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夏尔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下沉,他明明只抿了一小口那杯王浆,可四肢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视野逐渐模糊,最后看到的,是乌利亚那双冷橙色的复眼,里面闪烁着某种近乎残忍的期待。


    “睡吧,少将。”乌利亚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们有很长的时间来相处,你放心,我不是一个刻薄的雄虫,我对你一定会很温柔的。”


    很快,黑暗彻底吞噬了夏尔的意识。


    乌利亚把夏尔翻过去,让夏尔趴在床上,而后,虫肢顺着他的脊椎下滑,甲壳刮擦布料发出牙酸的声响,夏尔却没有反应。


    乌利亚不喜欢这样的声音,但是他必须拨开夏尔的衣服看清楚。


    这世上怎么会有蜜虫进化出五个蜜腺?


    其他四个都比较好找,最下面那一个隐蔽的太深,乌利亚也找了好久,最终拨开了青年的大晋江才看到。


    乌利亚的呼吸陡然粗重,虫肢兴奋得发抖,为了避免伤害到青年,他缓缓把虫肢收回去。


    换成修长的手轻轻划下来,乌利亚仔细观察才发现,这部位很类似于虫母。


    乌利亚不知道黄金蜂跟他产生过一样的疑问,但是乌利亚也选择了暂时不插到最后,而是两根手指试探着长短。


    然而指腹最后一截都探了进去,也没有到底。


    根本无法确定青年是不是变成了虫母,尽管这其中没有什么必然的逻辑关系,但事实摆在眼前,乌利亚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夏尔真的有可能是……新一任的虫母陛下。


    乌利亚只能先撤出手。


    不能再往里面探了,他怕夏尔醒来,发觉他在做什么。


    如果青年真的是虫母,那么,他就算是与其他领主开战,也不会把青年拱手相让。


    但是夏尔并没有知觉,睡的正熟,薄唇紧紧抿着,光晕打在他皮肤上的时候,乌利亚恍惚间忘记了这里是蜜巢,而不是人类帝国。


    毕竟夏尔睡的实在是太安稳了。


    难道是他遇见的雄虫们对他都很好吗?


    ……


    难道,他们也发现了夏尔的秘密吗?


    乌利亚陡然心惊,俯身捏住了夏尔的鼻尖,有些不满:“小东西,谁让你欺负我弟弟的?他为了你,连姓名都不要了,你把他当什么?玩具,还是玩物?”


    夏尔皱了皱鼻子,翻身把乌利亚的手拍掉,一腿踢过去,乌利亚反应迅速,抓住他的腿不让他乱踹。


    “睡觉都不老实,”乌利亚皱眉说,“你是怎么当哥哥的?连这点都做不到,真应该好好管教你一下。”


    然而夏尔却出于军人本能翻身而起,受到睡眠药影响,他的力气不大,准头也有偏差,但还是精准地横扫向乌利亚的脖子。


    乌利亚不得不把夏尔按在床上,一条腿卡进他腿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夏尔折腾得脸通红,乱动个不停,手脚并用地反击,嘴里还嘟囔个不停:“找死……滚开……我枪毙了你……”


    乌利亚被他弄得狼狈极了,礼服撕破了大口子,精心梳理的头发也乱成一团麻,他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镜子就在床头,紧接着,他把夏尔往床里面推了推,因为夏尔再扭一扭就要滚下床了。


    镜子里,高伟健硕的雄虫扯开领带,浓眉缓缓下压,把领带揉成一团随手扔在墙角。


    夏尔的腿还在乱踹,他也不怕疼,而是用血翅将夏尔笼在其中,一只手按住了夏尔的胸口,微微俯下身,拧着眉头,语气不善:“夏尔,你这身硬骨头,是不挨打就不会服软的吗?”


    夏尔和他相比显得清瘦许多,样貌苍白而冷厉,根本就无法和成年雄虫相比。


    他还在拼了命的挣扎,直到乌利亚满眼戾气,埋下了头。


    ……


    柔韧的部位被另一个雄虫含进去,会让一个男性失去反抗能力,乌利亚深谙这一点。


    男人,雄虫,都是一样的,都有“尾钩”,乌利亚就像蜜巢里其他小蜜虫伺候雄虫一样,伺候了一下该死的人类,这个人类就乖得不行。


    人类隐忍着,仰着脖子,像一根要被折断的枝条,隆起的喉结颤抖着滚了又滚,终于忍不住了似的,极力推拒着乌利亚的脑袋,用膝盖夹着他的肩膀。


    乌利亚握住他的脚,不让他乱动,还把夏尔的衣服推上去。


    军人的腰腹平坦有力,随着主人的呼气,起伏得相当剧烈。


    乌利亚却有些看不惯夏尔。


    夏尔很矜持,有声音也硬是憋在喉咙里,不叫出来,这似乎是他的风格,但是对乌利亚而言,敌人越是矜持,他就偏偏要打破敌人的最后防线。


    ……


    直到,乌利亚在青年的脸上,看见一点点水光。


    这就被气哭了?


    真娇气。


    乌利亚意犹未尽地停下来,再把青年搂到怀里,一点点舔掉青年流出的泪水。


    水真多。


    乌利亚轻叹一声,“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敢欺负我弟弟,我就这样欺负你,记住了吗?”


    乌利亚愠了一晚上的气终于消散了一点,他看夏尔毫无苏醒过来的意思,就要去把夏尔清洗一下。


    “哥,开门,我知道你在,你快开门!”


    黄金蜂在门外焦急地拍门,带着哭腔。


    乌利亚怕夏尔醒过来,立刻去开门。


    一开门,黄金蜂就撞进屋子里,焦急地寻找着什么,看见床上安睡着的夏尔之后,他一下子扑到床边,唇咬得血红,扭回头,眼里竟然湿润了:


    “哥,你别为难他,是我的错,我没告诉他我是谁,其实他对我挺好的,他还答应我,要罩着我,做我哥哥,他没欺负过我,我哭也不是因为这个。”


    “黄金,你先起来。”乌利亚正想往前走一步,黄金蜂就抓住了夏尔的手,挡在夏尔前面。


    “哥,你别过来。”


    黄金蜂对乌利亚非常了解,他们一起长大,乌利亚是优等基因,他是天生疯症,他不会耍心机,所以每次都是有话直说:“我知道我笨,我脑子不聪明,所以我一直都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但这次绝对不行,我一定要保护他。”


    乌利亚是第一次和弟弟站在对立面,倒是没有生气,因为弟弟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更何况,弟弟是为了喜欢的人才变得多愁善感,他是哥哥,应该包容弟弟。


    乌利亚在心里,把这段话默念了两遍。


    然后,他才心平气和地问:“黄金,你是觉得,我会把他藏进蜜巢里,和那些蜜虫一样产蜜?”


    黄金蜂咬了咬唇,“难道不是吗?哥仇恨人类,也仇恨夏尔,这些我都知道。”


    “我不希望哥毁掉他的人生,我知道他杀了不少我们的同族,但他也是不得已的,我们的基因可以再分裂,那些死去的虫还能回来,但夏尔只有一个,他不开心的话,我也不开心,哥,你也不想看见我痛苦难过吧?”


    少年跪在地上,金发铺满地毯,澄亮亮的金眸子满是水雾,他的虫翅像水一样瘫软着,执着地保护着熟睡的人类。


    乌利亚都快被自己的蠢弟弟给气笑了。


    “我的傻弟弟,这是你从小到大第一次求我,值得吗?他睡着了,都看不到你为他哭成这个样子。”


    乌利亚把他从夏尔床前拉起来,“好了,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我是真怕你又犯疯病,起来吧。”


    “嗯。”黄金蜂终于笑了起来,“哥答应我了,就不能说话不算话。”


    他一笑,终于有了些少年开朗的意味。


    乌利亚看见他这样子就心软了,摸了摸弟弟的头,“那现在是怎么样,要我回避吗?你们单独聊?”


    黄金蜂脸颊微红,推乌利亚往门外走,“我和他单独待一会,你走,你走,我不要你听见。”


    乌利亚无奈的笑着,“行,完事记得叫我,好心提醒一下,你的小雌性很柔弱,别弄伤了他。”


    “想什么呢你!”


    少年红着脸,翘着脚看乌利亚飞远了,才跑回房间里,趴在夏尔床前,用小手指勾着夏尔的手指,晃了晃,“哥哥,我哥走了,咱们俩可以说悄悄话了,没有虫再来打扰我们俩了。”


    少年的双眼写满期待,亮晶晶的。


    他先是把自己恢复成了夏尔熟知的样子,才搓了搓夏尔的脸,费心巴力地把夏尔弄醒了。


    “……”


    夏尔觉得自己睡了很长一觉,醒来之后,腰非常酸,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哭花了脸的毁容少年。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夏尔忍着困意,强行把少年拉到自己床上,迷迷糊糊地开口:“瞧你哭的,谁欺负你了?”


    黄金蜂摇了摇头,夏尔彻底睡醒了,“不说是吧,躺到我身边来,我看看你小子是怎么回事。”


    黄金蜂扭捏着不想上床,夏尔看出了少年的窘迫,一把给他拉到身边来,用手擦了擦他的眼泪,轻声说:“小朋友,你怎么这么可怜呀?我弟弟也和你一样爱哭,但是我抱一抱他就好了,现在我也抱着你,你别哭了好不好?告诉哥哥,你碰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黄金蜂躺在他的臂弯里,手指攥紧了他的衣领,“哥哥不来找我,我只能来找哥哥,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夏尔哄着他:“就这点小事啊?喜欢啊,哥哥最喜欢的就是你了,看你哭得像小花猫似的,来,哥哥抱抱就好了。”


    黄金蜂如愿以偿地投入夏尔的怀抱,樱瓣似的嘴唇轻轻贴在夏尔的锁骨,用小舌头轻轻的舔那里。


    夏尔笑得不行,这孩子也太乖了吧,“小朋友,你们虫族怎么会有你这样可爱的小蜜蜂?”


    黄金蜂却摇了摇头说:“我一直都是这么乖的,哥哥不信的话可以随便问他们,他们都知道的。”


    夏尔说:“哥哥信你,以后你只要想我了,就随时来找我,但蜜巢不是个好地方,你还是少来,咱们走吧。”


    黄金蜂点点头,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八芒心法庭,最高审判庭。


    “夏尔居然通过了第一轮测试的比赛,还获得了第一名?”


    罪人夏尔的胜利引发虫族高层地震,八芒心法庭内部再再再一次炸开了锅,八位身披银灰色长袍的虫族大法官围坐在星核石雕琢的圆桌前,个个脸色铁青。


    因为全息投影中正循环播放着夏尔阿洛涅少将夺得第一轮测试冠军的画面,上万条弹幕热热闹闹的,赫然一副大明星才能有的讨论氛围。


    青年站在领奖台上,身后是展开虹翼的贾斯廷,而他的脚下,是被驯服的“清扫者”雄虫,正温顺地蹭着他的小腿。


    第三席的“铁腕判官”猛地拍桌,“这不可能!一个人类战俘,怎么可能在虫族的主场拿到第一?”


    “数据不会说谎。”


    第五席的“数据之眼”冷静地调出光屏。


    【第一轮次,夏尔阿洛涅,积分362分,贡献点300,综合评级:S,领先于第二名莫里斯琼50分。】


    “夏尔很优秀,如果再让他比下去,以他的能力,他会获得更多的贡献点和雄虫们的喜爱,到时候民意就会彻底倒向他那边,想判他的死刑,还真的不太容易。”


    “夏尔简直是虫族的克星,本来以为他的罪已经够判了,谁知道他长这么好看,雄虫们的心都被他勾走了!”


    “现在网络上都要求判他无罪,似乎他们都忘了,我们有多少同胞死在夏尔手里!”


    “如果当时伊萨罗直接把夏尔送到法庭里来就好了,结果夏尔不仅在能源区做工,还参加选举,获得一致好评,这都是什么事啊?”


    法庭内一片激烈的争吵,直到一位年长的雄虫敲了敲桌面:“比赛结果无法逆转,咱们就这么认了?”


    “审判长,第二轮的规则是什么?”


    圣斐尼洛垂了垂眼,翻看着卷宗。


    他一直都没有说话。


    身旁的秘书官立刻开口:


    “各位法官,是这样的,按照蜜巢的规定,第二轮次的比赛比第一轮的难度高很多,每个蜜虫将被正式授予【安抚师】的身份,在网站上正式注册安抚师ID,然后面向全联邦进行公开。”


    “在这之后,第二轮比赛正式开始,雄虫们可以报名当比赛志愿者,选择一位喜欢的安抚师,让这名安抚师舒缓他的精神力。”


    “当然了,每一位安抚师只有5个安抚名额,但一定会有很多雄虫报名,所以,我们会辅助蜜巢,把报名的雄虫志愿者信息统计一下,通过计算他们的贡献点、资产、现金流等一系列的个虫所有物,得出综合分,选取前5名雄虫,再安排安抚师对他们进行精神力抚慰。”


    “每次抚慰之后,雄虫志愿者都会给安抚师进行打分,安抚师们按照得分高低,选取前100名,进入决赛。”


    全场陷入争议里,书记官提问:“那如果蜜虫通过不正当的手段,比如勾引雄虫之类的获得高分,那该怎么办?”


    “这种规则还是要审判长来规定才行,毕竟这里面还涉及到了夏尔少将,他可不是普通的蜜虫。”


    圣斐尼洛合上卷宗,终于抬起眼睛,冷淡而疏离的眼睛横扫过所有雄虫。


    “那也是他们的本事。”


    “你们要搞清楚一点,次等虫母的意义在于,他能代替虫母安抚雄虫,所以,无论是物理安抚、心理安抚,还是生理安抚,只要能够成功达到目的,蜜巢并不在乎过程。”


    “而我们要的是夏尔。”


    “既然我们想要夏尔积攒下罪行,给他判死刑,那就要静下心来,等待夏尔出现纰漏。”


    法官们站起身来:“您说的对,审判长。”


    圣斐尼洛轻轻点头,“你们都走吧,我要工作了。”


    法官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圣斐尼洛推开法庭后门,独自来到了花园里。


    他站在阳光里很久很久都没有动,阳光透过蜜蜡穹顶,在花园里洒下斑驳的金色光晕,照在他身上,就像照进了一片深渊。


    在一株血红色的玫瑰前,圣斐尼洛站定,指尖轻轻抚过花瓣,花蕊深处渗出晶莹的蜜珠。


    “夏尔。”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混杂着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既然他们想要一场审判。”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花园轻声说:


    “那我就只能给你一个永远无法执行的判决。”


    圣斐尼洛轻拂过花瓣,“我在等你,夏尔。”-


    尤里安的工作室。


    伊萨罗刚把夏尔从蜜巢里接出来,现在在给夏尔种的花浇水。


    这是夏尔最喜欢的山茶花,他特意从帝国带回来的,然而夏尔却无心欣赏花朵,反而一拍桌子,“【安抚师】?这是什么意思?第一轮比赛刚结束,第二轮的规矩就出来了?连休息时间都没有,不把参赛选手当人看吗?”


    尤里安摸了一把汗,有点心虚,“咱们本来就是虫啊,虫是不需要休假的……这个不重要,少将,就是第二轮比赛的内容,你先别生气,听我跟你说。”


    等尤里安把比赛规则都说清楚了,夏尔才没那么生气了,产生了新问题:“那如果没有雄虫报名来让我安抚呢?”


    尤里安眨了眨眼睛:“怎么会呀?少将,你的预约申请是最先满100个的,现在还有源源不断的申请投递过来!”


    夏尔惊了,“有那么多吗?”


    尤里安狠狠点头:“当然了,我在这些资料里,大概看了一眼,我发现有一个雄虫的竞争力非常强,他因为战争而残疾,现在每天坐在轮椅上办公。”


    夏尔不理解:“你为什么会认为残疾的雄虫很有竞争力?”


    尤里安轻咳:“这个雄虫身份不简单,他是联邦政府的……哦,您可能不知道,咱们的联邦指的是,各个领主邦的主要成员集合起来,设立了一个负责领地事务周转的集合政府,处理一些沟通之类的事务,就被称作联邦。”


    “这个雄虫叫梅塞,负责交通运输部门。但他曾经是军部的高级军官,看,这就是他的照片,你应该见过他。”


    夏尔皱了皱眉:“我怎么会见过你们的部长?”


    伊萨罗在一旁提了一嘴,“星纪元214年,人类边境星域,就是你把他弄残疾的。”


    夏尔“啊——”了一声,恍然想起:“你是说黎明战役?”


    在人类与虫族长达数百年的战争中,“黎明战役”是最惨烈的一战,由夏尔阿洛涅直接领导,直接奠定了帝国军事力量战胜了虫族的根基。


    当时,虫族三大领主联手对边境发起总攻,虫潮如黑色海啸般吞噬了七个殖民星球,数以亿计的人类沦为虫族的“蜜奴”。


    而刚上任不久的夏尔指挥官率领北境军团,在紫竹星域设下死局,导致先锋官梅塞腰椎以下瘫痪,只能靠机械轮椅行动。


    伊萨罗坐到夏尔身边,“梅塞曾是黄金蜂最得力的“蜂语者”,继承了黄金蜂的优质基因,能指挥百万雄蜂,可如今却连最基本的费洛蒙都释放不了,这都是你的功劳,所以你猜,他为什么会选你?”


    夏尔笑着说:“我猜他会想说:夏尔毁了我的翅膀,那我就毁了他的人生。”


    伊萨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做梦去吧。”


    夏尔撞了撞他的肩膀:“不说这些了,我累了一天,咱们回家?”


    伊萨罗瞥了他一眼,“你今天不在这住了?”


    夏尔实话实说:“其实我有点不舒服。”


    伊萨罗立刻紧张起来,“哪里不舒服?”


    夏尔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好像比赛的时候被割伤了,然后伤口感染了。”


    伊萨罗唰的站起来,抱着夏尔飞出了工作室。


    尤里安在后面喊:“两天之后比赛开始,少将,千万不要睡懒觉啊,如果耽误了时间,我会去你家里找你的!”-


    伊萨罗抱着夏尔回到家,解开了夏尔的衣服,才看见,他的腹部并没有伤口,反而在渗出淡金色组织液。


    “是伤口感染,但我没看见伤口,好奇怪,”夏尔初步判断,“有酒精吗?”


    伊萨罗拒绝:“酒精会引发剧烈的疼痛,先擦点药吧。”


    夏尔点点头,“也好。”


    他不知道的是,这是孕囊在渗出保护液,浓稠程度与胚胎质量成正比,高等种胚胎(比如领主级别的子嗣)会让保护液非常高质量。


    上好药之后,夏尔着实萎靡了一会,他太累了,于是,伊萨罗帮他洗好脸,擦好脚,又把他抱回床上,自己也躺了进去。


    夏尔扭头看了他一眼,“真奇怪,你进来干什么?”


    伊萨罗从背后搂着他的腰,嗓音低沉,理由充分:“室友就不许睡一张床?”


    夏尔竟然找不到理由反驳他。


    没错,室友都能上床,在床上一起睡觉又怎么了?


    “你抖什么?”蝶族领主的声音带着慵懒的笑意,“我又不会吃了你。”


    夏尔僵着身子没动。


    他当然知道伊萨罗不会吃了他,但此刻他的蜜腺正因为对方的靠近而隐隐发烫,“只是睡觉?”夏尔确认道。


    “当然。”伊萨罗的触须轻轻扫过他的耳垂,“除非我的室友有其他需求。”


    夏尔不自觉往后靠,后背紧贴对方胸膛。


    不知道怎么了,伊萨罗偏凉的体温缓解了他的燥热,可是夏尔还是感觉睡的不舒服。


    “是不是你的尾巴硌到我了。”


    “那不是尾巴。”蝶族尾钩只有在极度兴奋时才会硬化,伊萨罗有些低落,“是尾钩,你用过就忘了?”


    夏尔噎住了,“……我没忘,但是咱们能不能不提这事了?室友有义务满足对方合理的生理需求,如果你有需求,我也会帮你。”


    “真的?”伊萨罗眯起眼睛,蝶翼突然完全展开,将他笼罩在私密空间里。


    他轻柔地说,“小猫,我从圣境回来的路上太过思念你,现在好像到了易感期。”


    夏尔抿了抿嘴唇,心跳有一瞬间的乱。


    伊萨罗却没有发现,兀自说:“我也不想你去安抚那些雄虫,尤其是梅塞,我和他有过节,我不想我的小猫去给他好脸色。”


    夏尔笑了,“你觉得我会给他好脸色吗?”


    伊萨罗盯着他的笑,心不在焉地说,“宝宝,他们选你全都是不怀好意,没有一个雄虫是盼着你赢的,他们只想看你出丑,因为他们恨你恨到骨子里了。”


    夏尔看到他这样子,心窍莫名一动,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雪白的头发,看着他抬起眼皮,睫毛颤抖着的样子,突然心软了,“其实我也不擅长安抚,但是比赛名额有5个,我只能看着办。”


    伊萨罗不言不语,只是翻身压在夏尔身上,夏尔觉得他不开心,也就没推开他,纤长手指卷着他的一缕长发玩弄,轻声说:“干嘛?”


    伊萨罗听着小猫软乎乎的声音,觉得他好像在撒娇,血液倒流,没忍住亲了亲他的唇角,低声说:“没什么,我就是想你了。”


    “想就这样看着你,什么都不做,也足够缓解易感期的不适。”


    第32章


    夏尔不太了解雄虫在易感期都有什么样的症状,轻轻扯了一下伊萨罗的发丝,伊萨罗顺着他的力气低下头,银白长发垂落下来,像一道柔软的囚笼。


    他张开了蝶翼,仿佛在月光下为他的爱人起舞,夏尔能看见一缕缕月光透过蓝蓝紫紫的薄膜,将他的脸染成惊心动魄的瑰丽模样。


    恍惚间,夏尔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翅膀,也许是某一只蝴蝶飞过他眼前,留下了印象。


    伊萨罗的呼吸明显变重了,但依然固执地保持着这个暧昧且克制的姿势,夏尔有些困了,就这样在这个怀抱里睡了过去。


    伊萨罗静静地看着他的小猫,心情也变得柔软而快乐。


    不想惊醒熟睡的小猫,于是,他变成了一只蝶,翩然落在小猫的鼻尖。


    小猫蹙了蹙鼻尖,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小团-


    次日清晨醒来,伊萨罗已经不在了,留了一张小纸条:


    早饭给你放在床头了,记得吃,晚饭别等我,我可能不回家。


    夏尔盯着这行字看了一会,顿了顿,才揉皱了纸条,塞进抽屉里,接着躺在被子里想睡回笼觉,现在他工作很轻松,能源区那边有芬尼帮他干活,尤里安帮他卖蜜,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吃东西。


    床头柜子上有一筐新鲜的果子,还有人类世界买回来的各种零食饮料,完全不需要出门觅食,宅在家里也很舒服。


    不过光脑非常没有眼色地响了:【蜜巢向所有选手投放第一次任务,请立刻查收。】


    夏尔马上就清醒过来了,踩着拖鞋坐到光脑前,连头发都没洗,把睡衣往肩膀上拽紧了,立刻点开了邮件。


    标题是【亲爱的夏尔阿洛涅,你好,这里是蜜巢。】


    消息也简洁明了:【第一轮安抚任务正在分配,您的志愿者报名数量提前达到规定标准,已经停止报名了。我们经过综合评分,选出了一位符合标准的雄虫志愿者,并将他的资料发送到你的邮箱里,请查收。】


    看来尤里安没骗他,确实有许多雄虫报名了找他安抚。


    夏尔揉了揉眼睛,点开邮件。


    【选手:夏尔阿洛涅】


    【安抚对象:梅塞,联邦交通部部长,曾任北极光先锋团团长】


    【时间:明日14:00】


    【地点:梅塞的私虫住宅】


    【备注:梅塞不喜欢客人空手拜访,请安抚师携带礼物,以获得更高级别的评分(由S级向E级依次递减,请努力得到S级评分哦。)】


    夏尔盯着屏幕,指尖在【备注】一栏停顿了一下,无意识地摩挲着光脑边缘。


    北极光先锋团是虫族的王牌部队之一,没一个是怕死的,记忆里的黎明战役有铺天盖地的蜂群,刺耳的嗡鸣,还有那个站在蜂群中央、戴着银色面具的虫族先锋官。


    当时夏尔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必须摧毁那个指挥节点,那是一个雾气缭绕的清晨,夏尔指挥突击队火力压制,随后开启机甲过载模式,突破虫群包围,将启动自爆程序的机甲投放进要塞边缘,一举摧毁了指挥节点,炸毁了虫族舰桥。


    而那张银色面具被遗弃在战场边缘,面具的主人生死不明,后来成为了军部的战利品,摆在夏尔的功勋墙上。


    不过后来全军搜捕战场的时候,唯独没有找到梅塞的尸体,这是夏尔的一块心病。


    现在,这块心病没了,新的问题出现。


    这个被他亲手毁掉的雄虫,正邀请他去做一场“安抚”。


    梅塞恨他入骨,只会刁难他,给他打个最低分。


    夏尔只是冷静地将所有必需用品装进背包里。


    麻烦事太多的时候,心情反而不觉得烦闷,况且多年没见,正好也该见见老朋友了。


    不知道他们俩一个罪人一个残疾,谁能笑话谁呢-


    后日下午两点整,夏尔出了门,乘坐悬浮车去往目的地,然后敲开梅塞的家门。


    蜂族喜欢气味香浓的花,扑面而来的迷迭香气让他脚步微顿。


    整个房间的墙壁都被改造成了立体栽培系统,迷迭香在透明营养液中怒放,而梅塞就坐在花海中央的轮椅上,膝上放着一堆刚剪下的紫色小花。


    “梅塞长官,你好。”


    雄虫抬起头,银色面具覆盖了他上半张脸,微长的茶褐色碎发遮住了他的眼角。


    他似乎醒来很久了,已经穿好了衣服,干干净净的一件白绒毛衣,质地温润,绒毛软糯,领口处是一圈流苏状的细碎花纹,遮住一大半的锁骨,隐隐约约看得见肌肉线条,那应该是多年军旅生涯训练出来的健美薄肌,与他精致流畅的颈部线条浑然一体。


    他没有说话,只是扭过头,冷漠地盯着夏尔。


    夏尔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苍白,指节处有细小的机械关节,腰部以下盖着深灰色的毯子,看不见脚在哪里,毯子底部一直延伸到地板表面,遮盖住轮椅的脚踏板。


    看起来,那次爆炸不仅炸断了他的肢体,还炸断了他的爪骨,让他连拟人化都做不到。


    “我是夏尔阿洛涅,你的专属安抚师。”夏尔点头致意,“你的花很美。”


    “是吗?那我的花很幸运,可以得到你的夸奖。”


    梅塞轻轻转动轮椅,停在夏尔面前,递出那束迷迭香。


    夏尔去接,然而,那些美丽的花在他的手指下,被碾碎成一地的粉末。


    “夏尔,从你迈进门的第一刻起,我就想问你。”


    梅塞微微眯起眼睛,“你怎么有脸来见我?”


