毛,用力在他脸上蹭啊蹭的,“哥哥…哦不是,老婆…啊也不对,王,我的王……妈妈,唔…妈妈……”
夏尔被他蹭得脖颈发痒,伸手推开他毛茸茸的脑袋,却被黄金蜂顺势握住手腕,那力道小心翼翼:“我这就去准备册封仪式,不用太隆重,只要能让所有虫知道我是您的王夫就好……我会把领地的蜜矿都迁到您的宫殿里,以后您想喝多少花蜜酒都有,我还会训练蜂群给您酿蜜,蜂蜜虽然不如虫母蜜珍贵,但能安神,您喝了就不会失眠了。”
夏尔只好笑着说:“都好,你随便办吧。”
黄金蜂这一夜都忍着没发疯,这会儿闻到了夏尔身上的雄虫味,猜到了阿斯蒙和虫母睡了,有点忍不住疯症。
可是阿斯蒙不在,他找不到疯虐之症的投放对象,只好一口含住了夏尔的嘴唇,幽幽地说:“妈妈,昨天晚上过得好吗?”
好凶。
夏尔的脸颊被抬起来,感到嘴唇麻麻钝钝地疼,“我……唔。”
然而他一张嘴,黄金蜂的舌头就钻了进来,又粗又烫。
脸被少年的鼻梁撞的绯红,吞口水的声音很大。
黄金蜂身上很热,滚烫的气息都打在他脸上,毫不在意其他雄虫的目光,他的爱意,比阳光还要放肆、炙热。
“他是不是把你伺候的很好?”少年意气委屈,环抱着他的腰。
夏尔对少年的热烈行径感到苦恼,“是啊,对我做了只有丈夫才能做的事。”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只能说,足够遮掩伊萨罗的存在,也足够搪塞黄金蜂。
这时候,阿斯蒙走过来了,听见这个回答,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尔看见他了,心说自己说的没有漏洞,不用担心阿斯蒙会多想,不过,也是这才察觉还被黄金蜂抱在怀里,猛然有种被丈夫捉住偷情的感觉。
他往后一撤,然而,腰却被少年更用力的搂住。
“躲什么,妈妈。”
黄金蜂淡淡瞥了眼,“他是第一王夫不假,我也是你的王夫,难道他在的时候,我还不能抱你亲你了?你肚子里的虫卵,可是我的小蜜蜂呢。”
他这句话含沙射虫,一字一句,全都在阿斯蒙耳朵里响炸,但是周围都是雄虫,阿斯蒙不能、也不该和一只疯子计较,失了风度,失了体面。
黄金蜂见他隐忍反而笑起来,无比张扬,他低头,熟练地在夏尔的腰眼上摸到几个穴位,一按,一压,这都是舒缓孕肚压力的好办法。
夏尔果然眯起了眼睛,很舒服的样子。
“怀孕很辛苦吧,妈妈,”黄金蜂说,“我特意学了按摩手法,你觉得怎么样?”
“你按的很好,”夏尔摸了摸黄金蜂的脑袋,感觉手下的头发有点扎手,但还是坚持揉了揉,“一会回屋再给我揉一下肩膀吧。”
黄金蜂问他:“妈妈喜欢吗?”
夏尔点头:“你手法不错,可以出去开店了。”
黄金蜂亲呢地用脑袋蹭了蹭夏尔的下巴,在他耳边轻声说:“那我以后天天都帮妈妈揉.穴,好不好?”【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