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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再亲一下 怕这只是一场糊涂梦


    眼泪早已打湿了眼睫, 风雪模糊了视线。


    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姜幼眠脚步猛然顿住,就这么呆站在原地, 任飘零的雪花落在身上, 再悄然融化。


    她静静看着不远处那张熟悉的俊脸,所有担忧和委屈涌上心头, 但又怕是这场雪带来的错觉。她艰难地挪了挪唇,好半晌, 才软声喊到:“谢云渡。”


    是他吧。


    眼前的他似乎安然无恙。


    心里憋着的那股气, 像是突然全被抽走了, 濒死感瞬间得到纾解,人也轻松不少。


    看着她因寒冷而蜷缩的身子,素净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像是下一秒就要碎了。


    他开始有些后悔利用姜家和医疗团队来逼她回国。


    后悔让她知道自己生病的消息了。


    指间猩红的烟卷刺痛皮肤, 谢云渡凝着她泛红的眼尾, 目光灼烫:“哭什么, 我又没死, 姜小姐还可以接着用。”


    这句话,像是一根毒刺, 让姜幼眠更加难过了。


    她去英国那天故意说得那么难听, 故意不在乎他,说什么用完就扔。


    而他却……还让她接着用。


    真是个傻子。


    姜幼眠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太狼狈的模样, 堪堪止住哭泣,抬手去抹眼泪, 指尖已被冻得麻木,无意识的轻颤。


    谢云渡掐了手中的烟。


    刚拿起旁边的伞,就听司机颤巍巍地说:“先生, 我去给姜小姐送伞吧,您的身体……”


    欲言又止,又不敢真的拦他。


    先生如今的身体状况本应该在医院好好治疗休息,但为了姜小姐,他却瞒着老爷子离开医院,外边这么冷,不又是拿自个儿的身体开玩笑么。


    谢家子嗣本就单薄,这在老爷子眼中是大忌。


    谢云渡冷冷睨他一眼,没说话,兀自推开车门下去。


    他穿黑色西装,外面一件深灰色大衣,剪裁利落,步履沉稳,踩着积雪朝她走近。


    黑色长柄伞下,是男人那张英俊的面容,眉眼深邃,鼻梁挺直,眸中是压抑的不明情绪。


    待他走近,那熟悉的木质檀香清冽扑鼻,勾得她心中一颤。


    “是要我抱你,还是你自己走?”他垂眸看着她,声线清冷如冰雪初融,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


    姜幼眠的右腿疼得厉害,杵在原地不动。


    现在看见他无恙,她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并不想再跟他走。


    两人便这么在风雪中僵持着。


    面对这么个犟脾气,终究还是谢云渡败下阵来。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笑,握住她冰凉的手,牵着人往车旁走。


    伞下空间狭小,呼吸交错间白雾氤氲,伞面下意识地向她倾斜。


    男人的掌心温热,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无法挣脱。


    姜幼眠贪恋这样的温暖。


    脚步踉跄地跟着他,靴子踩在积雪上,嘎吱作响。


    车内暖气开得足,暖烘烘的,很快便驱赶了大半寒意。


    姜幼眠坐在谢云渡旁边,一只手还被他握着,她却始终垂着脑袋。


    因为一整天没休息,她脑子晕晕的,跟浆糊一样,明明心里有好多话想说想问,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谢云渡似乎有些累了,阖眸靠在椅背上小憩,慵懒散漫,手上的力道却未松减。


    过了好久,姜幼眠纠结万分,才低声问他:“新闻上说你重病,所以……你、你现在还好吗?”


    “不是很好。”他淡声回答,又看一眼她埋得极低的脑袋,薄唇勾起浅笑:“但也死不了。”


    她这才抬头,眉心紧紧拧着,“你能不能不要总把死这个字挂嘴边。”


    语气有点冲,有些凶。


    他一个大资本家,怎么就没点忌讳。


    听见这话,谢云渡那双平静的黑眸中浮现出淡笑,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懒散应着:“好,不说。”


    姜幼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越界了,他的事,她不应该管,也没必要说。


    这样不清不楚的牵扯下去,对谁都不好。


    她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不敢再动。


    一路上,两人再无话。


    谢云渡带她回了家。


    刚打开门,元宝就摇着尾巴冲了过来,汪汪汪的兴奋叫着。


    姜幼眠心中一软,蹲下身将小家伙抱起来,摸着它圆滚滚的脑袋:“是不是想我啦?”


    满身疲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元宝亲昵地在她怀中蹭着,小尾巴摇得欢。


    即使三年不见,依然还清楚记得小主人的气息,还眷恋着主人的怀抱。


    姜幼眠脸上扬起明媚的笑,转头对谢云渡说:“它好像真的长胖了,重了不少。”


    谢云渡脱掉身上的大衣,随手挂在衣帽架上,视线凝着她那张清纯素净的小脸,薄唇轻启:“它比你好养。”


    姜幼眠:“……”


    怎么又扯到她身上来了。


    谢云渡接过她手中的元宝,打断一人一狗的亲昵叙旧,嗓音沉沉:“去换衣服。”


    她站着不动,脸上的笑意不在,撅嘴说:“我想去看我爷爷。”


    男人淡淡挑眉:“所以你想就这样去?”


    姜幼眠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和鞋子,被雪水打湿了不少,上面还有泥渍。


    确实有些狼狈。


    更不适合穿着去看望病人。


    她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换了鞋后,凭着记忆,轻车熟路来到衣帽间。


    当初装修这房子的时候,谢云渡不仅给她弄了个舞蹈房,还留了衣帽间,每到新季,都会让人送来许多高定衣裙,堆得满满的,有些甚至她连碰都没碰过。


    这房子还是老样子,无论是布局还是装潢,连那些摆放的小玩意儿都如三年前一样,位置都没变。


    复杂的情绪在一次涌上心间。


    姜幼眠强压下心中酸楚,随便找了衣服换上。


    右腿时不时的胀疼,难受得很,她干脆坐在地毯上,小心翼翼掀开裤腿,原本白皙无痕的膝盖已经肿了。


    她为了来见谢云渡,不顾腿疼而奔波,走了好远的路,加上又是寒冷潮湿天气,腿伤复发了。


    不过,这种程度的疼她还是能忍的。


    和三年那个娇作的姜幼眠不同,她没那么娇气了。


    咬咬牙,她又缓慢地将裤腿放下去,捋平,看不出异样。


    姜幼眠换好衣服出来时,见谢云渡正在阳台抽烟。


    他斜倚着栏杆,身形修长挺拔,身上的西装纹丝不乱,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弯曲,夹着烟,指尖的烟蒂燃着一点猩红,烟雾自他唇间缓缓溢出,掠过那低垂的眉眼。


    清冷中带着一丝颓唐。


    她记得他以前是不抽烟的。


    甚至连烟味都闻不惯。


    可如今……


    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了吗?


    不仅沾了烟瘾,连身体也累垮了?


    姜幼眠不禁有些心疼,异样的情绪堵在嗓子眼里,没办法宣泄表达。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谢云渡忽然侧眸,与她目光相撞。


    他淡然掐灭烟蒂,任最后那缕烟雾散入空中,提步过来,但没刻意靠近。


    “把桌上的姜茶喝了。”他的嗓音被烟熏得低哑,没什么情绪。


    姜幼眠隐隐能闻见他身上的烟草味,很淡,夹杂着檀香,不难闻。


    她也不说话,捧起桌上的白瓷马克杯,小口小口的喝着姜茶。


    从念初中起,姜幼眠就喜欢收集杯子,和谢云渡在一起后,更是没有节制,看见喜欢的买,把家里的柜子塞得满满当当。


    这个白瓷杯,是之前在网上定做的,图案用的是元宝的照片。


    她很喜欢,以前多是用来喝水。


    一杯姜茶慢慢见底,她倏地抬眸,习惯性的将那杯子往前推了一下,仿佛又回到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乖巧的向他展示邀功。


    “喝完了。”


    待姜幼眠意识到自己傻乎乎的行为时,谢云渡已经走了过来,揉了揉她脑袋,嗓音低磁的夸赞:“乖。”


    眼底噙着抹宠溺的笑。


    习惯真是个不讲理的东西。


    随意支配着无数荒唐的行为。


    被他这么一夸,燥热又起,红晕爬上了她雪白的脸颊,像雪中的梅色,娇媚惹人眼。


    “我去医院看爷爷了。”她像是逃一般,拿起自己包就要走。


    下一瞬,却被谢云渡拉住手腕,猝不及防的撞入他怀中。


    这一刻,她才近距离的清楚看他。


    男人清瘦的脸上没什么血色,唇色极淡,眉骨有些突,那双眸子较以往黯淡了许多,病骨中带着满身疲惫。


    姜幼眠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


    他呼吸浅而急,额角的碎发已被汗湿,看上去苍瘦又虚弱。


    “谢云渡。”她叫他的名字,手背探上他的额头,体温滚烫。


    他在发烧。


    “没事。”他突然俯下身,埋首在她颈间,嗅着小姑娘身上的淡香,迷恋不舍,声音低沉沙哑:“抱会儿就好了。”


    想起之前看到的新闻,姜幼眠心中一紧,已是懊恼万分。


    他伪装得太好了。


    让她误以为他的病已经好了,不过是强撑而已。


    现在,是撑不下去了。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生了什么病,但以谢云渡的体魄,感冒发烧而已,不至于这般虚弱,还消瘦不少。


    也怪她,那么冷的天,非要在雪地里同他犟,害他病上加病。


    “我们去医院。”姜幼眠贴着他的侧脸,语气坚定固执。


    他没说话。


    只靠在她身上,这般僵持了约两分钟,才缓缓直起身来。


    他目光灼灼,却还有闲心耍赖逗她:“亲我,亲了就去。”


    姜幼眠不知道为什么光风霁月的谢先生变得这么无赖了。


    但没有办法,她也不可能跟一个病号计较。


    她凑上前去,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唇。


    虽然一如既往的敷衍,但谢云渡却笑了。


    眉眼间的清冷被她关切的爱意化开,也有了细碎光影。


    他却食髓知味,抵着她的额头,还不满足:“宝贝,再亲一下。”


    其实他也怕,怕这只是一场糊涂梦。


    醒来时,她又不在了。


    第52章 后果自负 我是上赶着求她玩儿


    什么再亲一次。


    这人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无赖了。


    姜幼眠气得掐一下他的手背, 倒也没舍得真用力,只装作凶巴巴的说:“谢云渡,你别得寸进尺。”


    男人冷白手背上出现了道浅色红痕。


    他却不恼。


    嘴角扬起轻浅的弧度, 似乎乐在其中。


    谢云渡喜欢看她有生气的样子。


    “姜小姐真是小气。”看她一脸气鼓鼓的样子, 他淡然开了口,手上松了力, 适时放开她。


    姜幼眠挪开视线,不去看男人那张成熟英俊的脸, 弯腰去穿鞋袜。


    正巧, 门铃响了。


    秦南来得急, 身上的藏青色西装被雪水打湿了不少,肩部留下大片的深色印记,眼镜上也起了层厚厚的雾。


    看见姜幼眠的刹那,他先是愣了一秒, 又颔首打了招呼, 视线越过她, 语气焦急地说:“先生, 老爷子知道您离院了,很生气。”


    谢老爷子虽已退休多年, 但威严和手段还在。


    如果先生一意孤行, 依旧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那后果必然是两败俱伤。


    着实没必要。


    这话, 秦南也是故意说给姜幼眠听的。


    自家老板如今谁的话都不听,也不受人辖制, 但姜小姐除外。


    别说,姜幼眠还真把这话听进去了,并抓住了重点。


    “你不好好在医院待着, 跑出来做什么?”她的脸色顺便变得很难看,秀气眉头紧蹙,俨然严肃恼怒的模样。


    难怪他看上去这般虚弱。


    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谢云渡眸色清冷地睨一眼门口的秦南,又去握她的手:“你回来了,我自然是要来接的。”


    这点病又死不了人,怕什么。


    姜幼眠只觉得他太乱来了。


    这次并没有挣脱开他的手,而顺势牵着他,强势拉着人往外走,并同秦南说:“麻烦秦秘书去开车,我们马上去医院。”


    谢云渡知道她生气了。


    他也不说话、不抗拒,只任由她牵着自己走。


    秦南是舒了一大口气。


    他本以为老板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回医院的,现在看来,还是姜小姐的话管用。


    到了医院后,医生给谢云渡开了退烧药,又打上点滴。


    病房里安静得出奇。


    姜幼眠坐在病床旁守着他,谢先生也出奇得配合。


    直到他睡着,她才从病房出去。


    不曾想,再一次见到了谢老爷子。


    三年前,谢云渡特意带她去京西拜访过老人家的。


    那时她年纪小,心中忐忑万分,有些害怕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但那时的谢老爷子并没有为难她,倒是十分平易近人。


    只是没想到再见,却是和以往不同了。


    彼时的谢老爷子一身熨帖的中山装,鬓白霜发,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眼神锐利明亮。


    医院空旷的走廊上,炽白灯光打在姜幼眠那张素净的脸上,垂在双侧的手因紧张而下意识虚握成拳。


    常年居于高位者,洞察力是异于常人的敏锐。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找你随便聊聊。”老爷子声音浑厚,目光矍铄的盯着她:“我猜他就是为了你私自离开医院。”


    姜幼眠垂着眼睫,心中的忐忑感比三年前更甚,但还是鼓起勇气担忧询问:“他生了什么病?”