    夏尔没有接到花,也没有接到话,他就看着梅塞要干什么。


    梅塞也不恼,自顾自地又摘下来一束花,把花束插进轮椅扶手的凹槽里。


    “说你的来意。”


    夏尔一顿,轻笑着说:“你不知道我为谁而来的吗?”


    梅塞咬了下嘴唇。


    他看着眼前的青年,青年似乎认真打扮了一番,衣服整洁而干净,笔挺的白衬衫包裹着他纤长却有力的身躯,袖口微微卷起,小臂线条流畅而优美。


    还有他的腿。


    黑色长裤贴合着修长的双腿,裤脚处一丝不苟,搭配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将他挺拔的身姿,周身清冷矜贵的气质,衬托得愈发出众。


    “那我就再自我介绍一遍,我是你的安抚师,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


    夏尔低声说:“我是为你而来的。”


    “这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吗?”梅塞眸光阴鸷,刻薄的话脱口而出,“夏尔,你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指挥官了,你只是一只蜜虫!”


    夏尔平静地说:“我知道。”


    梅塞却皱起眉头,冷嘲热讽起来:“是我高看你了,我原本以为你是不得已才参加次等虫母选秀的,没想到,你真的很喜欢你的新身份。怎么,当蜜虫比当人还要爽吗?”


    “你是夏尔,无所不能的夏尔,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东西?我猜,该不会是虫族的真心吧?”


    夏尔并没有被激怒,反而是看着他坐着轮椅越靠越近,最后,看着雄虫猛的停在自己面前。


    梅塞张扬的虫肢从轮椅两侧伸出,泛着冷光的尖刺几乎要抵上夏尔的脖颈,几乎是声嘶力竭地质问他:


    “你怎么好意思站在我面前,问我的好?”


    夏尔垂眸凝视着梅塞,黑曜石般的眼睛波澜不惊,他微微俯身,手指勾起对方银色面具的边缘,声音清冷如冰:“梅塞长官,你似乎对我有很深的误解。”


    梅塞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弄得身体一僵,机械义肢发出细微的嗡鸣,“放开我!”


    “不放。”夏尔眯起眼睛,反手握住梅塞的机械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些冰冷的金属关节,“我有话问你。”


    距离太近,近到夏尔离他只有一步的距离。


    近到那些冰冷的金属被迫染上夏尔的体温。


    夏尔盯着他,却如同盯着猎物,“梅塞长官,在你眼里,为了完成任务,我做任何事都是堕落吗?还是说……”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梅塞耳畔,按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躲开。


    其实夏尔想多了。


    梅塞根本就躲不开。


    他的腿被夏尔亲手炸断,当始作俑者再次逼近他的心理防线,他无论从身体还是从心里上来说,都是逃无可逃。


    夏尔慢条斯理地添上后一句话:


    “你只是见不得我成为虫族,所以才借这个机会,来羞辱我一番?”


    梅塞的复眼骤然收缩,迸发出危险的红光,“夏尔!你别忘了,是你把我变成残废的!你凭什么对我这么霸道?你在拷问我吗?”


    面对眼眶都红了的梅塞,夏尔的眼神微微闪动,却依然保持着冷静:“所以这就是你对我恶语相向的原因?还是说,这些年你把对我的仇恨,当作了活下去的动力?回答我的问题,梅塞。”


    梅塞的虫肢因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不然呢?不是恨你恨到想要亲手杀死你的话,谁会用这副身体苟活?”


    如果不是恨,恨不得折断夏尔的脊梁骨,恨不得看他痛哭流涕地跪地求饶,恨不得看夏尔亲口对他道歉,他早就一头撞死在边境线的界碑上了。


    夏尔对这个答案毫不以意外,“如果你不恨我,我才觉得是你疯了。”


    他看了梅塞腿的位置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梅塞膝上的毯子,露出腰部以下狰狞的机械义肢。


    梅塞似乎是没想到夏尔会这样做,“不!”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示弱的话。


    夏尔却依然从容不迫,静静看着对方的脸,“梅塞长官,我的私人问话结束了,现在我们要开始安抚,请你配合我做安抚前的例行检查,这是我的工作,也是你成为志愿者的初衷。”


    梅塞无从辩驳,面无表情地说:“别碰我!”


    “我暂时还不会碰你,放心。“夏尔的指尖在光屏上快速滑动,调出蜜巢统一制式的《安抚师工作记录表》:


    “按照流程,我需要先确认你的信息。”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汇报军务,“姓名?”


    梅塞傲慢地垂眼,机械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程序要求。”夏尔头也不抬,“请配合。”


    轮椅上的雄虫低笑一声。


    真的很像在被夏尔审问。


    “梅塞,26岁,蜂族高等种,黄金蜂的子代,精神力S。”


    夏尔记录下来,“原职务?”


    梅塞表情阴郁,“联邦交通部部长,兼先锋团军团前总指挥官,现在只是个残废。”


    夏尔的手指停顿了半秒,继续问道:“身高?”


    “188cm。”梅塞突然推动轮椅向前,“不过现在算上轮椅的话……”


    轮椅的金属边缘抵上夏尔的膝盖,梅塞仰起头,银色面具映着顶灯冷白的光,嗓音嘶哑:“大概到你的肩膀。”


    夏尔后退半步,在表格上勾选“肢体残疾”:“体重?”


    “战前92kg,现在……”梅塞的手按在腰部以下复杂的机械结构,“算上这些金属的话,大概120kg。”


    夏尔的目光扫过那些精密的液压关节和能量导管,这根本不是普通义肢,而是军用级战斗辅助系统,昂贵又实用。


    虫族对待战损军虫的待遇可见一斑。


    夏尔接着问:“最后一次精神力检测结果?”


    “狂躁指数79%,接近危险阈值,医生说,如果再得不到安抚,我可能会彻底疯掉。所以害怕的话,现在走还来得及,我只给你一次机会逃跑。”


    夏尔抬起头,直视着梅塞:“我从来不做逃兵。”


    梅塞咬紧牙关,与他对视,莫名有压力。


    “那么,梅塞长官。”夏尔放下光脑,从医疗箱里取出镇静剂:“为了观察你的情绪,我要摘下你的面具了。”


    梅塞的机械手指突然扣住夏尔的手腕:“不,我拒绝。”


    “不可以拒绝。”夏尔直截了当地说,“我要看着你的脸,观察你的每一个表情,不论是愉悦的还是痛苦的,你不可以瞒着我,这是你作为志愿者的责任。”


    梅塞愤怒地喘息着,可是他腿又不能动,双手又被夏尔抓住,他剧烈的挣扎着,却在夏尔贴近他的刹那,整个虫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受不了夏尔衣领里传来的温暖的蜜味。


    那会让他……模糊掉与夏尔的界限。


    然而摘下他面具的瞬间,夏尔的呼吸微微一滞。


    “……怎么?”梅塞喘了一口气,把他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冷漠地说,“被你的杰作吓到了?”


    夏尔没有回答。


    他伸手触碰梅塞脸上的疤痕,指尖感受到凹凸不平的触感:“这是……”


    “紫竹星域的离子风暴。”梅塞的声音很平静,“你炸毁蜂巢主舰时,能源舱泄漏腐蚀液,把我的脸弄成了这副模样。”


    夏尔的手指僵住了,“我不知道你当时就在那艘船上。”


    “疼吗?”夏尔轻声问。


    梅塞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少将这是在关心敌人?”


    “只是职业习惯。”夏尔收回手,从医疗箱里取出消毒棉,“安抚师需要了解患者的身体状况,你别多想。”


    可是梅塞看着夏尔熟练地调配药剂,突然说道:“你知道吗?我每天夜里睡不着觉,梦见的都是你。”


    “我每夜都看着你是怎么站在指挥舰上,冷静地下达轰炸命令的。”


    夏尔的手微微一顿:“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恨你。”梅塞的声音很轻,“我每天都会重播那段战场纪实的影像,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仇恨。”


    “夏尔,我是为了杀死你才活到今天的,我的命早就是你的了。”


    梅塞沉声说,“你安抚不了我,你可以滚了。”


    夏尔沉默着,将调配好的舒缓药剂注入注射器:“躺下吧,我需要检查你的身体状况,放松,可能会有点疼。”


    梅塞没想到夏尔的决心这么大,居然对他的怒骂装听不见?直到夏尔的指尖触碰到他的脊椎,他那一刹那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夏尔能感受到那些扭曲变形的神经束,以及金属义肢与血肉连接处的敏感带,“这里……”


    夏尔轻轻按压某个节点,“有感觉吗?”


    梅塞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夏尔这才注意到,梅塞的耳尖泛起了不自然的红晕,看来是有感觉的。


    “疼?”夏尔问。


    梅塞仍然不配合回答,夏尔却明白了什么,收回手,语气平静:“看来你的神经接驳很成功,痛觉和快感传导都很敏感,我可以进行安抚了。”


    梅塞猛地转过头:“你是在嘲笑我吗?”


    “只是陈述事实,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你不必自卑,尤其是在我面前。”夏尔拿起注射器,“现在,请放松,我要注射舒缓剂了。”


    当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梅塞突然抓住了夏尔的手腕,他的手指冰冷而有力,但夏尔能感觉到他在微微发抖。


    “好了。”夏尔站起身,“这支舒缓剂里有我的费洛蒙,虽然我没有给你吃我的蜜,但我想你也不会想吃的。”


    “所以,梅塞长官,流程已经走完了,我应该离开你家。”


    “流程……”梅塞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喘息,“你以为安抚是这么随便的事吗?随便扎几针就会好?没那么简单。”


    他盯着已经站起身的夏尔,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我要你细细品尝失败的滋味,我要你也求生痛苦,求死也痛苦。”


    夏尔停在门口,没有回头。


    梅塞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金属质的颤音,“你知道评分标准里有一条“安抚对象满意度”吗?”


    他打开光脑,光屏自动投影在空气中,上面赫然显示着未提交的评分表,满意度一栏是E级。


    “夏尔,我对你不满意,很不满意。”


    “现在回来,坐下,继续安抚我。”梅塞的声音很轻,却像锁链般沉重,“或者你可以试试,看看联邦交通部部长的差评,会不会让你直接掉出前一百名。”


    夏尔深吸一口气,转身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你想要什么?”


    梅塞不语,却推动轮椅来到窗前。


    夕阳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血色,机械义肢的阴影在地面上扭曲如怪物。


    “知道吗?”他抚摸着膝盖上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这双腿疼起来的时候,我会反复看你下达轰炸命令的录像。”


    “你当时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舰桥上说——瞄准能源舱,三连发,不留任何活物。”


    “你明明就看见我在那里,夏尔,你够狠。”


    夏尔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你知道的,那是战争,而我是一名军人,在我面前说对敌人应该仁慈,难道不是对我的侮辱?”


    “否则你以为我在夸奖你吗?”梅塞一字一顿地说,“现在,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对我道歉。”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风吹过窗户的声音。


    夏尔走到梅塞面前,单膝跪地,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与轮椅平齐。


    “对不起。”


    这三个字让梅塞的复眼骤然收缩。


    折断脊梁。


    跪地求饶。


    真心道歉。


    夏尔都做到了。


    “现在的我不再是少将,对你而言,我只是普通的蜜虫。”


    “我向你道歉,仅代表我个人,向你的荣光致敬,你是一位优秀的团长,如果我拥有你这样的下属,那将是我的荣幸。”


    青年的语气温和而谦逊,让梅塞突然觉得。


    自己的坚持没了意义。


    “滚,”梅塞却捂着耳朵,低声怒吼,“你给我滚,离开我的家,我不需要你道歉!”


    夏尔反而轻轻握住他冰冷的手指,“我给你唱首歌,你听吗?”


    梅塞紧闭着嘴唇,把嘴抿到青白色。


    他的触须缓缓晃动着,夏尔见他没拒绝,轻声唱起一首边境星球的古老童谣。


    那是阵亡将士的安魂曲,也是新兵营里用来安抚噩梦的摇篮调,他经常给弟弟唱这个,还是第一次给虫子唱这首歌。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夏尔起身离开。


    这次梅塞没有阻拦。


    夏尔站在门口,背影对着梅塞,想了想,他还是说:“这段时间我只有你一个志愿者,没有其他的安排,梅塞长官,好好休息,我还会再来找你做第二阶段的安抚。”-


    深夜,梅塞才从门口离开,转着轮椅,回到了书房。


    光屏上显示着已经提交的评分表。


    【第1次安抚满意度:S】


    他撕碎了那份原本要打最低分的草稿,手指颤抖着,抚过藏在抽屉里的相框。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夏尔。


    他还记得那一天的情景,少年穿着雪白的军校制服,从典礼台一侧走上台阶,全场掌声雷动,而他戴着优秀军校生的勋章,在军校的毕业典礼上敬礼致词,声音冷冽而严肃,一如他的成绩一样平稳。


    那一年,他们一样的年纪,梅塞伪装成人类,进入帝国第一军校学习人类的军事理论,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的同学。


    夏尔是那一届学生里的佼佼者,他是那样吸引视线,以至于连他一个虫族都知道夏尔,夏尔却不见得会记住某一个同学。


    他一直把夏尔当作偶像,当作天边那一颗最闪亮的星星。


    也曾,把偶像的一句夸奖,当成毕生追求的目标。


    今天他被夸奖了。


    确实在已经反目成仇的多年后。


    “混蛋。”


    梅塞猛的把相框扣在桌上。


    他红着眼,推动轮椅,来到墙边的金属柜前,输入一串密码。


    柜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整齐排列的全息记录仪,每一台都标注着日期和战役名称。


    星历214年紫竹星域战役。


    星历215年北境要塞防御战。


    星历216年……


    梅塞取出最旧的那台,接入数据端口。


    全息影像在空气中展开,夏尔阿洛涅站在舰桥上,黑发被舷窗外的炮火映成暗红色。


    “瞄准能源舱,三连发,不留任何活物。”


    影像里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


    而这无数盘录像带,都是夏尔的战斗纪实片,甚至还有一些是夏尔上学时候留下的实战录影,边缘已经泛黄,无疑被翻看过很多次了。


    梅塞抚过自己残废的双腿,光脑突然弹出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沉浸。


    【星网热议:#次等虫母选拔赛黑幕#】


    【热门评论:夏尔阿洛涅这种战犯也配当安抚师?】


    梅塞的复眼骤然收缩成危险的竖瞳。


    他调出参赛者名单,锁定那个发表恶评的雄虫ID。


    是来自月蚀邦的一个低级军官,貌似是夏尔的黑子,在新网上发布了很多条诋毁他的言论,最后一条留言是:


    【我只能给夏尔打E级评分,他不配。】


    梅塞眯了眯眼。


    ……


    机械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一封加密邮件瞬间生成:


    【匿名:】


    【更改你的评分。】


    【否则下次战役,你的腿会真的需要机械义肢。】


    【你不配给他E。】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梅塞突然低笑起来。


    这笑容漠然,狰狞,无奈,苦涩。


    更多的,是兴奋。


    与夏尔重逢的兴奋。


    他看向柜子里夏尔的影像,那个永远挺拔如松的军人,永远不会知道,有虫正在暗处盼着他跌落天穹,输的一败涂地。


    轮椅碾过地上散落的迷迭花瓣,梅塞来到窗前,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扭曲的枷锁。


    “夏尔阿洛涅。”


    他对着虚空举起酒杯,复眼倒映着星空。


    你把我变成这样,就别想轻易摆脱,和我一起堕落吧,哪怕,你是圣洁的星辰化身-


    一通联络打进来,是月蚀邦的领主西瑞尔。


    西瑞尔看着身边的兰波,慵懒一笑,“别生气嘛,梅塞阁下,我的子代不懂事,我已经处理他了。”


    梅塞低沉的声线有些颤抖,“客气了,西瑞尔阁下。”


    西瑞尔以为他在生气,“听说你今天见到夏尔了?”


    “……”


    “别误会,我知道你不喜欢他,我是向你递出橄榄枝的,有没有兴趣做个交易?事情成功的话,我可以帮助你做一件事。”


    折断夏尔的翅膀,让他也尝尝被囚禁的滋味吗?


    “好。”梅塞沉声说,“你知道,我要的只有一个人。”


    “夏尔。”


    “成交。”-


    兰波皱起眉头,清冷的少年,眉尖渐渐染上一丝戾气。


    “西瑞尔。”他说,“你敢碰我哥哥,我跟你拼命。”


    “小兰波,长大了,知道抢蜜虫了?”


    西瑞尔轻笑,“怎么,你也和我一样,想睡你哥哥?”


    第33章


    兰波一拳打在西瑞尔脸上,将西瑞尔围困在办公椅里,一道闪电伴随着他的身体压下,窗外大雨。


    他举着锋利的虫肢,抵住西瑞尔脖颈的大动脉,又问了一遍。


    西瑞尔的回答仍然没有更改。


    “兰波,你很棒。”


    西瑞尔舔了舔嘴角的血,笑得放纵。


    “你跟你哥哥一样不讲道理,蛮横跋扈,如果让你留在银棘要塞,那对虫族来说绝对是一个噩耗,变成雄虫是最好的选择。”


    “不用你来提醒我。”兰波高高扬起下巴,冰冷的视线横扫过绯红蜻蜓的脸。


    他看见那双猩红瞳孔中自己的脸——半张脸已经虫化,漆黑的面骨狰狞而嶙峋,像山峦起伏,尖利的牙齿裂开唇角,一直开裂到耳朵根;


    而另一半脸仍然十分白皙,如同清晨露霜下的薄雾,黑浓而卷长的眼睫毛轻轻地垂落下来,遮盖住半边瞳孔,眼睛里的凶戾藏都藏不住,竟然比虫形的半张脸还要恐怖:“还有,少提我哥哥,别揣测他的什么样的人。”


    西瑞尔笑着点点头,“不管他是什么人,都是罪人。”


    兰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果西瑞尔不提到哥哥的话,他绝对不会突然虫化。


    他已经彻底成为了雄虫,有的时候,他甚至在怀疑自己到底还是不是人类。


    一定不能让哥哥知道,所以他必须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能在哥哥面前变成丑陋的虫族。


    于是,西瑞尔看见暴虐的少年缓缓变回了俊秀的模样。


    “想通了?”西瑞尔笑着说,“放开我,孩子,你想要什么,星球?城池?堡垒?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在你哥哥面前说我两句好听的话,一切都可以谈。”


    兰波松开他,冷漠的说:“你做梦,我现在就要去见我哥。”


    西瑞尔恢复了微笑的模样,从光脑里调出一张月蚀邦的地图,“你哥就在这,你可以去找他。”


    “你……让我走?”


    在兰波的理解里,西瑞尔不过是挟持他用来和夏尔谈判,现在这是几个意思?


    西瑞尔弯眸一笑,“把你带进虫族来就是我的任务,现在我任务完成了,也是你该离开的时候了。”


    西瑞尔从文件堆里取出一张通行令,递给他。


    “拿去吧,别弄丢了哦,有了它,你可以免办手续自由出入邦境,以最快速度安全到达月蚀邦,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兰波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迟疑地接过。


    西瑞尔却笑着说:“小兰波,别害怕,我不会害你,因为我们一定会再见面,你相信我吗?”


    兰波没有回答,三步跃到窗边,一纵身就飞入欧若拉邦倾盆的大雨中。


    窗户就那样敞开着,西瑞尔慢条斯理地将窗子合上-


    大门被推开,吱呀一声响。


    夏尔离开了梅塞家,转身走进喧嚣的长街里。


    夜风微凉,吹散了他身上残留的迷迭香气。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仍回荡着梅塞那双充满恨意与痛苦的眼睛。


    “夏尔,我是为了杀死你才活到今天的。”


    夏尔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夜空。


    繁星如织,月光如水。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军校时读过的一本书,《虫族社会结构与心理分析》。


    书中提到,高等虫族的情感远比人类想象中复杂,仇恨与爱意拥有共生性,虫族对特定个体的强烈情绪往往与深层依恋共存,二者在神经递质层面甚至共享同一条传导路径。


    也就是说,仇恨与爱意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当仇恨成为执念,它便不再是单纯的恨,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占有欲。人类常误将虫族的信息素反应简单归类为“情欲”或“敌意”,实则高等种能通过精密调控费洛蒙,伪造出与真实情感截然相反的表象。


    他们的大脑也会使特定记忆随时间推移愈发鲜明,虫族可以一直等待着复仇,哪怕在数年甚至数十年后,他们不是记仇,而是生理上的无法遗忘。


    夏尔垂下眼睫,轻轻叹了口气,心情有些复杂。


    他并不后悔当初在战场上的决定,但他确实没想到,梅塞会因此变成这样。


    残疾、痛苦、扭曲,却又……执着得近乎偏执。


    也许永远不要用人类的情感逻辑揣测高等虫族才是对的,当你以为他们在恨你时,他们可能正疯狂地爱着你;而当你确信被爱时,或许已踏入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


    夏尔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暂时压下。


    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吃饭-


    夏尔随便找了一家餐厅。


    弧形长桌前,面前摆着一盘盘泛着珍珠光泽的凝胶状食物。


    这是虫族高等种最推崇的“晶蜜冻”,用王浆与稀有矿物提炼而成。


    他握着虫族特制的骨叉,看了看四周。


    大家都在专心吃饭,没有注意到人类罪犯和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


    左侧的蜂族正用虹吸式口器刺入晶冻,液体顺着透明管腔汩汩流入喉间,脸上那副表情……夏尔闭上了眼睛,怕自己吐出来。


    右侧的蝶族展开卷曲的舌须,像品尝艺术品般轻舔食物表面,夏尔看着就有点肉麻,最远处那位甲壳种甚至直接融化了整盘晶冻,通过腹部的渗透膜吸收养分。


    而夏尔的人类牙齿在咬下晶蜜冻的第一口时就僵住了。


    太甜了。


    甜到发苦的蜜腥味在口腔炸开,喉管条件反射地痉挛,特别想当场呕吐出来,却听见身后传来侍从的窃窃私语:


    “看啊,那个蜜虫连晶冻都咽不下去,侮辱厨子?”


    “毕竟是低等人类嘛,不奇怪,给他们吃蜜完全是浪费。”


    “就是,快点走啊,剩下的蜜给我吃,我馋死了。”


    夏尔实在无法忍受这味道,结账走人,饿着肚子回了家,却发现冷藏室里空空如也,伊萨罗已经很多天没有回家,他把冷藏室里那些食物都吃掉后也没有时间去买新的补充,于是就这样了。


    夏尔叹了口气,想出门去买食材回来,但是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伊萨罗?”夏尔还以为是他。


    虫族金黄色的双眼正往屋子里看,对上夏尔视线。


    本来是圆乎乎的瞳孔,在听见娇小的人类在叫谁的名字后,虫族的瞳孔变得又细又长,很快,一个修长的雄虫出现在门镜里。


    “我哪里像那个蝴蝶?”


    “你看看清楚我是谁。”


    “开门。”


    夏尔又看了一眼,确实不是伊萨罗。


    只好打开门,邀请对方进来,“老师。”


    夏尔还没忘记神官对他的称呼要求,毕竟对方的底细他也不全了解,也没交手过。


    能成为神官,说明他的身份不简单,万一对方弹弹手指,自己的小命就没了,那就亏了,因此,夏尔还是老老实实叫他老师。


    神官冷冷地看着夏尔,青年光着脚就跑过来了,穿着运动短裤,半截细长的腿被深色地板衬得雪白,手里还拿着一件外套。


    “要去哪里?”神官的目光从那截小腿挪到他脸上,自然而然地堵住了门,“匆匆忙忙的,出什么事了?”


    夏尔说:“我是去买菜,我饿了,不过我可以等下再去。”


    在神官的手伸出来的一瞬间,夏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想躲避神官的手,似乎被他碰到肚子的话,会有不好的后果。


    神官的手悬在半空,盯着夏尔看了许久,“你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吗?”


    夏尔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情要瞒着他,故作轻松地说:“没有,我只是觉得有点冷。”


    神官用心感受了一下风的流速,确实夜风很凉,他缓缓张开了外骨骼翅,遮住了风,也将玄关笼罩在阴影里。


    他关上门,反手锁上了锁。


    回过头来,那双金黄色的竖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像是某种大型掠食者在审视猎物。


    夏尔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先是把他认成了伊萨罗,又挡住了他的手,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夏尔温和的赔着笑意说:“老师,请进来坐。”


    神官淡淡地收回目光,收拢虫翅,看着这间简洁的屋子。


    到处都是夏尔的气味,一道走廊之外则是伊萨罗的气味。


    神官不动声色地关上了通往那条走廊的门。


    “听说你今天见了梅塞?”


    夏尔心头一跳,但面上不显:“只是例行安抚工作,怎么了?”


    神官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随后收回,缓步走向客厅,“梅塞的情况很特殊。”他坐在沙发上,指尖轻轻敲击扶手,“他的精神创伤不仅仅是生理上的残疾,更源于心理上的执念。”


    夏尔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神官抬眸看他:“你以为他恨你,只是因为你炸断了他的腿?”


    “不然呢?”


    “不。”神官摇头,“他恨你,是因为你曾经是他最崇拜的人。”


    夏尔愣住了,他不知道还有这一层原因,“我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


    “可他记得你,也许你不知道,他曾经是第一军校的学生,和你是同学。后来他回到虫族服役于北极光先锋团,也多次在战场上观察你的战术,并且记录下来,和士兵们钻研你。”


    神官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某种洞察一切的锐利,“他收集过你的所有战役记录,甚至在毕业后还伪装成人类,潜入帝国军校,旁听你的实战系公开课。”


    夏尔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些他竟然都不知道,他本以为帝国的检测虫族系统没有漏洞,原来也是防不住高等种的,“他居然没杀了我。”


    “他怎么会杀你呢?”神官吐出一口气,“他把你当作目标,当作偶像,而你亲手摧毁了他的一切,不仅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信仰。”


    夏尔沉默片刻,低声问:“所以,老师想告诉我什么?”


    神官望着他的双眼,“梅塞对你的恨,源于他曾经有多崇拜你,现在就有多恨你。你想要在他那里得到高分是很困难的,今天你们是第一次见面,他没为难你什么,等到下一次,他一定会刁难你。”


    夏尔得到了关键的信息,数不清的疑点在脑海中连成一条完整的逻辑线,现在他什么都明白了:“老师,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能缓解梅塞的情绪?”


    神官看着他,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点在夏尔的眉心:“你很在乎他吗?”


