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羞恼 薄雪浓此时感觉并不好,不是为沉……


    薄雪浓此时感觉并不好, 不是为沉舟的死,而是为自己猜不透沈烟亭心思而烦忧。


    沉舟的事让她恍恍惚惚明白了一件事,她并不了解沈烟亭, 更不了解人心。


    她既想不通沉舟的选择,也不明白沈烟亭的选择。


    薄雪浓脑子里好像缺了根弦,猜心思和动机都猜得太表面了,更深的心思她根本就看不透,复杂的心绪更加让她难以捉摸, 她不一定非要懂沉舟怎么想, 怎么做,但她希望能懂沈烟亭。


    无法领悟沈烟亭话中意, 要如何做一个乖顺讨师尊喜欢的好徒儿。


    薄雪浓就差抵在沈烟亭耳边叹气了,这让沈烟亭忍不住看她:“浓儿,怎么了?”


    “师尊,我没事。”


    薄雪浓张口就是谎话,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总不能直接告诉沈烟亭叹气是因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凝望沈烟亭的眸光苦涩更浓。


    沈烟亭摸了摸手心,有些迷茫:“浓儿, 你……”


    关怀的话还没说完,薄雪浓就凑到了沉舟尸体跟前:“师尊, 我们现在该做什么?要把她们埋了吗?”


    沈烟亭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她恍惚了一瞬:“先把沉舟缝起来吧。”


    缝起来?


    薄雪浓藏不住困惑, 她目光在葛凄琴身上绕了绕,看着葛凄琴被沉舟缝好的身躯,有点明白过来了沈烟亭此时此刻的想法,她没有再多话,还真蹲在那里缝起来了尸体。


    沈烟亭抬了抬手, 到底没拦着她。


    沈烟亭定神看了好一会儿薄雪浓,见薄雪浓神色无异还没露出对血肉的渴望,这才将目光从薄雪浓身上挪开。


    她重新站到了季采熙跟前:“季家主,未来命运的事还请相告。”


    沈烟亭名声太响,此时话说得客气,语气也很好,倒叫季采熙有点受宠若惊。


    季采熙停了停,忙不迭拽住虞娴:“沈仙子,我还要收拾季家的残局,我晓得的都告诉过虞娴姐了,可否让她告诉你。”


    虞娴皱皱眉,没有反驳季采熙的话。


    虽然妖和人修是天成的对立面,但她也没有想在此时跟沈烟亭作对的想法。


    要问原因,还是那句沈烟亭名声太响。


    虞娴都没意见,沈烟亭这个虚心请教的人就更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季采熙跟季采言很不一样,她是个有魄力和手腕的人,也是很快就能分析清楚她应该如何自救的人。


    她看了眼还在发懵的季云幻,又看了看身上鬼月藤疯长的季采言,当机立断将季云幻交给了虞蝶儿照看,带着季采言和那些亲信就离开祠堂院落去处理季元残留的部下了。


    正如季元所说的,无论有着怎样的理由,她也确实是杀了太多季家人。


    族长的责任是保护家族血脉,带领家族兴盛。


    季元坑害同宗,季采熙杀害同宗。


    她们都没资格担任族长。


    季采熙需要选择一个手上没有沾同宗血还血脉纯净的新族长,原本这个人该是不知内情,站队季采熙却对季元部下处处手下留情的季云幻,可现在季云幻显然被命运和‘父亲’死于母亲手的消息砸懵了。


    此时摆脱禁制,血脉得到提升,还没来得及深度参与家族内斗的季采言成了族长的最佳人选。


    她现在身后站着虞娴,不缺力量去镇压内部反抗的人,只缺人心。


    季采熙要抓紧利用季元剩余的势力替新族长施恩立威,扶着季采言稳坐族长的位置。新族长能收服季元残余的部下,再有着她扶持,季家才不会乱起来,不会走向跟命运里一样的结局了。


    这改命的一步棋,季采熙下得很不错。


    饶是薄雪浓都有点佩服季采熙的手段,她踢了踢又凑到她边上的凤锦,传音过去:“凤锦,这下你该高兴了,你二师姐真的要当季家族长了。”


    她们来之前可都没想到季采言会有个这般有魄力,还不贪恋权势的姐姐。


    系统带来异世界灵魂本来是十分糟糕的,在季采熙这里反而成了好事,她这几乎是完成了一场对自己和女儿,还有家族的自救。


    虽然季云幻现在不理解季采熙,以后总会理解的。


    哪怕未来季云幻还是会为男主死,这季家也不会覆灭了。


    凤锦自然也是没想到的,可她并没有多高兴,她多了些愁绪,传音也藏不住低落:“师姐,你有没有想过,季采熙能这样做,证明其他人也会这样做,虽然……虽然她们能帮我们解决异世界灵魂,可是……师姐,万一拿到异世界灵魂记忆的人不是好人呢?”


    薄雪浓愣了愣,心弦不由得紧绷起来,思绪划到关采寐倒是重新放松了。


    要不是凤锦给她搜魂术,她也不会拥有搜魂术。


    她这样被沈烟亭夸过好的天赋,学搜魂术都只读到了一些跟自己相关的零碎记忆。


    虽然跟她学的时间短也有关系,但也可见搜魂术不是那么好学的。


    季采熙学了那么久,死在她手上的异世界灵魂都那么多了,她也只看到了大概的命运,连完整的剧情线都不知道,其余人可不一定有她这么聪明,能够诓骗到搜魂术,还能发现这么多异世界灵魂。


    那些灵魂又不是个个蠢,会傻到将能杀死自己的手段到处传。


    她拍了拍凤锦的肩膀:“凤锦,不是每个人都能学会搜魂术的,更何况你觉得那些异世界灵魂的记忆对作恶会有什么帮助吗?绝大部分人连完整的剧情都不能看到,能有帮助的只有那些禁术,但那些禁术本来就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无非是现在知道这些禁术的人比以前多了,这可能会麻烦不少……”


    薄雪浓传音停了停,她弯着腰迁就凤锦十岁小孩的身高,搭上了凤锦的肩膀:“凤锦,我有件事想问你,系统为什么要给你十大禁术作为新手大礼包,它想蛊惑你当坏人吗?”


    禁术之所以会被封禁,便是因为这不是什么好手段,心志不坚的人还有可能会被蛊惑入魔。


    像季采熙这种频繁使用禁术还坚定本心的人也是少见。


    “师姐,那是系统给我保命用的。”凤锦眼睫朝下垂落,她手指搅动衣角:“系统说我胆子太小,心又太软待在修仙界很容易丢命,就该学点极端的手段自保,毕竟它以后是要离开的。”


    “离开?”


    “攻略成功以后,它就会离开了。”


    薄雪浓这下听明白了,这系统是怕凤锦的性格,待在这强者为尊的世界吃亏。


    它确实是想用禁术蛊惑凤锦当个坏人,因为原本的凤锦太好太软,不适合在修仙界生存。


    薄雪浓恍惚了一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那等你把俞岑挽好感值快刷到一百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要把积分用完。”


    凤锦乖巧地点点头,很快又有了愁绪。


    她搓了搓指腹:“师姐,你说我能成功留下吗?”


    不是薄雪浓想说,她发现凤锦有点过于纠结。


    她那么多次说她行,凤锦都说不行。


    她出的那些主意,凤锦也说不可行。


    好几次还差点说服了薄雪浓,让薄雪浓也觉得她够呛能完成攻略任务。


    薄雪浓感觉她最近真是对凤锦太好了,惯得她越来越矫情,她诚心将话反着说:“我看悬,我今日才发现俞岑挽的命里沾美人,那么多美人都愿意为她死,应该不缺你和凤师叔,毕竟凤师叔连绝色榜都没上过。”


    凤锦被她说得耷拉下眼皮,越来越失落。


    听到薄雪浓说凤盈波倒是突然抬头了,急切地传了音过来:“师姐,凤盈波长得多好看啊!她没上绝色榜是因为她还没上过神阁其他跟实力相关的排行榜,她……她也不是实力不够,她就是待在山上没怎么跟人动过手,你信不信她今日打赢了季云幻登上天骄榜,拥有了天秀册,明日就能挤上绝色榜。”


    “噗。”薄雪浓笑着拍了拍凤锦,第一次觉得逗小孩会有点好玩:“以前连娘都不认,现在倒是挺护短的。”


    薄雪浓拍着凤锦的手重了点,眸光突然下沉:“凤锦,你必须成功留下来。”


    这声必须是因为她突然想起自己都觉得凤锦好玩了,那心更软更好点的沈烟亭岂不是会很喜欢凤锦。


    凤锦要是留不下来,沈烟亭会有多难过。


    她不能让沈烟亭难过,凤锦也不行。


    薄雪浓视线在沉舟和葛凄琴尸体上转了转,突然惊觉她们也是两把钝刀子,或浅或深也是在沈烟亭心口落下了印痕,大概是会疼的,不过是疼痛深浅的区别。


    凤锦跟着薄雪浓看了眼沉舟已经被缝好的尸体,有些不忍地移开了目光。


    她捏了捏手心:“师姐,你说师伯最后跟沉舟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答应了替沉舟找鹤书厌报仇的意思?”


    凤锦跟她聊起这个,薄雪浓就有点郁闷了:“你看我像是知道的样子吗?”


    她也猜不到沈烟亭想什么。


    真烦。


    烦自己。


    薄雪浓眼底阴色更重,蒙着灰色的薄雾,传音挡不住低落:“凤锦,你觉得我算人吗?”


    凤锦被她突然骂自己吓了一跳,惊愕地转过头:“大师姐,你当然是人。”


    这话起不了安慰作用,薄雪浓更烦了。


    她抓了抓头发,继续传音:“那我为什么猜不到师尊在想什么?沉舟都能猜到,我猜不到,难道我没有长心吗?”


    凤锦松了口气,她指了指跟在沈烟亭边上,聆听命运的凤盈波:“这多正常啊,我们都没猜到啊。”


    “为什么师尊能猜到我的?”


    “因为你……”


    凤锦话没完全说出口。


    她盯着薄雪浓脸上全是挣扎和犹豫。


    薄雪浓感觉很奇怪:“因为什么?”


    “因为你的心思只分两种 ,一种是暂时不杀,另一种是全杀了。”凤锦将心一横,咬着牙传音给薄雪浓:“我都能猜到的,沈师伯当然能猜到。”


    “你别胡说,我现在就不想杀你了啊。”


    薄雪浓张口否定了凤锦,只是底气不太充足。


    毕竟哪天凤锦伤害了沈烟亭,她还是会杀凤锦的。


    凤锦从薄雪浓神色明悟了什么,心往上提了提,站得离薄雪浓远了点:“师姐,你实在猜不到就问呗,沈师伯说不定会愿意告诉你。”


    —


    问自然也不是现在问。


    此时的沈烟亭正在向虞娴询问未来命运。


    沈烟亭看着不是个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可她就是这么轻易地相信了虞娴和季采熙,可能因为季采熙是季采言的长姐,也可能是因为点别的。


    薄雪浓叮嘱凤锦守住她缝好的尸体就走到了沈烟亭身后,贴着沈烟亭跟她一块听虞娴讲述她们所知道的命运。


    季采熙跟薄雪浓她们了解的还不一样,她对搜魂术的领悟很一般,拼拼凑凑的记忆只是勉强晓得了部分人的结局,细节知道的不多,连人都不完整,不过沈烟亭相关的人命运倒是还挺完整的,可能因为云烟宗名声太大,沈烟亭名声太响。


    虞娴倒是诚实,还真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只是说得很简略。


    “沈烟亭,我知道的也不多,嗯……我们这些人的命运好像都是围绕着鳞汕郡历练转的,那是我们大部分人生命的尽头,也是不少人生命的重要节点,你在鳞汕郡历练进秘境的第一日,遭遇鹤书厌寻仇,你徒儿被你连累也被不少人截杀,有个叫程槐昼的小伙子救了你徒儿却对你一见钟情,爱你成魔成疯,嗯……最后你徒儿和他闹了矛盾,你徒儿要杀他,你为他挡刀死了。”


    薄雪浓心口咯噔跳了一下,她怎么没想到读者视角理解都是有偏差的,当初的关采寐也是如虞娴一般理解的,觉得沈烟亭是为男主挡刀死的,事实上她的师尊是不愿杀她,自杀的。


    她想反驳撇清沈烟亭和程槐昼的关系,可她没有机会张口,没有办法说清她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令薄雪浓没想到的是沈烟亭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浓儿,你信吗?”


    沈烟亭把话递到了她嘴边,薄雪浓抓紧机会抢话。


    她抢话抢得很顺利,在书里事被别人说给沈烟亭听以后,薄雪浓也有了说话的权利,不会再吐血了。


    “肯定不是真的,师尊怎么可能会为别人挡刀死呢!那程槐昼怎么着也是救了我,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却想杀他,依着师尊的性子肯定是觉得我不该杀救命恩人,伤心难过这才自愿赴死的!”