    谢老爷子也没刻意瞒着,“胃出血,出血量很大,人差点没了。”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很冷,看向姜幼眠的眼神,更是如剜骨的刀,锋利可怕。


    明明是一句冷冰冰的话,却让姜幼眠心跟着一紧。


    随即又是一阵后怕。


    愧疚自责不断充满胸膛,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见她紧抿着唇不说话,谢老爷子又接着说:“两年来长期高强度的工作,极不规律的作息和酗酒,一丁点的空闲时间都不给自己留。”


    “刚从鬼门关回来,就冒着风雪去接你。”


    “他是在玩命。”


    老爷子朝她走近,叹息道:“在我看来,你们年轻人想怎么玩都无所谓,左不过最后就是要费些心思收尾,谢家有这个能力。”


    这话,他是意有所指。


    大抵是她利用谢云渡的事。


    姜幼眠听了不禁有些羞愧,脑袋垂得更低了。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凛厉起来:“只是小姑娘,老头子我的底线很简单,也一直很明确。”


    “谢家的子嗣,身体是根本,谁都动不得。”


    自始至终,谢老爷子连她的名都没叫过,语气更是严肃无情,他这番话,是来自高位者的提醒,更是警告。


    “你是聪明人,这番话肯定是能听进去的。”他摆摆手,“罢了,其他的我也不多说。”


    “听说你爷爷也还在病中,我安排司机送你回姜家,回去好好尽孝,你们姜家最近也挺难的。”


    要说前面那些是警告。


    那最后这句,就是隐晦的威胁了。


    面对这样气场强大又权势滔天的长辈,姜幼眠心里虽有胆怯,但她也是有底线的。


    虚握的拳逐渐收紧,指甲掐入掌心里,强迫自己保持镇静和理智。


    她抬起下巴,嘴角扬起苍白倔强的笑:“您是谢云渡的长辈,所以我敬重您。您有底线,我也有。”


    “您应该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接近他,也看见了我在他心中的分量,他的命,和我是分不开的。”


    谢老爷子是何等聪明人,瞬间便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他眼睛危险的眯起,语气不威自怒:“你威胁我?”


    这话就是摆明了说,如果谁敢动姜家,她不顺意了,谁都别想好过。


    谢老爷子还是有些忌惮的。


    毕竟那臭小子确实跟着了魔似的把人看得极重。


    还险些丢了命。


    姜幼眠低笑出声:“您不也一样,咱们彼此彼此。”


    其实那话她说得毫无底气。


    她不可能为了姜家再去消耗谢云渡的感情,更不可能拿他的命开玩笑。


    有些错,犯过一次就够了。


    刚才不过就是嘴硬,不想在谢老面前太吃亏。


    要换做平时,她哪敢威胁他老人家啊。


    又不是真活腻了。


    姜幼眠的反应在谢老爷子的意料之外,交流自然也不愉快。


    但作为小辈,她还是听从安排,被谢老爷子安排的司机送回了姜家。


    这事儿,她也是仔细考虑过的。


    谢云渡没有生命危险,病情也在好转,她不宜长久待在那儿,况且,长辈的话都说那般直白了,总不能光明正大的对着唱反调。


    姜家老宅没什么变化。


    当初被火烧毁的那栋老楼,早已经重新搭建完毕,但不用来住人了。


    想起当初那场大火,姜幼眠心有余悸,午夜梦回,多少噩梦,也都与那火有关。


    姜济怀老毛病犯了,这几天又咳得厉害,此时正躺在床上休息。


    自那场大火后,姜民康也变了许多。


    姜幼眠进来时,他正在伺候老爷子做雾化,自个儿额头上肿了个大包,看着有些滑稽。


    姜济怀看见她回来,让姜民康关了雾化机,又慢慢起身,眼里是藏不住的高兴。


    “眠眠回来了,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您安心做雾化吧,我不会饿着自己。”


    这几年来,她和爷爷的联系从未断过,隔三差五的打电话和视频。


    老爷子很尊重她的选择,虽然从未劝她回国,但始终是挂念她的。


    姜民康看见姜幼眠,只点了点头,父女俩之间一如既往的生疏,没什么话说。


    倒是姜幼眠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这伤怎么弄的?”


    “嗐,就是应酬的时候,有个老总喝多了发酒疯,被酒瓶子打的。”说这话的时候,姜民康的眼神有些闪躲,都没敢看她的眼睛。


    两人以前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姜幼眠也没怀疑什么,只问:“是哪位老总?”


    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吧。


    姜民康或许是不想节外生枝,为了公司想息事宁人,只笑着说:“我又没什么事儿,算了,还有合作呢。”


    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他大度还是窝囊。


    勉强算是顾全大局。


    但姜幼眠觉得,这事儿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喝醉酒就打人,不是脱罪的理由。


    虽然她对姜民康还心有芥蒂,但他在外毕竟代表着姜家的颜面,哪能说打就打。


    她没继续问下去,只暗暗记下这笔账。


    陪着爷爷做完雾化,又聊了会儿天,姜幼眠就回房间休息了。


    奔波一天,右腿实在疼得厉害,她擦了药,又热敷了会儿,那疼痛才消减了些。


    夏如宜知道姜幼眠回国的消息,第二天一大早便来姜家找她。


    见她走路一瘸一拐的,便知晓腿伤复发,二话不说就带着姜幼眠去了自家医馆。


    夏如宜还是老样子,社恐小宅女,读了文学硕士,今年刚考的博。


    为了自家姐妹,非常讲义气的把已经退休了的夏老薅来,求他给姜幼眠治疗。


    夏老爷子是国内知名中医圣手,救过的人无数,桃李更是满天下。


    偏夏如宜是个不争气的,对中医丝毫不感兴趣。


    姜幼眠坐在治疗床上,夏老一边为她施针,一边对旁边的夏如宜说:“当初让你学医,你撒泼耍无赖,跟一家子人对着干,现在呢,真正要用到的时候,傻了吧?”


    夏如宜心虚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儿,“爷爷您先别跟我说话,专心扎针。”


    早知道眠眠的腿需要长期针灸治疗,她就跟着爷爷学两手了,也不用待在这儿听他老人家念叨。


    听见她这话,夏老只无奈地摇头,知道这丫头是劝不动的。


    他施完最后一针,叮嘱姜幼眠先躺着好好休息,最近尽量不要走动,否则会进一步损伤膝关节。


    “姜丫头,你自己应该也清楚,这旧伤是越来越严重了。”


    “我只能帮你缓解些疼痛,要想恢复,还得另想法子。”-


    谢云渡醒来时已是上午。


    淡漠目光在宽敞病房里扫视一周后,并未看见姜幼眠的身影。


    倒是见着谢老爷子不动如山的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地端着茶杯。


    “我让人送她回姜家了。”


    谢云渡神色恹恹,听见这话后连眼皮子都没抬,从旁边的西装口袋里拿了烟,抖出一根夹在指间。


    谢老爷子愤愤的放下手中茶杯,眉眼间染了怒气:“你就这么糟践自个儿?”


    “我自己有数。”他将那烟点燃,又顺手拔了手背上的输液针,鲜红的血从冷白皮肤下渗出,格外刺眼。


    谢云渡却没管。


    他神色淡然地穿好外套,又吩咐秦南去开车。


    那血渐渐的不流了,逐渐凝固,形成一道脆弱的血痂。


    谢老爷子冷眼看着他这般固执的行为,“你当真是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不听。”


    “人家都不要你,偏要上赶着送去让人玩弄。”


    他是故意说这番阴阳怪气的话。


    人嘛,谁没点自尊心。


    又怎么可能甘心被玩弄。


    老爷子了解他,从小生在高楼,众星捧月,要什么没有,故而一身傲骨,不可能这么轻易折了。


    谢云渡只淡然笑一下,抽了口烟,眸色沉静的纠正他:“您说错了,我是上赶着求她玩儿。”


    “你……”


    谢老爷子被气得够呛,话都说不出了。身后的助理徐瑱赶忙帮他顺气,让他别动怒。


    谢云渡不紧不慢地整理好衣服,黑色西装下,依旧是那般端方禁欲,与三年前相比,添了些处变不惊的成熟与韧劲儿。


    待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下脚步,却没回头,嗓音清冷低沉:“爷爷,我敬重您。所以会珍惜自己的身体。”


    “但是也请您不要插手我的事。”


    “否则,后果自负。”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实实在在的,让老爷子怔愣住。


    盯着空荡的门口,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只觉得太阳穴疼得厉害。


    谢云渡是他教出来的,更是清楚他的能耐和手段。


    徐瑱压着声音问:“您真不拦着?”


    谢老爷子冷不丁的白他一眼,不禁爆了粗:“拦个屁。”


    “这京市还有谁能拦得住他。”


    早些年就该把那小子扔去部队练几年,磋磨磋磨心性,或许就没这么气人了。


    姜幼眠在夏家医馆接受治疗,治疗间里熏着助眠的艾草香,膝盖上的针还要等会儿才能拔。


    夏如宜给她拿了眼罩,让她睡会儿。


    别说,她真有些困了。


    小憩了会儿,悠悠转醒,突然觉得有些口渴。


    恍然间,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绕过屏风朝她走近。


    她以为是夏如宜,“如宜,我渴了,可以帮我倒点水吗?”


    那人却没说话。


    姜幼眠觉得有些不对劲,正欲摘下眼罩,却被只温热的大掌摁住手腕。


    她心中慌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察觉到他俯下身来,下一瞬,敏锐的嗅觉已然感知到了那股清冽的木质檀香。


    心中的惊慌倏然又散去。


    有些干涸的红唇被他轻轻含住。


    黑暗中,男人的吻,温柔得让她心颤。


    第53章 你听话些 这小东西就知道怎么折磨他……


    微张的唇被他极致耐心的缠绵描摹。


    谢云渡的手指轻拖住她脸颊, 拇指在耳畔与下颌处流连,没有疾风骤雨般的侵略,只余唇齿间轻柔的厮磨。


    姜幼眠身子微僵。


    她知道是他, 所以并未反抗。


    有些东西, 不仅只他眷恋。


    她也想任性的,借着眼前的黑暗, 偷偷的,汲取他的柔情。


    直至最后分离, 他的额头仍亲昵地抵着她, 灼热呼吸交融。


    姜幼眠摘掉眼罩。


    谢云渡转身去给她倒水。


    强烈的光线令她不适的微眯了下眼, 看向男人挺拔的身姿,她嗓音淡淡地说:“谢先生现在应该在医院吧。”


    谢云渡没说话,将手里水递给她,她却没接。


    僵持几秒后, 他眉尾上扬, 终于开了口:“不渴了?”


    见她依旧倔强。


    男人的视线又落在她右腿上, 眸光渐沉:“如果我没记错, 姜小姐现在应该在姜家。”


    这话是学着她说的。


    都是很别扭的心疼。


    “又把自己搞这么狼狈。”他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手里的水杯已经递到了她嘴边。


    姜幼眠莫名有些心虚。


    就着他的手, 低头抿了口热水。


    治疗间的房门再次被人推开, 传来夏如宜的声音。


    “眠眠,我爷爷说你最近不能轻易走动, 我给你找了个轮椅,方便你……”


    话没说完, 在看见谢云渡的刹那戛然而止。


    夏如宜握着轮椅推把,懵圈儿地眨了眨眼,脸上惊讶的表情逐渐平复下去。


    “我、我去找爷爷来给你拔针。”丢下这句话, 十分识趣的转身离开。


    只留下那崭新的轮椅,孤零零地靠在治疗床边。


    夏老爷子是见过些世面的,不会像夏如宜那般胆小失措,手依然稳得出奇。


    拔针时稍稍有些疼,但姜幼眠已经习惯了。


    她紧抿着唇,手指下意识蜷缩着,下一瞬,便被谢云渡握住了手。


    男人掌心的温度莫名让人心安。


    连带着那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看着她这张纯白无暇的小脸眉头紧皱,强忍着疼不吭声,眼神倔强又坚强,谢云渡却是更加心疼了。


    以前,她娇得很。


    稍微有些疼就冲他撒娇抱怨,还得让人哄。


    这三年来,她虽然成长了,但也吃了不少苦头。


    坚强了,却不代表不怕疼。


    在谢云渡的冷眸注视下,老爷子淡定拔完了针,又交代姜幼眠:“注意防寒防冻,暂时就别到处溜达了。”


    “好,谢谢夏爷爷。”


    夏如宜假咳了声,又给不断地给夏老爷子使眼色:“爷爷,我突然对那个人体经络图有点感兴趣,走走走,您教教我去。”


    她想学,夏老自然是愿意教的。


    他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同谢云渡点了点头,告别离开。


    随着两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姜幼眠隐约能听见祖孙两人的对话。


    “你看人家姜丫头多争气,谈了个谢先生这样好的男朋友。如宜,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谈恋爱了。”


    “爷爷,您别总念叨成不成,咱快点走,把空间留给他们,他们挺不容易的。”


    ……


    这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姜幼眠听了夏老的话,再面对谢云渡时,不免有些尴尬。


    他肯定也听见了。


    她偏还要嘴硬的说一句:“夏爷爷讲错了,你是前男友。”


    谢云渡险些被她气笑。


    看吧,从三年前开始这小东西就知道怎么折磨他。


    他面色依旧冷淡,弯腰把人打横抱起,步子沉稳地往外走,又低头看她:“姜小姐伤的是膝盖,怎么脑子也糊涂了,哪有什么前男友。”


    从始至终,他都没同意分手。


    是她单方面的决定而已。


    无赖。


    姜幼眠狠狠瞪他一眼,但碍于腿疼,没办法踢他两下,只能别过脸去,阴阳怪气的说:“某些人真是毫不讲理。”


    无论何时何地都一样。


    谢云渡不说话,成熟优越的俊脸上没什么表情,任她闹小脾气,抱着人上了车。


    姜幼眠反应过来,冷着脸问他:“去哪儿?”