    轻柔却低沉的嗓音,莫名有些焦躁,夏尔能察觉出他的情绪,躲闪不及,慢慢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神官就坐在他面前,眼睛里只有冷静。


    夏尔平和地回答:“毕竟是我把他弄伤的,我应该负责任的。”


    神官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喉咙,“那就用你最擅长的方式。”


    “…是什么?”夏尔不敢确定,只好直接问。


    “指挥官的威严。”有些无奈的声音,却听不出生气,“梅塞需要的不是怜悯,不是道歉,更不是你的妥协,而是你依然把他当作值得重视的对手。”


    夏尔沉默着,“原来是这样。”


    “明天再去见他一次,”神官轻声说,“这次,不要把他当作伤员,而是当作一个你愿意正眼看待的敌人,你会得到一个高分的。”


    夏尔虚心的点头,“谢谢老师,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他曾经是我的同学。”


    “还有一件事。”神官的指尖探入长袍内袋,取出一只巴掌大的黑绒盒子。


    盒盖掀开的瞬间,幽蓝的光晕如水纹般在室内漾开。


    那是一块不规则的多面体矿石,通体如深海冰晶般剔透,内部却涌动着星河似的璀璨光流。


    “这是暗物质的一种,能够散发出光和热辐射,我们的身体可以将其转化为生物能,可以补充能量,也可以当作一种高效且强大的能量来源,支持我们的各种活动,比如快速繁殖,或者星际迁徙。”


    夏尔听说过暗物质,人类认为暗物质是宇宙深处的神秘物质,是否存在却是个迷,现在他得到了暗物质,应该保存起来,带回去研究。


    夏尔拿起这块石头,才发现这是一条细细的项链,“这…是你送我的礼物吗?”


    “是补给你的见面礼。”神官接过项链,展开了,撩起夏尔的头发,戴在他脖子上,“你叫我一声老师,我总得送给你点什么,虫母陛下不在了,这些东西我不知道送给谁,只好送给你。”


    夏尔点点头,“谢谢你,老师。”


    夏尔只希望他快点走,神官作为和虫母接触时间最多最长的雄虫,任何疑点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一旦自己露出破绽就完了。


    神官却看出他想赶自己走的意思,“先别着急让我走,我还有话想问你。”


    神官看了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你的身体怎么样?变成蜜虫之后,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没什么问题。”他避开神官的目光,“只是偶尔会想吃甜食,但虫族的甜食太劣质,我又不能吃自己的蜜,那太奇怪了。”


    神官的金色竖瞳微微收缩,似乎在审视他话里的真假,“只是这样?”


    “嗯。”


    神官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按在夏尔的下颌,迫使他抬头,“你的体温比正常蜜虫高,是不是生病了?”


    夏尔屏住呼吸,心跳微微加速,有种做贼的感觉,“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一直在比赛,我身体没事的,还能坚持住。”


    神官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他一直在叫的腹部,然后收回手,又取出一只小巧的金属盒,打开后,里面是几颗晶莹的琥珀色胶质球。


    “这是适合虫母孕期食用的高能营养剂,蜜虫也可以消化,我给你带了几颗,伊萨罗不在家的话,你留着吃,吃光了我还有。”


    夏尔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一颗,放入口中,胶质球在舌尖融化,甜味比“晶蜜冻”淡了许多,带着淡淡的果香,意外地不难接受,丝毫不吝啬夸奖,“好吃。”


    神官看着他咽下,沉默片刻,忽然站起身,“我该走了。”


    夏尔松了一口气,正要送客,神官却忽然转身,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夏尔。”


    黑色覆面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某种危险的意味,“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解释,如果你有什么瞒着我,最好现在就说,不然的话,我不知道我要发多大的火,也许会把你关在某个密布的空间里教育你一顿。”


    夏尔的手腕被捏得生疼,但他强自镇定,轻柔地说:“我没有事情瞒着你啊,老师,你想多了。”


    神官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松开手,“希望如此吧,不要骗我,就算是我今天没有白来一趟。”


    他转身离开,房门关上的瞬间,夏尔几乎一身冷汗。


    他捂着腹部,那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异样的蠕动感。


    那不是饥饿,也不是第一次“饥饿”。


    夏尔咬紧牙关,冷汗涔涔,上次“进食”是好几天前,他确实该饿了。


    夏尔捂着肚子坐在沙发上,用被子把自己藏起来,不肯去理会身体的需求。然而,一种古怪的、黏腻的触感从下半身传来,像是皮肤被某种粘液包裹,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


    他猛地掀开被子。


    他的双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修长的、覆满银白色鳞片的尾巴,月光下,那些细密的鳞片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尾尖微微蜷曲,像是一条沉睡的蛇。


    夏尔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想伸手去碰,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鳞片的刹那,听到脑子里响起一个轻柔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恭喜你,你怀孕了。】


    那声音像是直接从他颅骨内侧传来,甜蜜又诡异。


    夏尔的手指僵在半空。


    【你怀了虫族的孩子,以半人类半虫母的身体。】


    【从现在开始,你会慢慢蜕变,直到完全成为能孕育子嗣的妈妈。】


    银白色的鳞片从尾椎开始向上攀爬,已经覆盖了腰腹,夏尔惊恐地撩开衣服,却发现蜜腺扩大了一圈,蜜分泌量明显增加,即使没有受到任何刺激,也会渗出淡淡的蜜液。


    最让他恐惧的是,尾根处新出现了两处蜜腺,正随着呼吸微微开合。


    尾巴似乎表达了他内心深处的渴望,悄悄地卷住枕头或被子,像筑巢一样,把沾染雄虫气息的垫子被褥堆在身边,羞涩地盘成一团。


    这是什么原理!


    夏尔猛的从沙发上跌落下去,用双手支撑身体爬到镜子前,死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上半身还是人类,腰腹以下却已经变成虫母的形态,那条银白色的尾巴正无意识地拍打着地板,拍碎了月光。


    滚出去。他对脑子里的声音说。我不可能怀孕。


    【为什么要抗拒?】


    【这明明是值得庆祝的事。】


    夏尔一拳砸向镜子,“不许说了!”


    玻璃碎裂的巨响中,他喘着粗气,看着鲜血从指关节滴落。


    我不需要庆祝。他咬牙道,也不需要变成怪物。


    【怎么会是怪物呢?而且,你已经在期待了,不是吗?】


    【当你的食欲第一次被那个叫伊萨罗的高等种满足的时候。】


    【你明明兴奋得发抖。】


    夏尔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就这样趴在地上,久久未动。


    他怀孕了,而且,是虫族的后代。


    他怀了好室友的孩子,这……-


    伊萨罗回家的时候,屋子里只亮了一盏灯,昏黄的灯光照亮小小的人类。


    夏尔睡在沙发上,似乎是为了等他回来,等的时间太久,所以睡着了。


    最近伊萨罗再次去了银棘要塞,一直在监视加文指挥官的动向,似乎在被咬掉一只耳朵后,加文老实了许多,但伊萨罗不相信这些人类,他试图找到加文的破绽,因此在帝国境内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打探情报。


    伊萨罗轻手轻脚地走近,夏尔蜷缩在沙发上,双腿无意识地卷着毛毯,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他的睡颜安静,眉间却微微蹙着,像是陷入了什么不安的梦境。


    伊萨罗的蝶翼在身后无声收拢,他俯身,指尖刚要触到夏尔的脸颊。


    “滚出去。”


    夏尔突然睁开眼,瞳孔里烧着冰冷的怒火。


    伊萨罗的手僵在半空。


    “宝宝?”他困惑地皱眉,“我做错什么了?”


    夏尔猛地坐起身,“唰”地扯开毛毯,他一把抓过靠垫挡在腰腹前,抄起茶几上的水杯砸过去,声音发颤,“我再说一次,滚出去!”


    玻璃杯在伊萨罗脚边炸开,碎片溅上他的裤脚,他站着没动,只是低头看着那些碎片,又抬头看向夏尔。


    “好。”


    他没问为什么,像一个没有赚到钱就回家了的丈夫转身走向门口,蝶翼垂落着,在玄关处停顿了一下。


    “我就在门外。”他的声音很轻,“你需要的话,随时叫我。”


    “滚!”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


    伊萨罗真的站在了走廊上。


    高大的蝶族领主像一尊雕塑般立在门外,虹膜翅完全收拢,触须低垂。


    偶尔天空里有路过的虫族惊愕地看见了他,刚想行礼问号,他却只是平静地摇头,示意对方不要打扰,麻溜地滚。


    紧接着,屋内传来东西砸碎的声响,接着是夏尔压抑的喘息。


    伊萨罗的指尖动了动,又强迫自己站定。


    他的小猫在生气。


    而他甚至不知道原因。


    屋子里。


    【承认吧。】脑内的声音带着笑意,【你在等他回来。】


    【你想吃他,却又不说,你等他猜吗?】


    【那个废物的雄虫,根本就不会强迫你,除非你主动,否则他不会再喂给你。】


    “闭嘴!”夏尔一拳捶在沙发上。


    【你只是在骗自己,你渴望雄虫的气息。】


    【我已经闻到他的费洛蒙了,那气味透过门缝渗进来,你的身体甚至不受控制地朝那个方向探了探。】


    【你在嘴硬,但你只是上面那张嘴硬。】


    【你的饿不是真正的饿,吃再多胶质球也没用。】


    【或许,换一个雄虫吃吃?风味不一样的,蝶族太温柔,螳螂们能给你想要的刺激。】


    “该死……”夏尔把脸埋进掌心,“我…不…饿…”-


    三小时后,伊萨罗仍然站在走廊上,他的光脑震了震,是贾斯廷发来的消息:【听我的子代说,你被夏尔赶出门了?】


    伊萨罗面无表情地回复:【在哄。】


    回复比想象中更快:【我的地盘,我的小蜜虫,要你哄?】


    伊萨罗懒得再说:【敢来就杀了你。】


    发完这条,他收起光脑,轻轻敲了敲门:“宝宝,开门,我买了人类街区的草莓蛋糕,还有你喜欢的椰汁。”


    屋内仍旧一片死寂。


    伊萨罗的触须耷拉下来,正要继续罚站。


    门却开了一条缝。


    一只手从门缝里探出来,拿走了蛋糕盒。


    第34章


    伊萨罗只看见一只修长的手飞快地闪过去,潜意识告诉他夏尔又“饿”了,但是尾巴已经钻进了门缝,隔着一道木板门,准确地圈住了夏尔的手腕。


    伊萨罗不知道自己的尾巴在屋里做什么了,青年发出一声潮湿诡异的轻呼声,尾巴的末梢神经似乎牵引着尾骨,进入到一个软湿的地方,还在里面弄得乱七八糟。


    “别碰我。”夏尔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拿出去。”


    可是伊萨罗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尾巴在干什么。眼前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门缝里漏出的一线灯光,还有青年的影子。


    “你只要蛋糕,不要我吗?”


    伊萨罗没有听夏尔的把尾巴收回来,他缓缓跪在地上,一边膝盖蜷曲着,俯身将手伸进门缝。


    夏尔一句话都没有说,把伊萨罗的尾巴从自己的蜜腺里抽出去,塞进了伊萨罗手里。


    就这一闪而过的功夫,伊萨罗立刻瞥见他苍白的指节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指甲缝里嵌着细碎的镜面残渣,脑袋里嗡的一声,“你受伤了?”


    “不关你的事。”


    夏尔刚知道自己被室友弄怀孕了,还没从气头上缓过来,一气之下,把没了蛋糕的纸盒扔了出去。


    盒子被门挤压得变形,伊萨罗伸手卡住门框,虫族特有的巨力让金属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夏尔拼命把门往回拉,但是伊萨罗不松手,执意要问他:“小猫,让我看看你的手。”


    “我说了我今晚不想见你,”夏尔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好像是在强行压着怒火,“你在外面睡沙发,或者回你自己的房间睡觉,别来烦我。”


    对抗的力道突然消失。


    伊萨罗还是松了手。


    夏尔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靠坐在门板上失神。


    他不敢让伊萨罗进来,他的尾巴是在他睡着之后变成腿的,而且他还把尾巴上的鳞片拔下去,想让尾巴变成腿,但是鳞片刚被拔下去,就又长了回来,不仅白白疼了一次,还一点作用都没有,他后悔死了,就不该干这么愚蠢的事。


    好像自从到了虫族,他智商也跟着下降了,今晚没想过伊萨罗会突然回家,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后怕,万一尾巴没变回来,被雄虫发现了虫母身份怎么办?


    夏尔这才注意到门外一直没有离去的脚步声,难道伊萨罗还在门口?


    不管他。


    夏尔回到床上睡觉,大概过了10分钟,门被轻轻推开了。


    雄虫的气息在靠近,夏尔装睡着,然后,伊萨罗扣住夏尔的手腕,另一只手掀开碍事的毛毯。


    夏尔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直到手被他握住了,清凉的药膏擦拭在那些被碎玻璃割破的伤口,伊萨罗默默地给他上药。


    可是夏尔浑身发抖,蜜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他根本受不了雄虫的费洛蒙吸引,他不想见伊萨罗也是这个原因。


    伊萨罗把他的伤处理好之后,指尖向下,抚过那一处,手的动作略有迟疑,似乎察觉到了他正在分泌,心里起了怀疑。


    房间里静的只能听见他们的呼吸,夏尔不敢动,他不确定是否被发现了假睡。


    伊萨罗等了一会,才把手拿了出去,拉过凳子坐在他床边,好像打算坐着陪他睡一晚上。


    夏尔头都快疼死了,想不出任何办法把他撵走,


    【看啊。】脑内的声音欢快地响起,【他碰到那里的时候,你高兴得手指都蜷起来了。】


    夏尔眯着眼睛,低头看着自己诡异的肚子,第一次清晰认识到,这具身体正在被两个意识争夺,一个想让他永远做骄傲的人类指挥官,另一个却要把他变成孕育虫族的温床。


    夏尔在脑子里臭骂它一顿,正骂到兴头上。


    “宝宝,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夏尔呼吸一滞,伊萨罗就坐在原地没有动,尾尖却勾住他的腰,把他转了过来,盯着他的眼睛,沉静地说:“是我演的不够好吗?你明明可以继续睡下去。”


    虫族的听力范围较广,呼吸的频率一旦发生变化就会被立刻捕捉到,而且,那些蜜本身就很难瞒过伊萨罗。


    夏尔只好睁开眼睛。


    “你是不是饿了,却不肯对我说,”伊萨罗的半张藏在阴影里,半张脸眼睛亮的瘆人,“你明明知道,不论你对我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全力做到,除非,你不要我了。”


    伊萨罗执拗地掀开夏尔的被子,手又回到刚才的位置,甚至还深了点,夏尔无从阻挡他的手,只好用膝盖夹住他的肘关节,忍着他手指的乱动,全身绷紧了神经,努力平复着呼吸,低声警告他:“我早就吃饱了,用不着你在这装好人。”


    【说谎。】


    【你明明想被喂的是别的东西。】


    【就是他把你弄怀孕的,你应该把他吃成虫干。】


    伊萨罗的眼皮静静地垂下来,冷峻的一张脸上终于没那么平静了,“我是虫族,我闻得到你身上那种饿着的味道,虽然我没闻过其他蜜虫的,但你是我改造成功的蜜虫,你骗不了我的,宝宝。”


    “蛋糕能满足人类的胃,但蜜虫的胃,不能用食物满足。”


    后腰下方被雄虫托在手里,这一次带着一丝传教的意味。


    因为手指长时间的扩展训练,足够让一直在饥饿的人类放松警惕,所以在雄虫覆盖上去的时候,夏尔再想逃跑就已经来不及了。


    “别抗拒我好吗,求你,”伊萨罗想起沙发上熟睡的夏尔,心里骤然酸软,心疼起来。


    “要我看着你饿肚子,不让我照顾你,不如让我去死了。”


    “……”夏尔无从反驳,真的很讨厌伊萨罗的善解人意,他开不了口的想要,他全都能猜到。


    “小猫,亲亲耳朵。”


    青年在他怀里蜷缩成一个猫猫团的时候,虫翅异常强势地将小猫遮住。


    这一回,他的尾巴不再任性,而是有意识的,安抚着小猫的后脊,小猫好像觉得痒痒的,一直用头去蹭他的蝶突,脸颊在紫蓝翅脉的光晕下瑰丽而动人,半睁开的眼睛,里面写满了对即将到来事情的害怕,他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倔强得很。


    “小猫很乖,”伊萨罗极有耐心地哄着他的人类,指尖漫不经心勾挠着他下巴:“是全星系最可爱的小猫,这么乖的小猫,应该得到很好的照顾。”


    “别废话……”夏尔听不得这些话,他又不是好室友的情人,干什么用这种语气说话。


    伊萨罗垂眸轻轻笑着,在夏尔脸颊处亲了下,哪怕被小猫的眼睛瞪着,也没有退缩。


    “宝宝,记得要像上次一样喵喵叫。”


    “我爱听。”-


    雨滴一颗颗打在窗户上,夏尔看着窗外,恍惚间想起今晚的天气预报有雨,是全境大范围降雨。


    不知道帝国有没有下雨,边境线上生活的人们有没有把晾晒的衣服收起来,气象局有没有播报防寒保暖的预警新闻,虽然这不是他该考虑的事,但他只能想用这个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快要被晃昏了,夏尔突然想起神官给他的暗物质项链,下意识摸向颈间,却摸了个空。


    项链不见了。


    “在找这个?”


    伊萨罗的指尖悬着那条幽蓝的项链,暗物质核心像心脏般规律脉动,夏尔想去拿,但是又像海面上失去锚点的船。


    伊萨罗贴近了点,把项链亲手给夏尔戴了回去,也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让夏尔忍不住抵住了玻璃窗。


    外面是花廊,他在尾椎骨那,不轻不重地一按,夏尔膝盖瞬间一屈,却被他一把捞住。


    “还没吃饱?”伊萨罗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沉郁,“选这条项链,还是选我?”


    夏尔没告诉过他自己和神官的师生关系,选择沉默。


    见他不说话,温柔的蝶一向很顾及人类的感受,这一次也不例外。


    伊萨罗一次又一次竭尽全力喂饱他的人类,甚至不太理会他的人类到底需不需要那么多食物。


    夏尔半眯着眼睛,望向窗子里,后方的伊萨罗。


    这个时候的伊萨罗有些令他不安,不是对待敌人那种,而是害怕被发现他有一条尾巴,会让伊萨罗更温柔,也会让他更愧疚。


    因为他迟早是要逃离虫族的,肚子里的幼崽,也绝对不能要。


    必须想个办法做掉它-


    伊萨罗去换床单的时候,夏尔穿着睡衣坐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地抬头,刚好瞥见窗外有一道影子闪过,他很确定那不是闪电。


    贾斯廷恰好落在廊桥上。


    刚才大致看了一眼,他只看见了一个纤细娇小的蜜虫蜷缩在椅子上,似乎困的要命,手和脚都白得像是边境永远不会融化的雪,一种莫名的韵味从他身上浮现出来。


    贾斯廷不清楚这是什么韵味。


    也许是身为雄虫的直觉,对蜜虫有天生的占有.欲?


    贾斯廷打算再看一眼。


    然而这一眼,差点让他当场疯掉-


    夏尔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好像又有银白鳞片长了出来,很快,又变成了银色的尾巴。


    【我知道了,你这个尾巴的秘密。】


    【它好像不是随机出现的,因为你的情绪,如果你感到害怕恐慌,或者费洛蒙浮动了,就会出现尾巴。】


    “死腿…”夏尔咬牙切齿地说,“快变回去啊…”


    贾斯廷只看见了一条尾巴。


    银白色的,只有虫母才会拥有的唯一一条漂亮尾巴,整个虫族都没有这一款,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鳞片,看上去就很柔软,尾巴足有两米长,上半部分较粗,越到末端越细长,自然地收成两条纤细的感知器,外形类似于优雅的丝线,轻柔地垂在地毯上,像两条发着荧银的月光。


    那条尾巴不安地摆动着,新生的两个腺孔,像两朵绽开的蔷薇,看进贾斯廷眼里。


    他还记得曾经向神官发过的毒誓。


    他还记得他要喝光这个脆弱的人类的蜜,再一口一口把他吃了。


    贾斯廷想,给夏尔修建的宫殿正在热情施工中,占据了一整颗星球的用地,他有许多这样的星球,这一颗风景最秀丽。


    如果他知道是给虫母陛下修建的,他绝对不止建一颗。


    好像明天开始开发也不晚-


    雨停下来了,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夏尔没心思管这个,他屏住呼吸,用尽意念让尾巴收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起作用了,尾巴确实消失了。


    夏尔蹒跚着走向阳台,望着雨,指甲有节奏地敲击着窗台。


    【你在看什么?】


    虫母的声音首次出现慌乱,【我知道了,你这个恶毒的人类,你不会是要把幼崽弄掉吧?】


    别管。夏尔说,你知道我不会留下这个幼崽,弄掉它只是早晚的事。


    夏尔摸到腹部,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的作用,他感觉那里已经微微隆起一个柔软的弧度,事实上应该是十分平坦的,毕竟他也才怀孕没有几天。


    他把额头抵在冰冷的窗子上,窗外却突然传来窸窣声。


    夏尔警觉地抬头,看见一双猩红复眼在黑暗中亮起。


    那双眼里震惊、诧异、兴奋,万分复杂。


    夏尔后退半步,不小心撞上椅子发出闷响。


    紧接着贾斯廷击碎了窗户飞了进来,虹翼来不及收拢,触须险些摇成了残影,他把夏尔拉到身边来,一时间忽略了自己不该对虫母陛下如此无礼。


    但他脑子里只有那条尾巴,只有夏尔撞到椅子时紧皱的眉头。


    “撞的疼不疼?”贾斯廷立刻掀开睡衣查看,那一片肌.肤实在是太脆弱了,这么一撞就青了。


    夏尔的关注点不在这上。


    夏尔看了看破窗户,又看了看贾斯廷。


    “你很好。”


    “这是我的家,你进来干什么?”夏尔被雨水淋了一脸,“你把我窗户都砸碎了,你是不是疯了?”


    伊萨罗抱着新被单回来,一抬眼就看见偷猫贼抱着他的小猫。


    “想死吗?”


    蝶翼骤然宽阔地挡住了门,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化作利刃射向闯入者。


    他死死盯着贾斯廷环在夏尔腰间的手,尾尖不受控地剧烈摆动,贾斯廷却恍若未觉那足以将他撕碎的杀意,只是小心翼翼地捧着夏尔腰侧被撞的地方。


    他指尖颤抖着抚过那片青,猩红复眼泛起涟漪般的柔光,喉间溢出低低的呜咽,触须缠上夏尔垂落的发丝,贪婪地汲取着属于虫母的气息。


    是珍贵的宝藏,终于回到了虫族。


    初代种沉寂的心脏,突然开始跳跃起来。


    他突然不敢用力,他怕弄疼了夏尔,也觉得自己刚才太莽撞了,懊悔不已,他想给夏尔道歉,但是觉得这不符合自己一直以来仇恨夏尔的形象,纠结过后,他磕磕巴巴地说:“你这个…小笨蛋。”


    “……”夏尔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盯着他。


    贾斯廷却心里甜的跟蜜一样,心跳一直加速,180迈狂飙。


    伊萨罗突然暴起,蝶翼掀起飓风般的气流,眨眼间便将贾斯廷撞向墙壁。


    哐的一声砸出一个坑,夏尔一惊,贾斯廷看见小猫红了眼眶,立刻牵起嘴角安慰他说:“没事,不疼。”


    夏尔无语地扯了扯唇角,“我房子刚装修没几天,你赔我墙。”


    然而伊萨罗长臂一揽将夏尔裹进怀中,“这是我们的家,不用他的钱。”


    就在那一瞬间,贾斯廷确定,伊萨罗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夏尔就是虫母陛下,他连演戏都不会,上次在直播间,大庭广众之下就说要惩罚夏尔,可见是有多么恨夏尔。


    区区一个蝴蝶,不足以构成威胁。


    贾斯廷被撞得咳出血沫,却仍执拗地望着夏尔,复眼中燃烧着近乎偏执的渴望,语气却很谦虚:


    “抱歉,我只是想问夏尔,和梅塞的交流愉快吗,没有别的意思。”


    伊萨罗皱了皱眉,在他印象里,贾斯廷不是轻易示弱的虫,不过他的尾尖已闪电般缠住对方的脖颈,将他死死抵在墙上。


    “再说一个字,”伊萨罗凑近,蝶翼上的荧光映得他面容如同修罗,“我就把你的触须一条条拔下来,让你再也无法靠近他半步。”


    “好,别生气,我这就走。”


    与俊美的伊萨罗相比,贾斯廷的脸带来很严重的压迫感,尤其是他背后是不断打雷下雨的夜空,那双红色眼眸,像是洗刷不清的血迹,盯住青年的时候,像是恶狠了的猛虎,终于看见一块甜香的蜜。


    可是这只猛虎只是笑着,缓缓从窗外退出-


    夏尔被伊萨罗抱到了走廊另一边的房间。


    那都是伊萨罗的气味,装饰整洁又美观,比夏尔房间里凌乱的画风好了太多,这个家里所有的家务都是伊萨罗在做,夏尔顿时觉得愧疚,明明是室友……


    好吧,伊萨罗给他做家务,他给伊萨罗生幼崽,这倒是很合理——


    我呸!合理个屁!


    夏尔在心里怒骂伊萨罗,然而一抬眸对上那双柔顺含情的温驯眼眸,真是一股火被水浇灭。


    “宝宝,别理那个疯子。”


    伊萨罗把他放进被子里,极尽温柔,“睡觉,明天我送你去梅塞家。”


    夏尔马上闭上眼睛,伊萨罗看他这副可爱的样子,虽然还不清楚小猫为什么生自己的气,但仍然是搂着小猫睡着了-


    第二天雨停了,伊萨罗把他送到梅塞家,悬浮车就停在他家门外。


    二楼暗红色的重重窗帘后,一双阴暗的眼睛盯着那辆悬浮车。


    看着夏尔下车,和车里的虫族说话,拿了食物,还在笑。


    眼睛被刺到一般眯了眯,窗帘缓缓合上了-


    夏尔叼着一片吐司面包,夹着光脑,跑到梅塞家门口,刚想敲门,门却被从里面打开了。


    梅塞坐着最新款的漂亮轮椅,表情阴郁地盯着他看。


    “我以为你不来了。”梅塞的声音比昨天更加沙哑,像是彻夜未眠。


    夏尔一笑,脑子里想起神官说过,要把梅塞当成一个“敌人”看待:


    “别人的话,我可能就不来了,但如果是你,我是一定要来的。”


    梅塞皱了皱眉。夏尔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关节处的机械结构比昨天看起来更加光亮,似乎经过了精心的保养。


    夏尔推门就进,根本就没把梅塞的轮椅放在眼里,还把梅塞推到一边,自顾自坐在沙发上,打开了光脑,开启了这一次的安抚视频记录。


    “你倒是很自觉。”梅塞冷笑一声,推动轮椅跟上夏尔的脚步,“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夏尔已经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打开光脑调出安抚记录表。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高领毛衣,衬得肤色更加白皙,透着宁静又温润的气息。


    “开始今天的安抚工作吧。”夏尔头也不抬地说,“前天的舒缓剂效果如何?”