    沈烟亭点了点头,像是在认可薄雪浓对她性格的剖析。


    凤盈波也跟着点头:“我也觉得师姐不会为男人挡刀。”


    虞娴倒是没跟她们争论这个,或许她自己都不信沈烟亭会为别人挡刀而死,她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薄雪浓篡改她的话:“有可能吧,反正我们看到的命运也不是很完整,嗯……沈烟亭你死后,那程槐昼悲痛欲绝要替你报仇,要……”


    沈烟亭愣了愣,贴着薄雪浓面上的指尖骤然变得有些凉:“他逼死了浓儿?”


    虞娴摇摇头,指了指薄雪浓:“不算,她最后好像是自杀的。”


    沈烟亭她们都没插话了,虞娴便继续说:“那程槐昼魅力好像还挺大的,不止季采熙的女儿会为他死,你两个师妹好像都喜欢他,龚问雁为他挡灾死了,俞岑挽最后好像也因为他死了,你们师姐妹都死在了鳞汕郡历练,你师弟尤景义误入了魔道,倒是活着离开了秘境,不过你师尊见不得徒儿入魔把他杀了,一个秘境丧失三个徒儿,还亲手杀了最后一个徒儿,你们师尊很快就郁郁而终了。”


    虞娴她们知道的还真是挺有限的,只知道鳞汕郡的开头和大家最后的死亡,具体死亡的细节都不知道。


    不过这也足够了,足够她们反感鳞汕郡历练,避开接下来这场历练了。


    “这程槐昼是……”


    虞娴刚想跟沈烟亭说说程槐昼是谁,沈烟亭便冲着她客气地道了谢:“多谢了,我知道这个程槐昼,我认得他。”


    薄雪浓困惑不已:“师尊,你何时认识程槐昼的?”


    她分明记得沈烟亭在鳞汕郡历练以前完全不知道程槐昼这个人才对啊。


    沈烟亭瞧见了她的困惑,她还没从薄雪浓脸上挪开的手往上挪了挪,食指指腹在她侧脸轻轻摩挲两下:“先前在御宁宗我给你看天秀册时,凤锦不是专门点过这个名字吗?我见过他的画像,记得他是罗阙宗太上长老桑樊的亲传弟子。”


    ……


    薄雪浓下意识地回头 ,跟凤锦对上了眼神。


    薄雪浓将凤锦眼底的震惊看得十分清楚,凤锦跟薄雪浓一样都在惊讶沈烟亭居然现在还记得凤锦点过程槐昼名字的事。


    沈烟亭甚至知道凤锦当时点程槐昼名字是故意的。


    薄雪浓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还是沈烟亭摁住她脖颈,将她的脑袋一点点转了回去。


    她感觉到沈烟亭的指尖点了点她肩膀:“浓儿信命运吗?”


    薄雪浓有种感觉,沈烟亭好像不是在询问她信不信命运,而是仿佛在问她刚刚虞娴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沈烟亭想从她这确定命运是否真实。


    沈烟亭看透了她和凤锦的秘密?


    什么时候的事?


    是她跟凤锦同步吐血太明显了?还是她平时和凤锦露出的纰漏太多了?总不能因为她刚刚和凤锦回应了季云幻一句,说信季采熙关于知晓未来命运和外来灵魂的事,沈烟亭就立刻猜到她们有鬼了吧?


    还是说只是她想多了?沈烟亭只是想问她信不信?


    薄雪浓将满腹困惑往下压了压:“信,信啊。”


    沈烟亭眉骨抬了抬,很是突然地拽住了那说完就要走的虞娴:“你刚刚说命运会安排我会爱上那个男修?替他挡刀?”


    虞娴刚刚分明没这么说!


    虞娴只说了程槐昼会爱上沈烟亭!


    沈烟亭不是信了她吗?怎么会往这上面猜?


    “爱上?”薄雪浓有点着急:“怎么会是爱上呢?肯定是程槐昼对师尊你痴缠不休啊,师尊你肯定是碍于他救过我不好赶走他,这才让他跟着我们的啊。”


    虞娴皱了皱眉,看了看沈烟亭:“我可没说过你会爱上他,我也不知道你爱没爱上他。”


    声音停了好一会儿才跟薄雪浓说:“我好像也没说过他会不会跟着你们。”


    薄雪浓呆愣住,她好像说多了。


    好在沈烟亭没有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她放下了落在薄雪浓脸上的手:“那应该是我听错了吧,我其实也觉得我应该不会爱上男修。”


    沈烟亭眸中的寒霜好像消融了一点,分明没有看见笑容,但薄雪浓会莫名其妙觉得沈烟亭的心在笑,可是……笑什么呢?


    薄雪浓想不通自己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从何而来。


    唯一的盟友凤锦此时比她还懵,显然也不能回答她的问题。


    虞娴饶有兴味地看了眼沈烟亭:“你这话说的,倒像有心悦的女修一样。”


    还在愣神的薄雪浓一下就捕捉到了虞娴的话,想也没想就瞪向了虞娴,意识都还没完全清醒就下意识地偏护沈烟亭,张口怒怼造沈烟亭谣的虞娴:“你别胡说八道,我师尊才没有心悦的人!”


    薄雪浓回过了神,声音更大了一点:“男修不会有,女修也没有!”


    虞娴勾了勾唇:“你看起来好像很怕你师尊有喜欢的人。”


    她这句话让沈烟亭多看了两眼薄雪浓。


    审视的眸光从脸上划过,薄雪浓心口直跳:“你!你胡说!”


    薄雪浓本是想坚定反驳的,可说出口的话莫名有些吞吐。


    她又不是结巴,这样说话让沈烟亭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更多了。


    薄雪浓又是心虚又是惊恼,生怕虞娴就这样揭露了她的心思,她都有点想把虞娴的嘴撕开了。


    恨意占据了心头,那股杀意更是一下就飘了起来。


    凤锦还真没说错她。


    她的思维方式很简单,一个是杀,一个是等等杀。


    虞娴自然感受到了薄雪浓气息的变化,她并不是很看得上薄雪浓这个元婴初阶的修士,她不屑一顾地斜了眼薄雪浓,连话都不想跟薄雪浓说,而是转过头跟沈烟亭说:“你这徒儿倒像是被戳中心思后恼羞成怒了。”


    沈烟亭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扯住了那要冲上前咬人的薄雪浓。


    薄雪浓四肢行动被控,情绪激动之下藏起的三根尾巴全冒了出来,最长的那根快速延长,朝着虞娴打去。


    虞娴收敛了脸上的轻蔑,盯着那根尾巴突然朝后逃去,连对抗的想法都没有。


    她是玄雾山妖王,当然不会怕薄雪浓,可……她嗅到了威压的气息。


    不是她在怕,而是她的血脉在逃。


    虞娴站得远远的以后,这才敢打量薄雪浓。


    看清薄雪浓身上冒出来的毛茸耳朵和三根尾巴,只觉得浑身血脉都要烧起来了,她捏了捏胳膊压制着血脉里叩拜的冲动,冷声道:“薄家人?还是有妖身的薄家人?最少也有五万年没有出现过了,没想到在这见到了。”


    要是换个薄家人,虞娴也不会太在意,偏偏薄雪浓有妖身。


    纯正的血脉连妖王都能克制,虞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薄家人,她喘了口气 :“我算是知道季采言身上禁制是怎么没的了?”


    薄雪浓才不理她,她现在就想撕了虞娴的嘴。


    偏执泛着红的眼眸让沈烟亭蹙起了眉,沈烟亭还空着的那只手扯住了薄雪浓的尾巴,细密的寒霜顺着她冷清的声音压了过来:“不许闹。”


    得了呵斥,薄雪浓一下就歇了火。


    她缩着脑袋,尾巴不自觉地回靠,缠住了沈烟亭的手臂。


    薄雪浓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沈烟亭,脑袋朝着边上歪了歪,她贴住沈烟亭:“师尊,我错了。”


    凶兽变脸太快,这令虞娴很意外。


    她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有了个新主意:“沈烟亭,你既然将凶兽驯化的这么乖,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让她把血脉分给我,我可以帮你们改变命运,你们坚持要去鳞汕郡历练的话,我可以当护卫,我玄雾山倾力也可以帮你们。”


    沈烟亭捏了捏手心的尾巴,淡淡道:“你突破遇上困难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沈烟亭说话底气太足,让人觉得什么都骗不了她。


    虞娴咬咬牙,说了实话:“提前得知命运不全是好事,我那日心神不宁还修炼,强行突破妖骨添了暗疾,我现在压不住体内灵气,很快就会迎来雷劫了,雷劫待妖向来比对人苛刻几分,那雷劫要是专攻我受损的妖骨,我不死也要受重创,春儿和蝶儿还没成长起来……沈烟亭,我也不是非得依靠你们,不过是想换个心安,这雷劫的事谁也说不好,它们只攻击我受损妖骨的可能性不是很高,这场交易更有利于你们,我会全心全意护你和你徒儿,你师尊,你师妹,我也不要她的命,我只要一只同命蛊。”


    她终究是有妖王骄傲的,前半段话还有恳求的意味,后半段则是在申明跟她交易不亏了。


    虞娴像是铁了心将她自己摆到一个吃亏的位置。


    可薄雪浓又不是傻子,薄雪浓的血脉对妖的增幅有多大,从司仙灵的反应就可以看出来了,司仙灵还只有一半妖血,虞娴可是完整的妖,同命蛊亏得她敢想,她给司仙灵和季采言的可都是寄生蛊。


    这个交易倒是能考虑的,毕竟虞娴有实力,身后还有整个玄雾山,而且……她们母女三人都是系统的银级攻略对象,是个能给她当小尾巴刷积分的妖,不过她现在还没把虞娴看顺眼。


    沈烟亭对这同命蛊也是不满的。


    她微微抬眸:“同命蛊?”


    “……”虞娴狠狠地往后退了一步:“寄生蛊也行,蛊虫我去找……沈烟亭,用了寄生蛊我可以说就依附她而生了,谁想杀她我必全力相护,你现在带着她怕是麻烦很多吧,她的血脉摆在那里,日后……日后想杀她的人也会很多吧。”


    沈烟亭垂下视线:“我不替浓儿做选择,想不想给你血脉,她自己做主。”


    她将选择的权利给了薄雪浓,这让虞娴死了心。


    薄家人什么德行,虞娴也是清楚的。


    指望薄家人主动好心帮忙,施舍血脉,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令虞娴没想到的是薄雪浓没有拒绝她,反而说:“寄生蛊我就有。”


    她诧异地望向薄雪浓,薄雪浓却没有给她好脸,只是突然朝前走了两步:“我可以跟你签订契约,但你要先跟我师尊道歉。”


    “道歉?”


    虞娴认真想了想,她不记得自己有话得罪沈烟亭了,倒是知道薄雪浓看着挺生气的。


    “虞娴。”薄雪浓紧握住了虞娴的手腕:“你刚刚乱说话,说我师尊有心悦的人了,你要重说我师尊没有心悦之人,男修没有,女修也没有,还有!还要跟我道歉,我刚刚绝对没有恼羞成怒!绝对!”


    第72章 露馅 暗恋藏不住了。


    细小蛊虫顺着纤细白嫩的手指在爬动, 薄如蝉翼的翅膀泛着浅红,额角位置鲜红的像血。


    虞娴死死盯着那片红,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摁住喉咙, 细微的痒意和渴求正从那里往上攀爬,她可以确定这就是寄生蛊,还是沾了凶兽血脉的寄生蛊,她是妖对这种血脉的香味最是熟悉了,可她不敢贸然吞下寄生蛊。


    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薄雪浓居然就这样轻易地答应了分给她血脉。


    这半妖家族哪个不把血脉看得比命重要, 绝不允许被旁人沾染半分, 薄雪浓还是出自最不好相与的薄家人,修仙界谁不知道薄家人嗜杀成性, 饮血吃肉更是她们的日常,在她们严重人命妖命都不如口腹之欲重要。


    但凡薄家人能收敛一点,多几个听得懂人话的都不至于突然从修仙界消失。


    薄雪浓跟虞娴记忆里的薄家人相差太大,妖王警惕的本性让她不由得怀疑这寄生蛊里会不会藏着什么圈套, 虽然她刚刚话里话外都在说跟她达成契约, 沈烟亭和薄雪浓不吃亏,事实上她能从薄雪浓血脉里占到多大好处, 还是她自己最清楚。


    如此好说话的薄家人,还是凶兽吗?


    难道说有妖身的薄家人和薄家人血脉是有偏差的?