    “医院。”


    “不去,我要回家。”她才不想和他一起去医院,现在只想回去好好休息。


    这性子,是太倔了些。


    谢云渡让司机停了车。


    他面容清冷,墨黑眼眸中看不出异样情绪,沉沉看着她:“你的腿需要接受系统性的治疗。”


    姜幼眠又怎会不知道呢。


    她自己肯定是会去医院的,没必要再麻烦他,也不想再同他纠缠不清。


    谢老爷子的话已经说那么清楚了。


    她不可能一直装傻。


    “改天我自己会去。”姜幼眠挪开视线,不敢去看他那双深邃的眸子。


    她在他面前,向来是藏不住的。一个眼神,足以让她心虚退缩。


    面对她这犟脾气的拒绝,谢云渡也不恼。


    他懒懒靠在椅背上,修长手指扯松颈间的领带,侧眸看她,嗓音温柔:“你听话些。”


    “姜家的困难我会解决,否则,结果就是适得其反。”


    眼前的男人,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极其无情的话语。


    目的是让她听话。


    依旧是那张英俊熟悉的脸,但似乎,又变得陌生了许多。


    姜幼眠觉得有些好笑。


    昨天才被谢老爷子威胁过,今天又是谢云渡。


    她这是倒了什么大霉。


    放三年前,或许还会因姜家受他辖制,但现在……人都是会变的,谢云渡如此,她亦然。


    姜幼眠垂着眼没说话,也没看他,手碰到车门把,想要下车,车门却牢牢锁着。


    谢云渡不发话,她又怎么可能走得了。


    她有些生气的踢了下车门。


    他沉默看着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似乎也没了耐心,猛然将人扯进怀里,眼底浸着冷意:“姜幼眠,你就不能稍微重视一下你的腿?”


    男人将她的手腕攥得极紧,不顾她的挣扎,视线紧锁着,又捏住她的下巴不允许她逃避,嗓音低沉凛然:“难道就只有我想让你重新站上舞台么。”


    “你呢,连初心都忘了?”


    那场大火造成的腿伤,是姜幼眠心里永远跨不过去的一道坎儿。


    同样也像是一根毒刺,在谢云渡心里扎根三年。


    他恨自己不够强大,爱她不够谨慎,让她遭遇那样的不幸。


    恨自己没有能力为她的梦想保驾护航。


    所以这几年,他在医疗行业里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哪怕只是一点希望,他也要闯一闯,为她博一个能登上舞台的机会。


    偏她倔得很,即使得知了谢家有医疗团队能给她治疗,也没有立即回国。


    连她最在意的姜家,也不能把她拉回来。


    最后放出自己生病的消息,也只是无奈的下下策。


    如今回国了,有机会治疗,她又跟他犟。


    谢云渡又怎会不气。


    在这种大事上,他不可能随她乱来。


    姜幼眠从未见过这样平静生气的谢云渡,一字一句,全扎在了她的心窝上。


    果然,最了解你的人,总是能轻易打破你伪装的盔甲,一语中的。


    初心么。


    她当然没忘,那可是她苦练近二十年追逐的梦想,期间吃了太多太多的苦,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只是现实让她不得不舍弃。


    要装作不在意。


    否则,真要永远困在过去了。


    姜幼眠眼眶泛红,也不再挣扎了,就这样靠在他怀中,良久,眼泪无声从眼角滑过,她声音很低,却又倔强:“我没忘。”


    “谢云渡,我只是……不敢。”


    希望也常伴随着失望。


    这是现实问题,逃避不了。


    她好不容易度过了难熬的岁月,又要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再次尝试一切不确定,这对她来说,又将是一场巨大的考验。


    无论是他,还是舞台。


    她都不敢抱有希望了。


    谢云渡无奈地拭去她脸颊的眼泪,又任她在自己怀中发泄情绪。


    他看向窗外,语气沉着温柔:“怕什么。”


    “三年不够,那就五年十年,只要我还活着,便不会让你委屈。”


    有些事情发生了,改变不了,但只要有心,有能力,就能挽救。


    他们都等得起。


    这番话,彻底将姜幼眠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击溃。


    她想告诉他,她从未有过委屈。


    即使是被谢老爷子威胁,被他母亲嫌弃,她也从没觉得委屈。


    以前不懂事或许埋怨过,但现在想来,他们都是为了谢云渡好,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到底也没真的对她怎样。


    他对她的好,早就让她忽视了那些不好的存在。


    姜幼眠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到医院时,又开始下雪了。


    几个专家会诊后,建议做二次治疗手术,腿肯定是能保住的,和之前一样,像常人那样行走不是问题,但至于能不能跳舞,那就得看运气了,要看术后恢复情况。


    现在姜幼眠的膝盖红肿未消,发着炎,做完术前检查,医生说消炎之后才能安排手术,让她回去休息两天。


    谢云渡带她回了家。


    吃饭的时候,她兴致不高,那胃跟小猫似的,吃两口就又不吃了。


    大抵是在担心手术的事。


    快二十五岁的人了,在他眼里却依旧像个小孩子。


    吃饭得靠哄。


    和那年夏天一样。


    谢云渡眸色清浅,“为了手术顺利,得做好术前准备。”他抬抬下巴,示意她多吃些。


    姜幼眠把这话听进去了,迟疑两秒后,又重新拿起筷子吃东西。


    见她这般听话,谢云渡也眼底划过丝浅笑,替她盛汤。


    姜幼眠这才注意到男人手上的血痂。


    原本白皙的手背有一块青紫,凝固的深色血痂格外刺眼。


    “手怎么了?”她闷闷的问。


    这点小伤谢云渡是不以为意的,只掀开眼帘,目光灼烫地看她,“关心我?”


    见她不接话,又跟鹌鹑似的埋头喝汤,只一味逃避。


    他眸色黯淡,又故作可怜,拖着懒懒的语调说:“姜小姐能不能给点甜头,继续吊着我。”


    像以前那样演戏也好。


    第54章 来者不善 他已经感受到了她的想念……


    明明是很平静散漫的一句话, 姜幼眠却在这话中听出了几分卑微。


    不该是这样的。


    他是高不可攀的谢先生,即使在感情中,也不能被轻贱。就算这人是他自己, 也不行。


    面对这样的谢云渡, 她心里竟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怪她,一开始的蓄意接近, 目的不纯,只顾着考虑了眼前, 意志也不够强大, 闹得如今这样的僵局。


    可她对他的感情却也是真的。


    姜幼眠缓缓抬起眼睫, 神色认真,好似有些恼:“请谢先生以后别再说这种话。”


    她不会再利用他,更不可能吊着他。


    就算要谈感情,那也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谈, 何苦再玩那些不懂事的小把戏。


    见她语气愤然, 一脸的严肃, 谢云渡知道她是生气了。


    也不是全然没良心。


    挺好, 还知道心疼人。


    他敛眸不再逗她,起身去抽烟。


    秦南带着人送来个观景鱼缸, 里头养了许多漂亮的小金鱼。


    说是给姜幼眠解闷的。


    她在国外这几年太忙, 没时间,都无瑕去养这些小玩意儿。


    最近这两天行动不便没办法出门, 逗逗小鱼玩也不错。


    老男人还是挺贴心的。


    本来还闷闷的心情,这会儿又逐渐清朗起来。


    她眼角余光看一眼正在阳台抽烟的谢云渡, 隔着道玻璃门,男人神色倦懒,正抬眼看过来。


    虽然腿不舒服誻膤團對獨鎵, 但姜幼眠还是倔着性子没吭声,一瘸一拐地走到鱼缸旁,给小金鱼喂食。


    看它们游来游去,水波荡漾,张着嘴吞下鱼食,嘴巴圆鼓鼓的,吐出小泡泡。


    真是有趣。


    见她看得全身贯注,脸上扬着久违的笑,谢云渡抽完最后一口烟,提步过来。


    他慵懒靠在墙边,深邃双眸盯着她无瑕的侧脸,嗓音低磁:“不气了?”


    姜幼眠傲娇的哼一声,嘴硬着答:“我又没生气。”


    还是跟小孩儿一样别扭。


    谢云渡神色清冷,也不说话,只把人抱起来放坐在沙发上。


    姜幼眠自然不依,嘴里嚷嚷着要喂金鱼。


    “再喂就撑死了。”他淡声说。


    好吧。


    她索性不跟他吵,抓起旁边的手机玩儿。


    歌舞剧院那边邀请她过去做编舞,发来的电子合同她还没看,这会儿正好有时间可以仔细阅览。


    谢云渡去了书房处理工作。


    今儿又折腾一天,姜幼眠觉得身上不太舒服,眼看着天也黑了,她想洗澡。


    可,她膝盖疼,行走不方便,还得准备衣物。


    但总不能全都麻烦谢云渡吧。


    思及此,她咬咬牙,那只受伤的腿蜷起来,独立着一只脚,一蹦一跳地往浴室去。


    谢云渡出来时,看见的便是她这副滑稽的模样。


    对上男人兴味的目光,姜幼眠也愣住了。


    莫名觉得好尴尬,他一定觉得她很好笑吧。


    可他又不说话,只这么意味深长地看着。


    她先败下阵来,有些泄气的垂下脑袋,一只手撑着墙壁,挪了挪唇说:“我想洗澡。”


    谢云渡勾了勾唇,俯身又将她抱起,往浴室走。


    她瘦得很,抱在怀里没什么重量。


    姜幼眠自然也乖巧得不做挣扎。


    待进了浴室,浴缸里放满热水后。


    他又把移动置物架拖到她旁边,那上面的瓶瓶罐罐多样,都是她常用的牌子。


    见她站在旁边发呆不动,谢云渡轻挑了眉,“要我帮你吗?”


    “不用。”姜幼眠急忙转过身,背对着他,催促道:“你快点出去。”


    知道她别扭又害羞,谢云渡只深深看她一眼,没再多留。


    轻掩上浴室玻璃门,他并未走远,而是懒懒靠在门框边,修长双腿微屈,点了根烟。


    虽然隔着道门,但透过光线,姜幼眠还是能隐约看见男人高大的身影,孤寂地立在门外。


    蓦然想起当初在墨云山庄。她使了小伎俩刻意跑去他的休息室,那时因为被吴北的人追,光着脚还受了点轻伤,借他的浴室洗脚。


    他也是这般,站在门外等她。


    那会儿,他虽有不耐烦,但给足了她尊重。


    或许也是那一次,她对这位外界传言不近人情的谢先生,产生了难抑的心动。


    温热的水浸过皮肤,柔软舒爽。


    那些如泉涌般的回忆更是温柔。


    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真就像是一场梦,虚幻而美好。


    说到底,还是她捡着便宜了。


    简单泡了个澡,姜幼眠有点困了,她将睡袍穿好后,脑袋迷糊地喊他的名字。


    “我洗好了。”


    她是惯会使唤他的。


    一向如此。


    谢云渡淡声嗤笑,掐了烟推门进来。


    她刚穿好衣服,周身还氤氲着湿润温热的水汽,红色丝绸睡袍的带子松松的系在腰间,领口微敞,露出纤细的锁骨和白腻肌肤。


    浴室里白色灯光倾泻在她身上,光晕朦胧。


    她正微微侧头,用毛巾擦拭发丝,空气中弥漫着沐浴后的清新香气,无声撩拨着男人的感官。


    他目光深邃,几步走近后,停在她面前,视线紧锁着她那被水汽蒸出红晕的脸颊,以及那双泛着涟漪的眼眸。


    姜幼眠还未说话,就见他已俯身,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


    她惊呼一声,嘴里嘀咕着怪他太突然,又别扭地揽住男人的脖颈。


    他抱着她朝卧室走,每一步的轻微颠簸,都让两人的身体贴合得更紧密,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衬衫下肌肉绷紧的力度。