    “不好。”梅塞冷冷的说,“你知道我每天要吃多少止痛药才能入睡吗?你知道这些机械肢体与神经接驳处有多痛吗?你能帮助什么?”


    梅塞推动轮椅来到他面前,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的轮廓上。


    “夏尔,你知道为什么我报名做你的志愿者吗?”


    夏尔笑着问:“为了报复我?”


    “部分原因。”梅塞轻声说,“但主要是,我想看看,那个在战场上冷酷无情的夏尔少将,会怎么对待被他亲手毁掉的虫。”


    夏尔转头看向梅塞的侧脸:“那么,你的结论是?”


    梅塞终于转过头,复眼中倒映着夏尔的身影:“你比我想象的更可恨。”


    夏尔指尖在光脑屏幕上停顿了一瞬,随即轻笑出声,那抹笑意却未达眼底,他将光脑随手扔在柔软的沙发垫上,身体前倾,与梅塞平视,浅灰毛衣的领口随着动作微微起伏:


    “是因为我没像你期望的那样跪地忏悔,还是因为你发现,即便成了如今这幅模样,依然撼动不了我分毫?”


    梅塞猛地攥住夏尔的手腕,声音裹着冰碴,“当初你的炮火轰碎我虫族战舰时,可没想过今日会坐在这听我控诉吧?”


    夏尔手腕翻转,轻而易举挣脱束缚,背脊重新靠回沙发,双腿交叠,姿态慵懒又危险,“梅塞,你以为用道德枷锁就能困住我?”


    他伸手扯开高领毛衣,露出枪伤,“战场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修罗场,若当初战败的是我,你会对人类手下留情?”


    “来吧,长官,杀了我,你就能找回失去的一切。”


    夏尔按住梅塞的肩膀,力道大得让轮椅微微后仰,声音轻柔,却依旧带着刺人的锋芒:“动手啊,让我看看,那个满心仇恨的你,究竟有没有胆子成为和我一样的刽子手。”


    梅塞的复眼因愤怒而尖细起来,双手却下意识扶住了他的腰,把他拽到自己的机械腿上坐着:


    “你以为我不敢吗?”


    “第一,我从未轻视过你的实力,”夏尔垂眸,声音低沉而坚定,“第二,把你的手从我腰上拿下去,我数到三,你再敢摸,我掰断你的手。”


    第35章


    梅塞脸上露出了阴鸷狠辣的表情,“夏尔,演不下去了吧?”


    “什么道歉,什么对不起,都是虚情假意,你只是把我当成工具,一个能让你在安抚测试里得高分的工具。”


    夏尔有些奇怪:“你上次不是要给我最低分吗?有你这样叛逆的工具?”


    梅塞闭上嘴不说话。


    因为他最终给的是最高分S,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可他就是给出了S。


    夏尔一脸看透他,笑着说:“也许我会把其他雄虫当成得分工具,但我不会这样对你,梅塞学弟。”


    梅塞瞳孔紧缩,“你……你居然还记得我?”


    不记得了,准确的说,是神官提醒才知道的。


    夏尔昨天想了一夜,他在想,神官告诉他关于梅塞过往的时候,打的是什么主意?


    是让他看见虫族的惨状,告诉他只要是战争就没有赢家?


    还是想要左右他的情绪,让他对他的崇拜者产生怜悯之心?


    不论是什么,神官都成功了,这是夏尔第一次意识到,那些被自己杀死、炸残的虫族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他们为了种族而战,可是战争之下,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可惜的是,神官的如意算盘打偏了,战争无情,战场上没有赢家,这是他身为一个军人刚进军营那天起就意识到的事情,所以他不会后悔,哪怕再来一次,他还是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为了人类而战。


    夏尔抚摸着梅塞的脸颊,大拇指擦过洇红的眼尾,盯着梅塞的眼睛说:“抱歉啊,炸断了你的腿,还断送了你的前程,如果我是你,我只会比你更恨。”


    “可是梅塞,对我来说,任何虫族都是敌人而非对手,我不杀死虫族,就会被虫族杀死,这是我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我认定这是事实,也从来没有怀疑过。”


    夏尔的话尖锐,不留情面,“我们立场不同,各自为了种族而战,战场上任何结果不论死亡还是幸存都是被允许存在的,正如我所说,如果今天被炸断腿的是我,你和你的族虫不见得会向我道歉,甚至还会嘲笑我是个废物。”


    这句话深深戳中了梅塞的心。


    是的,虫族不会道歉,只会庆祝夏尔死了。


    梅塞见过许多掌权者,他们或高傲、或自大、或面上谦逊,实则虚伪。


    梅塞自己也很贪婪,无一例外,想让夏尔死。


    夏尔作为人虫战役里的第一当权者、当政者,虫族甚至有一个协会成立至今,只为了研究夏尔。


    协会里面的资深教授是八芒心法庭的审判长。


    他似乎掌握着一些帝国的机密情报,据他说,夏尔阿洛涅是帝国培养出来的战神1号,具体培养流程不清楚,但同期被投放的冰海训练营的学员有5万人,最终从冰海训练营里走出来的只有夏尔阿洛涅。


    于是,审判长要求梅塞去第一军校做卧底,也致使梅塞成为了夏尔的同学。


    梅塞没看出夏尔有什么残暴嗜血的一面,相反,他习惯于把所有同学都当成被保护的对象,无数次出生入死的任务,他总是第一个冲出去、最后一个回到队伍里,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了他成为要塞指挥官之后。


    梅塞亲眼目睹夏尔的成长轨迹,打心眼里崇拜强者,也不觉得自己会战胜人类杀神。


    所以黎明战役之后,变成残疾是意料之中的事,梅塞理所应当的仇恨夏尔,就和其他的虫族一样。


    但是昨天,夏尔对他说了对不起,甚至没用小纸条糊弄他,而是到了他家里,亲口对他说的。


    夏尔一片真心,尊重了他。


    为了这句话,梅塞一晚上没睡着,满脑子都是夏尔对他道歉了,他该原谅夏尔,夏尔对他道歉了,他该原谅夏尔……


    无数阴暗的想法和夜色一起涌了上来。


    也许,事情从那一刻起就失控了,他的恨意没了温床,只剩下一日又一日的想念-


    梅塞牢牢握住夏尔的腰。


    “可惜你是夏尔,你从来不会输,所以,你的假设不存在。”


    “我不要你的慈悲,我要的是……”


    梅塞将夏尔按坐在自己的机械腿上,似乎是防止夏尔挣脱,他用翅膀将夏尔圈在怀抱里,一只手钳住夏尔的下颌,迫使那双漂亮的黑眼睛必须看向自己,也只能看向自己:


    “我要你行动上的补偿,不要说空话,我不是三岁小孩,别想敷衍我。”


    夏尔笑了,觉得梅塞真的很有趣,像个孩子,怕到手的小动物跑了,还特意用翅膀铸造一道围墙,于是好整以暇地说:


    “什么补偿?我能给的一定给,不能给的话,你也可以换一个。”


    梅塞突然就恨极了他的眼神。


    就像看一只虫奴虫仆,或者是虫宠,毫不在意,甚至戏谑地逗弄着自己。


    还用手指挠自己的下巴,带着一点微不足道的关怀。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梅塞问不出口,这太卑贱,像是一定要向上位者要说法的情人。


    梅塞忿忿不满,一仰头,狠狠咬在夏尔的下唇边,瞬间那点软薄的唇肉就冒出了血。


    “……我要让你也尝尝疼痛的滋味,让你疼痛难忍。”


    “……”


    夏尔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补偿方式。


    他以为梅塞至少会给他一个大巴掌,或者是用链子把他铐住、给他绑在电椅上狠狠折磨、掰断他的胳膊和腿、把他的脸划花,再戴上电击脚铐,叫来所有虫族围观,往他身上扔大白菜叶子和臭鸡蛋。


    没想到,没想到…虫族的复仇,仅仅是咬破了他的嘴。


    这叫什么疼?


    不如割一刀来的疼。


    “结束了吗?”夏尔淡淡的看着他,“你除了弄我一脸的口水,也没有别的招数了吧?”


    “没有的话,这次安抚要开始了。”


    夏尔直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瓶蜜,拧开瓶盖,微微倾斜手臂,瓶子里的蜜缓缓荡漾着,顺着瓶口往下流,“吃的话就张嘴,我就这一瓶,别浪费了。”


    梅塞下意识张开了嘴,温热的蜜流灌进口腔,来不及吞咽的糖液从嘴角溢出,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他吃的太快,让蜜糖被拉出细长的金丝,在空中颤巍巍地断裂,有几滴溅在梅塞的脸颊上,他都来不及去舔,夏尔只好用手擦掉了蜜。


    梅塞却主动去舔他的手指,舔着舔着就舔到了手腕,把那一小块皮肤舔得湿湿热热,英俊的脸颊染上红晕之后,像一枚红透的苹果,极其富有侵略性的眼神死盯着夏尔。


    夏尔有些震惊于他的蜜瘾,“你喜欢的话…就好,慢点喝,这一瓶都是给你准备的,不要再舔我的手。”


    梅塞听话地重新用舌尖舔向瓶口,他贪婪地吞咽着,就像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好的蜜。


    而夏尔审视的目光,也让他无比燥热,他喝光了蜜,可是握住夏尔腰的手收不住劲,一下子轻,一下子重的捏,最后索性把人类按进怀里,下意识去舔夏尔的喉结。


    那地方有蜜腺。


    夏尔受不了,一直推着他的脑袋,梅塞顿时一脸阴郁,发了狠地握住夏尔的腰。


    夏尔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给了他一嘴巴,冷漠地盯着他。


    “你这个废物。”


    “没拴绳子的疯狗。”


    “冷静了吗?”


    梅塞舔了舔唇角,顶着一张红红的脸,脾气里的暴躁和偏执全都冒出头来,“有你,我冷静不了。”


    夏尔察觉到他情绪濒临崩溃边缘,接连给了他五个巴掌,他的脑袋垂下去,就在夏尔以为他老实的时候,他突然笑了,抬起头,流着泪的眼睛像是兔子。


    “如果你很早以前就对我这样,我也不至于恨你。”


    “……”夏尔有点没听懂。


    被打还这么开心?


    夏尔皱着眉头,挣扎着爬下轮椅,在他腰上踢了一脚,“有病治病,别在这乱咬人。”


    梅塞却浑身一震,坐着轮椅背过身去,不让夏尔看见他前面。


    似乎在掩饰着最丑陋的一面,所以不得不背对着夏尔。


    “我们的安抚测试结束了,你走吧。”


    雄虫素来清冷的声音变得灼热,好像极力忍耐着什么,尾音颤抖。


    夏尔一脸疑惑,“你没事吧?”


    雄虫却又阴沉地说:“走。你再不走,我不保证会干出什么事。”


    雄虫生来强悍,一旦残疾等同于被剥夺了骄傲的权利,尤其是梅塞。


    梅塞还断了半边翅膀,从此,一个强大的灵魂被迫困在一具残破的身体里,尽管仍旧拥有权力,却无法再自由行走、飞翔。


    夏尔却走近了他。


    然后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梅塞的腿是齐根炸断的,所以,尾钩也只剩下一半。


    要“站”起来,却“站”不起来,只能用手握住才行。


    梅塞的雄性玩意已经不能用了。


    估计是那种疼痛、不堪、羞愤,导致梅塞产生了深深的自我厌弃,心理不再健康,只有被虐待的时候,才能感知自身的价值。


    所以他被打,被骂废物,反而会立。


    梅塞应该也知道自己的怪癖,应该也会感到自卑吧?


    “笑话够了吗?”梅塞低沉说,“你再不走,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我那东西已经不能用了,但我会用其他的东西。”


    夏尔一时语塞,居然想不出任何骂他的话。


    怕他更来劲。


    夏尔只能先走-


    夏尔走后,已经是中午。


    梅塞有午睡的习惯,但此刻他坐在轮椅上,望着天上的飞鸟。


    ——我配不上他。


    他想。我连雄虫都不是了,我能做什么呢?


    可是另一个声音又嚷起来:那又怎么样?是他毁了我的一生,我配得上他,他该用他的一生偿还我,我不是不行,我只是要很用力才能“站起来”。


    ——不,我还是配不上他,我是个残疾废虫,他美好又勇敢,温暖地就像永恒的太阳,我怎么配得上他?


    …梅塞!你配得上!他已经向你道歉了,你嘴上说不喜欢,心里却开心的冒了泡不是吗?你等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他的道歉,这不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吗?


    你尾钩不行的话,用工具不也行吗?


    你不是为他准备了很多道具吗?用啊!


    梅塞猛的睁开了眼,从床上坐起来。


    他掀开被子看着自己的腿。


    那场战争让他的下半身全部被摧毁,从腿.根开始断裂。


    如果是从腰部开始断裂就好了,他就不会忍受着无法疏解的情.欲,还要看着自己的断腿。


    夏尔……夏尔……


    终究是你毁了我,你要对我负责。


    梅塞忍着强烈的心痛,把手伸向了虫化的尾钩。


    尾钩只有一半,要努力地握很久,才能有感觉。


    梅塞垂着眼,认真的计算着。


    如果放进小夏尔,至少要抽个3小时起步,才能用上。


    也不知道是在折磨谁。


    还不如直接上道具。


    …


    “滴滴滴——”


    通话仪响了,梅塞百忙之中看了一眼,满手的白水在纸巾上擦了擦。


    他的尾钩保持着仍然高昂的战意,似乎因为没有让仇人痛苦哭泣,十分的不满。


    这次不再是雄虫家暴慰问中心的号码了,而是联邦总领局打来的慰问电话,估计是看他再次给出了一个S评分,要问他夏尔的事。


    很明显,如果他说了夏尔一句坏话,夏尔一定会遭到情报部门的暗杀。


    说起来已经有很多轮的刺杀行动了,不知道是哪只雄虫一直在背地里保护着夏尔。


    梅塞疲倦地接起了通讯,“喂,有话就说,我很忙。”


    “联邦编号A-0719,梅塞科里安。”对方的声音冷硬如机械,“尊敬的部长阁下,您好,我是联邦总领局的工作员,现在我要对您进行回访。”


    “嗯。”


    “您今天在安抚测试评分表格里再次给出了S,请问是否为您的自主意愿?”


    梅塞喉结滚动:“是。”


    “那么好的,我将记录。”


    通讯器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根据监测,您的生理指标在测试期间出现异常波动,您的心率峰值一度达到危险阈值,而且尾钩活性持续亢进,请问您是否受到胁迫?”


    梅塞突然笑起来:“胁迫?”


    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着未干的蜜和汗,黏腻得让人想起夏尔抚过他眼尾的拇指。


    尾钩不耐烦地砸向床板,金属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我是雄虫,他是蜜虫,你以为他还是曾经那个无所不能的夏尔少将吗?是我用翅膀困住他,是我咬破他的嘴唇,他什么都做不了,你该问问夏尔有没有受到胁迫。”


    “如果你问我爽没爽,我倒是可以回答你。”


    “很爽。”


    “夏尔的蜜很甜,他认真安抚我了,我很享受。”


    通讯器陷入诡异的沉默。


    梅塞能想象到总领局那些官僚面面相觑的模样,他们大概正盯着监控屏上夏尔唇角结痂的咬痕,绞尽脑汁思考这算不算“受到胁迫”。


    “那好吧,您给出的S评分已录入系统。”


    对方最终干巴巴地说,“根据《战后安抚条例》,您有权申请特殊抚恤,是否需要更多的蜜虫来帮忙?”


    “不需要,别来烦我,我讨厌蜜虫。”梅塞猛地掐断通讯。


    虫翼在身后簌簌展开,又颓然垂落。


    午后的寂静里,他听见自己心脏撞击肋骨的闷响。


    那瓶蜜的甜味还黏在齿间,混着血腥气发酵成某种酸苦的东西。


    夏尔永远不会知道,当蜜糖顺着喉管滑下时,他的尾钩就很不听话了。


    就像当年在黎明战役的炮火中,他拖着半截残肢爬过焦土,突然看见指挥舰上猎猎翻飞的银白军旗。


    那时候的夏尔站在舰桥,整个人被晨曦镀成金色,他举着望远镜望向虫族溃败的阵地,眉头都没皱一下。


    梅塞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眶发烫。


    他死死攥住衣角,机械腿的液压管发出“哧”的漏气声。


    裤子又脏了,自从他残疾以后,连生活都无法自理。


    “骗子!”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喃喃,“你明明说过…”


    说过什么?梅塞怔住了。


    夏尔从没给过承诺,那个S评分是他自己鬼使神差打下的。


    就像此刻尾钩上挂着的透明液体,不过是生理反应催生的可笑产物。


    他慢慢蜷缩起来,虫翼覆住身体。


    到底还是他输了,他没有为难夏尔,他该怎么面对虫族?


    他们会笑话他吧?会笑话他尾钩没用,虫也没用。


    可是这怎么能怪他呢?


    是夏尔太聪明。


    夏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手段,没有公开道歉,而是私下里安抚了他,三言两语,就让他心甘情愿臣服。


    他甚至为了夏尔的名誉,在联邦面前百般辩解。


    梅塞在第一军校学习的时候,熟读书籍,知道人类的军事战术上似乎有个说法叫做“以退为进”,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成功。


    比如那两个S级评分。


    所以,这些温柔的安抚,是属于夏尔获胜的智谋,还是夏尔某一瞬间也动了真情?


    梅塞连赌都不敢赌。


    “夏尔,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可恶的人吗?”


    梅塞不甘心地喊他的名字,手继续劳动。


    他的尾钩仍不甘心地蜷曲着,在腿侧蹭出一道湿痕,颓废地一蹶不振-


    黄金蜂再一次解决了一个试图刺杀夏尔的雄虫,擦了擦虫翅上的血。


    他站在血泊里,虫翅优雅地展开,金色的纹路在泛着冰冷的光。


    “又一个不知死活的蠢货。”


    黄金蜂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虫翅上的血迹,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一件艺术品,他的指尖沾着血,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衬得他肤色更加苍白,近乎病态。


    他低头看着地上那具雄虫的尸体,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甜蜜而扭曲的笑容。


    “真是可怜啊……明明知道夏尔是我的,却还是忍不住来送死。”


    黄金蜂蹲下身,指尖轻轻划过尸体的脖颈,那里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他沾了一点血,放在唇边,舌尖轻轻舔过,眼神陶醉而痴迷。


    “连血的味道都这么低劣……也配碰夏尔?”


    他站起身,虫翅轻轻振动,抖落最后一滴血珠,“不过没关系,我会替夏尔清理干净所有的垃圾。”


    黄金蜂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绣着金线的丝帕,仔细地擦拭着手指,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刚刚不是在杀虫,而是在享用一顿精致的晚餐。


    “夏尔只能是我的。”


    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低语,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偏执,“谁敢碰他,我就让谁死。”


    这句话父亲也说过。


    他的妈妈,第二代虫母,只有父亲一个王夫。


    父亲就是这样驱赶了其他觊觎妈妈的雄虫,他和乌利亚耳濡目染,从小就确信,等他有了喜欢的虫,也要占为己有。


    黄金蜂收起丝帕,转身离开,金色的虫翅在暗巷中闪烁,像一场华丽而致命的梦。


    等他回到这里时,他已经再次变成毁容少年的模样。


    他大摇大摆地来到蜜巢,打算和夏尔来一场偶遇-


    夏尔对有虫族暗杀他的事一无所知。


    他已经来到了蜜巢,把第一轮的成绩上报给分配中心,分配中心会根据他两轮的S级评分,确定第二个安抚对象。


    工作员递给他一叠资料:


    “夏尔少将,这次你的任务对象是废墟监狱的典狱长,他叫萨诺古蒂奇,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和他搞好关系,万一你真的被关进了监狱,他兴许可以把你放出来。”


    夏尔收好资料,“我对那个没什么期待,后天我会准时去他家。”


    夏尔想马上离开蜜巢,避免碰到乌利亚。


    但是回头就撞见了黄金蜂。


    “对、对不起!”黄金蜂佯装慌乱地后退,声音颤抖,甚至故意让自己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夏尔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眉头舒展:“是我,小朋友。”


    黄金蜂却贪婪地感受着夏尔指尖的温度,心脏疯狂跳动。


    碰到了!夏尔碰到他了!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尾钩在衣摆下微微颤动,但他死死咬住嘴唇,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可怜,“哥哥?”


    “你这么小,别来这里,咱们出去再说。”


    夏尔牵着他想要离开蜜巢,然而被蜜巢的仆虫们拦下了。


    “夏尔少将,我们血蜂主人听说您搞定了梅塞长官,对您很赞赏,想要立刻就见您,请您去房间等待。”


    夏尔和黄金蜂对视了一眼。


    黄金蜂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黄金蜂捂住肚子,夏尔很体贴地问:“你饿了呀?”


    黄金蜂乖巧点头。


    仆虫们当然知道这是黄金蜂阁下,但是谁也不敢揭穿,小心翼翼地说:“我们给您准备蜜浆,请跟我来。”


    夏尔考虑着黄金蜂还在饿肚子,暂时妥协:“那就走吧。”


    到了房间,乌利亚还没到,黄金蜂抱着蜜罐子就开始喝蜜,夏尔一直也没等来乌利亚,又很困乏,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虫母孕期很容易疲惫、困倦,这是正常的。】


    【睡吧,你需要休息。】


    夏尔没有听见这些叮嘱。沉沉睡去。


    黄金蜂喝光了蜜,忍受着劣质的香味,刚想回头跟哥哥撒娇一下,却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一对雪白的翅膀在夏尔身后若隐若现,落下的羽毛化作繁星点点,像是天使,而柔美的翅膀之下,是一条修长柔韧的银色长尾,全部塞到一边的裤管里,另一边空荡荡的。


    这分明是传说中拥有至高血脉的虫母才会有的特征。


    黄金蜂死死攥住蜜杯,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炸开。


    哥哥不是蜜虫吗?怎么可能藏着如此惊人的秘密?哥哥怎么会是虫母呢?


    完蛋了。


    以后只能做哥哥的狗了。


    黄金蜂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尾钩不受控地来回摆动,心脏都快炸了,手足无措,差点哭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


    他喜欢的居然是虫母陛下啊?


    就在他想去碰碰哥哥漂亮的小翅膀时,门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黄金蜂猛地回过神,慌乱中用披风盖住夏尔的后背和尾巴。


    乌利亚推门而入,猩红的复眼扫过屋内,目光在黄金蜂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却没揭穿他的伪装,反而意味深长地笑道:“和你夏尔哥哥玩什么呢?他已经睡着了,别闹,乖。”


    黄金蜂知道自己什么都瞒不过乌利亚,乌利亚是他亲哥啊,但是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他一定要撒谎,把乌利亚赶出去。


    他只把披风打开一个小口,然后去解夏尔的裤扣,磕磕巴巴地说:“我、我现在就要睡他,你出去,别打扰我们的好事。”


    第36章


    乌利亚关门出去了,什么都没有问,黄金蜂松了口气,然而再一回头,正对上一双眼睛。


    夏尔根本就没有睡着,反而用审视的眼光看着他。


    黄金蜂不是个蠢笨的雄虫,他只是一时对夏尔没有防备,以至于那一瞬间他都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回神的时候,锋利的倒肢割向了夏尔的喉咙。


    比虫肢更快的是一只苍白的手。


    夏尔握住了他的虫肢。


    “小朋友,”青年冰冷的声线不再温和,说是试探也不为过,“你还要瞒我多久?”


    黄金蜂看着他的手被割破,一滴一滴血顺着暗红色的虫肢滑落,顿时慌的想要抽回前肢,然而对方的力气大到难以想象,更是不怕疼。


    青年竟然…空手就攥住了刀刃一般的虫肢,脸上的表情却依然是平静的:


    “是要我亲口说,还是你主动告诉我?”


    黄金蜂立刻知道自己那眨眼而过的犹豫已经暴露了身份。


    夏尔手心里的血滴到地板上,平静地看着少年,“你是黄金蜂,我猜对了吗?”


    黄金蜂无从反驳,只好恢复了自己的原本模样。


    少年摘下面具,披上美人皮,重新单膝跪在夏尔身前,脸上再没了装疯卖傻的天真幼稚。


    他刚想说什么,却咳出了一口血,皮肤散发一种极度贫血的状态,整个虫病骨沉疴的模样,可是再一抬眼,清丽的眸子里满是郁郁寡欢。


    “夏尔。”


    少年不再像以前那样撒娇耍赖叫哥哥,也不再伪装成一个小可怜,他好像从里到外都变了一个雄虫。


    在夏尔看来,这倒是很符合表演型犯罪人格。很多罪犯甚至自己给自己洗脑,一直到证据拍到脸上都不认,他们从里到外的表演,演到自己都相信自己是另一个人-


    黄金蜂慢慢舔了舔虫肢上的血。


    其实被戳穿后他应该立刻杀了夏尔的,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目的。


    可是黄金蜂觉得自己已经迷失了自己,披着【高危种】的皮,彻底变成了另一个雄虫。


    今天夏尔的话像一剂狠狠的耳光打在他脸上,也提醒他:别再疯疯癫癫下去了,你是黄金蜂,不是【高危种】,你别再演了。


    “基因缺陷症还是很可怕的对吗?”黄金蜂轻声说,“我疯症犯的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还真以为一个人类能做我哥哥——唔,现在你不是我哥哥,是虫母陛下了对吗?”


    他把头贴在夏尔那条空荡荡的裤管上,脸色病恹恹的,用手指在尾巴上画着圈,“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吗?”


    夏尔抚摸着少年的头发,语气太过轻,反而显出几分冷漠,“蜜巢外有一只刚死的雄虫,伤口在腰部,符合蜂群对其他族类残杀的方式,也就是腰斩,蜂族杀了我很多士兵,我不会认不出来。”


    “至于这个虫族的身份,这里是月蚀邦,都是螳螂的子代,不会出现蜂族,而能够自由杀死雄虫,还能不引起蜜巢对外部环境的察觉的,只有乌利亚的弟弟黄金蜂。”


    黄金蜂篾笑,“就凭这个?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承认我就是黄金蜂?”