    那……薄雪浓的妖身是从何处来的呢?这么多年怎么只有她身上出现了妖身?


    虞娴的犹豫, 薄雪浓都看在眼里:“喂, 你还要不要签订契约啊。”


    薄雪浓得不耐烦都写在脸上, 态度也很差劲。


    可这差劲是放在正常人身上对比出来的,这态度在薄家人身上已经算顶尖好了。


    虞娴想起从前见过的薄家人,只觉得薄雪浓这样跟她说话都是她的荣幸。


    虞娴扯了扯嘴角,笑自己的少见多怪。


    她深深地看了眼沈烟亭,想起沈烟亭在修仙界颇好的名声, 终于下定了决心:“签!必须签!”


    虞娴不再犹豫,她张口就把寄生蛊吞了下去。


    薄雪浓厌烦地看了眼她,抬了抬手将蛊虫送进了腹中。


    要不是惦记让虞娴给她刷积分,薄雪浓肯定是不会答应虞娴的,毕竟这只老狐狸总想把她当傻子骗,滴溜乱转的眸子满是狡黠和算计,她很是不喜欢。


    吞完寄生蛊,虞娴身上的气息立刻有了明显的变化。


    薄雾一样的金光将虞娴包裹其中,虞娴狐狸眸子亮到泛起了绿光,她缩到了最角落的地方,阖上眼眸开始感受血脉的增幅,脸上的喜色越来越重。


    这种时候差别就出来了,薄雪浓就感受不到什么增幅。


    按照常理说寄生者血脉够强,寄生蛊也是能带给主人一点血气和实力增长的,不过她们每个人都跟薄雪浓的血脉相差太大了,带不来明显的好处,不过能多几个把她命看得更重,还能刷分的小尾巴,不算吃亏。


    薄雪浓抬手揉了揉肚子,转过头看了眼凤锦。


    她们这种非蛊修一生能用的蛊虫很有限,承受力强的人也只能接纳五只蛊虫,再多也就不行了。


    现在她身上已经有三只蛊虫了,接下来不能再给别人寄生蛊了。


    司仙灵身边有爱她如命的伍清舒和竹凝芙,每日稳定贡献一千以上的积分,两个娘在一起的时候还能稳定每日贡献三千以上的积分。季采言身边有爱她的季采熙和季云幻,以后搬去玄雾山还会跟虞娴母女三人处好关系,能同时刷五个人的积分。虞娴身边有爱她的两个女儿,还会跟季采熙她们成为邻居,那就是能刷四个人的积分,等到了鳞汕郡历练,凤锦还能去刷俞岑挽的积分,俞岑挽可是金级攻略对象,每日增长的积分应该会很可观。


    积分应该可以稳定了,接下来只需要等,等到够给沈烟亭换神器就行了。


    —


    薄雪浓盘算得倒是很好,只是没想到人心的贪。


    正如沈烟亭说过的那样,薄雪浓的血脉很特殊,血脉被揭露后她就只会面对两种人,一种是怕她对她避之不及的人,另一种是心怀贪欲想侵占她血脉的人。


    薄雪浓不想分血脉,惦记她血脉的人却不少。


    哪怕是自认血脉高贵的鬼月藤季家也很难不想从她这分到好处。


    季家这个家族太大,人也太多,里面有好人,自然也有贪心的人。


    这季家可不止季采言一人身怀禁制,季采熙解决了那些跟季元做交易的人,杀死只想通过和鬼月藤血脉双修获得好处的所有强者,替那些被封禁血脉的季家人讨了这些年被欺凌虐待的账,这些人大都是心怀感激的。


    连带着对薄雪浓这个带给她们一个脾气温和、血脉纯净新族长的人也是会高看几分,对于她们来说能够摆脱欺凌,重回季家已经很好,毕竟封禁的是血脉不是灵根。


    她们大部分人不是妖修,也是另择了其他道的修士。


    可是季家族内还有一些只定了亲,还没有嫁出去的人。


    这些人还没被碾碎骨头感受过外面的世界有多凶恶,还不明白安宁的可贵,她们光知道没有抽到红签的人都比抽到红签的人更有妖修天赋,现在占用家族妖修资源的人都是比她们天赋差的人。


    她们不愿接受季采言坐上族长的位置,想不起是季采熙的聪慧替她们杀死了订婚对象,让她们摆脱了受欺凌的命运。


    心中的不忿唆使她们找到薄雪浓说出借血脉一用的恳求。


    贪婪。


    写在眸中的贪婪。


    薄雪浓看着她们有点想笑,又有点觉得季采熙不容易。


    果然哪里都不缺蠢人。


    她们怎么就没人想想,那抽签是十年一次,而不是百年、千年一次,她们天赋好只是跟那十年出生的孩子比,而不是跟季采熙她们比,季采熙能在数千年间都因血脉好稳坐少家主的位置,天赋绝对是要胜过她们绝大部分人的。


    季云幻和季采言就更不用说了,她们那十年抽到红签的人是季采言。


    季采言能靠着血脉在极度气愤之下自己冲破三重禁制,一跃到金丹高阶的修仙,那些身怀禁制的人多年来可没少受欺负,要说气愤羞恼肯定有比季采言更胜的人,可是她们当中只有季采言冲破了禁制,可见季采言无需她的血脉都是天赋一等一好的人。


    季云幻的红签是季采言让给她的,可见她的天赋在季采言没有拥有薄雪浓的血脉前远比季采言要强,季采言血脉算得上拔尖了,那季云幻比她还好就是顶尖了,季云幻在原书里还是承载着整个家族的希望的人,她血脉比死去的季元还要好,乃是几千年来季家天赋最强者。


    这些人却觉得自己能强过季云幻,真是疯了心。


    薄雪浓看在季采言的面子上不想跟她们起冲突,干脆是不搭理她们,可她们把明晃晃的贪欲摆到了她跟前,还说她愿意给季采言和虞娴寄生蛊,为什么不愿意给她们寄生蛊的鬼话。


    她现在有点生气 。


    不,不止一点。


    虞娴都没想到聪慧到令她钦佩的季采熙手底下还有蠢到招惹凶兽的人,她现在也算是薄雪浓护卫了,不多犹豫就站到了薄雪浓身边,只等着薄雪浓一声令下让她这个护卫初次发挥作用。


    没想到薄雪浓看都没多看她一眼,也懒得看那些季家人,她迈着腿朝后靠了靠,黏住了沈烟亭的胳膊,委委屈屈地喊道:“师尊。”


    虞娴揉了揉耳朵。


    她好像听到凶兽装可怜撒娇了。


    这当然不会是虞娴听错了,薄雪浓便是故意的。


    薄雪浓是有自己小心思的:她要是直接对及家人发火,沈烟亭要是不高兴了怎么办?


    沈烟亭那张脸真是看不到什么情绪,她还是那淡淡的模样,说出的话倒是宽慰到了薄雪浓的心:“浓儿,不喜欢的事,可以拒绝。”


    薄雪浓身后的尾巴下意识地朝上翘了翘。


    她根本不在意季家如何,她只在意沈烟亭如何看她。


    沈烟亭的这句话就是她最想要的支撑,她下意识地将胸膛挺了挺,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刚刚被她极力忽视的季家人跟前,抬了抬下巴:“你们是觉得我长得像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吗?我凭什么要分给你们血脉?你们是能打,还是能给我当小尾巴?”


    薄雪浓将小尾巴几个字咬得分外重,哪怕只有凤锦一个人听得懂,她也要声明她对虞娴绝无好感,只是为了积分才分虞娴血脉的。


    虞娴眸光在薄雪浓身后飞舞的三根尾巴上转了转。


    老狐狸眸中也有了困惑。


    季家为首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人,他有些畏惧薄雪浓的注视,还是倔强地张开了嘴:“这怎么能叫同情心泛滥?我们都是你师妹的家人,你有能力帮我们,难道就这么袖手旁观吗?”


    道德绑架?


    很好。


    她就没有道德。


    薄雪浓眸光冷了几分,一股灵力自她身上散开,裹挟着威压欺上这些人。


    他们这些人当中大都是连筑基都没圆满,还无法择道的修士,薄雪浓一个人就足以压得他们喘不上气来。


    那少年人往后缩了缩,脚步踉踉跄跄几乎要站不稳,他望向沈烟亭忽然高喊一声:“沈仙子不是向来广爱苍生,难道不管管自己徒儿?”


    道德绑架她不成,便要绑架沈烟亭了?


    这少年人触碰到了薄雪浓的底线,她那杀心一下就冒了出来。


    眼前人的血感觉会很香。


    薄雪浓眸光沉了沉,右手摸到了左手手背,皮肤下藏着的是跟骨头相接交融的悬墨剑。


    怒火将她的理智吞烧,连血脉都在倾诉那份渴求。


    薄雪浓即将划开将剑抽出来的瞬间,另一只手插进了她左右手之间,摸上了她的手背。


    熟悉的冷香吓得薄雪浓理智回拢,她眸光朝上抬了抬,果然看到了沈烟亭。


    薄雪浓低咳两声,下意识要装乖卖两句好。


    她都还没来得及张口,沈烟亭便先跟那少年人说了:“慷他人之慨,不好。”


    什么叫他人?


    她是别人吗?


    薄雪浓的重点一下就偏了,完全没有留意到沈烟亭对她的偏护,对那少年人的不认同和责备。


    少年人还不太服气:“一点血脉而已。”


    沈烟亭眸光更冷:“我现在缺点妖血炼保命丹,你们鬼月藤血脉是个不错的选择,我是你们族长的师叔,我徒儿还帮了你们族长和盟友提升修为,你们借我点妖血帮我炼丹应该也不算过分。”


    少年和他身后的季家人都脸色大变,他们纷纷朝后退去:“沈烟亭,云烟宗可是修仙界第一宗门,从未有过欺凌半妖血脉的先例。”


    “一点血脉而已。”沈烟亭不慌不忙地这句话还给了少年,等着少年脸色有了变化,才继续说:“禁制不会要你们的命,可你们这么多人都想分我徒儿的血脉,一人分一点倒是会要了我徒儿的命。”


    这句话薄雪浓听得特别清楚,眸光追着沈烟亭,尝到了丝丝缕缕的甜。


    她的目标是保护沈烟亭,可不得不承认被沈烟亭极力呵护的感觉也很不错,这是沈烟亭在意她的表现。


    沈烟亭声音仍旧是淡淡的寒凉,落下的音倒是混合了冰刃,压迫感十足。


    那少年脸色一下就白了,他张了张口还想说话,院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呵责:“够了!”


    说话的是被虞蝶儿唤回的季采熙,她脸色很是很难看:“你们一个个胆子倒是很大。”


    季采言也跟着一路回来了,她此时手心已经多了个族长印,可那张脸没有多少喜,全是忧色:“长姐,你就不该在这些人面前问我禁制是怎么解开的,我也是多嘴,不过脑子就说出来了。”


    其实怪不得季采熙和季采言,就算季采熙不问,薄雪浓跟虞娴生气时就没藏住尾巴,后来答应给虞娴寄生蛊也是大大方方给的,不少眼睛都看到了。


    “族长,家主,你们……”


    少年还想挣扎,季采熙凌厉的目光恨不能划烂他的嘴:“闭嘴,你要是害死整个季家吗?”