    见他的喉结似无声滚动了下。


    姜幼眠脸颊的红晕悄然爬上耳梢。


    谢云渡踢开卧室房门,一言不发地为她吹干头发,像以往那般,耐心温柔。


    因着近距离的接触,暧昧氛围逐渐升温,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交织缠绵。


    他将她压在身下,结实有力的双臂撑在她身侧,把她困在方寸之间,沉静双眸下涌动着暗流,手指捻着她微启的唇,气息温热。


    姜幼眠太熟悉他这样的眼神了。


    那是要将她拆吃入腹的占有,又不紧不慢的掌控,极度危险。


    感受到男人身体的变化。


    她的身子也跟着颤栗。


    饱含情欲的吻来得热烈又急促,双手被他禁锢于头顶上方,那吻,从唇到颈侧,再到睡袍领口下的细腻肌肤,丝绸带子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扯开……


    “谢云渡,我膝盖……”


    她想提醒他,她的腿伤未好。


    却被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打断。


    “宝贝,你乖一点。”


    他含着她红透的耳垂,尾音色气风流。


    修长手指在摁住她的腰,让她浑身一软,再无招架之力。


    夜色寂静,浓稠如墨。


    她选择遵从本心和身体的意愿,取悦他的同时,也给自己带来了莫大的欢愉。


    当初在意大利,他那句话说得没错。看男模哪有玩男人刺激。


    更何况是他谢云渡这样的极品。


    这都是仙女应得的。


    他很照顾她,她只负责乖乖享受,偶尔放她短暂喘息,然后继续。


    谢云渡再次低头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泪,用了力,恶劣又温柔的说:“想你了。”


    无数个夜晚,想得压抑难受。


    姜幼眠也想他的。


    只是她现在的性子实在拧巴,不愿意开口。


    难耐地在男人下巴处咬一下,泪眼婆娑。


    谢云渡低声哑笑。


    性子犟没关系。


    他已经感受到了她的想念。


    放肆一整晚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没起得来。


    好在姜幼眠不用上班,又因为腿伤不方便,在床上躺了一天。


    谢云渡选择了在家办公,为的是陪她。


    有个免费劳动力供自己使唤,姜幼眠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是一点儿没客气。


    看谢先生为她端茶送水倒是挺不错的体验。


    值了。


    转眼间就到了手术日。


    谢湛晞听说姜幼眠今天要做手术,下了课特意赶过来,本想着鼓励她几句,但来得不巧,人已经进手术室了。


    只看见了他小叔。


    谢云渡神色淡然,站在安全通道口,指间夹着烟,那一点猩红,在寂静中缓慢灼烧,烟雾升腾,吐纳时,稍显沉滞。


    长长烟灰无声断裂,砸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谢湛晞站在不远处,甫一望,旁边垃圾桶顶部的盒子里,已经堆了好些烟蒂。


    直觉告诉他,小叔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他不敢过去,只低低打了个招呼。


    谢云渡没吭声,抬眸看一眼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又一次抬手,将烟蒂递到唇边,神色清冷。


    应该是在担心姜姐姐吧。


    谢湛晞很识趣地不去打扰他,自个儿乖巧坐在椅子上等着。


    好在,手术时间不算长,中途也并未出什么岔子。


    术后第二天,几个朋友相继来看望姜幼眠。


    谢云渡临时有事离开了。


    夏如宜让家里阿姨煲了汤带过来,她陪着姜幼眠吃过午饭,两人唠了会儿嗑,这才回去。


    她一走,偌大的病房又彻底安静下来。


    日落西山时分,房门再次被敲响。


    来人是谢云渡的母亲,宁棠。


    姜幼眠蹙了蹙眉,并不奇怪宁棠为什么会知晓她在医院,毕竟谢家要想查点东西太容易了。


    她只是好奇,宁棠为什么来。


    “姜小姐,真是好久不见。”


    岁月从不败美人。


    宁棠似乎还同三年前一样,穿一件质感极佳的燕麦色羊绒大衣,腰带在身后系成优雅的结,简约高贵。


    她五官大气柔和,面部不显老态,唇边噙着一抹得体的浅笑,连声音也是温和的。


    宁棠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从容姿态下,潜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


    “好久不见。”姜幼眠甚至连个称呼也没喊。


    要换做以前,她或许会规规矩矩的喊人,甚至可能连说个话都忐忑万分。


    可此时此刻不一样,她知道的。


    这位宁女士,来者不善。


    第55章 顺遂无忧 你们凭什么这么欺负她


    宁棠自然也察觉到了姜幼眠的冷漠和不耐。


    但作为长辈, 她自诩有涵养学识,不会跟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听说这次手术很成功,希望你的腿能尽快恢复, 再次登上舞台。”


    “谢谢。”姜幼眠嘴角扬起职业假笑, 情绪很淡。


    “云渡这三年跟不要命似的,为的也是你这腿, 若是你能好起来,他的努力也值了, 你们都不会再有遗憾。”


    宁棠回她以温婉的笑, 保养极好的面容, 只能在此时看见眼尾极浅的细纹。


    姜幼眠又怎会不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


    腿好了,没有遗憾,就该离开了。


    聪明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又是这一套,没个新鲜的。


    她懒得搭话。


    宁棠见她没反应, 又继续说:“他已经三十一岁了, 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我还是之前那个意思, 请姜小姐为他考虑。”


    姜幼眠冷笑出声。


    她躺回病床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语气冷然:“那你为他考虑了吗?”


    未等宁棠回答, 她便又说:“有件事情,你别误会了。”


    “我当初之所以离开他, 是我自己的原因,而不是因为你那几句话。”


    那时她生病了, 情绪不受控制,在听了宁棠的那些话后,走了最偏激那一步。


    其实现在想想, 对谢云渡是极不公平的。


    这话,让宁棠有些傻眼。


    脸上的笑意渐失,突然有些慌。


    却又听她说:“我不信你们这些做长辈的,看不出他对我的感情。不过是为了那点家族名誉,假装看不见罢了。”


    “我实在想不明白,我虽犯过错,但我姜家的人,不偷不抢、遵纪守法,怎么就能影响到上面那位的仕途了。”


    说着,她终于侧眸看过来,眼底噙着冷笑:“你们不过就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我们身上,又说得冠冕堂皇罢了。”


    “可惜谢云渡早就脱离了谢家的掌控,你们改变不了他的想法,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来欺负我。”


    这话,似戳到心窝了。


    宁棠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紧握着双拳,冷脸起身道:“那咱们就没什么好聊的了。”


    “祝你早日康复。”


    其实姜幼眠说得挺对,云渡的想法谁都改变不了。


    她就是来充当个恶人,但没想到这小姑娘不仅比三年前聪明,而且嘴巴伶俐不少。


    算了。


    老爷子如今都不管,她来做什么恶人,吃力又不讨好。


    待宁棠走后,姜幼眠心里莫名好受了些。


    不管这些长辈们如何看她,总比吃哑巴亏强,憋在心里的话,今天是说出来了。


    虽然逞了一时之快,但……可能就此彻底得罪了谢家人。


    她转念一想,都怪谢云渡。


    连自家的人和事都没处理好就来招惹她。


    真让人生气。


    黑色劳斯莱斯平稳驶入山门。


    寺门清静,院里古松伫立,夕阳余晖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谢云渡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鼻梁上架一副细银边眼镜,清贵斯文。


    德高望重的方丈亲自来迎,领他去大殿。


    殿内烛火通明,佛像庄严慈悲。


    他虔诚焚香,跪下时,脊背挺得笔直如松,双手合十。


    方丈轻叹一声,温和的声音在殿中响起:“谢施主这三年来,每年都捐予我寺一大笔香火钱,广济众生,又年复一年的踏入这方外之地。”


    “佛祖必见您诚心,佑您所愿。”


    谢云渡睁开眼,望着那金尊佛像,须臾,缓缓起身。


    这几年来,他只有一个愿望。


    “愿她顺遂无忧。”


    他知道,自那场大火以后,这四字于她而言,太难。


    所以,他希望这世间真的有神佛庇佑。这场手术之后,她能真的顺遂无忧。


    殿外风声掠过,沉闷钟声响起。


    余韵绵长。


    谢云渡起身出来,沿路灯火照亮他清隽疲惫的眉眼。


    秦南为他打开车门,语气依旧十分公事化。


    “先生,今天的监控已经发到您手机上了。”


    谢云渡取下眼镜,捏了捏鼻骨,慵懒靠着椅背,点开手机。


    视频里,赫然是下午姜幼眠与宁棠谈话时的画面。


    待听清她们的谈话内容时,他那平静的双眸陡然沉了下去。


    果然,是谢家的人找了她。


    明明当初她的症状已经在好转了,却突然要出国,还要分手,故意说了些伤人的话,迫不及待地想要甩开他,甚至连姜家都不顾了。


    这样的行为本身就很反常。


    他当时虽然生气,也有过怀疑,但却没想到是自家人。


    谢云渡冷然嗤笑,这些人,还真会给他添乱。


    蠢货。


    他顺手删掉手机里的视频,轻阖眼眸,沉声吩咐司机:“去老宅。”


    宁棠这次是和谢淳远一起回来的。


    谢淳远之前长期在外出差,今年终于被调回来,还得了几天假期。


    夫妻俩聚少离多,宁棠其实也不容易,大多时候都是她飞去找谢淳远,待个一两天就得走,都有各自的事业要忙。


    谢云渡从小就没怎么感受过父母的疼爱,所以性格寡淡,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只与老爷子要亲近些。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接管谢家,又沉浮于各种名利场,看惯了尔虞我诈、虚情假意,觉得这世间越来越没意思,更是厌恶别人在他身上耍小心思。


    除了姜幼眠。


    但也只有她。


    谢云渡的车驶进老宅,佣人告知,先生和太太正在餐厅用晚餐。


    今晚是宁棠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拿手小菜,虽然卖相不太好,但味道还行。


    谢淳远很给面子,吃得津津有味。


    “砰”的一声,餐厅的雕花木门被人一脚踢开。


    这温馨画面刹那间被打碎。


    谢云渡单手插进西装裤兜里,步伐闲散,冷峻视线淡淡扫过两人,嗓音慵懒:“吃着呢。”


    看见来人是谢云渡,谢淳远微眯起眼睛,那张儒雅英俊的脸上浮现出少见的怒意。


    “你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寻仇。”


    这动静,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谢云渡淡然地点了根烟,很轻的笑一下:“您怎么知道不是来寻仇的?”


    这话,惊了两人一大跳。


    都是聪明人,能猜到大抵是出什么事惹他不快了。


    看着他手上的烟,宁棠眉头紧皱,“云渡,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还有,烟要少抽,伤身。”


    谢云渡垂眸抽一口烟,徐徐吐出烟圈来,信步朝两人走近,散漫道:“您管挺多。”


    字字讥讽。


    宁棠的脸色煞白,站在那里,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谢淳远身居高位惯了,骨子里又是守旧那一套,自然不容许他在自己面前这么目中无人的放肆。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矍铄:“谢云渡,你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怎么跟你母亲说话!”


    一向儒雅温和的谢淳远,此时拔高了嗓门儿,眼里都是怒气。


    说完,他又去安慰宁棠,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别在意。


    瞧着两人恩爱如宾的样子,谢云渡只哂笑一声,倚在不远处的墙边,睫毛阴影落在下眼睑处,遮挡住眼底的阴霾。


    “呵,长幼尊卑。”他慢条斯理捻着这四字,又莫名觉得可笑:“我原先也是这样做的,可宁女士呢,是巴不得我死吧。”


    这样生疏而没有感情的称呼,让宁棠心中不免升起一股寒意。


    她不傻。


    已经猜到是为姜幼眠的事。


    他今天主动踏入老宅,情绪又这般反常……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慌忙摆手解释,“云渡,你是我亲生的骨肉,我怎么可能想让你死。”


    “我……”


    饶是一向巧舌如簧的宁大翻译官,在这一刻,也是慌了,话语结巴:“我、我那都是为你好。”


    似乎父母长辈都是这样的。


    一句为你好,就像是尚方宝剑,拿在手中,为所欲为。


    谢云渡可不吃这套,懒懒掀开眼帘,眉头轻挑,“哦?为我。”


    他手指轻掸烟灰,语带嘲讽:“那请你说说看,为了我,你做了什么。”


    宁棠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说到底她不过就是找姜幼眠谈过两次话,也没强迫她,更没有做什么伤害她的事。


    所以,她到现在都不认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要被亲儿子这般审问。


    谢淳远之前不在京市,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但他听出来了,这是母子俩之前的矛盾,他暂时无法插手干预。


    谢云渡没时间同她耗下去。


    他目光沉沉,冷厉地看着宁棠:“三年前你跟她说那些的时候,她因为腿伤,重度抑郁,不吃不喝,人都快没了。那些天我紧紧守着她,恨不得抛下所有带她永远离开京市,只愿她能重新开心起来。”


    “我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他顿了顿,拿烟的手微抖,声音有些哑:“所以凭什么,你们凭什么这么欺负她。”


    那是他倾其所有想要守护的爱人。


    别人没有资格伤害她。


    就算是他的父母也不行。


    宁棠听他说完这些,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哭起来,身子不住地抖着。


    “我、我不知道她当时生病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又不是什么真的恶人。


    若是知道姜幼眠生病,她不可能说那些的,那是一条人命啊,她还没有那么糊涂。


    谢淳远紧拧着眉,站在她身后,轻声安抚。


    谢云渡敛了眸,那张英俊成熟的脸上神色淡漠,抬手将烟蒂送到唇边,深吸了口,又无声吐出烟圈。


    “这话我只说一次。”他语气凛然,带着上位者的强势压迫:“姜幼眠是我谢云渡挚爱之人,我会明媒正娶迎她进谢家大门,你们愿与不愿的,无所谓。”