    “老实说,我也不确定你会不会承认,但我确定【高危种】不是你这个性格。”


    时间回溯到一个月之前。


    水池安抚测试之后,夏尔对【高危种】的身份产生质疑,要知道雄虫们是很在意容貌的,他们都盼着成为第一王夫,【高危种】强大漂亮,不可能容忍自己顶着一张毁容的脸四处乱走。


    这是第一个漏洞。


    夏尔没有声张,而是像以前一样对待这个毁容的【高危种】。


    直到那夜,他随着神官去银十字军团的蜜疗训练场,在把蜜喂给艾斯塔并且哄他睡着之后,夏尔用艾斯塔的脸解锁了他的光脑,熟练破译密码,登入内部军网,点开了【高危种】的资料。


    原来,【高危种】是初代虫母王夫的分裂种,异化之前是个非常喜欢打扮的帅哥,兼具古典优雅的绅士气质,绝对不是夏尔接触到的这个敏感病娇的少年。


    那么这个少年会是谁呢?宁可毁容也要留在他身边,还一直尾随他。


    一定不是因为爱他,夏尔从来不相信虫族会对人类产生爱意。


    那就是恨意。


    “直到今天,你再次冒充【高危种】出现在蜜巢里,我想我应该知道你是谁了。”


    夏尔的尾巴在地毯上轻轻拍打,犹如猎人在捕猎之前静默等待着猎物的到来,并不是很着急,而是慢悠悠地用诱饵,吸引着猎物的视线。


    夏尔说:“那个夜晚,我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那天晚上黄金蜂舔过他的蜜腺,他醒了,却没动。


    要忍住是有点难的,不过,军部有过类似的戒色训练,每个军人都要做到不被美色勾引。


    “你那天晚上没有睡着?”黄金蜂难以置信,“你…你为什么不揭穿我…”


    夏尔垂着眼皮,尽管他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红晕,目光却锋利地在病弱少年蜂的脸上巡瞍,“不这么做,怎么能让你对我感兴趣,然后接近我,一点一点露出你的身份?”


    黄金蜂不疯的时候智商是完全在线的,一下子就想通了,“所以你刚才也是故意露出尾巴,只为了试探我?”


    夏尔没有否认,看了一眼紧闭的门,闭了闭眼,些许的疲倦让他的脸色透着不健康的白,他的手捂住肚子,指缝里开始渗出液体,黄金蜂这才意识到夏尔的腹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割伤了,失血过多,而他没有注意到。


    黄金蜂是红蓝色盲。


    人类的血是黑色的,而虫族的血是蓝色的,黄金蜂还以为那是尾根蜜腺流出的褐色的蜜浆,因为虫族的血在他眼里,是浅灰色的。


    事实上,夏尔从一开始就在流血,从那个时候开始,尾巴就出现了。


    夏尔为了能让黄金蜂看到这条尾巴,差点把自己血都放干了。


    既然尾巴的出现不可控,那么让孕囊察觉到虫母危险、紧张的情绪,就能幻化出尾巴。


    很庆幸夏尔这一次赌对了。


    夏尔缓了缓气息,才继续说:


    “我总是听说你们虫族对虫母过于痴迷,我想看看到底能痴迷到什么程度,事实证明,为了虫母,你连亲哥哥都可以骗,那么,我接下来对你提的要求,你也一定会同意。”


    黄金蜂觉得夏尔的状态有点不对,但是说不出缘由,只得问:“什么要求。”


    黄金蜂只能看见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夏尔在问他:


    “从我到月蚀邦开始,就一直有虫族在追杀我,每次都是在我还没来得及查看对方身份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


    “黄金蜂,我知道是你在清理他们,我只要你告诉我,是谁在追杀我?”


    黄金蜂怔怔看着他,好像从来没认识过他。


    可是夏尔明明白白把“利用”二字写在眼睛里,黄金蜂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夏尔也是一直在装疯卖傻,就为了从他嘴里套出幕后的真相。


    他藏的太深了,他演一个好哥哥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刻当真过吗?


    黄金蜂本来就很难下决心杀他,演着演着,把自己是谁都忘了。


    更何况,他摇身一变成了虫母陛下,黄金蜂恨不得把自己杀了算了,就不用再面临如此困难的抉择。


    然后黄金蜂笑起来,笑得眼泪直流,他站起来晃悠了两下,摇着头说:“我不告诉你,你想知道吗?那你就继续骗我吧。”


    夏尔却没有很吃惊,他早就猜到了黄金蜂不可能会把真相告诉他,他也不急于立刻要知道背后的暗杀组织,他敢在黄金蜂面前暴露虫母身份,最终目的只有一个——


    “你哥哥就在门外,还有二十步距离。”


    夏尔平静地说,“你可以选择帮我逃跑,或者把我的身份告诉他。”-


    乌利亚推门而入的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还没来得及消散的蜜血味,窗户是开着的,说明黄金蜂刚才抱着夏尔飞走了。


    乌利亚坐在床边,摸了一手红色的血。


    夏尔受伤了?


    乌利亚思考了一瞬,随后静静地把一根医疗笔留在了床上,深深看了一眼床单,然后推门走了-


    乌利亚走后,黄金蜂立刻从床下钻出来,他把夏尔放在床上,小心地把银白纤长的尾巴摆平,然后再用乌利亚留下的医疗笔,修复着夏尔腹部的伤。


    失血太多,夏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黄金蜂非常清楚,以他的身体情况,一旦飞出去,立刻会有成千上万的雄虫扑上来喝他的血,他们又没有合适的缝合工具,黄金蜂本来打算等乌利亚走后搜刮一下蜜巢的医疗仓,没想到乌利亚掉下了随身携带的医疗笔。


    夏尔斜倚在床头,细如发丝的治疗触须正以惊人的速度缝合腹部的伤口,那些纳米级的修复纤维在皮肤下穿梭,带来一阵阵刺痛与酥麻,夏尔不觉得疼,看着黄金蜂忙来忙去,心说真是只勤劳的小蜜蜂。


    黄金蜂却没有心思在乎夏尔的调侃,他修长的手指稳稳地控制着医疗笔的走向,自言自语:“伤口很深,再偏一寸就会伤到您的生殖腔,就为了让我上钩,你至于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夏尔轻笑一声,苍白的唇边泛起一丝血色,“我目的达到了就好。”


    反正他也不想要里面的幼崽,刚才就是对准了孕囊的位置割的,最好能让那个幼崽死去。


    黄金蜂垂下头,金色睫毛遮住了复眼中复杂的情绪:“别残害自己的身体,你是虫母,你也是夏尔,你就没考虑过后果吧?因为你心里抗拒,所以你不在意自己的身体,随意自残,随意对待,甚至给自己放血。”


    说到这些,黄金蜂声音颤抖,他太了解自残的滋味,这只能说明一个生命对自身产生了厌弃心理,“妈妈,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待我?”


    “你弄伤你自己,比杀了我还让我痛苦。”


    夏尔却不太在意这个,“现在叫妈妈还有点早吧?别叫妈妈,叫我夏尔。”


    黄金蜂自嘲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有点无奈,又说:“不是的,我的妈妈和父亲很相爱,父亲是祂唯一的王夫,父亲也叫祂“妈妈”,我和哥哥也叫祂“妈妈”,对我们虫子来说,妈妈是一个敬称,不一定代表我就是你的孩子,所以你不用太抵触这个称呼。”


    “我小时候常听见父亲恐吓别的雄虫,说虫母陛下是他的,谁敢碰,他就让谁死。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了下一任的虫母陛下,我就护着祂,不允许其他雄虫觊觎祂。”


    “我本来对哥哥有强烈的占有欲,我知道这不对,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把真实身份亮出来了,我对你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黄金蜂俯身亲吻着夏尔肚皮上的疤痕,虔诚地用嘴唇抚摸着伤口。


    甚至,黄金蜂一把攥住了夏尔的手腕,偏执而执拗地不允许夏尔拨开他的脸。


    “夏尔,在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我会努力给你留下好印象的,虽然这对我来说有点难,你知道我时不时就发疯。”


    黄金蜂直起腰,从怀里取出一个电击项圈,放在夏尔手里。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你把项圈给我戴上,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了,我虽然不会告诉你是谁暗杀你,但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黄金蜂爬上床,跪在夏尔尾巴边,执着地盯着他,罕见露出了极其富有进攻性的一面:“以后,别再把我当弟弟了,我也可以照顾你,既然你不喜欢自己的身体,我替你喜欢。”


    如果忽略阴郁的气息,黄金蜂是一位拟人化相当完美的雄虫,他年轻的脸俊美帅气,是很受人类追捧的美少年形象,在军部的时候夏尔他们对黄金蜂做了一系列研究,当时还有个副官开玩笑,说黄金蜂这样的长相在帝国可以下海当男模,或者当鸭,肯定有不少富豪喜欢包养这类白白嫩嫩的美少年,毕竟他不像其他虫族首脑一样威武霸气,令人有距离感,反而会因为阴柔的美貌而让人产生怜惜的心。


    可是夏尔不会忘记,黄金蜂是个多么难缠的对手,这个项圈并不能约束什么,但正如黄金蜂所说,这是他们坦诚相待的承诺。


    夏尔亲手给他戴上电击项圈,少年眸中划过一丝激动,金发里埋藏的橘黄色耳朵猛地立了起来,一对须须晃个不停,眼睛盯着夏尔看个没完没了。


    夏尔没管他在看什么,只是把项圈调整到合适的位置,最中央的黄宝石抵在少年的喉结那里,“好了。”


    “……”少年低头,用手拨了拨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然后有点烦躁地咽下一口气,才俯身过来,绯红的嘴唇碰了碰夏尔的侧脸。


    夏尔没有拒绝这个贴面吻。


    心情平静之后,尾巴重新变回腿。


    夏尔今天最大的收获就是掌握了能自由控制变尾巴的技巧。


    少年的手按在他的腰侧,耳朵一颤一颤的,在他耳边叹气着,“夏尔,我想问你,你喜欢乖巧的我,还是喜欢真实的我?”


    这话带着一些孩子气,夏尔斟酌之后说:“真实的你并不招人喜欢,像个小疯子,还是乖巧的你更可爱。”


    黄金蜂索性把下巴搁在夏尔肩头,环抱住夏尔的腰,后背的蜂翅缓缓扇动着,像是心情很不好。


    夏尔感觉到黄金蜂的手在他后腰一直在颤抖,极力克制也止不住紧张,仿佛离开他就缺氧,所以一直黏着他,还不说话,像是怕被嫌弃。


    夏尔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兰波,兰波性格很冷酷,他们学校的女生都说他高冷,但其实在家里的时候,兰波非常率直,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把夏尔照顾的明明白白,比夏尔还像个好哥哥。


    黄金蜂和他不一样,是很难控制的那种疯子,但他的黏人程度也直线上升,反而更像夏尔想象中的弟弟。


    不过,如果兰波也像他一样阴沉潮湿,那他也会很头痛的。


    黄金蜂抿了抿嘴唇,“这项圈戴着真不舒服。”


    语气像在撒娇。


    夏尔问:“那摘了?”


    黄金蜂一把护住项圈,不高兴地说:“不行,只有这样,你才不会防备我。”


    夏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很怕被我防备吗?”


    黄金蜂如他所料地说了句:“怕。”:“因为我没什么可向你坦白的了,如果最真实的我你不要,我就没有办法再讨你的喜欢,所以求你了,别抛弃我好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好像还是天真烂漫的“弟弟”。


    夏尔一时间无法分辨黄金蜂到底疯到什么程度,“你的疯症有办法治好吗?”


    黄金蜂低下头,失落地摇头,“夏尔哥哥,没有办法治好的,我天生有残疾,强大的精神力都是用健康换来的,我也不想这样,我疯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自残,伤虫,我就是怕我害了你,才戴项圈的。”


    夏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蜜可以缓解你的症状吗?”


    黄金蜂微微笑着,眉眼弯弯,“不能,我只能靠自己战胜疯病,只要我能在发病的时候控制住自己,才有可能好起来哦。”


    夏尔默了默,黄金蜂看了眼时间,“我和你去尤里安那里吧,萨诺应该已经向你发送了安抚邀请。”


    然后他轻松抱起了青年,从窗户缓缓离去-


    黄金蜂和夏尔回到尤里安工作室,尤里安狠狠的愣住了,“您的脸……”


    黄金蜂摆摆手,“嗯,我知道,我和夏尔坦白了。”


    尤里安心虚地看着夏尔,夏尔没责怪他,而是打开光脑,“有新任务提示吗?”


    尤里安立刻跑过来,“有,是废墟监狱的典狱长阁下,我已经做好了任务攻略,这次任务要你去监狱里找他,他不能离开监狱。”


    黄金蜂跳到椅子上坐下,歪着头,似笑非笑地说:“监狱那么复杂,凭什么不能让他来见哥哥?难道还得我去请他?”


    尤里安心惊肉跳地:“不不不,您误会了,是因为萨诺阁下的精神力连接着监狱的防护网,他不能离开,是因为条件不允许,不是高傲的意思。”


    黄金蜂若有所思,尤里安真是心里苦啊,黄金蜂还是当个傻子最好了,这样也太吓虫了!


    黄金蜂看向夏尔,表情变得宠溺,“哥哥,我有个办法,萨诺是绯红蜻蜓西瑞尔的子代,我可以给西瑞尔打个招呼,如果萨诺为难你,我杀了他就好啦。”


    夏尔却说:“西瑞尔不会同意的。”


    黄金蜂疑惑:“为什么啊?”


    夏尔叹了口气,“是这样的,你也知道,你们虫族黑市一直售卖的新型虫卵是我们极地实验室散播出去的,吃了虫卵的虫族会慢性死亡,西瑞尔是黑市的老大,一直没抓到过我们,他应该会很想杀了我。”


    有一个秘密没办法告诉黄金蜂。


    这条交易网就在西瑞尔统领的黑市里,简直是灯下黑。


    但这也是很困难的。


    这么多年,虫族派到帝国的秘密卧底基本都被发现了,军部没有杀死这些卧底,而是派出一些特种战士,注射他们的基因,伪装成虫,再通过黑市回到虫族,售卖虫卵。


    所以说,黑市是帝国与虫族之间最危险的一条纽带,西瑞尔也是个最精明的商人,他不太在意政治斗争,他只想靠黑市赚钱,所以他对敌我两方的秘密行动都不太管。


    当然,如果夏尔知道西瑞尔偷偷把兰波运到虫族来了,肯定气得弄死西瑞尔。


    尤里安把萨诺的资料调出来。


    一位高大俊朗的雄虫,身穿监狱的深绿色制服,拿着电棍,目光锋利而坚定,黄金蜂脸色森冷,夏尔却没感到很多压力。


    正好去看看虫族大名鼎鼎的废墟监狱是什么样子。


    “真烦。”黄金蜂突然说,“我讨厌这个萨诺,蜻蜓都一样肤浅,只知道用刑具折磨虫,我这辈子都不想进废墟监狱,哥哥,你也别去。”


    夏尔说:“对我来说只是任务而已,别想太多。”


    黄金蜂却用那种眼神看他,趁尤里安去给夏尔倒营养液的功夫,黄金蜂压低声音说:“不要啊,哥哥,万一你被他发现了你是虫母怎么办?我可不想我们的秘密被第三个虫知道,只有我知道就够了。”


    夏尔失笑,弹了下他的脑门,“傻孩子,我比你还不想暴露身份。”


    黄金蜂暗暗松了口气,突然竖起一只耳朵,“不好,乌利亚来找我了,我先走,等我回来找你。”


    黄金蜂已经飞出去几米远,又折返回来,从怀里掏出一支被揉皱了的玫瑰花,放到夏尔手中,又匆匆忙忙飞走了。


    笨拙的黄金蜂,终于舍弃了父亲和妈妈的爱情模式,开启了自己的求爱计划。


    夏尔捏着那支花。


    也不知道少年在怀里揣了多久,才鼓起勇气送给他-


    梅塞被召唤到了图蒙协会。


    他们协会研究夏尔多年,对夏尔非常防备,先确定梅塞没有被尾随,才让梅塞进门。


    梅塞还没等把轮椅停好,就有虫问:“你为什么给夏尔两个S?你明知道夏尔炸了你的腿,害你半死,你还替他说好话?”


    议论声越来越大,梅塞却只看向最中央那个雄虫。


    八芒心法庭的审判长,圣斐尼洛。


    “各位,我的勘查任务结束了,”梅塞说,“据我发现,夏尔变成了蜜虫,对虫族已经没有太大的威胁,所以我才给了他S级评分,帮助他进入下一阶段的比赛。”


    所有虫哑口无言,圣斐尼洛望着他残破的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现在有新的任务,希望你帮忙,可以吗?”


    梅塞抬眸,“你说。”


    圣斐尼洛说:“法庭需要有一个暗线盯紧夏尔,采集他的生活细节,用作法庭审判依据,现在没有虫比你更适合,你能做到吗?”


    “可以的。”


    梅塞深呼吸一口气,身体诡异地颤抖起来,“可以的,圣斐尼洛阁下。”-


    送走了黄金蜂,夏尔顺便在尤里安那里完成了今天的直播份额,赚了3000多贡献点,还有10w的打赏钱,他和尤里安分完,数了数自己的贡献点,已经攒到了15000多,是个很小的飞跃,总之是个不错的开始。


    夏尔回到家,打算睡一觉,然而他看见了光脑新闻,铺天盖地都是夏尔即将安抚废墟监狱的典狱长,虫族们产生了强烈反响,大多数雄虫认为,夏尔的出现会让监狱陷入混乱。


    夏尔看了两眼就没再看了,他失血过多,有点头疼。


    神官到来的时候,夏尔在吃止疼药。


    神官将他的药夺走,但是夏尔已经吃完了,神官看了看药,又看了眼夏尔,“你受伤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夏尔没否认,“老师,你有事?”


    神官只得压下心里的怒火,掏出一本书,“你的身体,你要了解,一直逃避学习是不行的。我写了一本书,有利于你更适应虫族的生活习惯,你回去看。”


    夏尔看着书的扉页,上面写着虫母分类,“怎么是虫母的阅读物?”


    神官说:“蜜虫和虫母都差不多,你看的时候哪里不懂就来问我,只要你站在窗台,我就看得见你。”


    夏尔只好收下-


    晚上,伊萨罗回家,发现夏尔在读书,他不知道夏尔是否还在生他的气,于是站在门口,等待着。


    一直到夏尔都睡着了,他才进了门。


    然而在拿走夏尔盖脸的书时,却看见夏尔睁开了眼睛。


    伊萨罗触须一颤,蝶翼出于本能展开,整个虫是防御姿态,而非进攻姿态。


    然而只有一秒,伊萨罗就强迫自己收起防备模式,他坐到夏尔身边,先是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肩膀,胳膊,手指,然后是腹部。


    极其爱怜。


    夏尔却觉得他在摸一只小猫。


    孕囊里面有他的孩子,只是他还不知道。


    夏尔也并不打算让他知道。


    “你怎么了?”夏尔心平气和地问。


    伊萨罗轻叹一声,把头埋在他颈边,非常温柔地蹭了蹭他的耳朵,“一天过去了,还在生我的气吗?能不能告诉我原因?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样道歉。”


    “不能。”夏尔回答,“而且我没打算原谅你,你出去。”


    伊萨罗露出受伤的眼神。


    然后他走到了外廊,静静地用柔和的眼神盯着夏尔。


    夏尔翻过身,一闭眼睛就睡着了,睡梦中,好像被谁轻轻的抱住了,他的身体最近因为怀孕格外贪恋温暖,所以抢在意识之前,缩进了温暖的怀抱里。


    第37章


    伊萨罗一整晚都没有睡,他抱着怀里的夏尔一动不动,一直到第二天早晨,夏尔睡醒了,回头却刚好对上伊萨罗通红的眼睛。


    夏尔猛地抬手,险些一个手刀劈在他脖子上。


    伊萨罗躲都不躲,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嗓子都沙哑了:“小猫,第二轮比赛的对手我已经知道了,对你来说有点危险,我很担心你。”


    夏尔没想到他就为这么点小事没睡觉,但是晨光斜斜照进屋内,将他眉间的焦躁镀上一层冷硬的金边,夏尔才想起来,伊萨罗还在易感期,身体颜色变浅了不少,就连体表的光泽度也降低了。


    虫族的一些研究报告显示,虫族在特定的季节或环境变化时会进入易感期,此时他们会减少活动,减少取食,移动缓慢,对周围环境的反应变得迟钝,甚至伤口愈合能力也可能变弱,身体抵抗能力下降,从而更易患病或被天敌捕食,所以他们会聚集在一起,以度过这段脆弱的时期。


    所以昨天晚上,已经被赶出去的伊萨罗,才会又回到床上抱着自己睡觉?


    夏尔下意识捂着肚子,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时,有种莫名的怪异感。


    这是个“妈妈”才会有的动作,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直男,但当他肚子里有了一个小蝴蝶的时候,他能做出的所有反应的初衷都是为了保护这只小蝴蝶。


    难道直男怀孕也会出于本能保护幼崽吗?


    可是昨天用刀割向肚皮的时候,夏尔没有半点犹豫。


    可能只是一瞬间的母性作怪吧,毕竟他现在身体里有虫母的基因,昨天晚上神官给他那本书上详细描写了蜜虫和虫母的生理区别,有一条就是说,蜜虫不会怀孕所以不在乎生.殖.器.官,虫母会孕育子嗣,所以会在怀孕后催生出母性。


    夏尔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母性”,他真的很想把小蝴蝶打掉,身为人类的心理和身为虫母的心理在极限拉扯,最终夏尔选择站在人类那边。


    所以就更想让伊萨罗赔罪了。


    夏尔张开手,手掌顺势放在伊萨罗的脸上,“这么担心我?”


    伊萨罗的脸一掐就红了,安安静静地被掐着脸,也不躲,他轻轻攥紧了夏尔的手,身体倾斜着压了过来,眼神闪烁着希冀的光芒,目光灼灼地等着夏尔的回答。


    夏尔被他热烈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了,把手往回一收,去是一定要去的,所以眼前的任务是哄好伊萨罗,别让他再没事找事。


    “我会安全回来的。”


    他摩挲过伊萨罗眼下的青黑,像是在安抚炸毛的野犬,伊萨罗喉结滚动,死死盯着夏尔眼中流转的狡黠,忽然意识到这熟悉的腔调是对方敷衍他时的惯用话术。


    伊萨罗抓住夏尔作乱的手腕,呼吸扫过夏尔微抿的唇角,“小猫,萨诺和梅塞不一样,梅塞曾经败给你,但萨诺不是,他是西瑞尔的子代,所有进入废墟监狱的罪犯没有活着离开的,他邀请你去那里,可能只是想造成你意外死亡的假象。”


    夏尔说:“你怎么能确定我一定会被败给萨诺?”


    伊萨罗摇了摇头,抵着夏尔的额头,眼尾泛着危险的红:“我想知道,你身为军部高层,对废墟监狱了解多少?别怕,我不是在试探你,我只想把你不知道的,都告诉你。”


    夏尔缓缓说道:“我了解的是,废墟监狱曾经因为一次能源核心泄露,爆发了大规模暴.动,囚犯发生了异变,形成了被称为“蚀骨者”的怪物。”


    “萨诺上任后,对外宣称已镇压暴动,实则暗中派遣处刑部队执行清理任务,这座监狱本身,早已成为你们最深的恐惧之源。”


    “嗯,你的了解很全面,我不是不信任你的实力,我只是怕……”


    伊萨罗的手顺着夏尔的后脊,抚摸到他的腰间,轻柔地按摩着,夏尔心里顿时敲响警钟,然而感受了几下之后,夏尔确定伊萨罗只想为他舒缓腰部的肌肉,并没有发现他怀孕了。


    晨光透过纱帘在两人纠缠的身影上投下细碎光斑,夏尔低声呢喃,“别紧张,我会让你亲眼确认,我到底有没有能力全身而退。”


    “小猫,你总是这么倔强,不喜欢听劝告,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伊萨罗轻叹一声,心跳声透过布料传来,急促又慌乱,抱了一下又松手,然后坚定地将他圈在怀中,“我一想到你又要去面对一群不怀好意的雄虫,我就想把他们的肢体全都掰碎了。”


    在易感期的汹涌情绪里,他连拥抱都要反复确认对方是否愿意。


    伊萨罗下巴抵在夏尔的发顶,语气带着易感期特有的沙哑,却又无比柔和,像只温柔手一下一下撩拨着耳膜,让夏尔的脊背窜上一道电流。


    夏尔沉默了。


    他想起昨晚伊萨罗蜷缩在床边的模样,那时的他明明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却固执地守在自己身边,还用尾巴圈住自己,尾巴上的鳞片触感有些粗糙,不似往日的光滑。


    可是这个傻雄虫,仍然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


    “我不会有事的。”夏尔轻声说,“这是我的承诺,总不能让你这个在易感期的家伙,白白抱了我一晚上吧。”


    伊萨罗被戳穿了昨晚的小动作,顿时脸色薄红,他把头埋在夏尔的颈窝里,低声说:“既然你讨厌我,当时为什么不推开我?”


    夏尔一时语塞,难得磕巴:“你…你…”


    伊萨罗轻笑一声,咳了声,没有再说下去,他翻身到夏尔上方,顺着亲了下去,夏尔推他的肩膀,也推不动他,闪蝶华丽绚烂的蓝紫翅膀遮住了夏尔的视线。


    他轻轻含住了,夏尔忍不住闭上眼睛,心里在设数倒计时,大概过了几分钟,伊萨罗咳嗽了几下,夏尔颤抖着手把他抓起来,皱眉头看他:“…你赶紧吐了,不卫生。”


    伊萨罗却摇摇头,额头上有薄薄一层汗,他抬起头,当着夏尔的面咽了下去,萃绿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竖线,一张白皙的脸难得染上一层红晕,因为易感期的缘故,神情看上去还有点病弱,嘶哑开口:“小猫,我喜欢……只要是你的,不论什么,我都喜欢,不会不卫生,你干干净净的,哪里都可爱。”


    他喜欢什么都不用说明,嘴角边的东西就能证明,夏尔就被他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盯着,心里那点数落虫的话都说不出来,憋在心里实在难受,又看见他唇边那点白色的水浊,心里就跟炸开了火花似的,猛地推开他跳下床跑了。


    临走时留下一句,“我今天晚点回来,也有可能不回来,你随便去哪里,不用跟我汇报。”


    “那么晚上见,宝贝小猫。”蓝翼闪蝶跪坐在床上,望着青年落荒而逃的背影。


    伊萨罗擦了擦嘴角的白痕,静默地垂下了眼皮,而后修复了外骨骼翼上的伤痕。


    今天要继续远程处理领地事务,顺便去一趟银棘要塞。


    他摊开手掌,用精神力凭空变幻出一只只小蝴蝶,轻轻一弹手指,蝴蝶们翩跹起舞,追随夏尔而去。


    每只蝴蝶都附带着他的精神力,只要夏尔受伤,他立刻就知道。


    在边境的时候,他让这些小蝴蝶进入到夏尔的梦境里,编织一个个美梦,因为夏尔每天都太忙太累了,如果夜里再做噩梦的话,他会心疼。


    当然那个时候的伊萨罗不觉得自己是心疼,而是在看见夏尔眉头紧皱冒冷汗的时候,心脏一阵一阵的痛,为了不让心脏痛,他会希望这个人类做的是美梦。


    他不知道夏尔有怎样的经历,让他总是做噩梦。


    伊萨罗回头,看着窗外的暖阳,心里不安。


    然后,他让四散的精神力慢慢笼罩着一整个月蚀邦,搜寻着夏尔的踪迹,每一分,每一秒-


    黄金蜂逃了一夜,终于被乌利亚抵在暗巷的围墙上。


    “还跑?”黄金蜂的翅膀在阳光下震颤出细碎金粉,他站在乌利亚面前,少年的身形被兄长高大的阴影完全笼罩。


    “再跑,腿都给你打断。”


    乌利亚的蜂族前肢缓缓摩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黄金,再说一次你的理由。”乌利亚的声音像冰刀刮过金属,“为什么要藏在床底下,在我走之后,还帮助夏尔逃跑?”