    季采熙深呼一口气,她没有推卸责任,摆正态度走到薄雪浓两人跟前:“沈仙子,薄姑娘,这件事是我不好,我当时是觉得解除禁制的办法通过我妹妹口中说出来,能够帮我妹妹立威,我在此立誓只要我和采言还活着一日,季家就不会有人惦念薄姑娘的血脉。”


    她说完特意看了眼来找麻烦的季家人。


    等着他们挨个低下头,季采熙才转过头继续跟沈烟亭两人说:“薄姑娘,沈仙子,你们救了我妹妹的命,你需要鬼月藤血脉炼丹话,可以用我的血脉,我的血脉比他们要好。”


    季采熙要不是杀了太多季家人,绝对是最合适的族长人选。


    她有担当会心疼幼妹也会对犯错的族人恩威并施,不一味地纵容,也不一味地责打。


    遇事果断坚决还不会逃避,只会尽力想办法解决,不能解决的事也会自己冲在前面,庇护身后人,有这种族长是季家的幸事,也是季采言的幸事。


    薄雪浓没有错过沈烟亭眸中一瞬的欣赏,暗自记住了季采熙。


    这里毕竟是季采言的家,站着的也都是季采言的亲人。


    沈烟亭没有太为难季采熙:“我不会炼丹。”


    季采熙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沈烟亭那话不过是想让这些人明白谁也不能一味地朝着别人索取,也是一种坚决保护薄雪浓的态度,倒不是真有什么保命丹要炼,她松了口气,眉眼间也有了浅浅的笑意。


    这件事当然也不会轻易过去,季采熙还是挨个罚了那些人。


    不算很重的处罚,该有的态度还是摆了出来。


    玄雾山那边也有蠢妖,不过虞娴可不是今日才坐上高位的,她有实力还有绝对的话语权,那些妖还没蹦跶到薄雪浓跟前就消停了。


    季采熙的优点还真是很多,她办事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说走就走。


    她半日就扶着季采言当上了族长,稳定了季家内部,两个时辰就将季家所有资产都打了包,还抽空收拾好了城主府的残局,安排好了新城主入住城主府,带上了所有还能喘气的季家人和季家人尸体上了路,连尸体残留的血脉都没准备留给那些顺着找过来的人。


    薄雪浓她们完全没想到,酉时就踏上了去玄雾山的路。


    最没想到的是如此匆忙,季采熙还将一切都算得很清楚。


    因盯着鬼月藤血脉的人不少,季采熙没有撤掉季家的灵阵,还留了不少灵石在季家让法阵聚拢的灵气更多,留给所有人一种季家人还在神月城的错觉,而她带着季家人从密道直接到了城外。


    她们人太多,实力还参差不齐,有的人受得住法器,有的人受不住。


    季采熙没有大张旗鼓地动用修仙法器来搬家,而是选择了扮作了俗世商队出行,包括季家人尸体在内的死物都被她丢进了不同的储物空间里,伤重都被扔进马车里,伤轻的赶车,没受伤的扮成护卫队走路。


    虞娴那些妖也都收了妖身,跟着她们一同上路,只是喂着那些马喝了点妖血,让它们的赶路速度更快一点。


    薄雪浓她们则是绕回客栈,正常退房接到缃逾,拿到马车以后才慢悠悠地追赶季采熙她们。


    玄雾山离鳞汕郡历练地很近,她们要走的路刚好跟季家去玄雾山的路重叠,那说要给薄雪浓当护卫的虞娴还需先守诺带着季家人搬迁到玄雾山,沈烟亭也有心看在季采言的面子上护送她们一程,这才想到赶上去跟季采熙她们同路。


    薄雪浓她们当然不会对沈烟亭的安排有任何意见。


    沉舟和葛凄琴的尸体被沈烟亭收进了储物戒指里,季采熙她们都说玄雾山风景好,沈烟亭像是有意将她们埋到那里去。


    因为她们要追赶季采熙,季采言也就没有跟她们分开走,还是上了她们来时的马车。


    其实季采言还有点懵,捧着族长印都觉得不太真实:“我……”


    她是想说些什么的,可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一切发生得太快,跟她预料中区别很大。


    她反复张口,又将话吞下,好容易才说出来一句:“我怎么就真成族长了?”


    凤锦现在是一有空就给凤盈波兑换元气五红茶出来喝,凤盈波抱着那过大的碗,抬了抬头:“你不乐意?”


    季采言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而且我姐远比我合适当族长。”


    “那你当个会听话的族长不就好了,你姐又不会害你的。”凤盈波喝了一大口茶:“学学我们宗主。”


    宗主?


    薄雪浓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凤盈波在说她。


    她没有半点心虚,满心都是被‘夸奖’的得意:“那是!我就是很会听师尊的话!”


    凤盈波抱着茶笑出了声,沈烟亭眸中多了些宠溺。


    凤锦出奇得安静,眸子在跟她同样安静的叶知妖身上转了转:“师伯,您还去鳞汕郡历练吗?”


    “去。”


    “不去!”


    截然不同的回答经过两张口说出来,说去的是叶知妖,说不去的是季采言。


    季采熙看着对命运里会害季云幻性命的鳞汕郡历练有很大意见,此次鳞汕郡历练季家是没准备安排人前往的。


    季家都没人去,季采言这个新任组长自然也不好去。


    她不去了,自然也不愿意叶知妖去。


    叶知妖的那声去,她只当是没听见的:“不去,我们都不去。”


    薄雪浓对季采言这点意见很大,季采言分明可以对大部分人都很温柔,偏偏对待叶知妖总是凶巴巴的,她都想把尊师两个字贴在季采言脑门上。


    薄雪浓冷哼了声:“师伯,你别听她的,你想去,我们便一块去。”


    “师姐!”


    季采言很是郁闷地被薄雪浓拆了台,她可怜兮兮地望向薄雪浓,薄雪浓却完全不看她,只是看着叶知妖。


    季采言咬了咬牙,压着声音跟叶知妖说:“这是你欠我的。”


    叶知妖脸色白了些,勉强冲着薄雪浓笑了下:“雪浓,我留在季家。”


    多可怜的师尊,多可恶的徒弟。


    薄雪浓心中要听师尊话的想法早已根深蒂固,不太听话的季采言在她这被打上了可恶两个字,饶是季采言平时对她再好,再愿意亲近她,薄雪浓也觉得她是个坏徒儿,这个想法要改是不太容易的。


    季采言听到叶知妖说留下,明显松了口气,此时的她还不知她师姐正在给她扣罪名。


    凤锦倒是看明白了点,她低下头嘀嘀咕咕道:“二师姐,你别总欺负叶师伯,她毕竟是你师尊。”


    叶知妖捂住了凤锦的唇,眸中落寞不减反增:“采言没说错,我确实是欠了债。”


    荒唐两个字早就将她牢牢缠住,当作无事发生她做不到,让她负责她也做不到。


    叶知妖在叹气,薄雪浓在偷偷骂季采言。


    凤盈波喝完茶,腾出手来解救了凤锦:“师姐,她让你负责,你就负责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当少个徒儿,多个道侣嘛,没有谁规定过徒儿非得是徒儿,徒儿不能是道侣啊。”


    她就这就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凤盈波没有留意到马车上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起来。


    “荒唐。”叶知妖颤颤巍巍地抬手,指了指凤锦:“凤师妹,你设身处地想想看,这要是换作凤锦,你该如何自处。”


    “换不了。”凤盈波搂住凤锦的脖子:“师姐,这是我女儿,亲生的!采言是你亲生的吗?”


    不等叶知妖应话,季采言就急慌忙应了:“不是!”


    季采言挺了挺背,摆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声音倒是咬得越来越重:“绝对不是!我娘现在跟我长姐在一块!”


    薄雪浓嘴唇动了动,掐着手心才忍住了复刻季采言话的冲动。


    马车里有瞬间的寂静,最后还是一直没开口的缃逾打破了寂静:“师姐,你们这些日子好像经历了不少事。”


    薄雪浓回过神,此时才留意到缃逾。


    她们从御宁宗带下来这个外门弟子,在御宁宗时仅仅是个药童,下山后倒是日日跟她们待在一个马车,不过她胆子小还不爱说话,实力也弱得可怜,薄雪浓常常会想不起来边上还有个她。


    可是缃逾在御宁宗时就对她的温柔假皮深信不疑,对她倒是有点依赖性的,每次说声也大都在跟她说话。


    缃逾实力太弱,城主府情况不明,薄雪浓她们没有带上她。


    先前季采言被暗杀也没惊动缃逾,缃逾现在有点听不懂薄雪浓她们在说什么。


    薄雪浓也不知道该怎么梳理清楚这些事,耐心地讲给缃逾听,她只能捏出温柔的笑,点了点头:“确实是经历了不少事。”


    沈烟亭看着缃逾,忽然说:“等你不害怕了,下次带你一起去。”


    缃逾眸光颤了颤,再望向沈烟亭时少了些畏惧。


    薄雪浓没有留意到这一点,她想起来一件很要紧的事。


    她抓住了沈烟亭的手臂:“师尊,不是慷他人之慨,我不是别人。”


    沈烟亭显然没想到薄雪浓会这样理解她的话,她一时间不知该接什么,倒是最爱凑热闹的凤盈波接了薄雪浓的话:“那你是什么?”


    薄雪浓拍了拍胸口:“我是师尊的徒儿,离师尊最近的人!”


    她是藏不住的骄傲和得意。


    沈烟亭抬抬手,摸了摸她软软的侧脸,眼底有一瞬的宠溺。


    凤盈波挑了挑眉:“有多近?”


    薄雪浓极力申明:“最近!”


    凤盈波现在倒是好了,精气神十足还摆脱了死同门的伤痛,话都多了:“幸好沈师姐没有喜欢的人,不然……”


    她的不然还没说完,薄雪浓就急忙打断了她:“凤师叔,我师尊没有喜欢的人,男修不会有,女修也不会有!”


    凤盈波笑得更厉害了,她摁住了凤锦想捂她嘴的手,继续说:“虞娴还真没说错,雪浓你好像真的很怕你师尊有喜欢的人。”


    薄雪浓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你……你胡说。”


    凤盈波不是虞娴,薄雪浓堵她嘴还得顾及沈烟亭,她是有火难发。


    脸越涨越红,连脖颈都红了起来。


    一半是心虚,一半是气的。


    凤盈波笑眯眯地看着薄雪浓:“雪浓,你师尊要是真有喜欢的人了你要怎么办?”


    “我……”


    薄雪浓也想高声说一句沈烟亭喜欢谁是她的自由,她想要的只是仰望沈烟亭,确保不好的人离得沈烟亭远远的,可不知何时越来越贪婪的心逐渐失了控,她不知何时有了咬上沈烟亭一片衣角,确保沈烟亭永远无法甩开她,永远不会有人比她离沈烟亭还近的冲动。


    凤盈波所说的话不是没有可能发生的,原书里沈烟亭没有爱人,故事线改变以后说不定会有的,可……可是她觉得这世上没有人能配得上她师尊。


    她不行,别人也不行。


    薄雪浓急红了眼,咬着唇硬撑:“就是不会有。”


    凤盈波看着她眸中多了泪花,刚刚的调笑一下就消失了。


    她就是想逗薄雪浓玩,没想到她会因为这个多出来眼泪:“雪浓,师叔跟你开玩笑的,你肯定是你离师尊最近的人,沈师姐这样清冷无双的神女肯定永远不会对谁动心的。”


    永远不会对谁动心。


    不会爱别人,也不会爱她。


    凤盈波不会哄人,还是不说话的好 。


    薄雪浓完全没有被安慰到,那颗越来越贪婪的心不受控地变得脆弱,脆弱到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侧了侧头,微微抬起下颚,不让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手朝前伸出一下就扯住了凤锦,她用力将凤锦从凤盈波怀里抢了出来:“凤锦,外面缺人赶车,你跟我一起。”


    薄雪浓报复心还是很重的,凤盈波不让她好过,她也不让凤盈波这个女儿控继续跟女儿贴着。


    凤盈波伸了伸手想要拽回凤锦,刚刚伸出就被凤锦拍了下,只好缩了回来。


    她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孩子到底什么时候跟雪浓这么亲的?”


    “下山以后。”


    只有沈烟亭一个人接了凤盈波的话,凤盈波很自然地将眸光转到了沈烟亭身上,那段在季家的争吵早就被她置之脑后了,她惊奇地发现沈烟亭平淡的眸子多了点明显的笑意:“师姐,你笑什么?”


    沈烟亭抿唇,她在克制情绪,笑意却不减反增:“笑你留不住女儿。”


    沈烟亭从不与人说笑的,今日冷不丁丢过来一个玩笑。


    凤盈波眼神一下就变了:“不对。”


    她坐得离沈烟亭近了点,死死盯住沈烟亭眸子:“师姐,你遇上什么高兴的事了?”