    他笑得危险,又看了眼谢淳远,目光阴沉凛冽,淡淡吐出几个字:“谢家,我说了算。”


    第56章 情绪稳定 姜幼眠,野心大一些


    姜幼眠的晚饭是秦南从银粟居打包送来的。


    但她没吃。


    谢云渡回来时, 就见她正拿着ipad看视频,那保温食盒被搁置在床头柜子上,显然是没动。


    在察觉到他进来时, 更是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那张素白小脸上没什么表情, 是生气了。


    “没胃口?”他问。


    姜幼眠声音闷闷的:“不想吃。”


    她的确是在生气,又自诩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她不高兴了,自然也要气他一下。


    这就叫作睚眦必报。


    谢云渡脱掉身上的外套, 也不急着拆穿她, 阔步走过去, 打开食盒的盖子,把里面的菜摆放出来,搁在她面前的板桌上。


    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姜幼眠肚里的馋虫被勾了起来。


    她其实早就饿了, 嘴硬罢了。


    男人默不作声, 指骨分明的手递来双筷子, 示意她吃饭。


    姜幼眠把手中的平板扔到一边, 琉璃般的眼珠转了转,小脸一垮, 可怜兮兮的说:“我全身都疼, 拿不了筷子和碗。”


    又开始不厌其烦地跟他演戏了。


    这一招她屡试不爽,谢云渡也乐于接招。


    他薄唇轻启, 眼底噙着兴味的笑:“好,喂你。”


    语调懒散, 似乎早就看穿。


    姜幼眠可不管这些,她今儿的目的就是要泄愤,不过自己现在是个病号, 动不得,只能玩些小把戏了。


    小把戏?准确的说是刁难。


    她说要吃鱼,谢云渡给她挑好鱼刺后,她却不吃,别过脸,佯装生气:“谢先生今年也才三十一岁啊,怎么听力就不好了,我说的是玉米羹。”


    阴阳怪气,无理取闹。


    倒有些之前的模样了。


    知道她是故意的,谢云渡也不恼,将那玉米羹舀进白瓷碗里,又用勺子喂她喝。


    她却还要挑毛病。


    “好烫,你都不知道吹一吹的。”


    实际上,这玉米羹早就不烫了,温温的,正适合入口。


    谢云渡依旧惯着她,用勺子舀起时,轻轻吹了吹,这才递到她嘴边。


    姜幼眠没想到他脾气竟这么好。


    突然间,心里添了些愧疚。


    但转念一想,这才哪到哪儿,她还没“报复”够呢。


    一顿饭,她挑了无数个小毛病,不是这菜太咸,就是那菜不好吃,谢先生没眼力劲儿,不知道给她盛汤……


    反正统统都是谢云渡的错。


    看着他一言不发地接下她的情绪,姜幼眠莫名胃口大开,吃了不少。


    心情也终于顺畅了。


    她缩在床上玩手机,心里不住地想,这就是找个情绪稳定的男朋友的重要性。


    能接住她所有的坏脾气。


    算了,今天宁棠来找她的事,就不怪他了。


    他本来也不知情。


    姜幼眠住的vip病房,内里五脏俱全,浴室,更衣间,什么都有,就连睡的病床都是豪华版的,很宽敞。


    术后这两晚,谢云渡基本都在这儿守着她,也是一起睡的。


    但因为她才做完手术,又在打点滴,怕伤着她,他很有分寸,睡觉时,只轻轻揽着她,再无其他亲密举动。


    姜幼眠也习惯了他的陪伴。


    谢云渡洗澡完出来,看了眼腕表后催她睡觉:“规律作息,利于恢复。”


    虽然暂时没有睡意,但为了尽快恢复,她还是选择听话,关了手机,乖巧缩进被窝里。


    谢云渡睡在她身侧,如往常一样,拥她入怀。


    黑暗中,男人虚握住她的手,沉声问:“我母亲来找过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比起自己发现,他更希望她主动来告状。


    而不是把委屈藏在心里。


    姜幼眠脊背一僵,这下彻底没了睡意。


    她抿了抿唇,好半晌才反问他:“你怎么知道?”


    他摩挲着她细白的手指,也不刻意瞒着,不疾不徐的说:“这家医院是谢氏控股的。”


    “你这人……”姜幼眠气鼓鼓咬一下他的手臂,“怎么还偷看我隐私呢。”


    这么说的话,他肯定是看过监控了。


    谢云渡微微蹙眉,倒是任着她咬,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无论她对你说过什么,都别胡思乱想,我是我,谢家是谢家。”


    虽然知道他在安抚自己,但姜幼眠还是故意说些话来逗他:“这事儿可不好说,若你母亲给我两个亿让我离开,我还是要考虑一下的。”


    话音刚落,屁股就被他拍了下。


    重重的惩罚。


    男人嗓音冷了下去,俊逸眉头不悦的皱起:“这点破钱就满足了?”


    只他之前给她置办的那些房产都远不止两个亿,真是没出息。


    姜幼眠瘪瘪嘴,仗着有伤在身,更是肆无忌惮:“两亿呢,我可能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是个人都会眼红的好不好。”


    说来也奇怪,谢老爷子和宁棠应该都知道姜氏有困难,怎么不用钱收买她?


    现在想起来,她可真是亏了。


    早知道,就该先讹那位宁女士几个亿。


    谢云渡笑骂她是个没出息的小财迷,并淡声提醒:“姜幼眠,野心大一些。”


    男人灼热的气息扑洒在耳畔,抛出致命的诱惑:“拥有我,你未来会收获很多个两亿。”


    这话,真让人心动。


    可她哪敢有什么野心,玩笑而已。


    就这样顺其自然,平平淡淡的也好,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不过,拥有他?那可以考虑。


    姜幼眠不说话,在他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闭上眼睛,很快就有了困意。


    睡意朦胧间,她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紧接着,一阵温凉触感,纤细手腕赫然又被套上那只白玉镯。


    知道她没睡着,他低声在她耳旁说:“以后不准随意取下来了。”


    有些东西,不需要挑明就能心照不宣。


    就像她虽没告诉他宁棠对她说过些什么,但他知道,她没有安全感,也退缩了。


    所以他要一步步替她把安全感找回来,让她再没办法逃避。


    第二天,姜幼眠就收到了一笔巨额汇款。


    她笑着说他幼稚。


    不过,是真的被谢先生的行为取悦到了。


    住院期间,姜幼眠也不跟他唱反调故意折磨人了。只是偶尔夜间会被疼醒,谢云渡会第一时间帮她拿止疼药或者叫医生,她行动不便,他每天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无微不至。


    接下来的恢复期还算顺利。


    在康复医生的指导下,姜幼眠渐渐的能平稳行走,膝盖也不会时不时的疼了。


    两个月后,林粟粟给她发来消息,说是要回国看望乡下的母亲,顺道过来看看她,评估一下她的心理状况。


    如果不是母亲和姜幼眠,林粟粟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京市。


    两人选了个私房菜馆,姜幼眠请客。


    等餐的间隙,林粟粟喝一口茶,询问她最近情况。


    “还行,只是偶尔还是会失眠。”


    睡眠是个让人头疼的东西。有时候睡不着,谢云渡会想些法子让她入睡,但不是吃药,一折腾就是后半夜了。


    林粟粟一针见血:“是担心右腿不能完全康复么?”


    姜幼眠点头。


    与其说担心,不如说是焦虑。


    她想快点好起来,重新站上舞台,如果失败了,自己倒是能承受,但她担心谢云渡。


    他付出了那么多,她不愿看他失望。


    她知道的,谢云渡比她更在意自己,某些东西,几乎成了执念。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林粟粟看见她病情好转,自然是高兴的,又尽力宽慰她:“你别太有压力,那么难熬的三年都过来了,现下最重要的,是开心。”


    “我相信,这也是你那位谢先生想要看到的。”


    “好,听你的。”姜幼眠认真应着。


    两人浅聊了会儿,林粟粟去了洗手间,服务生相继将菜呈上来。


    等了好久,姜幼眠都没见她回来,怕她出什么事儿,正欲起身去找,就见谢云渡神色清冷地推开包厢门进来。


    她有些惊讶:“咦,你怎么来了?”


    “带你换个地方吃饭。”他单手插进西装裤兜里,缓步靠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又说:“你那位朋友暂时有事,脱不开身。”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的,姜幼眠没搞清楚情况,以为是谢先生吃醋故意捣乱,噘嘴道:“我只是跟朋友吃个饭而已,你为什么把人支走啊?”


    又差点骂他是小气鬼了。


    谢云渡险些被她气笑。


    他捏着她脸颊软肉,俯下身来,眸中含笑:“宝贝,你这罪名我可担不起。”


    “是魏二把人带走了,跟我无关。”


    姜幼眠:“啊?”


    一路上,她都在向谢云渡打听魏延鹤和林粟粟的事。


    偏谢先生是个寡言又不喜八卦的,给出的信息寥寥无几,还都是她撒娇卖乖换来的。


    最后,姜幼眠靠着自己的理解和想象拼出个大概。


    七年前,魏二哥和林粟粟谈过,之后因为门第身份悬殊而分手?


    银粟居。现在想来,还真就对上了。


    没想到魏延鹤竟真的这般痴情。


    谢云渡带她到京都大酒店,老一辈京市权贵们最常来的地方。


    经理小跑着过来为两人打开车门。


    姜幼眠还在感叹:“我突然发现,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英国那么大,没想到我和粟粟竟然就遇上了,她还是魏二哥的白月光前女友……”


    听着她这一路的喋喋不休,谢云渡眸色微动,并未搭话。


    缘分么。


    她要这么想也好,省了很多麻烦。


    刚才姜幼眠只顾着八卦魏延鹤和林粟粟了,没问谢云渡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吃饭。


    她正欲开口,就听领路的经理说:“谢家几位贵客在福满堂等二位,谢老爷子也到了。”


    等等!


    谢家,谢老爷子?


    这是……见家长?


    恍如一阵晴天霹雳,劈得姜幼眠猝不及防。


    她猛然停下脚步,心里产生了退意,扯住谢云渡的西装衣袖,欲哭无泪:“见谢家长辈?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啊?!”


    谢云渡很了解她。


    他神色淡然,反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问得直接又犀利:“跟你说了,你会来么?”


    她这别扭的性子,犟得跟牛似的脾气,要真提前说了,估计人也跑了。


    第57章 手疼不疼 分明是要他的命


    虽然谢云渡的考虑是正确的, 但姜幼眠还是不高兴。


    最起码得提醒一下她吧,化个妆、带点礼物什么的,有个心理准备。


    但这些他好像都不在乎, 总是掌控一切的模样。


    老混蛋, 真是一点儿不贴心。


    直到被谢云渡牵着进了包厢,姜幼眠还在生闷气, 不过碍于谢家长辈们在场,并未表现出来。


    谢老爷子坐在主位上, 与之前的严肃冷厉不同, 今天意外的和蔼可亲。


    亲自向姜幼眠介绍几位长辈。


    坐在他左手边的谢淳远, 旁边是宁棠,右手边是谢湛晞的父亲谢恒……


    姜幼眠是第一次见谢云渡的父亲。


    这位身居高位的男人气质温文儒雅,眉眼与谢云渡有两分相似,戴一副无框眼镜, 谈吐大气。


    他笑着同姜幼眠点点头, 又给旁边的宁棠使了个眼色。


    宁棠从身后拿出带来的礼物, 走到姜幼眠跟前, 笑容温婉:“姜小姐,之前的事, 我很抱歉。”


    她没想到宁棠会跟自己道歉, 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而这一句抱歉,大概也是宁女士最大的让步了。


    谢淳远在旁边搭腔:“过往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你和云渡一路走来不易。”


    他久居官场,处事圆滑, 又擅于剖析人心。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明里暗里,什么都说了, 甚至还带了点善意的提醒。


    长辈们都这样说了,她若是不松口,就显得太不懂事了。


    姜幼眠接过宁棠手上的礼物,那双纯净的眼眸里含了笑,嗓音轻轻柔柔的:“您不用道歉的,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谢谢您的礼物。”


    这样的场面话,算是各退一步了。


    不过,氛围有点尴尬。


    太客气,太疏远了。


    作为谢家最德高望重的谢老爷子适时开了口,打破这尴尬气氛:“哎哟,都是一家人,什么道歉不道歉的。”说着他又看向宁棠:“以后行事可别再那么冲动了,一家子,最重要的是和睦。”