    黄金蜂的喉结上下滚动,电击项圈在颈间微微发亮:“夏尔的蜜能缓解我的疯症,哥哥你知道的,没有蜜虫的蜜安抚,我的基因缺陷会越来越严重,夏尔只是我的工具,哥你想多了。”


    乌利亚突然出手,锋利的前肢擦过黄金蜂耳边,将身后石柱削去一角,“还骗我?”


    碎石迸溅中,黄金蜂纹丝不动,只有睫毛轻轻颤了颤,嘴巴闭的紧紧的。


    “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你缺夏尔那么一点蜜吗?蜜露商尤里安,我的蜜探,成了你的虫蜜买手,”乌利亚收回前肢,复眼里闪过冷光,“他累计向你出售了十二次高纯度虫蜜,每次都绕过我的监管,需要我把他叫来对质吗?”


    黄金蜂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抽搐,那些深夜偷偷舔食蜜糖的记忆翻涌上来。


    “不一样的。”黄金蜂突然抬头,金瞳里泛起病态的渴求,“那些蜜喝了只会更疯,但夏尔的不一样,我已经两周没自残了,不信的话,我脱了给哥看。”


    乌利亚打开黄金蜂的衣服,触须剧烈颤动。


    弟弟身上纵横交错的旧伤他比谁都清楚,那些用虫肢划出的伤口总是愈合得很慢,但此刻少年苍白的皮肤上,确实只有几道浅淡的粉色痕迹。


    “你和夏尔真的交.配了?”乌利亚突然问。


    黄金蜂的血液瞬间冻结。


    兄长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剖开他的大脑,他必须全力控制信息素不要泄露半分:“是,他只是个蜜虫,又是个罪人,交.配又怎么了?我玩弄他,就像玩弄奴隶一样。”


    “不,离开他。”乌利亚说,“他会害死你。”


    日光在兄弟之间划出惨白的分界线,黄金蜂感到项圈开始发烫,他后退半步,翅膀不受控制地展开防御姿态。


    不论兄长说什么,他都不可能把夏尔的虫母身份告诉兄长,兄长对夏尔的敌意越来越深,他不敢赌。


    他假装温顺地低下头,“我知道了,哥。”-


    兰波终于来到了月蚀邦。


    月蚀邦的白天总是繁忙喧嚣的,和欧若拉邦的富庶祥和完全不同,这里的雄虫貌似都是工作狂,肉眼所见的地方全都是建筑工地,雄虫们开着挖掘机,推土机轰鸣着碾过碎石,起重机钢铁巨臂在半空划出弧线。


    空气中漂浮着混凝土粉尘,一台挖掘机突然急刹在面前。


    驾驶室的金属门轰然弹开,满身机油的雄虫探出半个身子,触角上还挂着扳手:“外来的?往东边走,别挡着运输轨道!”


    他说话时喉间发出类似齿轮咬合的咔咔声,身后车厢里堆满泛着冷光的黑曜石建材,那是只有月蚀邦地底才有的特殊矿石。


    兰波让开了一条路。


    另一边同样繁忙,戴着防火面罩的工虫们正将熔浆引入巨大的锻造炉,赤红的金属溶液顺着管道注入模具,冷却后竟化作精密的机械零件。


    突然,尖锐的警报声撕裂空气,远处一座塔吊因超载倾斜,钢缆断裂的瞬间,十几名工虫如灵巧的蜘蛛般顺着脚手架急速坠落,落地时竟毫发无伤。


    他们的外骨骼关节处都加装了特制的减震装置,这群雄虫坐在碎石堆上啃能量棒,一边闲聊。


    “贾斯廷阁下要给自己的小娇虫修宫殿,可累死我了。”


    “快点干吧,干完就有新鲜的蜜喝了,贾斯廷阁下答应我们的,只要能把宫殿修建成最奢靡豪华的样子,蜜应有尽有,喝不完的!”


    兰波若有所思。


    贾斯廷是月蚀邦的领主,看起来这地方就是月蚀邦的核心城区了,他没走错。


    他踩着满地建筑碎料走进未完工的宫殿,靴底碾过一块雕刻着螳螂纹路的白石,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引起了不远处一个雄虫的注意。


    “那是主卧的装饰材料,很坚固,但是受不了有些虫蓄意破坏。”


    低沉的声音从廊柱阴影处传来,“回过头,让我看看你这个外邦虫是谁的子代。”


    兰波抬起脸,黑碎发下是一张与夏尔如出一辙的脸,“看来领主阁下你的脾气不太好,我们并不认识,你却对我很有敌意。”


    贾斯廷看见他的脸,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


    这个掌控着虫族东部矿脉的螳螂领主此刻正死死攥着金属扶手,合金制成的栏杆在他掌心扭曲变形。


    “这世上怎么会有两个几乎完全相同的人?”


    贾斯廷松开变形的栏杆,前肢关节发出危险的咔嗒声,“夏尔就是你的哥哥吧?那你是兰波?”


    兰波:“是。”


    “果然和传闻一样,你和夏尔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贾斯廷缓缓走近,猩红的复眼在兰波身上来回扫视,“你怎么变成了雄虫?”


    兰波冷淡地说:“我没必要告诉你。”


    贾斯廷挑了挑眉,“你这语气,和你哥哥确实很像。”


    兰波说:“我从来不否认这一点。”


    贾斯廷感觉受到了挑衅,但他不会和夏尔的弟弟争个高下。他指向这座宫殿,“这宫殿本就是为夏尔而建,月蚀邦的建筑太千篇一律,千年不变,没有生气。我要给他造一座独一无二的宫殿,用月蚀邦最坚硬的黑曜石,最炽热的熔浆锻造的金属,每一处细节都要符合他的心意。”


    “所以我一次次摧毁那些我不喜欢的地方,重新建造,还花费了不少时间。”


    “你既然来了,有困难就和我说。”他拍了拍兰波的肩膀,“毕竟,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兰波皱着眉头,把他的手拍到一边,“我哥在哪?”


    贾斯廷明知道夏尔在哪,也不愿意告诉他:“他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不过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兰波提高警惕:”什么?”


    贾斯廷思考着说:“我不知道你哥哥喜欢什么样的装饰品,你留下来,给我做个参考,在这期间,不论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提供给你。”


    兰波意味深长地呵了一声,“你不是第一个对我说这话的雄虫,看起来,我哥哥在这里还挺受欢迎的。”-


    夏尔从家里出来,连脸都忘了洗,他拍了拍自己的胳膊,让自己冷静,不要被梦幻之主蛊惑。


    梦幻之主之所以被称为梦幻之主,就是因为他擅长制造梦境,甚至可以通过梦境杀人,有人说他会制造无数的噩梦,让边境的人们夜里睡不好,白天工作没精神,但是夏尔没有发现过这样的情况,反而每夜都是美梦连连。


    就这样把病歪歪的蝴蝶丢在家里真的没问题吗?


    算了,今晚还是早点回来吧,易感期的雄虫心理也很脆弱,伊萨罗嘴上不说,但是看他今天早上那个表现,夏尔猜到他应该是没有安全感。


    这些天,夏尔对他冷着脸,因为肚子里的小蝴蝶和他生闷气。


    夏尔叹了口气,手轻轻抚摸着肚皮,低声说:“真不知道该怪谁。”


    腹部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小蝴蝶扇动翅膀。


    夏尔最近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像被抽走了一半力气,身体的敏感程度也超乎想象,往日无感的布料触感,如今贴在皮肤上都像羽毛轻挠。


    这样的孕期变化只会越来越多,而他甚至还没有完全与虫母融合,夏尔难以想象彻底成为虫母之后该如何自处,因为那本书上写:虫族哪怕是死了,一旦闻到虫母的信息素,也能短暂的活过来。


    虫母是没办法彻底隐藏身份的,所以逃跑迫在眉睫。


    夏尔不再思考这些问题,尤里安来接他去往废墟监狱,他要去见萨诺古蒂奇,那位传说中镇压了无数蚀骨者的典狱长。


    也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变.态。


    蜜巢发给他的那封通知邮件还存在他的光脑里。


    【选手:夏尔阿洛涅】


    【目前排名:101】


    【安抚对象:萨诺古蒂奇,废墟监狱典狱长,联邦重要组成成员】


    【时间:任意】


    【地点:废墟监狱】


    【备注:萨诺脾气古怪,据说喜欢性.虐待罪犯,因为长时间得不到蜜虫的蜜,只要长得漂亮的雄虫都会成为他的床上猎物,和他有过一腿的犯人可以在监狱里过得非常舒服,所以罪人们争着抢着做他的床.伴,请参赛选手小心。】


    夏尔静静地思考着对策。


    与此同时,悬浮车穿过月蚀邦边缘猩红的雾霭,窗外的景象愈发荒芜,尤里安握着操纵杆的手紧绷,复眼不时扫过后视镜:“夏尔少将,古蒂奇典狱长这些年性情愈发古怪,那些传闻可能都是真的,您一定要小心,如果安抚失败的话就放弃,没必要逞强,安全最主要啊!”


    夏尔说:“你怎么变得这么胆小?没事,他再可怕,最多杀了我,我最不怕的就是死了。”


    尤里安忧心忡忡的,“他可是连同族都虐杀的啊……实在不行咱们退赛吧?”


    夏尔笑了,“开你的车。”


    悬浮车碾过锈蚀的铁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远处废墟监狱的轮廓如巨兽般从迷雾中浮现。


    那是由蚀骨者骸骨与黑曜石浇筑的牢笼,监狱大门开启时,腐臭与铁锈味扑面而来。


    夏尔的视线被监狱大门上方的监视器吸引,那不是普通的电子设备,而是一颗嵌在金属框架中的巨大虫族复眼,正随着他们的接近缓缓转动瞳孔。


    “到了。”尤里安踩下刹车,悬浮车在距离大门十米处突然熄火,他喉结滚动着,“我只能送您到这里,典狱长禁止任何非囚禁人员进入内区……少将,您确定不需要雇佣兵保护您?”


    夏尔摇头,“你等我出来就好,如果到了晚上9:00我还没出来,你记得联系伊萨罗来给我收尸。”


    监狱大门在他面前无声滑开,露出幽暗的走廊。


    一个个囚房单独使用,混合着腐殖质与某种甜腻信息素的味道,雄虫们察觉到他的到来,纷纷用身体撞击着牢门,夏尔走过长廊,目不斜视,但是他走过的每一步都让附近的雄虫痴迷的闻着空气中的蜜香。


    “萨诺古蒂奇在哪里?”夏尔问引路的守卫。


    “典狱长在会谈室等您。”守卫的声音无比激动,他在监狱里长期坐牢,一直没见过蜜虫,尤其是这么香甜的漂亮蜜虫,“请您跟我来。”


    夏尔跟着他走,守卫把他带到办公室门口,然而办公室里传来一阵阵交谈声。


    “……西瑞尔阁下,您太客气了,监狱里的设备不需要改进,犯人们在这里住的很安心,如果我有什么需要您投资的,我会跟您说的。”


    “那就好,别不好意思。哦对了,我听说今天夏尔少将会来你这里,是真的吗?”


    “等等。”


    邪气俊美的雄虫从里往外拉开了门,墨绿色的军装里是一具健美的拟人化身躯,闻到眼前青年的甜蜜气息后,他的眸色暗了下去,“是真的,他来了。”


    第38章


    夏尔走进门,西瑞尔礼貌地颔首,然后去到了隔壁的办公室回避。


    “别看了,”萨诺古蒂奇回到典狱长的高背椅前坐下,双腿随意地交叠着,军靴的金属扣敲击着地板,“那位是欧若拉邦的领主西瑞尔阁下,我是他的分裂子代,优等基因,所以你也可以理解为,我继承了他一部分优越的精神力,他是我的父亲。”


    萨诺单手撑着下巴,复眼缓慢转动,视线一寸寸扫过夏尔的身体,像是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喂,夏尔。”


    他开口,嗓音低沉,带着一丝戏谑,“你知道为什么我会选你做我的安抚师吗?”


    夏尔站在他面前,神色冷淡,“你在无数蜜虫安抚师中选了我,而蜜巢综合了每个志愿者的评分,替我选择了你,就这么简单。”


    “真的那么简单就好了,”萨诺轻笑一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除了你,我不想要任何人。”


    “因为你杀了太多我的同族。”他的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愉悦,“听说军部培养的军人最懂规矩,夏尔少将杀了那么多同族,不该好好地安抚我一下吗?”


    夏尔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就算他对虫族某些生僻用词不太精通,也听得出对方不怀好意。


    萨诺舔了下嘴唇,“会伺候雄虫吗?小可怜,看你漂亮的,我都有点舍不得弄你了。”


    四周狱警发出阵阵哄笑,复眼贪婪地盯着夏尔,几只雄虫甚至按捺不住,用枪柄抵着自己的裤带。


    他们从未见过蜜虫,更没见过像夏尔这样漂亮的人类男性,青年的皮肤在监狱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白皙,眉眼精致,唇色浅淡,却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冷感。


    “宝贝,过来,坐我腿上。”萨诺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用嘴,像舔舐虫母陛下的神座一般取悦我,否则我不知道会不会弄疼你。”


    他看出夏尔没理他,满不在意地开口:“别抗拒我。这里所有的雄虫都曾经和你一样倔强,直到他们后面都开了花,才懂得在废墟监狱里,只有服从我的命令,才能吃饱喝足,好好睡觉,我给你10秒钟,你好好想想。”


    夏尔余光瞥见狱警们迫不及待解开制服扣,下流的议论声混着粗重喘.息在室内弥漫,他们贪婪地盯着他,像是饿狼盯着鲜美的猎物。


    “典狱长……”其中一个狱警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等你爽了之后,能不能让我们也试试?我太喜欢他了,小蜜虫,快让哥哥爽爽……”


    狱警倒在地上,抽搐着口吐白沫,好像闻到蜜虫的味道就已经喷了,嘴里还不停的说着,“呼…宝贝…你真棒…再来一点蜜……唔……太甜了……”


    萨诺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着急什么?没用的东西。不过,当然可以,既然夏尔少将是来安抚我们的,那不如让他好好表现一下,看看他到底有多擅长安抚。”


    狱警们兴奋地围了上来,他们的复眼里闪烁着欲望的光,触须兴奋地颤动。


    夏尔缓缓抬起眼,看向萨诺,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确定要这么做?”


    萨诺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怎么?夏尔少将还有别的选择?你就不怕我给你打E分?你要知道,所有蜜虫都想成为次等虫母,那是无上的荣耀啊,你参加比赛,不也是为了得到S级评分吗?”


    夏尔没说话,拧了拧手腕的骨头,轻轻扯了扯嘴角,“我从来没说过我想成为次等虫母,我只是需要大量的积分申请免刑,不过如果你们这个样子对我,那我就只能放弃这一场的积分了。”


    夏尔轻叹一声,语气苦恼,“你们真的很讨人厌,我今天穿了新衣服,本来不想杀虫的,你们虫母陛下如果知道你们这样,估计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


    “你敢在监狱杀虫——”狱警尖叫的声音戛然而止,夏尔空手夺枪,骨节分明的手指如铁钳般扣住对方腕骨,在清脆的骨骼碎裂声中,脉冲枪调转枪口,子弹精准贯穿狱警眉心。


    冰蓝浆液飞溅,夏尔顶着一脸的血,飞身踢开尸体,紧接着踹翻扑来的第二个狱警。


    “抓住他!”狱警们这才反应过来,虫肢与枪械同时攻向夏尔。


    夏尔提起一口气,军靴碾碎对方喉骨的瞬间,反手接住空中抛落的匕首,寒光划过三道残影,另外三名狱警脖颈同时裂开伤口,温热的血雾在空中凝成弧线。


    萨诺看着青年轻灵的身影像燕子一样辗转挪移,完全凭借近身搏斗就杀死了所有狱警,他刚想起身,青年却似乎早已预判他的动作。


    夏尔翻身跃起,双腿如钢索缠住萨诺脖颈,在空中完成三百六十度翻转,重物坠地的闷响中,萨诺的脊椎在地面发出“咔嚓”的断裂声。


    萨诺已经无法说话,他的眼睛死死瞪着青年。


    青年却一句话都不说,似乎这就是他的风格,沉默寡言,一旦痛下杀手,就不留情面。


    夏尔单膝压在他胸口,从萨诺腰侧抽出短刃,刀刃抵住萨诺咽喉时,整个监狱突然剧烈震颤,囚犯暴动的嘶吼声混着警报响彻走廊。


    萨诺肾上腺素飙升,吐着血居然还有力气说话:“你敢杀了我……整个监狱就暴.乱了……”


    “我的精神力控制着监狱的安全…我一死…监狱就没有虫看管了…你一个蜜虫,打不过那么多囚犯…”


    “打不过也没关系,我杀了你就回本了。”


    夏尔用刀刃精准地挑断萨诺的喉管,用刀平压着伤口,竟是一滴血都没有喷到自己身上,“还有,我不是蜜虫,我就是你们找了许多年的虫母。”


    随后,他一刀插进萨诺的心脏,跨过他身上站了起来。


    他垂下眼睛,看着一具具破烂的尸体,像个没有情感的杀戮机器。


    萨诺听见夏尔那句话之后大大瞪着眼睛,到死都没有闭上。


    夏尔惯会杀虫,他杀人都没有杀虫快,因为虫族的致命弱点没有普遍性,比如有的雄虫没了脑袋也能活,有的雄虫肢体粉碎了也能留存神经,但是任何雄虫只要在活着的时候被割断喉管,捣碎心脏,那么就算这虫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再活过来。


    夏尔站起身,悍然身影如同孤立的鹤,他朝门口走去,跨过满地的尸体。


    走廊里,监狱瞬间陷入死寂,紧接着是剧烈的狂欢。


    警报声撕心裂肺地响起。


    萨诺死后,控制牢房的精神力枷锁瞬间瓦解,囚室铁门纷纷弹开,嘶吼与咆哮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被囚禁的囚犯们如潮水般涌出,他们被关押了太久,一看见夏尔,空洞的眼窝中闪烁着贪婪的幽光。


    “抓住他!别让那个蜜虫跑了!”


    外面残存的狱警们边后退边射击,但很快被失控的囚犯淹没:“蜜虫是我的!我很久没尝过蜜了!”“是我的,是我的!”


    夏尔趁机夺过一把制式步枪,在弹雨中朝出口狂奔。


    “夏尔少将!过来这边!”


    西瑞尔的声音从混乱中传来,这位虫族贵族站在高处的观景台上,身后跟着一队装备精良的护卫。


    他优雅地挥动着薄红的蜻蜓翅翼,将夏尔拉到安全的地方,随后示意护卫们:“尽快解决问题,别浪费少将的时间。”


    夏尔微微喘息着,看着西瑞尔的护卫们跳下观景台,以最快速度,将囚犯逐一制服。


    西瑞尔悠闲地看着一地的狼藉,转头对夏尔露出温和的微笑:“看来我的救援还算及时?我一直在隔壁等你们结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唉,我的子代他怎么会是这种虫呢?”


    夏尔平静的说:“我杀了你的子代,你不恨我吗?”


    西瑞尔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怎么可能?我是商人,废墟监狱隶属于联邦政府,和我没有关系,我也没有兴趣掺和进去他们的事,而且,我有数不清的子代,死了这一个也不算什么。”


    “更何况,他居然敢冒犯夏尔少将,就算是少将你饶了他,我也一定会把他杀掉,不懂事的东西,没必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污染空气。”


    夏尔看了他一眼,他也看过来。


    年轻多金的富商雄虫笑得很惬意,他似乎精心打扮过一番,尽管在监狱里,也穿着一身风流倜傥的黑西装,脚下一双锃亮的皮鞋,他慵懒地歇靠在监狱的白色围栏上,就好像某位海边游轮上度假的贵公子,手里抡着一把枪,犹如拿着一只盛满红酒的高脚杯。


    夏尔低头看去,脚下是一片围着电网的空闲场地,地面是自由活动的罪犯,但是此刻他们全都抬头看向监狱大楼,不停躁动着。


    “受到惊吓了吗,少将?”


    西瑞尔向后靠着栏杆,歪着头问夏尔,后翼张开,绯红蜻蜓独有的四支虫翅遮住电网里无数不怀好意的罪犯目光:


    “这地方就这样,有制度,没道德,蜜虫们都不愿意到这里来,这次是你太倒霉了,才接到了萨诺这样的志愿者。”


    夏尔收回目光,“没关系,至少废墟监狱失去萨诺,会换上一个更合适的典狱长。”


    西瑞尔发自内心地“哈哈”笑了起来,“如果联邦也像少将这样想,那就太好了,有必要的话,我会给你做无罪证明,你杀了萨诺和我杀了萨诺绝对不是一种量刑,就算全推在我身上也没关系。”


    他今天来到废墟监狱,就是为了见到夏尔,萨诺死得不冤,至少在临死前还干了一件好事。


    他不打算把兰波的事情说出来,他要等兰波见到夏尔之后亲口告诉夏尔。


    这样的话,也许夏尔会找到他,对他表示感谢,他就可以再次见到夏尔。


    西瑞尔向他伸出手,“你好,我是西瑞尔,欧若拉邦的领主,他们都叫我绯红蜻蜓,我和带你来虫族的那位伊萨罗阁下是朋友,不过请别误会,我没有他坏。”


    夏尔和他握手,“夏尔。”


    西瑞尔很有风度地收回手,目光一瞥,瞧见楼下一抹蓝色一闪而过。


    今天的监狱还真热闹,伊萨罗也来了,不知道是为了救监狱里的子代囚犯,还是为了救夏尔。


    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夏尔平安无事就够了。


    否则,今天就算是萨诺死一百次也不够解恨的。


    西瑞尔在隔壁办公室听得清清楚楚,萨诺说的那是什么狗屁话?他是真不相信夏尔能赤手空拳杀了他吗?


    这群自大的雄虫们,就和联邦那群虫一个做派,始终相信夏尔只是个人类,根本没必要对他太客气。


    不止是萨诺,还有很多雄虫也和萨诺一样的想法,他们听说夏尔对梅塞态度友好,才看轻了夏尔,现在萨诺已经付出代价,估计星网上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西瑞尔收回视线,表情一如既往地气定神闲。


    夏尔却注意到了一点。


    由萨诺精神力控制的防护网消散后,囚犯们疯狂出逃,然而西瑞尔的护卫们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把囚犯们全部杀死,不管他们反抗还是不反抗,居然像是……一场大清洗。


    夏尔不动声色地看向西瑞尔。


    他真的只是一个富商吗?


    西瑞尔杵着下巴,愉悦地看着那些死刑犯求饶。


    他们有的是诽谤虫母陛下、杀虫、犯了死罪进来的,夏尔已经来到了虫族,既然要生活在这,那怎么能不清理干净呢?


    别弄脏了夏尔少将呼吸的空气,正好,也该把罪恶清扫干净了-


    夏尔看着大楼里面的乱象,敏锐地察觉到某处通风管道闪过一道黑影。


    还没等他跑过去,光脑滴滴作响,任务结算的光幕在夏尔眼前亮起。


    【第101号安抚师,夏尔阿洛涅,你好】


    【因为你的志愿者意外死亡,我很遗憾地通知你,你的任务失败】


    【本轮次比赛得分0,评分为E,任务终止,请立刻离开志愿者居留地】


    【请等待蜜巢的调查报告】


    【请等待联邦调查局-专属调查员的审查】


    【暂时不对该安抚师开启第三轮比赛】


    【后续比赛流程若再次开启,请本人到蜜巢现场办理】


    西瑞尔也看到了光脑界面,和善地说:


    “禁赛吗?这样的处罚有点过激了,不如这样吧,我去和联邦政府说明这次的情况,让他们免去对你的责罚,就算他们对你不太友好,但在事实面前,他们也不至于扭曲真相。”


    夏尔却没有很大的反应,“没关系,我接受调查,今天谢谢你,西瑞尔阁下,没有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西瑞尔笑着和他挥挥手:“再见,长官。”


    夏尔下楼,打算离开监狱,现在是日暮时分,还没到和尤里安约定的9:00,他没想到这次任务会失败,但如果再来一次,他仍然会选择杀死任务对象。


    这是深深被印刻在他脑子里的本能,如果察觉到生命受到威胁,那么不惜一切代价要解决危险对象-


    伊萨罗站在监狱围场外,收回一直跟随着夏尔的蝴蝶们。


    蝴蝶在他指间消散,他玩味地转了转指尖,刚才萨诺说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也通过蝶目看见了。


    他以前一直没有用蝴蝶们追踪夏尔,是因为他想尊重他的小猫,可如果以后小猫身边这样的变态越来越多,那他不介意随时随地观察着,再杀死几个。


    小猫不会发现的话就最好,发现的话,他也有办法解释。


    时间拨回到早晨。


    伊萨罗去往银棘要塞,在加文办公室里的灯管上,听到了有关于夏尔的信息。


    奥斯坦帝国的德西拉陛下来到了银棘要塞,坐在加文面前,加文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张申请表:”陛下,请您过目,这是我和财务部共同策划的一个项目,我们打算开通银棘城与外星球通商的口岸,让我们的经济繁荣增长。”


    加文期待着德西拉的赞同,然而德西拉说出了和那些要修度假村、搞三俗产业、甚至卖上瘾药的贵族一样的话:


    “不可以开通和外境来往的口岸。”


    “前首都尼歌城是最好的例子。曾经有一批不知道来路的基因药流入尼歌城,导致大批人类变成畸形人,生下的孩子也是畸形儿,夏尔少将的父母为了杀死畸形人而死,这场战役前后打了五年,你不知道吗?”


    加文立刻说:“我知道的,陛下,如果不是畸形人,我们也不会知道夏尔阿洛涅居然有那样的基因天赋,他身体里有抵御畸形基因的抗体,军部不是还组织了一场冰海集训营吗?他可是唯一胜出的人。”


    加文还说:“阿洛涅夫妇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死了呢?唉,实在是让人惋惜。”


    伊萨罗一直在想,帝国所谓的“战神1号”到底是什么人?