    沈烟亭敛去了笑意,平淡的眸子再看不出什么端倪。


    凤盈波可不是会轻易死心的人,她也不追着沈烟亭问,她就是执着地看着沈烟亭。


    凤盈波几乎快把沈烟亭脸上看出一个窟窿来了。


    沈烟亭无奈地扯了扯唇,细弱的传音落到分外执着地凤盈波耳边:“凤师妹,我知道了一件事。”


    凤盈波眨巴眨巴眼,虽没吭声,但沈烟亭知道她在问什么事。


    极低的叹息在传音间轻响,有着对凤盈波的无奈,尾声倒是轻轻扬了点:“凤师妹,好像有人喜欢我。”


    第73章 猜心 凤盈波显然没有领悟沈烟亭话中深……


    凤盈波显然没有领悟沈烟亭话中深意, 她微微抬着眸子凝望着沈烟亭那张看许多次,仍旧会觉得惊艳的脸,下意识地接话:“师姐, 你这么好看,有人喜欢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她没有传音,这句话车厢里人都听清了。


    叶知妖和季采言还在静默中僵持,分不出心神来掺和她们的事,倒是缃逾转过头特意看了看沈烟亭的脸。


    薄雪浓她们从御宁宗带下来山的这位小药童眸光微微呆滞, 回过神的瞬间很快就将头低了下去, 指腹搓动着衣摆,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


    沈烟亭倒是没有留意缃逾, 她只觉凤盈波声音响了点,目光下意识转向了车厢外。


    车帘隔绝了视觉,但她知道薄雪浓和凤锦坐在那。


    有人喜欢是常事。


    薄雪浓喜欢她却不是。


    沈烟亭慢慢将目光收回,眸光在凤盈波张合的唇边落了落。


    凤盈波心中困惑不减, 倒是醒悟了沈烟亭眸中深意 , 她老老实实闭了嘴,传音跟沈烟亭说:“师姐, 喜欢你的人肯定特别多,你在修仙界名声这么响, 既有美貌还有好名, 我都很喜欢你。”


    这话沈烟亭是信的。


    凤盈波良善还心软, 过路的人都能在她这得到点好感。


    她是她师姐,总该比路人强。


    只是她们说的不是一回事 ,人也没对上。


    这倒也正常。


    凤盈波总把心思和脾气都摆在脸上,遇上不高兴的事是一定要说出来的,她却不是什么都会说的。


    她了解凤盈波, 远比凤盈波了解她多。


    平心而论沈烟亭是有点喜欢凤盈波性子的,凤盈波是完全不会将情绪积压折磨自己的人,换成一个尖酸刻薄的人这点会显得十分可恶,可凤盈波是个少忧多喜的人,最大的缺点仅仅是脾气直了点,跟这样的人相处不累。


    薄雪浓都比凤盈波小心思多。


    沈烟亭思绪到此,竟是有点想叹气。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满脸都摆着乖顺的姑娘日日盯着她骗。


    沈烟亭愧疚了这么久她对薄雪浓起的心思,暗地里责备自己不像个师尊一次又一次,道德和理智将她的心一遍遍杀死,痛苦的,折磨的……结果今日她方才惊觉薄雪浓可能也喜欢她。


    并非她胡乱揣测,而是薄雪浓将不想她喜欢别人的心思摆得太明显,沈烟亭在虞娴开口后就一直在留意薄雪浓,她没有错过薄雪浓有些刻意地贴近,没有错过薄雪浓听到凤盈波说师尊可以和徒儿在一起时骤然亮起的眸子,没有错过凤盈波说薄雪浓怕她喜欢别人时那瞬间的羞恼,更没有错过凤盈波说她永远不会喜欢谁时薄雪浓那瞬间强烈的失落。


    怕她喜欢别人,听到别人说自己永远不会喜欢谁时却会失落?


    沈烟亭只能想到一个解释。


    薄雪浓喜欢她。


    为人师不该肖想徒儿,那徒儿也肖想自己的话……


    沈烟亭捏了捏手心,心绪才慢慢续上:这是不是也能算成人之美?


    成全薄雪浓,也成全……她。


    沈烟亭心口狂跳了两下,她微微侧过头,撩开了车帷,凉风顺着窗吹了进来,将突然升起的燥意吹散了几分。


    凤盈波只觉得今日的沈烟亭哪哪都不对劲。


    嘴巴没有追问沈烟亭,人倒是往沈烟亭边上又凑了凑。


    凤盈波的确不会刨根问底,可她也不会遮掩那双满是求知欲的眸子。


    沈烟亭心绪并不安稳,看到凑近的凤盈波像是抓到了一个宣泄出口,她继续传音过去:“凤师妹,你真觉得师徒能结为道侣吗?”


    凤盈波还以为沈烟亭在问季采言和叶知妖,想也没想就同样用传音接了话:“当然可以!只要相爱,身份不是问题!”


    她答得太快,倒让沈烟亭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过于迂腐。


    沈烟亭眉心轻皱,眸中有自省的痕迹:“凤师妹,你好像一点也不介怀辈分和伦常。”


    凤盈波摸了摸鼻尖:“那我没师尊,也没徒儿。”


    她要是不补这句,还更能宽慰到沈烟亭一些。


    沈烟亭轻轻睨了眼她,想起凤盈波师尊已死,徒儿是女儿还真不好再多说什么。


    本来不太想张口了,看着凤盈波倒是思绪一下就偏到了别处:“凤师妹,你有救命恩人。”


    俞岑挽。


    她没点出这个名字,凤盈波还是一下就绕到了俞岑挽身上。


    凤盈波托着腮有些迷茫地看向沈烟亭:“师姐,你说程槐昼真有那么好吗?怎么你两个师妹都喜欢他?还都因为他死了?”


    说话间迷茫添了愁绪:“师姐,俞岑挽救过我,我不想她死。”


    她总是这样的,清清楚楚地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所思所想。


    这点沈烟亭是羡慕不来的。


    沈烟亭也不是无缘无故提起俞岑挽的,这几日确实是发生了不少事,最让她上心的事还是季采熙和虞娴所说的外来灵魂和未来命运。


    这样的事实在匪夷所思,别说季云幻不信,沈烟亭其实也不信的。


    可是凤锦和薄雪浓接话太快了,还是那么坚决地说了信。


    薄雪浓嗜杀如命,见谁都烦。


    凤锦胆小如鼠,怯懦注定了她会警惕,不会轻易张口。


    这两个人的性子都不应该轻易信任别人,尤其是在此之前她们从未接触过季采熙和虞娴,这样两个陌生人说出的话,她们当中就算有人信也该是跟季采熙沾亲的季采言,要不就是防备心没那么强的凤盈波,怎么也不应该是凤锦和薄雪浓。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未来命运和外来灵魂的事,薄雪浓和凤锦一早就知道,甚至知道的比虞娴和季采熙她们更多,所以才会季采熙一张口,季采熙亲女都不愿信,这两人就立刻说了信。


    沈烟亭信的就不是季采熙和虞娴,而是凤锦和薄雪浓。


    这也是她会一边听虞娴说命运,一边跟薄雪浓说话的原因。


    猜疑当然不是一次就出现的,她以前就奇怪薄雪浓和凤锦身上莫名其妙出现的禁制,奇怪她们怎么连吐血都能同步,奇怪御宁宗的凤锦和下了山的凤锦怎么会性格差距那么大,奇怪凤锦分明有金丹修为,为什么没有修士该有的力量,只有一股子蛮力,奇怪她们怎么会变出来寄生蛊,奇怪依着薄雪浓的性情,她们的关系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好成这样……


    困惑早已在她心口积压了太久,未来命运和外来灵魂同时出现时,沈烟亭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这一切也是有迹可循,早见端倪的。


    其实沈烟亭想过既然外来灵魂是存在的,那凤锦和薄雪浓性情变换会不会是灵魂被更替了,可这一想法很快就被她否定了,她日日夜夜监视了薄雪浓五百年,别说是换了灵魂就算是薄雪浓化成灰烬,她也有七分把握认出薄雪浓。


    至于凤锦……薄雪浓性情那还是转变,凤锦根本就是个换了个性情,可凤盈波这个对凤锦最熟悉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怎么质疑一句凤锦性格变换太大的事,大部分时候只是在抱怨凤锦对沈烟亭和薄雪浓比对她好,那就证明凤盈波很早就知道凤锦是个两面人。


    薄雪浓和凤锦都没有被替换,而是被命运裹挟住了。


    据沈烟亭猜测这应该是一场被选定的交换,她们用交换的方式知晓了自己和身边人的命运,而倾诉命运会让她们遭到天谴,不过在别人说出命运以后,她们是可以参与讨论命运的。


    她们的小秘密应该就是在躲起来商量如何改命。


    这是合情合理的。


    毕竟未来命运里,她们结局好像都很差。


    沈烟亭猜不到命运为何会选择她们,只是有得自然会有失。


    沈烟亭不知哪句话会触碰薄雪浓和凤锦身上的禁制,害得她们又因反噬而不断吐血,只能一切靠猜,闭口不言。


    她本来是猜不到薄雪浓和凤锦要付出什么的,可……既然是改命,改死亡的结局,薄雪浓先前还敢应她不能死的话,那就证明付出的代价绝对跟生命无关,再仔细想想过往,凤锦和薄雪浓第一次不太对劲好像就是在御宁宗,她第一次给她们看天秀册的时候。


    沈烟亭还记得在翻看天骄榜的时候,凤锦刻意在册子上点出来了两个人。


    俞岑挽和程槐昼。


    披着假皮的凤锦暴戾,真实的凤锦胆小。


    无论是哪个凤锦都不像是会无缘无故凑到沈烟亭边上,翻看别人手中册子的人。


    这两个人在命运里地位可能会占比更重,虞娴诉说的命运很简单,可沈烟亭也听到了季云幻、龚问雁、俞岑挽,她和薄雪浓的死或多或少都跟那程槐昼沾点关系,虽然俞岑挽最后也因程槐昼死了,可她还是觉得凤锦刻意点出来的名字不会太简单。


    那日凤锦还是先点的俞岑挽,再点的程槐昼。


    是否意味着俞岑挽比程槐昼更重要?


    凤锦和薄雪浓当她面谈论俞岑挽的次数很少,记忆比较深刻的就是那日凤盈波说要报答俞岑挽,凤锦插话说让凤盈波以身相许,还有上次……凤盈波说她既能给凤锦当娘也能当爹时,薄雪浓眼珠子转得飞快,张口就说人家爹会找个妻子给女儿当娘,凤锦附和的也很快。


    找娘。


    找谁当娘。


    俞岑挽。


    沈烟亭将一切都串连起来想以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薄雪浓和凤锦非常想让俞岑挽跟凤盈波结为道侣。


    说不定这就是她们需要付出的代价之一?


    有些荒唐,但不是没有可能。


    仔细想想俞岑挽因男主死,她要是不动情是不是就不会死?


    要是她在真在命运里十分重要。


    她改了命,其他人是不是也都改了命?


    沈烟亭是觉得命运不可能无聊到替人找妻子,可……万事皆有可能,她暂时也只能猜到这里了。


    看着凤盈波凑在跟前的脸,平心而论她这位师妹长得极好,出于师姐身份她是觉得凤盈波比程槐昼长得好的,要赢应该也是可以的,不过这还是要看凤盈波自己的意愿,她总不能学薄雪浓她们试图硬塞。


    沈烟亭紧皱着眉,打量着凤盈波:“凤师妹,你以后想找什么样的道侣?”


    凤盈波晶亮的眸子快速眨动两下,她坐直了一点,抬手摸上了耳朵。


    沈烟亭也知自己这话问得突兀,可是她不明真相,也是想帮薄雪浓和凤锦的。


    瞬间的尴尬很快被压制住,沈烟亭极力保留着平常的从容不迫,追问的声音却不慢:“凤师妹,你觉得俞岑挽做道侣怎么样?”


    震惊爬进了凤盈波的眸子,她连传音都忘了,高喊一声:“师姐,你喜欢俞岑挽!”


    “……”


    沈烟亭还没吭声,那垂落的车帘就被掀了开,她正对上了薄雪浓猩红含泪的眸子。


    薄雪浓的情绪跟她那尾巴一样,想藏都藏不住。


    从前倒是没留意到薄雪浓喜欢她,喜欢的有这么明显。


    不。


    也不是没有。


    而是她固执地认为薄雪浓心中还没有感悟爱情,对她的欢喜也跟情爱无关,毕竟薄雪浓一直以来都很听她的。


    过分的顺从会让一些情感被忽视。


    还好。


    她不算瞎。


    沈烟亭只当成没有看到薄雪浓掀车帘,她眸光转回凤盈波身上,说出的话倒是在宽慰红了眼的姑娘:“我是在问你觉得俞岑挽做道侣如何?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报恩吗?俞岑挽在命运里是喜欢那个程槐昼,间接因为程槐昼死的,那她要是喜欢你不就可以活了?你不是很希望她能活着吗?”