    这话,也是说给谢云渡听的。


    他手里握着实权,若是今天他们没来吃这顿饭,估计谢家就不会太平了。


    谢老爷子是个极会审权夺势的人。


    这点,姜幼眠也能看出来。


    三年前,宁棠能对她说那些,怕也是有他老人家的默许吧。


    “父亲教训的是。”宁棠不卑不亢地应下,抬手为他斟茶。


    谢云渡倒是没吭声。


    他神色清冷,垂着眼帘静观,只握着姜幼眠的手,是在给她底气。


    今天这局,本来就是要看谢家人的态度。


    虽然差了点意思,但好歹是破冰了。


    他既然决定娶她,就会让身边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接受她。


    这才是对她最好的尊重。


    谢湛晞是最后一个到的,他上午有课。


    一露面,就被老爷子教训了一通:“你瞅瞅你那个头发,染得红不拉几的,都遮眼睛了。”


    “太爷爷,您不懂,这叫时尚。”谢湛晞撩了下额前的刘海,笑得阳光灿烂,大大咧咧坐在谢恒旁边。


    谢老爷子冷哼了声,懒得同他争论,这小子一肚子歪理,他只对谢恒说:“你这儿子也二十出头了,得好好管管。”


    谢恒是个性子极内敛的人,老实巴交的,他哪里管得住这个混小子。


    平日里,全靠着谢云渡约束,否则,真有可能走了歪路。


    他提醒谢湛晞给姜幼眠打招呼。


    谢湛晞也是个会来事的,开口就喊:“小婶婶好。”


    以前都是叫姜姐姐的。


    如今这局面,傻子都看得出来,该改口了。


    谢恒满脸欣慰。


    孩子长大了。


    可姜幼眠着实被这称呼惊了一下,来吃个饭,连辈分都变了。


    她嘴角努力扯出抹笑,不太好意思回应,又瞪向旁边的谢云渡。


    而男人正在给她剥虾,骨节分明的手指白如玉,手背青筋纹络凸显,慢悠悠地抬眼,看着她那张生气的小脸,嘴角勾起浅淡的笑。


    “叫你就应着。”


    姜幼眠还在气他呢,这会儿更是懒得理他,跟谢湛晞浅聊了几句便低头吃东西。


    这顿饭吃得倒还和谐。


    谢云渡知道她在闹脾气,全程都在哄人,至于其他人闲聊了些什么,他没关注,也不在意。


    偏这小姑娘又跟他唱反调,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就连剥的虾也全扔回了他碗里。


    还是小孩子心性。


    但没办法,他只能耐着性子哄。


    在座的,看见谢云渡对姜幼眠这般宠爱骄纵,就连宁棠都觉得震惊不已。


    她原先还以为他性格寡淡孤傲,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就算是结婚,也不过是表面之仪,很难交付真心。


    毕竟爱情这东西,在他们这样的人心中,本就占不了多大的位置,并非感情的全部。


    没想到,他竟对这位姜小姐,用心到这个程度了。


    宁棠突然觉得姜幼眠那话说得没错。


    她不过是想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根本不懂到底怎样才是为他好。


    幸好,现在还不算晚。


    吃过饭,送走几位长辈,姜幼眠和谢云渡准备回去。


    出了包厢,她却还在气,故意挣开他的手不让他碰。


    谢云渡有些无奈,这小犟脾气还真挺大的。


    “怎么还气呢,小气包。”


    他强势握住她的手,手指紧扣,让她挣脱不得,另一只手轻点那光洁额头,语气温柔:“都道歉了还不行?”


    伺候她吃饭的时候,他可都赔罪了,她净折腾人不说,这气竟还没消。


    姜幼眠挣不开手,只能气轰轰地抬起另一只手去打他。


    虚握的拳头用了九成的力,砸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隔着西装衬衫,硬邦邦的,疼得她龇牙。


    明明被打了,谢云渡却跟个没事人似的,还问她:“手疼不疼?”


    面对男人这张英俊成熟的脸以及关切的口吻,就算有天大的气,也该消了。


    不过,姜小姐向来嘴硬,自然还是要警告一番的:“谢云渡,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这些事儿得跟我商量,这次就先放过你,下不为例。”


    她虽不靠谱,思想或许还有些幼稚,但至少是个思维正常的成年人。


    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不能做,都还是拎得清的。


    见她不气了,谢云渡自是好说话,又逗她:“多谢姜小姐宽宥。”


    这话,又换来小姑娘一记冷眼。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她敢动不动就瞪他打他了。


    在经理的陪同下,两人乘电梯下楼,刚至大堂,姜幼眠就看见了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乔音。


    以往那个处处模仿她,总穿一身白裙,清纯可人的姑娘,此时穿一袭黑色v领包臀裙,裙摆堪堪遮住大腿根部,化着浓妆。


    她挽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那男人肚腩微凸,手指上还戴了枚耀眼的婚戒,正低头凑近她耳边说什么。


    乔音笑着,做了猩红美甲的手轻佻地在男人胸口滑动,男人搂住她的腰,不怀好意的视线透过那极低的领口而下,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


    在看见姜幼眠的刹那,乔音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对旁边的男人说:“王总,我遇见个朋友,过去打个招呼。”


    王总不认识姜幼眠,但却一眼就瞧见了谢云渡。


    谢先生可不是旁人轻易能见着的。


    既然有现成的机会,他自然是要上赶着攀附。


    王总忙不迭的上前,说了几句谄媚的话,给谢云渡递烟,却被拒了。


    他只能默默站在那儿,不敢再有多余的举动。


    谢云渡本不愿姜幼眠和乔音这样的人再有什么瓜葛。


    不是一路人,浪费时间。


    好在她没多聊,就简单打了个招呼,依旧善良得给足了对方体面。


    姜幼眠不知道乔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凭她的舞蹈能力和长相,肯定是能找到工作养活自个儿的。


    晚上和许梨聊过之后她才知道,原来,乔音早就不跳舞了。


    许梨:“大概就是你出国那年吧,她退出了舞团,也退了学。”


    “她之前不是跟了那个吴西远吗,那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我听冯成羲说,他在床上不仅有那癖好,而且背地里经常打骂女人,乔音被他打得遍体鳞伤。他俩闹崩那晚,圈里好多人知道,那禽兽竟然叫了好几个人……乔音差点死了。”


    “出了这档子事儿,她之前又跟过几个男人,圈里这些公子哥儿谁还要她啊。”


    “这两年好像是在给那些有钱人当情妇……”


    姜幼眠感叹着说:“可惜了。”


    许梨吸溜泡面,义愤填膺的说:“她可惜什么呀,都是咎由自取。”


    “她要是一开始不想着攀高枝,老老实实跳舞,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堂堂正正嫁入豪门了,缘分这事儿谁说得准呢,对吧。”


    “她以为那些被她当踏脚石的公子哥儿都是傻子呢,人家什么没见过。不过遇上吴西远这个渣滓,她的确挺倒霉的。”


    “乔音当初模仿你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就是看你长得漂亮,在圈里受欢迎么,所以把自己打造成了低配版的你,吸引别人的注意,自甘堕落。”


    姜幼眠不做评价。


    她可惜的,不是乔音这个人。


    而是她明明可以跳舞,却选择了放弃。


    乔音放弃的,恰巧也是她求而不得的。


    思及此,姜幼眠觉得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


    谢云渡处理完工作,推门进来时就见她坐在沙发上发呆。


    小姑娘眼睫低垂着,双目无神,怔怔的,连他进来都没发现。


    待他走近,她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单薄的身子抖了下,似乎被吓到了。


    嘟囔着抱怨:“你进来怎么不说话啊?”


    谢云渡只觉得她刚才那模样有些可爱,胆子也太小了。


    他脱掉西装外套,懒懒地扯掉领带,单手解开黑色衬衫顶端的纽扣,故意打趣她:“背着我做什么亏心事了,嗯?”


    姜幼眠手捏着怀里的抱枕,拧眉道:“我才没有。”


    忽而,眼角余光瞥见他手中的领带,突然想起许梨刚才说的。


    这圈里的权贵们,有特殊癖好的,不在少数。


    她缩了缩脖子,鼓足了勇气问:“谢先生,你、你应该没那方面的癖好哈?”


    下意识的,把怀里的抱枕箍得很紧。


    癖好?


    看着小姑娘那怯生生的眼神,谢云渡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了。


    他并未急着回答,只慢条斯理勾着那条暗红条纹领带,清隽眉眼染了点戏谑的笑:“什么癖好?”


    “就是男女之间……”姜幼眠组织好语言,正解释呢,就见他已俯下身来。


    双腕被他抓住。


    怀中的抱枕滚落,她双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哑声低笑,那领带已环过她的腕骨,动作快得不容反抗,冰凉的丝绸触到皮肤,激起一阵颤栗。


    是被吓的。


    谢云渡察觉到了她的慌乱与惊恐,手指捏着她的下巴,轻轻抬高,“怕什么,又不会伤你。”


    姜幼眠呼吸微乱,仰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似涌动着难掩的欲念。


    手腕上的领带一寸寸收紧,她被拉至他身前,几乎贴着他的胸膛。


    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清淡檀香,混着点酒的烈气,危险迷人。


    她咬唇看他,眼里波光潋滟,格外的招人疼爱。


    手被他桎梏住,扣在头顶上方。


    男人将她压进沙发,膝盖抵在她腿侧,饱含情欲的吻,骤然而下。


    姜幼眠低喘着,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却还能保持些理智,突然别开脸,软着声音叫停。


    “我、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许梨和冯成羲之前在港城帮了帮,因此而丢了合作,这恩是一定要还的。


    她不想许梨也因为现实而放弃跳舞。


    谢云渡眸色一暗,喉咙里滚出声极低的笑。


    “出息了啊宝贝,知道挑时候跟我谈条件了。”


    这话,听着像是夸奖。


    她凑上去,两人鼻尖相抵,嗓音娇柔:“好不好嘛谢哥哥。”


    这又软又娇的声音,溺得人几乎要失去理智。


    他低头,唇贴上她的耳垂,呼吸稍有不稳,嗓音低沉:“好。”


    这哪是求他帮忙,分明是要他的命。


    下雨了。


    春雨绵密,淅淅沥沥,迎来万物复苏的季节。


    雨滴敲打玻璃窗的节奏与衣服摩擦声交织,融成旖旎的旋律。


    不知过了多久,领带松垮,软软搭在她汗湿的腕上。


    待他解开领带结时,女孩儿那白嫩手腕间已经被烙下一道绯色印记,因为疼惜,他克制的,只低头亲吻。


    姜幼眠却在这时仰头吻住他的喉结。


    男人闷哼一声,再一次勾着她沉溺。


    窗外雨声渐密,拍打的节奏越来越快。


    到了后半夜,凶猛的潮水才渐渐褪去,归于平静。


    谢云渡含着她微肿的唇细密的吻着,听见她不适的嘤咛,这才不舍的放开。


    翻个身,将人抱在怀里,修长手指温柔地梳理着她脸侧的乱发。


    却在这时,听她迷糊不清地说:“我订了周六去英国的机票。”


    他指尖顿住,神色陡然阴沉下来。


    第58章 势在必得 想把她关在家里,锁在身边……


    雨渐渐停了。


    玻璃窗上的雾气凝成水滴滑落, 拉出一道道清浅的纹路。


    谢云渡再次将她压在身下,手指撅住那脆弱的下颌,微弱光线下, 那张英俊的脸上神情莫测, 嗓音低沉危险:“为什么还要走?”


    他仅存的那些耐心都给了她。


    可她偏偏总是学不乖,一次又一次挑战他的底线。


    姜幼眠被他捏得有些疼, 疲倦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嗓子有些干哑,说话的时候还点不舒服:“我和英国歌舞剧院的合同还有两个月才到期, 而且我还有好多东西在那边呢, 肯定是要回去的。”


    她以最平静的语气说出原因, 也知道,他肯定是会生气的。


    谢云渡松了手。


    黑暗中,看不清他眸中情绪,嗓音淡而强势:“我给你解约, 东西让人送过来。”


    姜幼眠叹了口气, 双手环住男人的脖颈, 语气认真:“我之前有个搭档叫贝西, 很照顾我,这次我回国处理私事、做手术, 都是她帮我向那边解释的。”


    “一离开就是两三个月, 歌舞剧院那边什么都没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谢先生, 人要有契约精神,而且我们还有新舞要编, 总不能让贝西一个人帮我抗炮火。”


    谢云渡不说话,屋内很安静,仿佛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


    她默了默, 继续说:“我也不能一直在国内等着腿伤恢复吧,总归还是要工作的。”


    这是最重要的原因。


    虽然有谢云渡的宠爱,单凭他给她转的那笔巨款,她完全可以高枕无忧地过完后半生,但姜幼眠始终认为,女孩子要有自己的事业,要有自己喜欢做的事,那样的人生才是充实的。


    更何况,谢云渡这般耀眼,她也必须要在自己的领域里闪闪发光。


    否则,她没办法挣脱那可怜的自卑。


    谢云渡始终没说话。


    片刻后,起身下床。


    姜幼眠看着他挺拔的背影,鼻尖涩涩的。


    她能感觉到男人身上的低气压,知道他在生气,但她不可能让步的。


    再说,不过就两个月,合同到期就回来了。


    谢云渡一言不发地穿好衣服,转身出了卧室。


    他从酒柜里拿了瓶威士忌,徐徐倒入杯中,仰头猛灌一口,强烈的辛辣刺激着咽喉和全身感官。


    元宝听见动静,晃着小短腿儿跟了过来,又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脚。


    在谢云渡冷声嗤笑。


    这小东西比它那主人有良心,养了三年,好歹也是能养熟的。


    不会动不动就跑,知道黏人。


    他烦躁地点了支烟,慵懒靠坐在沙发上,清隽的脸上神色很淡,望着窗外无边夜色,淡然吐出烟圈来。


    人都是贪心的。


    不可否认,刚才那一瞬间,他动了卑劣的心思,现在都未压下去。


    想把她关在家里,锁在身边。


    既然不听话,那他就慢慢教。


    可这对吗?