    原来,“战神1号”就是夏尔阿洛涅。


    回去的路上,伊萨罗耳边一直盘旋着德西拉的话——


    “什么集训营?那是5万个夏尔的复制品,本来是想复制抵御畸形病的基因,可惜,那些实验品没有一个能抵御畸形基因,夏尔是无法复制的生物奇迹。”


    “所以,先皇提出了第二个计划,那就是选拔出唯一的杀戮机器,没想到的是,真正的夏尔杀光了那些复制品,活着出来了,才成为最后的“战神1号”。”


    伊萨罗一路上都在想,自己杀光自己,看着自己惨死在自己面前,需要有多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任何一个年少的孩子,在杀死4万9999个自己之后,也会变成只知道机械化杀人的杀戮机械吧?


    那么,这样的夏尔,在面对无数个长得一模一样的虫族时,也会只知道杀戮,不会去分辨谁是什么种族。


    而他的心里应该想起死去的无数个自己,才会恨透了有着一模一样漆黑外壳的虫族们。


    帝国就这样把夏尔当成战斗机械,培养长大。


    战斗机械用尽力气为帝国效命,最终却还是成了被遗弃的一坨废铁。


    他的小猫,就是这样一坨废铁变成的。


    ……


    伊萨罗到了废墟监狱之后,顺手杀死了几个在围栏里讨论夏尔黄色废料的雄虫,直到夏尔从楼梯梯的拐角处走下来,他平静地把沾满血的前肢收起来,戴上漆黑的手套,把满手的血藏进去,走上前去迎接夏尔。


    然而在夏尔的10米远之外,有一个埋伏很久的罪犯冲了上来。


    …


    夏尔看见了那个逃跑的罪犯,还没等拔枪朝的脑门开瓢,就看见罪犯倒地死了。


    伊萨罗厌恶的眼神盯着那具尸体,手臂自然而然地把夏尔搂到怀里,用下肢将雄虫拨到下水道里,“这虫子脑子坏掉了,连你都敢碰。”


    夏尔看见他,放松了警惕,下意识看了眼腕表,“你怎么来了?”


    “你在这里遇到危险,难道我不能来吗?”伊萨罗柔声问。


    夏尔解释说:“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是在易感期吗?我是怕你受伤。”


    伊萨罗似乎真的是虚弱极了,轻咳两声,“放心吧,我不会拖你的后腿,如果我打不过那些罪犯,那你可以代替他们杀了我吗?我死也要死在你手里。”


    夏尔忍不住笑了,“我看你还有力气开玩笑,就知道易感期不能把你怎么样。”


    伊萨罗叹了口气说:“那倒也不是。”


    他俯身抱住了夏尔,踩在一地的血泊里,丝毫不在意,“宝宝,我想你想得浑身没力气,现在有点饿,你要不要想办法喂饱我?”


    夏尔看了一眼时间:“是该吃晚饭了,那回家吧,但是在回家之前,我们得先去买点食材,现在家里连吃的都没有,我们回家只能吃空气。”


    伊萨罗苦笑了两声,欣然同意。他搂着夏尔的肩膀往监狱外面走,细碎的蝴蝶群温柔地围绕在夏尔身边,监狱里任何想要扑上来的雄虫全部被隔绝在外。


    夏尔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太显眼了,但是伊萨罗今晚很异常,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一样紧紧搂着他,夏尔没说什么,但是心里觉得奇怪。


    他们俩去附近的卖场买完了食材,回家之后,伊萨罗围上围裙开始做饭,夏尔去洗澡,隔着浴室门板他都能听见伊萨罗用菜刀切菜的声音铮铮响,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劲,和菜是不是有仇。


    又想起刚才伊萨罗一语双关说“饿了”,心里暗骂了两声,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又不是他在走廊里罚站的时候了。


    等会洗完澡怎么出去面对这家伙,还成了件棘手的事-


    萨诺的死在联邦政府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关于他的死因,虫们众说纷纭,这些说法是来自于一个狱警的——


    “夏尔杀了他!我亲眼看见的,特别可怕,夏尔杀了他还不算,还杀了好多狱警和罪犯,那些罪犯吓得满街乱跑,夏尔还带了一堆人来,我也不知道那是人还是高等拟人化的虫族,他们可凶了,见一个杀一个,最后夏尔还和一个虫族跑了,肯定是被他迷惑的傻逼雄虫,就知道救罪犯,不知道我们的同族都被这个人类杀了吗?”


    狱警高声呐喊,最后把自己喊背过气了,让急救舰“呜呜啊啊”地给拉去了星际医院。


    监狱的监控录像显示,夏尔亲手杀了萨诺,周围是四散奔逃的囚犯和狱警,但是杀死囚犯的是西瑞尔阁下的护卫,不是夏尔,赖不到夏尔头上。


    所有雄虫只好看向了审判长。


    圣斐尼洛完整看完了监控,他站在圆桌前,敲了敲桌面:“视频证明,确实是夏尔亲手杀了萨诺,但萨诺对夏尔的侮辱你们也听到了,蜜巢对他作出禁赛的决定是否太过了?”


    所有虫都持不同意见,圣斐尼洛打断他们:“梅塞阁下,我希望你可以担任专属调查员,对他进行深度分析采访分析,如果结果对他有利,那么我会向蜜巢申请解除他的禁赛限制,继续参加第三轮比赛。”


    梅塞坐在轮椅上抬起头,眸中有些许愤怒,自从他听见萨诺那些话之后,他就是这副愠怒的样子。


    眼神一对上,梅塞想起在图蒙协会那次会议,审判长要求他去监视夏尔,他还想不出机会可以靠近夏尔,这次倒是个绝佳的机会。


    “我可以去,审判长,交给我就好。”梅塞沉声说,“我会公平、公正、公允地处理这件事。”


    审判长微微点头,宣布散会,那些有不同意见的雄虫追着他想和他理论,然而审判长走得太快了就他们根本就追不上-


    夏尔正在洗澡,门外的雄虫敲了敲门,夏尔下意识回身躲开,不过伊萨罗安静地进了门,然后反手关上了。


    夏尔这才发现这个不要脸的雄虫居然什么都没穿,他走过来,捉住夏尔的手腕,把他抱在洗手台前坐好,自己卡进中间,伸手捏了捏夏尔的脸颊。


    夏尔低着脑袋,努力让心跳平静下来,不能让尾巴和翅膀长出来,他不想让伊萨罗发现。说来也奇怪,他故意让黄金蜂看见他的尾巴,却不想让伊萨罗看见。


    伊萨罗的嘴唇在他耳边蹭了蹭,他缩了下脖子,但是没有躲避开。


    “小猫,”然后就听他在耳边蛊惑似的说,“昨天晚上你弄到我嘴里了。”


    夏尔抿了下嘴唇,伊萨罗湿漉漉的白发披满肩背,他放低了肩膀,仰头仰望着夏尔的下颌,“但是我忘了一件事。”


    他亲了亲夏尔的下巴尖,撬开他的牙关,短暂的接了个吻,“就是这件事,可惜今天不能让你尝到自己的味道。”


    夏尔的脑袋被雾气熏得直流汗,他每个字都能听懂,但他宁愿自己听不懂,眼尾慢慢红透,伊萨罗又来亲他,从下巴开始亲到眼角,温柔的嘴唇一寸也不丢下,夏尔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还是把他推到了浴缸边。


    蝶翅瞬间充满浴室间,伊萨罗低低地压着笑,看着夏尔坐在镜子前浑身都粉红了,刚想说点什么坏话,夏尔就瞪了他一眼。


    伊萨罗就抱住了他。


    ……


    ……


    “小猫,”伊萨罗伸手护着他,不让他滑倒,又轻声咳了咳,故作可怜地说:“你不愿意也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解决,饭已经做好了,就放在餐桌上,你记得吃完之后去烤箱里取甜品,还有营养液我也热好了,你喝的时候慢一点,不要烫到嘴。”


    伊萨罗说是这样说,胳膊是一点也没松,夏尔低声说:“你易感期真没事?”


    “没事。”伊萨罗低头咳嗽,脸色苍白,碧绿的狭长眼眸带着笑,双臂温柔地抱住他的腰说,“闻到你的味道,我就好多了。”


    夏尔脑袋嗡嗡的响,咬了下嘴唇,有点要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打开了淋浴头。


    然后,他看着伊萨罗缓缓跪到他面前,嘴角噙着一抹笑,在铺天盖地的温水中,眼睛盯着他。


    ……


    ……


    他的动作太过于温暖,令人沉溺,夏尔不知不觉就又被他放在了洗手台上,脑子昏昏沉沉间,又被他抱起来。


    出于怕摔倒的本能,搂住了伊萨罗的脖子。


    就这样,小伊萨罗彻底埋了进去。


    伊萨罗看着怀里脸颊泛红的青年,淡淡的笑着,一边用力,一边哄着小猫,直到小猫眼角流出了生理的泪水,他吻掉那些泪,却始终没有放过哭泣的小猫。


    他喜欢这样的小猫,会哭会笑,不是机械。


    他会一点点把小猫养成油光水滑的模样,会耍脾气会生气,也会有话就直说,永远健康,永远对自己任性。


    所以在小猫用爪子挠了他后背的时候,他的蝶翅扑簌簌的。


    “嘶——小猫乖啊。”


    伊萨罗回味着小猫的泪,知道是自己过分了,低声哄着说:“要不你还是打我的脸吧,这样解气一点。”


    第39章


    夏尔震惊于这只虫子的不要脸程度,手一张开指缝里甚至见了血,他蜷起手指,颤抖着骂了一句:“别再说了……”


    要不是因为雄虫易感期会让这些虫子脆弱不堪,他肯定要打伊萨罗的脸。他们虫族和人类男性不一样,虽然说躯体特征是人类男性,但耐力和持久力绝非人类能比,再加上易感期,伊萨罗还在皱眉,像是心口疼痛的样子,这幅表情让他做起来就像是要碎了一样严重,触须都不晃了。


    夏尔闭了闭眼睛,不让自己再看雄虫,否则他可能会心软,那今天晚上就绝对没有结束的机会了。


    伊萨罗这一天往返虫族与银棘要塞,此刻得到了小猫,怎么做也不觉得疲倦,他还知道他的小猫脸皮薄,稍微说两句话就受不了,所以他故意说了好些让小猫脸红的话。


    他发现,小猫一脸红,小伊萨罗就会得到一次温软的救赎;伊萨罗时不时咳嗽一声,小猫会立刻睁开眼睛看着他,眼睛里除了泪水,还有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担心。


    小小猫一紧张,小伊萨罗也跟着被勒住脖颈一样受不住。


    但是,伊萨罗所有欺负小猫的心就被这一点光芒烧成了灰烬,然后凝结成更灼烫的爱意,对他的小猫就更怜爱起来。


    别看他的小猫在学业和战事上果断,但碰到这种感情上的事,小猫就变成了哑巴,除了可怜地仰着脑袋瓜喵喵叫,就只会缩着脖子闭眼睛,忍耐雄虫对他进行一次又一次“惨无人道”的征伐。


    小伊萨罗一边用力地埋,伊萨罗一边温柔地亲,这个吻和之前的不太一样,似乎夹杂着不安的情绪,所以偏执又疯狂地索取着。


    “小猫,”他含糊不清地说,“睁开眼睛,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什么都不想,只想着我。”


    夏尔看着他,认真分辨着他话里的意思,第一反应是伊萨罗要杀了他,第二反应是,雄虫的易感期会导致时间延长,也难缠不少。


    夏尔越是往后躲,雄虫就越是追过去,还双手攥住夏尔的腰,把他高悬在自己的上方抱着。


    夏尔闭着眼睛,后背靠在了冰冷而沾满雾气的镜子前,听见伊萨罗略带喘息的沙哑嗓音轻轻笑了。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在夏尔面前展现出独属于雄虫的劣根性,那种无法阻挠的进攻性,促使他紧紧地把属于他的人类搂在怀里。


    “我好像吃饱了,又没特别吃饱,小猫,抱紧我,换一个地方,我们继续。”


    说完,他也没有等夏尔的回应,而是直接把夏尔放进了水缸里,翅尾抬起了水闸阀门,温热的水流缓慢地蓄满了白瓷池中。


    他俯身下来,接着亲吻夏尔苍白的皮肤,一直亲到青年的薄薄的皮肤出现了血色,夏尔忍不住抓住他蝶翅的外骨骼轮廓,那里面有一道凹槽,刚好可以当作扶手一样握住,不至于被冲得太远。


    ……


    这澡本该在30min之内结束,但是夏尔出来之后看了一眼钟表,已经过了3个小时。


    伊萨罗说他吃饱了,夏尔没告诉他自己也吃饱了,伊萨罗.抱着他去餐桌旁吃晚饭,当然,现在已经是宵夜了。


    夏尔被小伊萨罗过度使用,坐立难安,伊萨罗一眼就看出来原因,却不怀好意地把小猫抱到自己腿上,用勺子给小猫喂饭:“宝宝,吃点,补充体力,你刚刚累坏了。”


    夏尔非常抗拒地别过头,但是易感期雄虫的怀抱不是那么容易逃脱的,他一动,伊萨罗就不安地在座位上拧了拧,充满暗示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嗓音嘶哑又温柔,像是在哄他别扭的小猫。


    夏尔听懂了他话的意思,难以置信地瞪了伊萨罗一眼,伊萨罗被他一瞪,喉结难耐地一滚,贴着夏尔的耳边又说了句话,夏尔顿时脸色变白,慢慢地把勺里的汤喝了进去。


    伊萨罗这才如愿以偿地继续喂他的小猫吃饭,温声慢语地说:“烫不烫?慢点。”


    那是一种虫族喜欢的蔬菜汤,比较合夏尔的口味,他觉得夏尔喜欢,就一口一口喂,也不觉得累。


    吃到最后,夏尔忍无可忍地咬住了勺子,用舌尖抵住,难以忍受地说:“我饱了,伊萨罗,你记住,今天是个意外,我照顾你身体不佳,才不计较你,过了这段时间你要是还这样,我就扇你了。”


    “嗯,知道了,小猫。”伊萨罗把勺子放到空碗里,手搭在他微微鼓起的肚皮上,舒缓地揉着,慢条斯理地说:“你该睡觉了,我不许你再熬夜,也不许你看星网上的不实信息,既然事情已经很糟糕,就别再烦心了。”


    伊萨罗的蝴蝶在听见萨诺辱骂夏尔时,就全部粉碎成了星光点点,什么都听不到了,伊萨罗也是在看新闻之后才知道,他的小猫亲手杀死了萨诺。


    可惜,那些蝴蝶都受不了肮脏的言辞,伊萨罗只恨自己没能亲手杀了萨诺。


    夏尔无奈的说:“知道了。”


    伊萨罗把他弄的那么惨,他期间都睡过去两次,精力早就不够用了。


    夏尔为了防止伊萨罗半夜又凶性大发,提出要回自己房间睡,伊萨罗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点了头,那模样看上去不太情愿。


    夏尔为了明天能有精力去做别的事情,心一横,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把易感期的雄虫晾在门外。


    夏尔在门板后等了等,没有听见脚步声,忍不住通过门瞳看了一眼。


    伊萨罗还在站在原地,夜里温度有点凉,他用翅膀包裹着自己,雪白的长发在月光下像是银河落了下来,目光盯着门板,说不出的眷恋缱绻。


    夏尔不知道他在等什么,心里有了个猜测。


    虫族的听力范围是人类的3-4倍,他是不是在听自己的呼吸?


    夏尔调整着呼吸的频率,放缓至睡熟的节奏,大概过了10秒钟,伊萨罗才离开了。夏尔以为他会去睡觉,但是他却回到了书房,似乎是有别的工作要完成。


    不知道他这一天去哪了,这么晚还要处理领地事务。


    夏尔摇着头走回桌边坐下,事实上,他也有一些资料要看,只不过体力消耗太大,他看资料的速度明显变慢。


    等到看完再抬头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了,夏尔也感觉到困乏,揉了揉太阳穴,走向床边。


    然而,一个戴着黑色覆面的雄虫站在他窗边,不知道看了他多久,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夏尔没有被吓到,心平气和地说:“老师,你怎么又不声不响地来了?”


    神官看了一眼夏尔脖子上被其他雄虫留下的印记,什么都没说,反而抬手缓缓摘掉了自己的黑色覆面。


    夏尔看惯了他的上半张脸,乍一看他的下半张脸,居然有点不适应。


    青灰色的头发在虫族不多见,面带威严的雄虫更不多见,他逆着光走过来,然后居然堵住了房间里唯一的通道。


    “夏尔少将,我说过,这张脸,我只给虫母陛下看过。”


    神官低下头,肩膀轻抖,骨翼紧跟着张开了宽阔的翅展,精神力犹如蛛网一样从他身上丝丝缕缕散发出来,夏尔就这样被他圈在庞大的网中。


    神官想质问夏尔,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为了虫母陛下守着贞洁,不与任何一只蜜虫打交道,连说话也是寥寥几句就不再交流,而夏尔怎么做的?


    夏尔宠爱了一只蝴蝶,一只年纪轻轻的蝴蝶。


    神官的蛛丝轻抚过夏尔的腰,低沉的声音酸涩地响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最后一次,夏尔,你真的没有秘密瞒着我?”


    夏尔猜到他在说什么了,就不打算隐瞒了,“你猜到什么,就是什么。”


    “黑寡妇”有一些特殊的能力,超感能力出众,类似于通神,如果一只病入膏肓的雄虫站在他面前,他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感知到对方的生命还剩下多久。


    所以,历届虫母都需要他照料生活,他在虫族的职位类似于传承者,居住在神殿里,对于虫母来说,他是一个合格的贴身管家。


    虫族任何职位都是围绕着虫母建立,神官也不例外。


    神官什么都没说,只是隐忍着脾气,看向了夏尔的腹部。


    他听见了两个心跳,但他不确定那里面是不是一只幼崽。


    因为他不相信伊萨罗会放弃虫族与夏尔的深仇大恨,和夏尔生育一个子嗣。


    夏尔说,“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从你给我虫母吃的营养补充剂开始,还有那本书,甚至是你对我的态度都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神官走近了他,手轻轻划过他的肩胛骨,“让我看看你的翅膀好吗?别害羞,别害怕,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夏尔当然不会害怕,他早有心理准备,神官应该不会想着杀了他,所以他没躲。


    神官的手掠过的地方,衣服随着裂开,掉落在地。


    夏尔的肩胛骨裂开一道细缝,紧接着,骨骼将其缓慢撑大,穿透了血色的隔离膜,一对晶莹白纱般的翅膀颤颤巍巍地抖落出来,先是翼骨舒展开,然后是羽毛渐渐丰盈,最后,层层叠叠的白羽覆盖在翅脉上,神经末梢发着光,和月亮一般颜色,轻轻颤抖着,看上去可怜又无助。


    神官抚摸过青年的脖颈,盖住了那块不具名的粉红椭圆形,然后手指顺着碰到了他的翅膀:


    “…新生的虫翅太过于柔软,不应该被风吹到。我这样碰你,你感觉难受吗?”


    夏尔微微皱着眉,“还好,但是请别这样小心翼翼的,我不太习惯。”


    “好的,我会记得。”


    神官看着银亮光束里安安静静坐着的青年,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一切。


    他的翅膀向内收拢,犹如一双手臂环抱着他白皙的上身,在神官看来,青年像是刚刚出生的小虫母,还带着破壳后的鲜嫩,还有露水的清新。


    不止是翅膀,青年的银色尾巴也垂到了地板上,鳞片温顺地覆盖着长尾,沾满了磷粉,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虫母会在幼年期进化出自己想要的拟人化模样,但是像夏尔这种半路变成虫母的人类,会完全保留自己的人类形态,所以,虫族们的新妈妈就是这样一副清冷却温柔的模样了。


    夏尔察觉到他神色的微妙变化,有种预感,神官最后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帮助他逃回帝国。


    这也是一个办法。


    夏尔为了把尾巴弄出来,故意憋气,让自己险些窒息,虫尾察觉到危险,这才生长出来。


    夏尔有问题要问神官,有关于虫母的知识,没有虫比他更清楚:“我发现了一件事,我的翅膀不能飞行,这是为什么?”


    神官深呼吸一口气,“……因为你的翅膀和肌肉的缝隙里有一层薄薄的翼翅,这层翅会保证虫母不论在任何地点都能保暖,但是虫母毕竟不是雄虫,天生身体柔弱,所以这层翼翅即是保护,也是负累,等你生长出了两层翼翅,才会短暂的低空飘浮一段时间。”


    夏尔:“这又是什么道理?”


    神官闭上眼睛,强忍着想要把虫母陛下抱进怀里的冲动,盯着卷长睫毛下那双黑亮的眼睛,压低声音:“虫母陛下身负繁育的重任,哪怕不在孕期,也不能随意离开虫族,这是基因的遗传因素决定的,不能飞翔,所以不会离开。”


    “可是事实证明,没有翅膀并不能束缚虫母陛下的心,虫母陛下们想逃跑的时候还是会逃跑,不能逃跑的话,也会选择自杀。”


    夏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对虫母很了解。”


    神官微微低下头,“我做过三任虫母的老师,亲眼看着他们找到了心爱的王夫,也亲眼看着他们死去的时候,王夫和他们死在一处。”


    “我身为神官,寿命长到连我自己都难以想象。”


    “我除了在虫母的一生中起到重要作用,帮他们了解生育、繁殖,还会负责把他们的尸体埋到同一个茧里,等待下一任虫母的诞生,继续我的使命。”


    夏尔轻笑一声,“那我死了之后,麻烦你把我埋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不喜欢荒漠。”


    神官却摇摇头,“我不想这样。”


    神官拿起夏尔脖子上戴着的那一枚宝石项链,握他手里。


    宝石开始发光,是神官把自己的精神力注入其中。


    夏尔感觉到了温暖,又听见神官轻声说:“这次,我不想一个虫被留下了。”


    “那太孤独,可我却没有办法逃脱宿命。”


    夏尔眯了眯眼睛:“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神官抬眸看着他,一时冲动想把心里话说出口。


    可是他和夏尔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不只是因为夏尔人类罪犯的身份,最重要的是,他是虫母陛下的老师。


    老师,是不可以爱上学生的。


    神官缓缓开口:“我……我是虫母陛下的老师,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对您,我也不会有别的心思。”


    “请您相信我的品行,如果我每教导一位虫母陛下就喜欢一位的话,那么我就不会被选为神官。”


    夏尔觉得他有点紧张,开口安慰:“我没什么不相信的,我还能有你们虫族更了解你吗?别太紧张,这又不是拷问。”


    夏尔突然想到一个大胆有趣的可能性,“不过老师你,你不会是……不行吧?”


    没想到神官却坦然承认了,“我确实有一个尾钩束缚笼,带着一把锁,钥匙被我埋藏在树下,一旦我对虫母陛下动情,那么我就会被电击,所以您也可以理解为,我不行。”


    夏尔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大概就是,神官为了虫母守贞,目的只是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教学。


    该说他是性冷淡好,还是太死板迂腐?


    神官单膝下跪,跪在他的尾巴前,捧起他的尾尖,轻轻吻了一下。


    “那么现在,我该称呼您,虫族唯一的母亲,唯一的主人。”


    “我的妈妈,能够做您的老师,我很荣幸。”


    上次黄金蜂给他解释过“妈妈”是虫族的敬称,“妈妈”不仅仅代表生育者,更象征着整个种族的精神支柱与力量源泉。


    但是每次听到这个称呼,夏尔还是感到一阵不自在,“老师,我还是习惯你叫我夏尔。”


    神官抬起头,月光映照下,他的眼睛呈现出一种非人类的金色竖瞳,此刻却盈满温柔的笑意,“如您所愿,夏尔。”


    夏尔注意到神官对他的称呼带着敬语,这个高大优雅的生物看起来与人类无异,除了那双眼睛和隐藏在衣服下的虫族特征。


    月光将神官的影子拉长,在地上勾勒出复杂的纹路,夏尔突然想起帝国教科书里对虫族神官的描述:


    “最虔诚的信仰容器,永生只为侍奉虫母。”


    此刻那些冰冷的文字突然有了温度,化作眼前这个虔诚跪着的身影。


    “按照规矩,我必须和您建立一个完备的授业仪式,但是鉴于您不想要暴露身份,那我想,简易的进行流程就好。”


    神官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枚晶莹剔透的宝石,内部仿佛有液体在流动。


    “这是虫族圣物,心灵之泪,能帮助您初步连接虫族的精神网络。”


    他示意夏尔坐在床边,自己则跪坐在他面前的地板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足够接近以进行仪式,又不会让夏尔感到压迫。


    “首先,我需要您允许我触碰您的额头。”神官举起手,停在半空等待许可。


    夏尔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神官的手指冰凉而干燥,轻轻贴在他的前额上,与此同时,那枚宝石被放置在夏尔摊开的手掌中。


    “闭上眼睛,夏尔。”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跟随我的引导。”


    夏尔闭上眼睛,立刻感到手掌中的宝石开始发热,一股温暖的能量顺着手臂向上蔓延,与神官指尖传来的凉意形成奇妙的平衡。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仿佛被拉入一条色彩斑斓的隧道。


    突然,无数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开——


    [妈妈,抱抱我…]


    [妈妈,终于在梦里看见您了…]


    [保护…必须保护…]


    这些声音并非通过耳朵听到,而是直接在他的意识中响起,带着各种情绪:喜悦、敬畏、渴望……


    神官的声音像锚一样将他拉回现实,“不要抗拒,让它们流过您。”


    夏尔努力按照指示去做,逐渐地,那些嘈杂的声音变得有序起来,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和谐。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感知方式。


    无数光点组成的网络,每个光点都代表一个虫族个体,而在网络的中心,有一个位置空悬着,等待被填满。


    那就是他的位置。


    “这就是虫族的精神链接?”夏尔在意识中问道,不确定神官是否能听到。


    “是的,”神官的回应立刻传来,“您现在感受到的是基础网络,只有最表层的连接。随着您能力的觉醒,这种联系会越来越深。”


    夏尔“看”到神官在精神网络中的投影,那是一个比现实中更加明亮的光点,与其他虫族不同,它与中心空位的连接线格外粗壮,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为什么你的连接这么特别?”夏尔好奇地问。


    神官的声音带着笑意:“因为我是您的神官,我的存在意义就是与您建立最深的连接,成为您与整个种族之间的桥梁。”


    夏尔还想问更多,却突然感到一阵困倦。


    网络深处,虫族们的梦境都在拉扯他,带着温柔的抚摸,他无法承受这种拉扯,大脑发出罢工的尖叫。


    “夏尔,你还没有发育完全,并不能承受这么多的精神力连接,现在你该休息了。”


    神官看着沉睡的虫母陛下,落寞的月光洒在他肩膀上。


    他伸出想要触碰的手,却悬在半空-


    神官离开后,夏尔一夜好梦。


    第二天去往尤里安工作室做直播的时候,精神状态也很饱满,只不过夏尔没有想到,联邦政府派出来的专属调查员,居然是梅塞。


    梅塞今天换了一台更轻便的轮椅,他穿着深蓝色的高领毛衣,看见夏尔时,他微微抬起下巴。


    “夏尔少将,你好,我是你的专属调查员,从今天开始,对你进行每天三个小时的监督,如果你能通过我的审查,那么你就可以解除禁赛的惩罚。”


    夏尔:“我知道,我今天要进行蜜腺安抚直播,这也是我和直播公司签订的合同里要求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坐在那边监控我。”


    夏尔坐在直播专用的高背椅上,调整着领口微型摄像头的角度,今天他穿了一件特制的安抚师制服,银灰色的丝质衬衫,领口开得恰到好处,既能展示颈侧的蜜腺,又不至于太过暴露。


    “抱歉,”梅塞推动轮椅来到夏尔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我必须在你身边,这是规定。”


    夏尔下意识地摸了摸颈侧的蜜腺,那里已经开始微微发热,“那好,你别出镜就行了。”


    梅塞的触须轻轻颤动,似乎在捕捉空气中弥漫的蜜香,“不用你管。”


    他的语气依然冷淡,轻哼一声,推动轮椅退到镜头之外,却又保持在夏尔视线可及的范围内。


    这个微妙的位置选择让夏尔心头微动。


    梅塞既不想入镜,又不愿完全离开他的视线。


    “五分钟后开播,”尤里安说,“夏尔少将,开场白和流程都背熟了吗?咱们现在被禁赛了,等于收入来源被断了,咱们只能趁这个机会挣贡献点,钱这方面我可以满足您,但是贡献点不行,所以您一定要好好表现啊!”