    红着眼的姑娘唇角勾了勾,攥紧车帘的手松了开。


    车帘再次隔开了她们,沈烟亭却觉得她们离得十分近,因为她读懂了薄雪浓的心。


    凤盈波扁还陷在怔愣里,许久才回过神来:“师姐,我不卖身的。”


    “……”沈烟亭无奈地点了点凤盈波的额心,刚想跟凤盈波说这根本不一样,凤盈波就将她的话截住了。


    凤盈波显然不想聊俞岑挽了,她强行将话移到一个跟俞岑挽完全不相干的地方去:“师姐,我看你好像很欣赏季家主,不仅没计较季家人冒犯雪浓,还愿意护送她们去玄雾山,我们去鳞汕郡历练分明还有不少条路可以走的。”


    听到她们说季采熙,季采言也看了过来。


    沈烟亭只能说一句:“她很爱她的家族,是个好家主。”


    这话半真半假,她也不是全然没计较季家人冒犯薄雪浓的事,欣赏季采熙也不是因为她是个好族长,而是因为季采熙是有私心,但她并非利己者。


    她的所有决定都是家族为先,面对家族她几乎可以割舍所有。


    当她的族人倒是很幸运,其他……就不太好说了。


    沈烟亭没有明着计较的原因有很多,一因为她们是季采言的家人,二因为季采熙收尾还算周全,每个人都罚到了,三因为薄雪浓比季采熙更先朝着季家人展露妖身,她这妖身根本就藏不住。


    以前没有叮嘱过薄雪浓,还能将薄雪浓时不时露出尾巴和耳朵视为她不知血脉暴露会造成的后果。


    叮嘱过后薄雪浓还那么轻易地在虞娴跟前,有那么多双眼眸看见的情况下露出了妖身就说明薄雪浓不是没脑子,而是她根本控制不住妖身。


    正如虞娴说的那样,薄家血脉已经五万年没人有过妖身了。


    薄雪浓这妖身来得实在是蹊跷,不受控也是情理之中,既是瞒不住那就没什么好藏的。


    总归这也不算个秘密,参与当年事的人不少。


    人人都说会保密,人人都说知道得越少越好,可沉舟那番话让她明白了这话可信度有多低。


    谈箬怜身为涅水宗宗主都能不守承诺,不止告诉了沉舟当年的事,还让沉舟知晓了薄雪浓的血脉,其他人真的会保密吗?想必她们也一定会告诉自己亲近的人吧,她们亲近的人再告诉自己亲近的人,知道的人恐怕比她想象中还多。


    不是所有人都如同伍清舒一般守信的。


    说了保密就连爱女都不告诉。


    沈烟亭不觉得这是个秘密了,接下来她们要在鳞汕郡历练跟三大宗知晓内情的人碰头,到时候知道的人还会越来越多,既然迟早人尽皆知,早点让玄雾山群妖和鬼月藤血脉知晓薄雪浓身份不是坏事,毕竟她们已经是上了薄雪浓船的人。


    先知道薄雪浓的身份,日后保护薄雪浓时也不至于发懵。


    虞娴爬上船的时候就应该明白薄雪浓身份会招惹多少麻烦。


    她是玄雾山的妖王,在强者为尊的修仙界,没了妖王的群妖只会备受欺凌。


    有朝一日薄雪浓真遇险,玄雾山会拼死保护薄雪浓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至于季家……季采言登船是意外情况,能拿到族长之位也是意外情况,往后会是助力却是在预料之中了,不管她们底下的人有多不情愿,在这强者为尊的修仙界,任何一个家族都要依靠强者。


    季元的规矩不合常理那么久,却还是在族长的位置待了那么久,便是因为他够强。


    现在权力都在季采熙手中,往后却只能集中在季采言那。


    因为分到薄家血脉季采言注定会成为她们当中的最强者,这一过程甚至不需要多长时间。


    假以时日季采言身上将承担整个家族的前途,而她的命在薄雪浓身上。


    出于为家族考虑,季家往后只能倾力保护薄雪浓。


    想到护送季采熙她们前往玄雾山,沈烟亭也不全是好心,还有留存往后庇护薄雪浓力量的小心思。


    另外就是季家有炼器师。


    葛凄琴的本命剑还在薄雪浓储物玉镯里,那其中的秘密她们需要一个炼器师来替她们解开。


    沈烟亭没有薄雪浓她们以为的那么好。


    她也是血肉之躯,并非神佛法相,当然也会有私心。


    就比如面对沉舟,道德底线会让她杀死沉舟,情分又会让她杀沉舟时犹豫。


    若是有朝一日薄雪浓犯了错,她都不一定能心硬到杀薄雪浓,说不定会先杀死自己。


    沈烟亭思绪停在了此处,微微失了神。


    她此时才完全明白过来按照原本的命运发展,她为什么会死了。


    薄雪浓想不到这么多,但沈烟亭会想,也不得不想。


    血脉就是最大的祸因。


    这毕竟不太可能是个秘密了,那危险便是避不开的,逃不掉的。


    悬墨剑有异,魔宗的人出现在御宁宗……种种事都足够让她怀疑当年愿意让她留薄雪浓一命,保留薄家那些孩子性命的人中不全是出于好心了。


    当年那些人当中,沈烟亭在其中都算修为低的。


    一个两个有坏心还好说,若是几人联合,还勾结了魔宗,她们的处境就堪忧了。


    沈烟亭必须在魔爪伸出之前想清楚哪些是可信任的盟友,哪些是不能结交的势力,哪些……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车帘,她在想薄雪浓和凤锦既然窥探的命运更多,那会不会知道在悬墨剑上动手脚的人是谁?会不会知道到底是谁在盯着她们?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沈烟亭否定了。


    薄雪浓和凤锦面对荷馨是魔宗弟子震惊是骗不了人的。


    知晓命运却不知暗处的眼睛,难道说她们现在走的路和原本的命运早已发生了偏差?


    沈烟亭还没想明白,那行驶的马车居然是慢慢停了下来。


    垂落的车帘再次被掀了开。


    这次是凤锦。


    凤锦激动地搓着小手,指了指车厢里的窗户:“师伯,你快看外面,是庙!你和师姐的庙!”


    她和薄雪浓的庙?


    沈烟亭没太明白凤锦的意思,她掀开车帷朝着凤锦所指的方向张望了一眼。


    此时马车停在密林深处,凤锦所指的方向并立着两座庙宇。


    一个很新,另一个已经有些旧了。


    庙宇修得不算太大,庙门大开一眼就能看清楚里面正屋摆放的巨大雕像,旧些的庙宇摆放着她的雕像,新些的庙宇则是摆放着薄雪浓铜像。


    两座庙宇间还有个手舞足蹈的姑娘,正是兴奋过度的薄雪浓。


    薄雪浓果然是控制不住妖身的,她此时尾巴和耳朵全都露了出来,正随着她跳动而轻摆。


    看起来促使妖身冒出来的关键在薄雪浓的情绪。


    或喜或怒,只要情绪波动过大,尾巴和耳朵便会跑出来。


    沈烟亭暗暗分析,看着那徘徊在两座庙宇中间,左看看右看看的样子,有些想笑。


    也对。


    名字排在一起,薄雪浓都高兴不已,更何况是两座摆放着雕像的庙宇了。


    沈烟亭唇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一手撩着车帷,另一只手轻轻捏紧,眸底满是无奈的宠溺。


    沈烟亭以前是不太喜欢这些虚名,不太喜欢这些庙宇的。


    毕竟她并非真正的神灵,无福消受供奉的香火,绝色榜还替她添了不少麻烦,不只是那些讽刺的声音和觊觎的目光,还有供奉她的庙宇实在是太多,每次在俗世都得遮掩样貌的苦恼,现在倒是觉得这些虚名能哄着薄雪浓露出孩童般的笑容,也算是有了存在的意义。


    只是……沈烟亭笑容顿住,她敏锐地掌握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俗世修建庙宇短则三月,长则一年半载,薄雪浓上榜不过数日,怎么会有庙宇?


    沈烟亭放下了车帷,下了马车。


    凤锦没有留意到沈烟亭凝重的脸色,她卖乖地笑着:“师伯,真没想到你和师姐的庙宇居然能挨这么近。”


    最先留意到沈烟亭不对劲的,还是那沉默至极的叶知妖。


    叶知妖跟着往外走:“那庙是不是哪里不对?”


    听到她这样说,凤盈波她们纷纷下车跟上了沈烟亭,凤锦也被凤盈波拽着跟了过去,唯一面上还有笑容的就只剩下离她们有些距离的薄雪浓了。


    沈烟亭还没走到庙宇,薄雪浓就迎了上来。


    她挽住沈烟亭的手臂:“师尊,你看,供奉我们的庙挨在一起!”


    薄雪浓的尾巴比她心更诚实,本能地缠住了沈烟亭的手腕。


    沈烟亭没有挣开薄雪浓的尾巴,任由她贴着,缠着,带着她往里走:“浓儿,我们进去看看。”


    “好。”


    薄雪浓满口答应,刚想带着沈烟亭走进那属于沈烟亭的庙宇,就被沈烟亭带进了那属于她的新庙宇里。


    这座供奉沈烟亭庙宇很新,新到一切都像是刚刚制作出来的,偏偏那插着香的炉鼎被塞得满满当当,里面都是烧断的黄香,地上也散落的香火,一座新庙在这样偏僻的地方,怎么会有如此好的香火?


    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


    沈烟亭眉心轻拧,薄雪浓有些心忧:“师尊,你不喜欢供奉我和你的庙挨在一起吗?”


    “不是的。”


    沈烟亭只说不是,却不说后话。


    这让薄雪浓思绪仍旧缠着那不喜欢的揣测,很难不心焦。


    她视线转了转,恰好看到凤锦,想到凤锦那声直接问,咬着牙问出了声:“师尊,你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沈烟亭微微错愕地看向薄雪浓,看她问句话摆出了视死如归的模样,有瞬间地发懵。


    薄雪浓看起来很是烦闷焦急,因为……因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吗?


    回过神倒是想起她似乎习惯把心思都藏起了。


    薄雪浓不似她这样心思复杂,可能会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沈烟亭安抚地摸了摸那缠住她的手腕的尾巴:“我在想俗世建庙的时间短则三月,慢则一年,浓儿你上榜不过数日怎会这么快就有庙宇,这么偏的位置又为何会有如此鼎盛的香火。”


    沈烟亭的话砸了过来,薄雪浓先想到的不是解惑,而是趁机接着问:“师尊,下次我还能直接问你吗?”


    过分认真地问话冲淡了心中烦闷。


    沈烟亭捏了捏掌心的尾巴,那细软的茸毛会蹭软她手心。


    薄雪浓过于执着的声音会显得她呆傻,又会显出那份在意,蹭得心都跟着软了些:“当然可以。”


    要论好哄,只要张口是沈烟亭,薄雪浓就不会是什么凶兽,而是一只会摇尾巴的小狗。


    不止尾巴,毛茸耳朵都在轻晃:“师尊真好!”


    长尾在摆动 ,短尾在往上翘。


    愉悦摆到了脸上。


    就在沈烟亭想提醒薄雪浓先顾正事的时候,薄雪浓已经有了行动,她在庙宇里转了一圈,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的人,再次挽起了沈烟亭:“师尊,我们去你的庙里看看,那里说不定能看出什么?”


    遇上正事,薄雪浓倒是不傻的。


    沈烟亭略感欣慰,看着薄雪浓的眸子多了些赞许。


    沈烟亭的庙宇跟薄雪浓庙宇一般大小,香火跟薄雪浓的差不多,最大区别是薄雪浓是铜像,沈烟亭的是金像,沈烟亭这里摆放的雕像会略大一点。


    不过这尊沈烟亭雕刻的五官轮廓也比不得薄雪浓那尊精致,这也让薄雪浓进门就将注意力放到了沈烟亭雕像脸上:“师尊,她们把你雕丑了,我去给你改改。”


    丑化沈烟亭的行为是薄雪浓难以容忍的,她跳上了案桌,想到了要去改改那尊雕像。


    指腹刚刚蹭上雕像的脸,薄雪浓就愣住了。


    ‘沈烟亭’脸上的漆居然是被她蹭掉了一块,里面似乎是铜,而不是金。


    沈烟亭将薄雪浓拽了下来,抬起手轻轻一挥,掌心飞出一团雾落在了雕像上,那雕像瞬间开始碎裂,身上的金开始脱落,薄雪浓她们这才发现,这金像仅仅是个空壳子,里面还藏着一尊铜像,那铜像居然跟供奉薄雪浓庙宇里的一模一样……


    第74章 转机 沈烟亭金像下包裹着一尊属于薄雪……


    沈烟亭金像下包裹着一尊属于薄雪浓的铜像,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事。


    薄雪浓微微张开口,呆愣愣地看着那突然冒出来的铜像,此时早已没了见到自己和沈烟亭庙宇并立的欣喜, 震惊占据了心房,还混合着愧疚,她怎么也没想到沈烟亭的庙宇会被她占据香火。


    看似供奉着薄雪浓的庙宇,实则在供奉她。


    薄雪浓想要的从来都只是靠近,名字离得近一点, 人离得近一点, 庙宇再离得近一点。


    她从未想过要在沈烟亭这占据半点上风,可现在她确实是夺走了沈烟亭高挂的象征之一 。


    意识渐渐回拢, 薄雪浓再次跳上了桌子,这次的目标是砸碎自己的铜像。


    还没等她动手,人就重新被沈烟亭拽了下去。


    沈烟亭扣住她的腰肢,安抚地揉了揉她因气愤而乱舞的尾巴尖:“浓儿, 我并不需要香火。”


    沈烟亭一下就猜透了她在想什么, 最好的慰藉飘落到耳垂,赶走了震惊和愤怒, 徒留下愧疚和委屈。


    薄雪浓替沈烟亭委屈。


    猩红的眼眸藏不住心疼,沈烟亭都不知一尊雕像能有这般地位, 不过她是有点暗喜薄雪浓对她在意程度的, 只有睁着眼眸好好看了才会发现薄雪浓对她的上心程度早就超过了一个徒弟的本分。


    薄雪浓是生怕她吃一点亏。


    沈烟亭有点想捏捏薄雪浓委屈到皱起的脸, 蹭一蹭那点软肉,低语一声她没觉得吃亏,可她到底没那么做,这庙里可不止她们两个人。


    叶知妖她们是紧跟着薄雪浓她们挪动的,此时几人都呆愣愣地看着那尊雕像, 仔细辨认着那比照着薄雪浓刻出来的脸。


    站着的人也不是没有聪慧多思的,叶知妖最先回味过来:“师妹,此事太过蹊跷,你的庙宇里怎么会是雪浓雕像?是只有这一座庙宇里是雪浓的雕像,还是有几座都是雪浓的雕像?抑或者全部?”