    谢云渡见过她发病时的模样。


    准确的说,他见过她抑郁症躯体化时的视频,是林粟粟发到他邮箱的。


    所以他犹豫了。


    两个月的时间或许对旁人来说不算长,但对他来说,太煎熬了。


    没人知道他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无数个日夜,这具躯体都被思念折磨着,情感与理智撕扯,几乎要把他逼疯。


    有时候真扛不住了,就飞去英国看一眼。


    但也只是偷偷看一眼。


    他有很多办法把她困在身边,她在意的姜家、朋友、她的事业、还有他的安危……


    可一想起她回国那天在雪中哭成那样,谢云渡就不忍心了。


    大概她姜幼眠就是老天爷派来折磨他的。


    他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谢云渡垂眸看一眼趴在自己脚边的元宝,拿烟的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自嘲地勾唇:“怎么办,我们又要被丢下了。”


    元宝睁着大眼,像是听懂了什么,呜咽了声,不断蹭着他温暖的手掌。


    这时,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进来条短信。


    发件人是林粟粟。


    “谢先生,感谢您这几年对家母的照拂,我和母亲现已到英国,可能不会再回京市了。祝您和姜小姐一切圆满。”


    她当初和魏延鹤分手,那时母亲病重,她身无分文,是谢云渡伸出了援手,帮助她出国,又让人照顾她的母亲。


    林粟粟知道,这位谢先生帮她,是为了让她无后顾之忧,坦荡离开,说到底还是看在魏延鹤的面上,保了她一命。


    毕竟那时候,魏家和魏延鹤那位未婚妻,可都想让她死呢。


    所以她怀着这份感恩,在伦敦时,对姜幼眠格外照顾。


    不对,应该说,她一开始出现在姜幼眠面前,就是谢云渡的授意。


    现在任务结束,母亲也终于愿意和她去英国,她对京市,自然也没什么留恋了。


    谢云渡扫了眼她发来的信息,只淡漠回了两个字:“祝好。”


    姜幼眠是周六早上走的。


    谢云渡当天要去澳大利亚出差,让秦南去送的她。


    自那晚后,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好像都在闹脾气,谁也不愿意退步。


    赌气的小情侣似乎都是这样的,没人搭台阶,就更没人顺着台阶下来了。


    只能憋着气冷战。


    姜幼眠一到英国又开始忙起来了。


    知道谢云渡这人性子闷,她就劝自己大度些,偶尔主动给他发消息、打打电话什么的。


    谢先生倒也好哄。


    情侣之间所谓的冷战也就这么短暂的过去了。


    三月底,肖程东回国。


    之前被肖老爷子发配去了意大利,项目完成后又去了美国深造,他这次回国,正式接管肖家。


    几个要好的朋友来为他接风洗尘。


    经过时间和外界的打磨,肖程东变得成熟了,心性也逐渐定了下来,但对外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模样。


    喝了点酒,便开始谈论国外的美女了。


    “国外那些美女,身材是好,但没意思。”


    所以出国这几年,压根儿没怎么碰女人。


    谢湛晞不禁感到一阵庆幸。


    好在他高考结束后还算听话,没被小叔扔去国外,否则得少好多快乐。


    有人问:“东哥,那你这次回来,是准备谈女朋友了?”


    肖程东将嘴里的烟拿在手里,“谈个屁,我哪有那时间,老爷子恨不得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为肖家卖命呢。”


    现在他才知道,所谓的集团掌权人有多苦逼。


    累死个人。


    这么一想,谢先生和魏二哥着实厉害,这么多年了,没撂挑子不说,还做得越来越好。


    说起魏二,所有人都觉得他今天特不对劲。


    不似平日里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冷着张脸,话也少,只坐那儿喝酒,喝得还都是些烈酒。


    肖维哲小声在谢湛晞耳边说:“我从没见过魏二哥这样诶,看着像是失恋了买醉。”


    谢湛晞也没见过,但他认为肖维哲的猜测不准:“什么失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魏二哥这几年就没谈过好吧。”


    似乎已经做好永不结婚的准备了。


    “也是。”肖维哲挠了挠头发,“那你说是为什么?也没听说魏氏股票下跌啊。”


    “我哪知道为什么。”


    谢云渡坐在不远处抽烟,握着手机,正低头看姜幼眠发来的图片。


    是夕阳下的圣保罗大教堂,美得像一幅油画。


    两人的对话传入他耳中,他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落在魏延鹤身上。


    他大抵知道是为什么。


    但有些东西,没必要挑明说出来。


    谢云渡垂着眼帘,屈指轻掸烟灰,嗓音清冷:“就这样了?”


    是在问魏延鹤。


    如果魏二有对抗家族的决心,作为朋友,他还是会出手帮一帮的。


    魏延鹤还没醉,脑子还清醒着,知道他什么意思,只苦笑着说:“我等了九年,只等来一个永不相见。”


    他盯着杯中的酒,镜片后的眼眶有些红,最后像是泄了气般,哑声说:“算了,离开的人,就当她从未来过吧。”


    谢云渡抬手抽烟,没再说话。


    他了解魏延鹤。说到底,他们这些世家子弟,骨子里都是高傲的,不可能轻易为谁低头,为谁拼命。


    喜欢是真喜欢,或者说是爱。


    只是这爱遇到困难挫折时就变成了负担。


    所谓九年,就是这样什么也不做地等着,不过是自己感动自己。


    要为了个姑娘对抗家族,放下一切什么都不顾,魏延鹤这样瞻前顾后的性子是做不到的。


    到这一步,也不是不爱了。只是爱情在他们这些人心中,只占了很少很少一部分,偶尔午夜梦回,可能会想起自己曾爱过一个姑娘,爱而不得,无法释怀,仅此而已。


    世上痴情种很多,没有谁对谁错。


    错的是这个世界。


    所以,魏延鹤是羡慕谢云渡的。


    他对姜幼眠的爱,像是烙进了骨子里,并且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和魄力。


    就算人去了英国,他也能淡然地筹谋布局,掌控所有。


    可在某些时候,谢先生也是不淡然的。


    姜幼眠体质差,生理期时总疼,吃过好多中药也不见好。这几年在国外,更是没时间调理。


    眼看着日子又到了,腰酸背疼,下腹阵阵绞疼,难受得冒虚汗,和谢云渡打电话时,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没说几句就找了个借口挂断了。


    吃了片止疼药,家里没暖贴了,外面又在下雨,她躺在床上不想动,索性就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肚子没那么疼了,姜幼眠决定起来收拾东西。


    下个月就要回国,她得提前把一些非必需品装好打包,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收的基本都是些小玩意儿,但太多了,感觉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疼,姜幼眠干脆躺回床上,拿出手机看时间,晚上十点,国内这会儿凌晨五点。


    她猜谢云渡已经起床了,发了条消息过去,但对方很久都没回。


    或许在忙吧。


    姜幼眠没等他回复,拉过被子盖上睡觉。


    但一晚上都睡不好,起来上过几次厕所,最后实在睡不着了,索性就蜷缩在被子里,打开手机刷视频。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不疾不徐,沉闷而固执。


    吓得她一个激灵,看一眼时间,才凌晨四点半,这个点儿谁会来敲门?


    姜幼眠瞬间屏住了呼吸,她本就胆小,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骇人画面。


    虽然这片区治安还行,但这些租户里,谁知道有没有坏人,或者醉鬼、暴力狂什么的。


    保险起见,她窝在被子里没吭声。


    要真是熟人,或者有什么急事,肯定会打她电话的。


    手机突然嗡的震动一声。


    屏幕上跳出谢云渡发来的消息:“开门。”


    短短两个字,却像是强有力的光,劈开了心底的恐惧和不安。


    委屈与欣喜悄然交织,姜幼眠鼻尖猛然一酸,几乎是小跑着去开门,脚步虽有些虚软,但急切而雀跃。


    她毫不犹豫地拧开门锁。


    走廊上昏黄的灯光勾勒出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


    谢云渡站在门口,他穿一件深灰色风衣,肩头被雨水浸染出水痕,里头是件挺括的黑色衬衫,领口一丝不苟。雨水打湿了浓黑的发梢,几缕碎发随意搭在额前,添了几分不羁的成熟魅力。


    看见他的一刹那,姜幼眠像个小孩子似的,吸了吸酸涩的鼻子,直直扑进男人怀里。


    他身上的木质檀香还是一如既往的让她心安。


    谢云渡眼神深邃,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将她整个人纳入怀中,紧紧抱住。


    进了屋,关上门。


    他脱掉身上沾了湿气的风衣,抱着人坐在床上。


    “你怎么来了?”姜幼眠从他怀中抬头,声音里还带了点鼻音。


    小脸苍白,没了血色,看着怪可怜的。


    “怕某人疼得哭鼻子。”他低沉戏谑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温暖的大掌熟练向下,精准覆在她微凉的小腹上,轻柔的缓缓按揉。


    他竟然猜到了!


    有那么明显吗?


    但好像也不奇怪,以往在一起时,她娇气,每回生理期都要他帮自己捂肚子,还要他哄。


    姜幼眠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眷恋地在男人怀中蹭了蹭,还是他怀里暖和,不舍得离开。


    谢云渡很满意她此时的依赖。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那双深邃眼眸里映着她的身影,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诱哄的语气问:“宝贝,想我吗?”


    她故意不答,只软软地撒娇说:“肚子好疼~”


    这点小伎俩在谢云渡面前显然是不够用的。


    他抬高她的下巴,低头吻上去,唇瓣相贴,又逐渐加深,缓慢的缠绵。


    男人吻得专注而深情,吮着她的下唇,带着分离数日的思念与渴求,不断地深入。


    直到她气息不稳,才求饶着败下阵来。


    姜幼眠眼眸湿润,脸颊泛着红晕,温热呼吸拂过他薄唇。


    声音软而娇:“我好想你啊谢云渡。”


    第59章 他是我的 辛苦了,我的谢先生


    这话, 是彻底取悦到谢云渡了。


    还算她有些良心。


    也不枉他大晚上的,历经十几个小时飞来英国。


    他抵着她的额头,彼此间呼吸交错, 嗓音沉沉的:“好乖啊宝贝。”


    要是能一直这样乖就好了。


    “不过真的没问题吗?”姜幼眠知道他平时很忙, 这样来回一趟,单是路程就要一天, 又要处理那么多工作,肯定是誻膤團對辛苦的。


    谢云渡寻着她的唇亲了亲, 把玩着小姑娘的手, 懒懒的问:“什么?”


    姜幼眠觉得他是在装, 明知故问。


    她索性就直接说了:“我不想你为我耽误工作,也不想你那么辛苦。”


    男人揉了揉她的脑袋,“来看你能有什么问题,谢氏又不会垮。”


    听见她电话里虚弱的声音, 他恨不得立马把人绑回去, 耽误点工作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 又不是第一次。


    姜幼眠不说话了, 往他怀里缩了缩。


    “睡会儿。”谢云渡抱着她躺在床上,关了灯。


    可她哪里睡得着。


    脑子活跃得不行, 小嘴叭叭地跟他说话, 又聊到了林粟粟。


    “粟粟把她妈妈接到伦敦来了,她也攒够了钱, 搬进新家了。”


    姜幼眠是真心为林粟粟感到高兴的。


    一个单身女孩儿在异国他乡打拼太难了,但她有能力, 有魄力,一步步终于熬过来了,想必以后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吧。


    但或许在感情上还是会有些遗憾吧。


    思及此, 姜幼眠很是不解,嗓音脆脆的问:“粟粟和魏二哥真的不能和好了吗?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啊?魏二怎么也不跟着来伦敦追一追,他是不爱了吗……”


    屋外天蒙蒙亮,怀里的人似乎没有半点睡意,一连串的,丢出好多问题来。


    谢云渡无奈地捏了捏她俏挺的鼻子,声线低磁:“你对别人的事倒是上心。”


    这话,隐隐约约间透着点酸味。


    姜幼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手不老实地搭在他精壮的腰上,一阵窸窣后,才义正言辞地开口:“我睡不着嘛,你就当给我讲睡前故事了。”


    男人温热的大掌握住小姑娘的手,及时制止了她的危险行为。


    他念着她生理期不舒服,她倒好,肆意点火,真是磨人。


    “这账先给你记下。”


    她不以为意,也不怕,只催促他:“哎呀你快说呀。”


    谢云渡拿她没办法,拧眉沉吟片刻,便挑了些她想听的说起来。


    有些东西能告诉她,但世家豪门中的那些脏事,怕她听了污耳。


    他讲得慢,嗓音低沉悦耳,姜幼眠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已接近中午。


    身边空荡荡的,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掀开被子下床。


    客厅里,谢云渡正站在窗前接电话。他穿一件熨帖的黑衬衫,领口随意解开两颗扣子,袖口挽至小臂,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西裤笔挺,身形修长挺拔,指间夹一支细长的烟,烟雾袅袅,在他清贵优越的面容前缭绕。


    他声音醇厚清冷,正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和对方交谈,带着些许慵懒。


    在国外待久了,姜幼眠自然也能听懂些。


    是美国来的电话,涉及某个重要的并购案。


    谢云渡注意到她出来,深邃的眸看向她,拿烟的手抬了抬,指向餐桌的方向,示意她先去吃东西。


    姜幼眠看向餐桌的位置,上面摆满了丰盛的早餐,且都是中式的。


    她点点头,也不打扰他,轻手轻脚走到餐桌前坐下,开始大快朵颐。


    色香味俱全,大概是他特意让大厨做好了送来的。


    她喝着粥,目光不自觉地再次飘向窗边的男人。


    他继续讲着电话,带着几分优雅的英伦腔,偶尔会抬手吸一口烟,阳光勾勒出男人侧脸轮廓,看起来英俊迷人。


    不愧是让她第一眼就想撩的男人。


    不仅有副极优越的皮囊,而且从内到外都散发着成熟的魅力。


    嘿嘿,真是捡大便宜了。


    姜幼眠不禁低头偷笑起来。


    谢云渡挂断电话后,将手里的烟熄灭,转眸便见她正对着碗里的粥傻笑,他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在粥里找到宝贝了?”