    夏尔比了个OK的手势,再次检查面前的全息投影设备。


    今天的直播内容是蜜腺安抚技巧演示,他需要对着虚拟对象展示如何正确使用蜜腺释放安抚信息素,理论上很简单,但想到梅塞就在一旁看着,夏尔的后颈不自觉地绷紧了。


    “别搞砸了。”梅塞最后丢下一句话,声音里带着一丝夏尔熟悉的刻薄,“我可不想看到你被全网嘲笑。”


    夏尔转头对他笑了笑:“担心我?”


    梅塞闭上了嘴。


    灯光变得更加明亮,尤里安的倒计时响起:“三、二、一,直播开始!”


    夏尔瞬间换上专业而温和的表情,对着镜头微笑:“大家好,我是夏尔阿洛涅,今天为大家带来基础的蜜腺安抚技巧演示,现在先由我介绍蜜腺的基本功能。”


    夏尔每次直播都有可观的播放量,这次更高,原因是他杀了萨诺典狱长。


    夏尔盯着终端屏幕上不断飙升的播放量数字,320万、350万、400万数字每刷新一次,就代表有成千上万的虫族进入他的直播间。


    弹幕疯狂滚动,可是不论夸奖还是辱骂,夏尔都没有动摇直播。


    当最后一个环节结束时,他按照流程向观众道别:“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如果有任何问题,欢迎在蜜巢官方平台留言。”


    灯光暗下来的瞬间,夏尔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一共得到了1w贡献点,10w星元分成。


    夏尔根本不敢想,这次直播居然得到了这么多,也许,大家也都憎恶萨诺,否则不会有这么多贡献点和星元打赏。


    “赚了赚了!”尤里安兴奋地挥舞着光脑满地乱跑,梅塞的注意力却仍在夏尔身上。


    梅塞的触须正不自觉地朝着夏尔颈侧的方向伸展,显然是被蜜香吸引,却又强自克制着。


    “梅塞,”夏尔揉了揉眉心,有些不耐,“我要处理一下蜜腺问题,你回避一下。”


    既然次等虫母比赛暂时中断,他就要挤蜜去卖了,这是个秘密,梅塞不能看。


    夏尔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久坐而有些腿麻,不小心踉跄了一下。梅塞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虫翅扶住了他。


    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到极致,夏尔能闻到梅塞身上迷迭香与金属混合的气息,而梅塞则完全被夏尔的蜜香包围,他的复眼瞳孔扩大,机械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


    梅塞先回过神来,像被烫到一样松开手,推动轮椅后退,脸色阴沉。


    夏尔立刻去二楼房间里挤蜜。


    梅塞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他的轮椅有低空悬浮功能,所以轻易地到达了拐角位置。


    可是他没有继续再上去。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去,审判长要求他全程监督夏尔,但没说如果夏尔挤蜜的话,他该怎么办。


    但眼前的景象已经容不得他再思考。


    他的身体直接坐着轮椅上了二楼。


    “夏尔少将,这是不符合规定的。”


    阴郁的雄虫看着夏尔,语气却没有他的表情看上去那么冷静,“你必须当着我的面挤蜜,否则我会判你不合格。”


    夏尔想问他知不知道自己要从哪里挤蜜,但既然这是流程,那也无所谓尴尬的是谁。


    “你最好不要逃跑。”夏尔淡漠地说,“别吓死你。”


    梅塞微微皱眉,难道不是在喉结处吗?上次还吃过的。


    然后他看见夏尔冷着脸解开了裤带,拨开大晋江挤蜜,英俊的脸骤然变色。


    青年像是根本没把他当虫,甚至没把他放在眼里,梅塞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心跳已经无法停息。


    “还看?”夏尔瞥了他一眼,冷声说,“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


    梅塞却坐着轮椅,往前进了一步,嗓音由于夹杂着不知名的恨意而格外低沉:“我说过全程监督,不要逼我违规。所以,夏尔少将,现在当着我的面挤蜜,这是命令。”


    第40章


    狗屁的命令。夏尔冷呵一声,这点挑战要是都怕了梅塞,那他就死了算了:


    “看好了,别走神,如果你半路逃跑,那就回去告诉你背后的势力,是你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不要再回来找我的麻烦。”


    梅塞的态度也称得上是针锋相对,森冷的眼眸一低,刻薄的话不经大脑:“别这么多废话,我耐心有限,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你浪费。”


    和上次在梅塞家里见面不同,梅塞似乎收起了所有的阴暗情绪,转而用暴虐态度来掩饰自己in不起来的本质。


    夏尔决定原谅他,不和他计较。


    男人,或者说是雄虫,一旦那东西废了,这辈子也就算是完了,脾气不好也很正常。


    夏尔把裤带抽走狠狠扔到梅塞身上,梅塞下意识抱住漆黑的皮带,皮料上面还带着青年的余温,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梅塞再一抬眼,只看见那条直播时穿的修身长裤退至膝盖,青年面无表情地张开,熟练地挤压着深处的蜜腺。


    梅塞把轮椅停在正门口,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


    他真想大步走过去问夏尔是不是没有羞耻心,但他没有腿,走也走不了。


    青年也挤了一手的蜜,似乎是产量过剩,蜜还在不停往下流,让他的脸微微泛着红,只有呼吸声此起彼伏,一双冷情的眼睛盯着自己……


    梅塞忍了又忍,直到驾驶轮椅悄无声息地来到夏尔身边。


    夏尔实在不擅长自己挤蜜,这种事平时都是伊萨罗帮忙,伊萨罗不在的时候,他宁可忍受蜜腺饱胀的酸麻也不愿意自己挤蜜,原因也很简单,他太笨,自己挤的没有伊萨罗挤的好。


    伊萨罗的舌头…很灵活,也很会牺牲自己的感受,先照顾他。


    夏尔放空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梅塞一直盯着他看,疲倦地抬眼看了他,抬起手指。


    “长官,来,向你的敌人靠近吧,我又不会吃了你。”


    梅塞下一秒就出现在半臂远的距离。


    夏尔曲起手指,轻柔地刮过梅塞的脸颊,慵懒开口:“长官,你看了这么久,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给梅塞一点思考的时间,毕竟梅塞看上去已经快要无法呼吸了。


    “长官,你是否也觉得对我禁赛不公平?”


    梅塞双目骤然通红,抓着夏尔的腰,把人扯到自己的轮椅上,捏住他的肩膀发了狠:“夏尔,你怎么能这样不知道羞耻?禁赛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吗?你为什么又要直播,又要挤蜜,现在又要用语言来刺激我,你真的想让我给你很低的评价吗?你知不知道联邦那群当权者恨你恨的牙根直痒痒,他们巴不得我抓到你的漏洞,狠狠的批斗你,让你死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那又怎么样呢?”夏尔懒懒抬眼:“你会给我很低的评价吗?”


    梅塞心里翻涌起一阵阵的不安。


    他害怕,害怕夏尔这样不怕死的态度,他想看见夏尔哪怕只有一点的恐惧。


    但是没有。


    夏尔天性坚毅,并不害怕任何事情的发生。


    “抱歉长官,我没有听懂你的意思,你是在说,是我把你绑在这要求你看的吗?”


    “我确实炸断了你的腿,但你不是也好端端坐在轮椅上吗?”


    夏尔咄咄相逼的气势,使他的双眸愈发的深邃:“梅塞长官,你不应该质问我,反倒是我该问你,你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吗?”


    “你知道你在看我什么部位吗?在我们人类世界,这地方只有亲密的爱人可以看到。你是吗?你凭什么看呢?”


    梅塞脸色煞白喘着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夏尔也不躲闪,沾满蜜的手轻拍了拍他的脸,恹恹地说:“省省吧,你输给我不止一次,现在你占据上风,我要听你的评分,甚至要看你的脸色,你装出这副委屈的样子给谁看?”


    分明这几小巴掌没用力,但梅塞的帅脸就是浮现了红晕。


    粘稠的蜜糊在他毛孔里,就连毛孔也被甜的无法呼吸。


    梅塞一把攥住他的手,可是…


    青年的眼睛比夜色还要黑,却比黑天鹅绒还要美丽,那里面的神情分明写满了不屑,却又如此慈悲。


    梅塞满腔的怒火消失在他瞳孔里,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被满足的精神需求。


    和滔天的欲.望。


    看他一双触须还在乱晃,夏尔失蜜过多,有些头晕,因此伸出手一把攥住他的触须,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你有什么想辩解的吗?说吧,我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我给你机会。”


    梅塞终于开口:“……原来在你们人类眼中,你这样的人,也还算是讲道理的吗?”


    夏尔低声说:“注意你的态度,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梅塞噤声片刻,似乎是被青年不大不小的声音给震慑住了,紧接着他意识到目前彼此的地位发生了转换,青年不再是指挥官,而是阶下囚,他的未来全都由他一手掌控,他说好就是好,他说不好,青年甚至还得向他求饶道歉。


    梅塞却并没感觉到有多么快乐,他想要看见的是张扬肆意的夏尔……尽管夏尔一点没有放弃他的骄傲,可是梅塞却更觉得口舌干渴。


    梅塞的目光向着下面看去,异常敏锐地提出了一个问题:“你挤这么多蜜,需要喂给谁?”


    “还是说,你要卖给谁?”


    “夏尔,你不可能不知道,私下兜售蜜是犯法的,蜜巢一旦发现你,会追杀你,把你的尸体切割,吊在蜜巢上空示众。”


    夏尔用异常平静的眼神看着他,“你有证据吗?”


    梅塞对他的眼神无比了解,夏尔如果不做指挥官,大概是个亡命徒。


    没有任何一个雄虫比他还要了解他们的敌人,他所有的不动声色并不是妥协,而是对峙,抗拒,就像一个猎人在瞄准猎物时会放轻脚步,放低姿态,冷静观察着周围的事物变化。


    梅塞基本确定夏尔有事情瞒着他,就不想给他反击的机会,在夏尔那里他输过了太多次,这次他想乘胜追击。


    “夏尔,你知道的,无声的回答就是默认,你们人类就喜欢这样给别人下结论不是吗。”


    夏尔冷笑起来,“等你有了确切的证据之后,再来谴责我吧,现在把你的武器收回去,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武器”另有所指。


    三言两语几句话竟然让梅塞有了感觉,梅塞甩开他的手,把夏尔推下去,手臂似有若无地遮掩着自己的腿根,别过脸去,愠怒着说:“你还敢对我不客气?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夏尔抱起双臂,歪着头盯了他一会儿,然后轻盈地跳到梅塞面前的书桌上坐着,“你倒是脾气很大,既然你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不滚?虽然说你有3小时的规定,但我不说的话,没有虫会知道你提前离开。”


    梅塞猛的抬头,狼狈地咬着嘴,捉住他的脚,放在自己半残的武器上。


    夏尔下意识狠狠踹他的胸口,“你干什么?不要脸。”


    梅塞闷声不响地忍受了这一踢,紧接着握住夏尔的脚,轻柔地搓动起来,“这是我们的私仇,不受联邦政府监管,是我自己…要找你报仇…我要你讨好我……”


    夏尔眯着眼睛,难以想象这是什么复仇方式,正常人类复仇一定会想杀掉对方,但是这只虫子却用这么……


    夏尔随手抄起一支笔,笔尖抵住梅塞的喉结,语气森冷:“松手,别逼我杀了你,你知道我对你和对其他的虫族不一样,我会杀了他们,但不一定杀了你,所以我劝你别利用我的同情心,同情心也是有限的。”


    “那就杀了我。”梅塞动作没有停,反而还在一紧一松地用力,汗珠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在下颌,滴滴答答落在夏尔的裤角上。


    梅塞反而把脖子的大动脉贴近笔尖,紧紧盯着他,一下又一下咽着喉咙。


    夏尔紧紧握住笔,最后不得已开口:“你赢了。”


    梅塞咬着夏尔的笔扔到地上,松手,把夏尔的脚放在那里,耐心地挽起他的裤子,亲眼看着苍白瘦长的脚掌被迫按在他的武器上,而青年垂着眼,冷冷地看着他,好像看一只蝼蚁,毫无怜悯之心。


    梅塞闭了闭眼睛,隐忍了两轮呼吸,才缓缓开口:“……夏尔学长,你不是也恨我吗?”


    “恨我偷偷潜入你们的人类的军校,把你们的知识全部窃取,还反过来攻击你们……老实说,”梅塞扯动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我自己都觉得恶心,你根本就不记得我,可我却无法忘记你。”


    “用力地踩我吧,给我个痛快,别怕我会痛。”


    梅塞垂了垂眼睫毛,遮住一双染满欲.色的狠戾复眼:


    “我想要用钻心刺骨的痛,提醒自己还恨着你。”


    夏尔盯着他红润的眼尾,苦苦思索片刻,才想起,三年级的枪械实训课时,他们见过面,他手把手教梅塞如何校准准星,那时少年的手掌还带着未褪去的青涩温度,绝不是现在这样布满了伤茧。


    自己又何尝不是?满是枪茧和刀伤,他们已经不再年少,可是那份无法消磨的恨意却在每天夜里折磨着每一个虫族和人类。


    梅塞是黎明战役里,虫族至高指挥官,他的骄傲不比领主们少。


    夏尔不知道他的恨意几斤几两,他只知道自己连脚都酸了,雄虫也没有结束的意思,反而越来越精神。


    夏尔也是恨极了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用力地踩了下去,“你不是想要吗?我成全你,结束之后就离开这里,我今晚不想再看见你。”


    梅塞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他,震惊了一瞬之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一点也不反抗,连呼吸都温驯得不像话。


    ……


    夏尔收回脚,看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滚出去。”


    梅塞要给他评价的事已经无所谓了,他只想让梅塞走。


    梅塞收敛着放肆的呼吸,沉了沉气,“那我明天再来监督你。”


    夏尔眼睁睁看着梅塞就这样坐轮椅下楼了,震惊于这只虫子居然敢仗着夜深不要脸地到处走,他走到窗边,从窗户往外看,梅塞却恰好回头来看了他一眼。


    夏尔当着他的面“砰”地一声关上窗,坐回椅子上打开星网,继续看帝国时政要闻,内心毫无波澜。


    楼下,梅塞停在街拐角,注意到那间工作室的灯并没有熄灭。


    由此推测,夏尔一定没有睡觉。


    他没把自己放在心里。


    这样也好。


    反正也不需要他的喜欢。


    梅塞看了一眼时间,还有5分钟到零点。


    一想到很快又要见到那个冷冰冰的青年,梅塞就恨的浑身发抖。


    他打开记录簿,一五一十地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记录下来。


    但是不包括青年用脚踩他这回事。


    这是他们的私人仇怨,和图蒙协会、联邦政府都没有关系。


    只是他和夏尔双向的奔赴。


    “夏尔。”


    梅塞低声喃喃,“又要见面了,期待吗?”


    “不管你期待还是厌恶我,我都期待见到你。”


    时间不可以过得再快一些吗?


    梅塞沉默着调了表,提前过了5分钟,让钟表的时间到了第二天。


    夏尔那种尖酸刻薄的、唯利是图的、攻于心计的罪犯,凭什么要他等?夏尔还敢背着蜜巢偷偷卖蜜,难道不知道一旦被发现就是死罪吗?


    梅塞脑子里划过一万个解决办法,最终归结于一句话。


    他攥紧了手指,“夏尔,我要你。”-


    夏尔给自己冲了一杯柠檬水,天知道在虫族找一颗柠檬是多难的事,这可是尤里安替他买来的,很贵。


    他喝了一口,然后坐在书桌前一篇篇看帝国时政要闻的文章,这时候,邮箱“叮零”地响起来。


    【夏尔阁下亲启:


    经查证,您于昨日在废墟监狱击杀萨诺古蒂奇典狱长一事,已构成严重违反《星际虫族行为管理条例》,经蜜巢纪律委员会紧急磋商,现对您的禁赛处罚结果进行二次审议裁决。


    请于明天17:00前往位于蜜巢总部,携带虫族暂住身份证明、军功勋章原件及事件相关书面陈述材料。


    本次裁决将由乌利亚阁下亲自主持,结果将决定您是否永久丧失参与次等虫母选拔资格,以及是否追加其他惩戒措施,若未能按时到场,视为自动放弃申诉权利,将即刻执行最严厉处罚。


    望阁下重视此次裁决。


    此致


    敬礼


    蜜巢纪律委员会】


    终于来了,属于蜜巢的审判,他们会各方位询问这次安抚的失败细节,然后给他下定论。


    夏尔冷静地回复了一封邮件,表示自己知道了,明天会准时去。


    那今晚就不回家了,夏尔准备着明天要带的资料,这些东西他每天都随身携带,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哪天就逃离了虫族,所以时时刻刻都不敢松懈,虽然说放在家里也不会有虫子去偷,但只有放在身上最保险。


    第二天上午,夏尔和尤里安一起把新挤出来的蜜挂到粉色网站上售卖。


    这段时间夏尔忙于比赛的事忽视了网站的运营,这15瓶蜜一挂出去就被抢光,尤里安目瞪口呆地看着页面。


    “这这这……虽然说咱们的蜜质量优越,但也不致于瞬间就卖光?”


    夏尔说:“可惜我不能产那么多的蜜,否则你就能攒钱换一个大点的工作室了。”


    尤里安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我有个好办法,咱们涨价卖就好了,本来您的蜜在虫族也是奢侈品一样的存在,不如把价格涨上10倍?”


    夏尔:“……”


    尤里安说干就干,又挂上去5瓶,每瓶定价5w星元。


    “这回总不能很快就卖光吧?我就不信有这种经济实力的雄虫还要在网上买蜜,直接买个小蜜虫抱回家吸不好吗?……呃?等等!”


    不论多少钱,一样是迅速被抢光。


    夏尔哭笑不得,“你自己运营吧,我去蜜巢一趟。”


    尤里安立刻关掉光脑,“我送您去!”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夏尔也把他当成了很好的朋友,一样的是,尤里安也十分照顾夏尔,几乎是面面俱到,和他一起发财,一起吃苦,也毫无怨言-


    蜜巢门口仍然全都是雄虫,这一点似乎永远也不会改变。


    暮色将夏尔的影子拉长在斑驳的地面上,他走到地下入口处,刷了自己的ID卡。


    蜜巢的规则就是“金钱与奢靡的天堂”,只要有钱,无所谓你是什么身份,都可以进蜜巢大饱口福,但如果你身无分文,那对不起,门口的流浪汉都在捡残留蜜汁的瓶子喝,你也可以加入他们。


    蜜巢大门敞开的瞬间,温热甜腻的气息裹挟着尖锐的窃语扑面而来,数十道雄性炽热的目光像粘稠的蛛网,从各个角落黏住他的脊背。


    夏尔目不斜视地走进去,每走一步,空气中甜腻的信息素浓度就加重一分,混杂着各种高档香料的味道,几乎要将人溺毙。


    “看,是那个夏尔!”


    “听说他杀了萨诺典狱长,太厉害了,我曾经还被那个恶心的家伙调戏过,呸!”


    “希望乌利亚阁下不要重罚他,我会心疼的。”


    “要不是蜜巢规矩多,真想现在就把他拖进小巷……”


    夏尔将银质袖扣扣得一丝不苟,黑色军靴踏过地面,走廊两侧的雄虫们刻意散开衣襟,有个紫色触须的雄虫甩出一截发光的丝绦,勾住夏尔的腰带:


    “少将,要不要尝尝特制的迷情蜜?保证比你在战场上的血腥味甜一百倍。”


    周围爆发出浪.荡的笑声,几个醉醺醺的身影晃到走廊中央,故意用膨胀的虫肢蹭过他的手臂,夏尔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反手抽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寒光精准抵在对方喉结下方:“再敢碰我,就把你的骨头挖出来泡酒。”


    这话让喧闹的走廊瞬间安静,雄虫们望着刀刃上流转的冷光,讪笑着退开半步。


    突然间,所有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


    目光聚焦到三十级台阶之上的宽阔平层。


    乌利亚暗金色的发丝垂落在暗红披风上,瞳孔里流转的橘红像是淬了毒的刀刃,他修长的手指轻点扶手,声音裹着蜜蜡般的慵懒:“夏尔先生,请到我身边来。”


    夏尔在台阶下站定,喉结微微滚动,“你亲自接见我吗?”


    “当然。”乌利亚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抬手打了个响指。


    吊灯突然暗下,取而代之的是追光灯打在夏尔身上,空气中的甜腻气息骤然变得腥涩:“为杀死邪恶典狱长的勇士破例,不是理所应当?”


    乌利亚缓缓降落在他面前,搂住他的腰,飞回平台上:“今晚不走流程,我要按我自己的规矩来,夏尔阿洛涅先生是我的贵客,我不喜欢有虫子打扰我们的谈话,否则你们知道后果。”


    每个虫都看清了血蜂主人搂住夏尔腰的动作,雄虫们在兴奋嚎叫,蜜虫则发出担忧的议论声,对于虫族来说,夏尔身份特殊,血蜂主人更是除却领主之外的大权贵,今夜却当着众虫的面抱着敌人的腰,意义不言自明。


    他要公然对抗联邦政府,站在夏尔那一边,不论联邦和各大媒体怎样看待他。


    他的骄傲锋芒毕露,无法掩藏。


    夏尔望着他的眼睛,却换来他一眼温柔的笑意,随后乌利亚当着所有虫的面,轻吻了一下夏尔的侧脸。


    夏尔愣住了。


    这几乎是公开的示爱,和他本人一样不羁。


    夏尔低声警告:“乌利亚阁下,我是你的敌人,你别忘了这一点。”


    乌利亚却说:“我活了太久,今晚不考虑立场,只想放纵自己。”


    夏尔说:“你弟弟知道你这样吗?你在给虫族丢脸。”


    乌利亚勾起唇角,“那又如何?我说了,我的规矩就是规矩,你能来,我很高兴。”


    乌利亚将他抱到二楼的观赏平台。


    一楼,虫族们在狂欢,这是每夜都要进行的游戏,二楼的观景台就悬浮在奢靡狂欢的浪潮之上,水晶栏杆折射出迷离的光影。


    乌利亚松开手时,夏尔立刻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金属围栏,下方立刻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混着吮吸蜜液的声音,像一锅沸腾的欲望之粥。


    “紧张什么?”乌利亚倚着栏杆,指尖把玩着夏尔的头发,“你杀萨诺的时候,可没见这么小心翼翼。”


    他突然欺身上前,温热的呼吸扫过夏尔泛红的耳尖,“我听说,你在梅塞那里,可比现在放得开多了,他在尤里安的工作室里审查了你三个小时才出来,请问你们做什么了?”


    夏尔平静地伸手抵住乌利亚的胸膛,却触到对方剧烈起伏的心跳,“你到底想干什么?”


    “做笔交易。”乌利亚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制服灼烧皮肤,“我帮你摆平禁赛和联邦政府的指控,你……”他故意顿住,指尖划过夏尔颈侧跳动的血管,“陪我演场戏。”


    下方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


    夏尔低头望去,只见几个醉醺醺的雄虫正将蜜虫按在桌上喂食迷情蜜,粘稠的液体顺着蜜虫殷红的唇角流下。


    这残忍又香艳的一幕让他胃部翻涌,却听见乌利亚在耳边低语:“看到了吗?这就是蜜巢的真相,表面是奢靡天堂,底下全是腐烂的血肉。”


    夏尔猛地抬头,撞进对方眼底翻涌的暗潮,“你自己也知道过量摄入蜜液会让雄虫死的更快,难道只是为了利益?”


    “不然我有什么办法呢?”乌利亚说。


    楼下的狂欢声变得震耳欲聋,乌利亚再次伸手,将他拉进怀中,“虫母陛下抛弃了虫族,再不用蜜麻痹自己的神经,所有雄虫都会痛苦死,那么疼痛折磨的死法,还不如喝蜜致死,至少快乐。”


    “我弟弟你也见过了,他很纯情对吗?他跟我说他睡过你,我知道他在说谎,他根本就不敢碰你。”


    “夏尔少将,虫族是个擅长享乐的种族,只有你,让所有雄虫忘记了享乐,时时刻刻警惕着你,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乌利亚贴着夏尔耳畔说,话音未落,却已经扣住他的后脑,一字一句说:“而我是个很极端的雄虫,我要做事,就做这星际里最狂妄的事情,我要爱,就爱最不可能爱我的那一个人,不论结局会如何,我从来不后悔。”


    就像那支被他丢落在床上的医疗笔,他不在乎夏尔会不会捡起来用,他丢了就丢了,绝对不后悔。


    滚烫的唇重重压下来。


    在无数道炽热目光的注视下,这个吻却带着血腥味。


    乌利亚此刻将黄金蜂抛在脑后,拥着夏尔,在偌大的蜜巢里忘情寻欢。


    殊不知,黄金蜂就坐在角落的沙发里,阴鸷地盯着自己的哥哥。


    “你不是恨他吗……”黄金蜂苦涩地说,“就这么恨的?”


    如果哥哥知道,黑市暗网上那个卖蜜卖到5w一瓶的神秘卖家就是夏尔和尤里安的话。


    不知道会怎么想呢?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毕竟,哥哥一直都想杀了那个和蜜巢抢生意的卖家的。


    黄金蜂托着下巴,翘着脚,翅膀轻轻扇动,饶有兴致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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