    叶知妖难得有说这么多话的时候,她将猜想扩到了极远。


    薄雪浓收敛了情绪,也开始跟着思考。


    是啊。


    沈烟亭待在绝色榜第一的位置可有千年了,俗世地界宽广人口也多,绝色榜是俗世人唯一能接触到的修仙者排行榜,上榜的人自来被奉为真神灵,这样的庙宇她怕是有万座之多,眼前的庙宇是她们赶路到荒僻地遇上的。


    要知道大部分庙宇都建在繁华的城池,荒僻地都能有香火鼎盛的庙宇,那城池里会有多少呢?


    只有这个庙宇金像下藏着薄雪浓的雕像,还是所有庙宇里都藏着薄雪浓雕像?


    沈烟亭的庙宇早就存在,根据庙宇金墙褪色的程度,这庙存在的年头怕是不短了,很有可能超出了薄雪浓的年龄,那这雕像会变成她的就一定是有人后换的。


    那是她上榜以后换的,还是很早就换了?


    换雕像的人在图谋什么?


    庙宇里要说有什么比较特殊的东西,那就只有供奉的香火。


    沈烟亭都吸收不了香火,难道她就能吸收香火之力了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能吸收香火之力,谁会那么好心把这些力量都堆叠到她身上?


    薄雪浓想不通其中缘由,不过她嗅到一丝阴谋的气息。


    有人将她心中的猜测问了出口:“师姐,换雕像能做什么?这庙里也就那些供奉神灵的香火比较特殊,那我们都是修士啊,要香火之力也没用啊,总不能是雪浓可以吸收香火之力吧?”


    薄雪浓下意识地看向了跟她有同种疑惑的凤盈波,凤盈波正绕着那香炉鼎打转,注意力都在那香灰上。


    凤锦是个有条件的行动派,她当即跟系统兑换了黄香。


    她将黄香掏了出来,点燃叩拜然后恭恭敬敬地插在了香炉鼎里,迫不及待地朝着薄雪浓看去:“师姐,你有感觉吗?”


    薄雪浓诚实地摆了摆头:“没有。”


    “会不会是太少了,要不就是你心不诚。”


    凤盈波嘟囔着,她想也没想就让凤锦分给了她黄香,说话间就要点了香朝着薄雪浓的雕像跪拜下去。


    薄雪浓眉骨跳了一下,她有一种会折寿的感觉。


    她想上前拦着,沈烟亭比她行动更快。


    沈烟亭托住凤盈波的手臂,带着她微微蜷曲的膝盖重新直起,语气很是无奈地道:“凤师妹,这两座庙的香火不算少了,要是浓儿真能吸收香火之力,早就该有反应了。”


    季采言也颇为无奈地看了眼凤盈波母女俩:“就是嘛,吸收香火之力又不分距离,要真有那么多庙供奉大师姐,大师姐还能吸收香火之力,她早就不只是元婴初阶的修为了,薄家祖上确实是能吸收香火之力的神兽,可大师姐不是啊。”


    季采言的话让凤盈波她们打消了继续试验的想法,她们几人围绕着雕像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觉得怪,怪在何处也不知 。


    这是原书没有的剧情,凤锦站惯了的上帝视角,此时两眼瞪成了圆,不难看出她的苦恼,她抓了抓脸:“到底是什么人把师伯的雕像换成了大师姐的雕像!”


    沈烟亭眸光颤了颤,突然抛出了另一个问题:“被换的只有我吗?”


    薄雪浓骤然回过神:“师尊,你的意思是其他人的庙宇也可能是我的雕像?”


    “我只是猜猜。”沈烟亭微微凝神,眸光肃穆专注:“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季采言被沈烟亭的猜想吓住:“师伯,绝色榜最开始排行是一百人,后来是五十人,现在是三十人,其中不断有人上榜,也不断有人被挤下榜,也就不断有新庙建起,旧庙被废弃,几千年间新旧庙宇加在一起怕是突破了十万座,俗世人想要更替雕像谈何容易,我宁愿相信这只是一场巧合,可能也只有这个庙宇的雕像被换成了师姐的。”


    “俗世人做不到,修士可以。”


    薄雪浓不觉得沈烟亭会没来由地说这句话,她忙不迭地接话:“师尊,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沈烟亭望向薄雪浓,墨黑的眸子多了担忧:“浓儿你上榜不过数日,依着俗世人建庙的速度是不可能有一尊新庙立在此处的。”


    凤盈波思索过后,认真点头附和:“还真是。”


    薄雪浓走了神,她只顾着欣喜自己的庙能跟沈烟亭的庙并立在一起了,倒是没有深想过这一点。


    现在想来很是蹊跷,还有怎么偏偏是沈烟亭庙宇边建起了她的庙?


    薄雪浓抓了抓垂落的发丝,困惑却没有得到一点缓解。


    她在想别人也在想,人多果然想得更全一点,叶知妖突然再张口:“沈师妹,你占据绝色榜第一的位置已有千年时光,你的庙建在再偏的位置应该都有人慕名而来,繁华城池每寸地都被占用,要想腾出来庙宇的位置并非那么快能解决的事,荒郊野岭就不一样了,随时都能占地建起一座新庙,有你的庙在,雪浓的庙也不会缺香火。”


    香火。


    绕不开的香火。


    薄雪浓都恍惚自己是否真能吸收香火之力了。


    沈烟亭用极低的声音叹了一口气:“我以前一直在想神阁所有榜单都跟实力有关,为什么偏偏会出现一个跟修为无关,跟修仙毫无干系的排行榜,现在倒是明白了,他们是为了这庙宇。”


    缃逾鼓足勇气才张开口:“沈长老,宗主才五百零四岁,神阁早已建立几千年,雕像被换和神阁又有什么关系?”


    沈烟亭低了低眉,显然在认真思考她的话,倒是凤盈波一下就将话接了过去:“薄家又不是只有雪浓。”


    薄雪浓愣了愣,抓住了凤盈波的手臂:“凤师叔,你刚刚说什么?”


    凤盈波向来有话直说,她没有丝毫犹豫地重复了一遍:“雪浓你身上只有血脉比较招恨啊,换雕像说是既然是冲着你,那跟你有相同血脉的人不也可能被惦记,薄家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以前又不是,师姐猜绝色榜跟换雕像有关很有道理啊。”


    这些雕像不是在算计她,而是在算计薄家。


    好像是合理的。


    原书她们走得应该不是这条路,所以剧情里没有这条故事线,不对……应该是现在的剧情发展跟原书不一样了,因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她突然多出来的妖身?


    血脉继承制的家族都是妖身越多血脉越纯粹。


    纯粹的薄家血会接近于神兽。


    这不是薄雪浓的臆想,而是她祖上有这个血脉,那说不准真有一日她能吸收香火之力,可……谁会这么好心给她香火之力呢?真的是好心吗?


    “沐沉锋。”


    沈烟亭突然说出一个名字,薄雪浓下意识地望向她:“师尊?”


    “沐沉锋便是那位因想炫耀自身容貌,极力要求神阁安排绝色榜的长老。”沈烟亭眉心早就拧在了一起,眸中愁绪越来越重:“他也是涅水宗年岁最大的太上长老,鹤书厌的太祖爷爷。”


    这个名字也耳熟。


    薄雪浓刚刚想到此就看到凤锦在朝她使眼色,她下意识地打开了系统面板,果然在情比金坚板块看到了沐沉锋的名字。


    沐沉锋同样是银级攻略对象,他在原书的剧情却不多,占笔墨多是因为鹤书厌提起他的次数过于频繁。


    打不过沈烟亭,鹤书厌会说:“太祖爷爷会替我报仇的。”


    勾引男主被占了便宜,男主不想认她会说:“太祖爷爷不会放过你的。”


    谈箬怜不乖乖听她的,她会说:“太祖爷爷是让你来保护我的,不是让你来跟我顶嘴的。”


    “……”


    鹤书厌的嚣张跋扈,任意妄为,这沐沉锋要负主要责任。


    沐沉锋的扩展剧情也没有具体的,只大概提了一下他有多厉害,比较引人注目的是系统说他是当今剑修第一人,可神阁排行榜上沐沉锋在灵修排行榜仅仅排到第五……沐沉锋在隐藏实力。


    这些事堆在一起显得太过诡异了。


    薄雪浓还是绕不明幕后人在谋算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翻出绝色榜来看。


    她是想看沐沉锋的,目光却停在了她自己的名字上。


    绝色榜第七。


    薄雪浓。


    这才数日她居然挤着那么多待在排行榜上几百年几千年的人荣登了第七的宝座,再看看排在她前面的那些人第一的沈烟亭是实至名归,第二的程槐昼和第三的俞岑挽能说是主角光环,第四的伍清舒是年龄和实力都摆在那,从此榜出现她就一直在排行榜上,有积攒票数。第五的鹤书厌被捧在同辈第一的位置上,却处处不如沈烟亭,早就心生怨恨,她肯定是会斤斤计较每个榜单的人,她很有可能会刷票 ,还是教唆全宗上下给她刷票。


    第六的谈箬怜年龄也不小,算着应该也是一开始就在排行榜上的人。


    出于本能,薄雪浓瞥了眼被她挤到第八名的人。


    莫听姝。


    居然是把师尊挤下去了。


    薄雪浓是一心跟沈烟亭的名字排在一起,可短短数日她的名字就出现在了第七名,这样诡异迅捷的增长,只能证明有人在给她刷票,人数还十分惊人。


    寒意顺着脊背骨往上快速攀爬,令人心口发颤。


    薄雪浓身后仿佛多了无数双精于算计的眼睛,每个人的眼神都是贪婪和恶毒的。


    骨头被冷意一寸寸包裹,薄雪浓缩了缩肩膀,内心有个声音在叫唤:杀!杀光他们!先下手为强!


    她倒是想,可还不知是谁在算计她。


    沐沉锋吗?


    他能从庙宇里得到什么呢?