    他语气戏谑,嗓音带着刚抽过烟后的沙哑性感。


    姜幼眠这才止了笑,抬头对上他墨黑的眼眸,专注而认真地答:“找到了,但不是在粥里。”


    “我的宝贝就在眼前。”


    谢云渡愣了一秒,忽的,嘴角上扬,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温柔的笑。


    这是他们和好后,她第一次对他表达爱意。


    他的爱,也终于有了回应。


    吃过早餐,姜幼眠就不想动了,但看见自己昨天没收拾完的东西,又有点犯愁。


    乱糟糟的,影响屋内的整洁。


    她心上一计,边装可怜边撒娇,把这事儿扔给谢云渡了。


    自个儿坐在床上玩手机。


    帮她收纳东西这种事,谢先生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以往两人住一起时,他积累了不少经验,所以收拾起来有条不紊,效率也高。


    不经意间,瞥见被她搁在化妆台上的项链。


    一条银色的细链,上面套着两个戒指圈。


    那对戒指,是她之前在港城买的,后来说太便宜,死活不让他再戴,又重新定做了一对,送给他做生日礼物。


    他以为,以她的性格,早扔了。


    没想到还贴身戴着。


    分开的这三年里,谢云渡时不时地会想,这小姑娘没心没肺,怀着目的接近他、讨好他,对他确有喜欢,但不够珍惜,不够信任。


    可如今看来,他好像错了。


    她不是不珍惜,是性子太拧巴。


    需要人慢慢引导,需要更多的疼爱,才能彻底敞开心扉。


    和他一样,她是重视这段感情的。


    在这个稀松平常的上午,恍然间,他也感受到了她拧巴的爱意。


    屋内很安静,姜幼眠正在看最近的编舞视频,就听谢云渡的声音传来。


    “我晚上回去,下午可以陪你,想去哪玩?”


    她拧眉仔细想了想,一下午的时间,肯定是没办法玩尽兴的。


    “随便逛逛吧,去超市买点生活用品,然后再去看个电影?”


    谢云渡默许了她的安排。


    两人出门时,正巧遇见了伊迪。


    之前那个患抑郁症为爱自残的姑娘,经过治疗,现在基本康复了,热情地给姜幼眠打招呼。


    闲聊两句后就道了别。


    伊迪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地嘟囔:“姜的男朋友,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一时又想不起来了,只摇摇头,转身上楼去。


    姜幼眠知道谢云渡见多识广,因为工作的原因去过很多地方,但还是兴奋地向他介绍自己周围的环境、好看的建筑、路线什么的。


    又聊起之前七夕被路人送花的事。


    “那是我来伦敦的第一个七夕,那天还下着雨呢,我又没带伞。不过那天运气挺好,遇见个录街头视频的男孩儿,给我送了把伞,还有朵玫瑰花……”


    他似乎格外有耐心,静静地听她说,从泰晤士河到学校再到超市里的打折商品,小嘴就没停下,好像永远都说不完,可爱得很。


    看见男人盯着自己的看,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姜幼眠不乐意了。


    “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呀?”


    她甩开他的手,噘着嘴,像是又要闹了。


    谢云渡确实只听了部分,但作为一个聪明的男人,这时候是不能说实话的。


    “听了。”


    姜幼眠定然是不信的,傲娇地抬起下巴,决定考考他。


    “那你说,我住的地方到学校坐车要多长时间?”


    本以为谢云渡是答不上的,但他却很淡定的说出了答案。


    甚至还答出了详细的距离。


    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我刚才说距离了吗?”


    这种冷冰冰的数字,平时她自己都懒得记的,只会记记时间。


    男人语调平淡:“说了。”


    “嗷。”


    本来就是闲聊,姜幼眠并未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结。


    他们去看了电影,谢云渡又陪她吃过晚饭,司机来接时,才动身离开。


    姜幼眠洗漱过后,刚吃完头发,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是伊迪。


    她睁着双漂亮的碧眼,激动地说:“姜,我终于想起来了,那位先生竟然是你男朋友,我还以为眼花了!”


    面对姜幼眠的茫然不解,伊迪又继续说:“我之前在这附近见过那位先生两次。”


    伊迪见过谢云渡?她不禁蹙眉,“你看错了吧,他昨天才第一次过来这边。”


    谢云渡是来过伦敦,那次她和黎煜吃饭,他让服务生给她送过花,说什么祝贺她演出成功。可吃饭的地方不在这附近,距离挺远的,按理说伊迪不应该见过他,而且还是两次。


    “不会的,你男朋友那么帅,我怎么可能会看错。等等,你说他昨天第一次来这里见你,那就是说你也不知道咯?”


    像是猜到了什么,作为一名资深的恋爱脑,伊迪眼睛睁得老大,神色震惊:“天呐,也就是说,他一直在默默守护你!”


    “哦亲爱的,我又开始相信爱情了。”


    不仅是伊迪震惊,姜幼眠也觉得不可思议。


    谢云渡竟然来看过她,还不止一次,可他为什么不出现呢?又为什么不说。


    送走恋爱脑伊迪后,她一个人坐在床沿上发呆。


    那些话,像一枚投入静水的石子儿,在姜幼眠心中荡起无数涟漪。


    她的思绪有些乱。


    但静下心来理一理,似乎又都说得通了。


    她在伦敦这几年,学业和事业都很顺畅,没有任何阻碍,即使偶尔有麻烦,第二天也就莫名其妙的解决了。


    那次吃饭他来送花,就证明了,他知道她的行踪,也知道她交了哪些朋友。


    他甚至能轻易答出她住的地方和学校的距离。


    谢云渡从未强迫过她。


    只固执又沉默地在伦敦街头停留,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驻足。


    他那样清贵倨傲的男人,竟甘愿隐匿人海,一次次跨越万里,只为看她一眼。


    她被他骗了。


    这些年,他自始至终都没放过手,所以才会说“没有前男友”之类的话。


    心口骤然缩进,泛起细密的疼。


    她又想起当初脱口而出的伤人话,甚至刻意试图抹去所有与他相关的痕迹,而他,一直在等她。


    姜幼眠这晚又失眠了。


    她突然很想谢云渡。


    那是烙进心窝里,挥之不去的想念和渴望。


    深夜时分,她给他发了条信息。


    “辛苦了,我的谢先生。”


    之后的几天,姜幼眠抓紧时间完成了在歌舞剧院里最后一场编舞。


    也意外的,发现自己的腿能跳些简单的舞蹈动作了。


    她决定提前回国,但没告诉谢云渡。


    这晚,圈里有长辈组了个局,邀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谢云渡推脱不了,来得晚,碍于对方是长辈,所以喝点儿酒,聊表歉意。


    后又被肖程东他们叫去打牌。


    肖程东是典型的人菜瘾大,话又多,在牌桌上打开了话匣子,问谢云渡:“姜妹妹什么时候回国啊?”


    他知道两人和好的事儿,但不知道姜幼眠怎么又跑国外去了,一点儿不知道心疼人。


    谢云渡斜倚在真皮沙发上,指尖懒散地捻着枚筹码,牌室里氤氲着烟雾和酒气。


    他神色清冷地拿起烟,旁边一位公子哥儿迅速探身过来,拨动着那铂金打火机。


    火苗倏然跃起,映照着那张骨相优越的脸愈发深邃。


    谢云渡微侧头,就着那簇火徐徐吸燃,白色烟雾自薄唇逸出。


    “月底。”


    他的声音透过烟雾传来,低沉寡淡。


    肖程东:“那还有大半个月呢。”


    沈家大少沈晋今晚喝得有点儿多,脑子不太清醒了,开始大言不惭:“啧,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不识好歹的女人,要我说,这女人嘛,就不能太惯着,越惯越作,得用些手段。”


    他谄媚地笑着,“谢先生,要不我给您出出主意?”


    这可把同桌打牌的人吓得够呛。


    肖程东暗骂这货脑子是摆设,前有个沈二,这又来个沈大,合着他们沈家的人都上赶着找死呢。


    圈里谁不知道谢云渡对姜幼眠的宝贝程度。


    哪能容别人说一句不是。


    谢云渡掀开眼皮子睨他一眼,屈指轻弹,烟灰无声落进那水晶烟灰缸里。


    须臾,他那只拿烟的手微抬,眼底没什么温度,指向刚才说话的人,眉头轻蹙:“沈……”


    见谢先生好像不记得他名字,沈晋急忙搭话,忙不迭地介绍自己:“沈晋,家中排行老大,我们沈家是做娱乐的。沈某不才,在城南有座马场,谢先生若是有空,咱们可以约着一块玩儿。”


    谢云渡修长手指将面前的筹码向前一推,唇角勾起很浅的弧度,他吸一口烟,这才散漫开口:“那这局,就赌你城南那座马场。”


    在场的没有人敢吭声。


    沈晋被吓得腿软,醉意瞬间醒了大半,脸色煞白:“谢先生,您这玩笑开太大了,那马场我投了十几个亿,若是输了……”


    如果输了,他自然是要被家里问责的。


    虽说沈家有钱,但毕竟还不归他管。


    再说,他根本玩不过谢云渡。


    十几亿在这位谢先生眼中,只是个数字。


    “不敢?”谢云渡挑眉,指尖轻叩着桌沿,垂着眼道:“那可就难办了。”


    沈晋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声音发颤:“对不起谢先生,我喝多了,有些口不择言,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行。”谢云渡语气平淡,又故作为难地沉吟片刻,而后,拿起旁边那瓶打开的威士忌倒入烟灰缸中,“那沈少就把这醒酒茶喝了吧,下不为例。”


    他最近心情本就不好,偏有的人还作死地来踩底线。


    那就没办法了。


    沈家大少在满场寂静中喝完了那杯“醒酒茶”,胃里一阵翻腾,最后被人请了出去。


    肖程东骂他活该:“嘴里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说。”


    谢云渡没了兴致,恹恹地扔了手中的牌,说这局算他的,接过侍者递来的西装外套,提步离开。


    可刚出了牌室,行至走廊,他就被一个娇小的姑娘拦住了去路。


    那姑娘年龄不大,穿着精致的裙子,生得娇俏,却是低着头不敢看他。


    似乎很紧张,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谢、先生您好,我是章董的孙女,我叫章甜,我、我可以要一个您的联系方式吗?”


    老实说,今天爷爷带她来参加的这个局,她很不喜欢。但这位谢先生光风霁月,成熟稳重,一出现就占据了她所有的欢喜,她对他一见钟情了。


    她没有别人那么多花样,也不会耍什么手段,只能鼓足了勇气来要联系方式。


    谢云渡单手插进西装裤兜里,眉心几不可察的一蹙,显然是有些不耐,正欲开口,眼角余光却捕捉到走廊尽头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穿一件米白色风衣,小脸素净绝色,长发随意挽起,露出纤细的天鹅颈,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正看着这边。


    此时,他目光紧锁住尽头的人,一身冷冽气息,均化为柔意。


    姜幼眠走了过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闷响,径直来到谢云渡跟前。


    听见那小姑娘还在锲而不舍地表白,她笑得明媚大方,“抱歉啊妹妹,他是我的。”


    下一秒,她便勾住男人那一丝不苟的领带,轻轻往下一拉,带着几分慵懒的挑衅,眼底波光潋滟。


    “这位先生,愿意跟我回家吗?”


    开口便是甜溺的诱惑。


    旁边的章甜倒吸口冷气,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这女人,胆子真大。


    谢云渡却在这时低笑出声,任由她勾着自己的领带,深邃眼眸里只有她的身影。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回应,嗓音低沉缱绻。


    “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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