    指尖蹭过手背,皮下是那把有问题的悬墨剑,她跟悬墨剑已不可分割,可每每想起悬墨剑有异动,还是会觉得不太舒服,尤其是在摸不清剑后站着谁的情况下,揣测是有的,可真相是琢磨不清的。


    罗阙宗送来的剑,究竟是男主师尊桑樊更可疑一点,还是宗主居槐芳更可疑一点。


    薄雪浓指腹顺着手背滑到了手腕处,摸到了自己的储物玉镯那,那里面还有着葛凄琴废弃的本命剑,其中藏着葛凄琴和那游医接触隐藏的秘密。


    薄雪浓牵起了沈烟亭:“师尊,我们快点去追季家吧,季家应该有炼器师。”


    季采言追了两步:“季家确实是有炼器师,还不止一位。”


    庙宇这里已经看不出更多秘密,现在她们只能祈祷葛凄琴的剑会让她们窥探到真相。


    一行人急匆匆地上了马车,沈烟亭目光最后在庙宇上转了一圈,从储物戒指里摸出来一张符纸,朝着她那座庙宇飞了过去,符纸靠近的瞬间,那座属于沈烟亭的庙宇轰然倒塌。


    叶知妖看着那倒塌的庙宇,有些忧心:“师姐,要是打草惊蛇了……”


    沈烟亭放下了车帷,淡淡道:“俗世这样的庙宇有十万之多,他们顾不过来,更何况我那是座老庙,年久失修倒塌也是常事。”


    这也是她只毁了老庙,没有碰薄雪浓那座新庙的原因。


    虽还猜不到那些人在谋算什么,可总觉得少一座庙宇,少一份危机。


    也算是自欺欺人了。


    薄雪浓票数变化得太不寻常,她都不敢想背后有多少双手在推动,正如她之前猜的那样,薄雪浓的血脉绝不可能是什么秘密了,甚至可能是一场有着诸多人参与的谋算。


    沈烟亭有些犹豫要不要去鳞汕郡历练了,直觉告诉她这次鳞汕郡历练怕是会跟以往很不一样。


    可是不去的话,不仅会辜负当日真盼着薄雪浓活下来的人失望,还会给足一些人追杀薄雪浓的理由。


    还是要去的。


    她们摆脱不了悬墨剑,藏去哪都会被发现,还会连累相识的人。


    既然如此,不如面对。


    沈烟亭紧紧捏着手心,担心和烦忧都写在脸上,她很少有这么不镇定的时候。


    凤盈波宽慰地朝着她笑了笑:“师姐,你们别太担心了,既来之则安之嘛,要是真有人算计雪浓,我们也不一定会输啊,你那么厉害,我也不弱,大话我是不敢说了,挡刀的事我还是能做到的,我不死,你和雪浓也不会死。”


    沈烟亭一直都知道凤盈波对她给她资源修炼,教她术法和剑术是心怀感激的,倒是不知她会把她自己的命排到最后。


    这话并不好听,还徒添伤感。


    沈烟亭拒绝了凤盈波的牺牲意识:“凤师妹,你的命也很要紧,我们也不一定会死。”


    庙宇能谋算的唯有香火,偏偏薄雪浓吸收不了香火之力。


    幕后人到底要什么,沈烟亭还想不明白,可她很清楚这不是死局,毕竟她现在怀疑入局了的两个人,一个疑似送悬墨剑的桑樊,一个推出绝色榜的沐沉锋都有参与当年事,而且有着极高的话语权。


    他们真想要薄雪浓的命,五百多年前薄雪浓就不会活下来。


    凤盈波不再说话了,她屏气凝神在马车内展开了修炼。


    说实话凤盈波一直跟刻苦两字无缘,修为全靠天赋支撑,她抓着空隙修炼算是十分罕见的了。


    凤盈波算不上什么靠谱的人,遇事倒是从不含糊,最要紧的是心好。


    这点她们母女俩倒是一样的,车外的凤锦此时正因薄雪浓想找炼器师将马车赶得飞快,沈烟亭坐在马车内都感受到了疾驰而过惊起的风丝有多刺人。


    叶知妖和季采言难得的没有争吵,纷纷跟着凤盈波展开了修炼。


    在马车越跑越快时,季采言怀里的族长印忽然亮了起来,她惊恐地睁圆了眼眸:“不好,长姐她们有危险!”


    她们这种家族传承和宗门传承不太一样,族长印也比宗主印的用处不同。


    因为血脉相近,这族长印上是有法阵的,执起族长印的季家人能通过族长印在族人遇险时感受到她们具体的位置。


    季采言从车厢里爬了出去,她坐到了薄雪浓身侧,朝着东南方指了指:“大师姐,凤锦,那边!”


    薄雪浓睨了眼季采言,指挥凤锦换了个方向。


    —


    夜半的密林到处都缠绕着一股黑气,还没完全靠近季采言所指的方向,薄雪浓就嗅到了腐臭烂肉的味道,那是一种顶级魔修才具备的气味。


    她鼻尖用力颤了颤,另有一股香味跑进了鼻腔。


    那股香味很是熟悉,属于人血的芳香。


    有人受伤了。


    浓郁扑鼻,占据她全部嗅觉,不过顷刻间那股恶臭都被驱散得干干净净。


    有人死了。


    薄雪浓看了眼身侧的季采言,她紧紧捏着发光的族长印,额心泛起了细碎的汗珠,眸中有颤动的泪光。


    此时的季采言应该很后悔她没有跟季采熙她们一起走,在危机来临的时候,她这个族长没有跟族人待在一起,她们这种血脉继承养出来的孩子,离开家再久,家族重要的观念也不会磨灭。


    薄雪浓兑换了两颗兽元丹,再次喂给了那两匹马,马的速度更快了,甚至能赶上一般的妖兽了,只可惜丹药催化出来的,没有生出灵智的可能。


    不然日后也能成为助力。


    经过庙宇一事,薄雪浓现在对力量的渴求已经达到了巅峰,这份渴求不仅仅是给沈烟亭当刀了,更重要的是强大起来才能不拖累沈烟亭。


    藏在幕后算计这一切的人是谁都不需要深想就知道肯定不会弱,她可不想沈烟亭一个分神境巅峰被她拖累死,她甚至……甚至可以不需要想明白是谁在算计,只要够强,强到能挡住一切危机就可以了。


    不止她要变强,还有身边人都要变强。


    薄雪浓也有听到凤盈波刚刚跟沈烟亭说的话,沈烟亭不想凤盈波死,不想这个马车上的任何一个人死。薄雪浓一边催促凤锦赶车,一边翻着系统面板,想要找到群体变强的办法。


    办法来了。


    却不是系统的增幅,而是那开始疯狂刷新的惩恶扬善面板上的名字,一个个金色的名字因刷新的太快,竟是让系统来不及将人数固定到跟情比金坚攻略对象相同的二十二上了,短短一瞬间那惩恶扬善板块居然被塞满了,几百个泛着金光的名字同时挤在了同一板块,夺目的金光晃花了薄雪浓眼眸。


    薄雪浓转过头,将车帘卷了起来用绳子系住,跟车厢里的沈烟亭说:“师尊,好像是魔宗的人,我能杀她们吗?”


    她在祈祷沈烟亭的应允。


    薄雪浓本来是不想以杀修炼的,她觉得疯狂的杀戮会让她陷入失控,让沈烟亭看到她不好的一面,但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如此多个金灿灿的绝世恶人,每个都是两百积分和一份血脉灵力。


    她需要力量,很多的力量。


    薄雪浓很怕沈烟亭连魔宗的人都不让她杀,幸好沈烟亭对她的要求从来就没有那么严苛。


    沈烟亭点过头以后,薄雪浓搭上了凤锦的肩膀,传音过去:“小锦,我不要求你杀人,你只要对着惩恶扬善板块上的名字,把他们一个个打残,等着我去杀就好。”


    凤锦眼眸亮了亮,鼓足勇气点点头:“这个行。”


    她在御宁宗的时候,为了刷积分也没少忍着怯意打人,这个还是能做到的。


    薄雪浓欣慰凤锦虽然没有杀人赚积分的勇气,但好在没有什么都推给她的旁观心态:“你既然能兑换力大无穷,是不是还能兑换速度?”


    凤锦点了点头。


    薄雪浓更放心了一点:“我们现在有积分了,别嫌贵。”


    凤锦算是比较好解决的,她虽然不能修炼,但给她积分,她就能兑换一堆世界通用的能力,那些永久使用的能力,凤锦去兑换甚至只需要她兑换基础的一半积分,并不是亏本买卖。


    月光早已被黑雾遮蔽,天空泛起了一抹红光,血红落在人身上,衬得皮肤都苍白了几分。


    血液的芳香和魔的气味都太重了,季采言单薄的身躯颤了颤,率先下了马车。


    她将怀里的族长印一扔,身后的鬼月藤冒了出来,黑漆的藤蔓缠住族长印,族长印在瞬间融进了她的身体,她身上的气息突然强了一倍,速度也快了许多。


    季采言很快就消失在了原地,朝着远处影影绰绰的黑影奔了过去。叶知妖思绪顿了顿,源自心中的那份愧疚,她还是下了马车,御剑飞行第一时间朝着季采言追了过去。


    凤锦刚想赶着马车追上去,沈烟亭就喊了停车。


    凤锦急忙将马车停了下来,有些迷茫地回头:“师伯,我们不去帮忙吗?”


    “我们要去,缃逾不能去。”


    薄雪浓她们这才恍惚想起车上有个修为了都不足以择道的缃逾,纷纷跳下了马车。


    马车一路疾行,缃逾修为太低,她面色很是难看,唇色白得像纸,气息也虚弱了几分。


    沈烟亭带着凤盈波下了车,递给她一块灵石,在马车上贴了两张护身的符纸,这才叮嘱道:“缃逾,前面战况不明,你就在马车上等我们。”


    缃逾望着手心的灵石,温顺地点了点头。


    谁都没有留意到她眸中有温软的泪光轻动,还透着一丝丝的艳羡。


    薄雪浓现在杀心正浓,那越积越多的名字让惩恶扬善板看着像是一块索命符,名字划过的人都是十恶不赦的绝世恶人,每个都很应该被她杀死。


    积分,灵力。


    薄雪浓眼眸越来越亮,她奔向战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一次性真言蝶在季家没用上,如今倒是能用上了。


    真言蝶控制下谁也不能说假话,只要问出的名字跟板块恶人对上,那就是能杀的。


    薄雪浓冲的太快了,藏起的悬墨剑也被她抽了出来,此时正嗡鸣作响,冒着对鲜血的渴望。


    凤锦也加快了脚步,她一边给自己鼓劲打气,一边越冲越快,看得凤盈波心惊肉跳:“锦儿,你慢点,你都不一定打得赢魔宗的人,跑那么急做什么。”


    她以前是对凤锦的金丹修为很满意的,可这几次动手她也发现了凤锦的金丹有点花架子。


    凤锦好容易鼓足的勇气,差点被凤盈波浇灭,她咬了咬牙,立刻兑换了如薄雪浓安排的那样,问系统兑换了轻盈如风来增添速度,再额外又兑换了力大无穷升级版,一共花费了五千积分。


    她跑出没两步就折返回了凤盈波身边:“凤盈波,你待会儿见到该死的魔宗人,一定不要杀,一定把人打残了留给师姐杀!”


    凤锦大概猜得到薄雪浓的心思,她们现在突然多了原书没有的困局,确实是要尽快增加筹码。


    凤盈波可不止她们的算盘,面对这样奇怪的要求,脑子有点发懵:“什么?”


    凤锦太清楚凤盈波这个人有多吃软不吃硬了,她声音劝了劝:“阿娘,女儿求你了。”


    “那……那好吧。”


    凤盈波还是应了这怪异的要求。


    沈烟亭就在她们边上,自然也听得很清楚。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左手手腕,心绪翻涌渐渐生了不太一样的愁绪。


    薄雪浓为了救人去杀人,杀的还是无恶不作的魔宗弟子,怎么看也不是件坏事,甚至能算好事……这证明薄雪浓心中已经有了衡量好坏的一套标准,而这是克服血脉驱使她杀戮的重要转变。


    她不该阻止薄雪浓迈出辨认好坏的重要一步,可她的身体会抗议,沈烟亭没有忘记她身上还有监督薄雪浓和束缚己身的血莲印记。


    血莲印记彻底被染红时就该轮到她渴望薄雪浓的血了……


    第75章 止杀 季元挑选的联姻对象大都是一方强……


    季元挑选的联姻对象大都是一方强者, 再就是有背景打着联姻幌子觊觎鬼月藤血脉的大宗长老。


    季采熙为了帮族人解脱,将这些人都杀了个干净。


    有人会来报仇是她预料之中的事,只是一方势力当最厉害的人死去需要一个缓冲期, 散修死去相熟好友知道此时前来寻仇也需要一个反应阶段,至于大宗门肯定会斟酌利弊,找出前后因果再站在正义的一方来寻仇,而这也需要时间。


    这段时间足够季采熙将整个季家迁入玄雾山了,只是季采熙没算到那些联姻对象里还藏着魔宗长老, 魔宗的人可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她们不需要前因后果,只需要判定这位长老值不值得它们寻仇, 连找过来的速度也会快于其他势力,毕竟魔宗最擅长的就是动用禁术,拿人命堆砌各种血阵到处流窜横行,他们能用最快的速度像鬼魅一样从阴暗的角落爬出来索命。


    此次魔宗来的都是离神月城较劲的人, 这些人为首的两个分神境的长老。


    魔宗手段阴邪, 很容易遭遇暗算。


    这些人是通过传送阵从地底爬出来的,出来的一瞬就砍向了离她们最近的人, 季家本来就在内乱中受了伤,好些一点防备都没有就被砍断了腿, 实力又被狠狠地往下消减了一些。


    为首的长老一男一女, 男长老凝视着季采熙:“季家主, 我们也不是非要你的命,你现在带着你的家族加入我们魔宗,成为我们的一份子,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家人之间就不需要计较那么多了, 你季家现在仰仗玄雾山,不见得会比我魔宗好多少。”


    季采熙咬了咬牙,思绪乱成了一团。


    魔宗的出现有些超出季采熙的预料了。


    她此时面色十分凝重,怕家族覆灭也怕虞娴会抛弃她们。


    精明的妖王一眼就看穿了她在想什么,虞娴扶了扶她肩:“你既然信了我百年,那就该继续信下去。”


    虞娴安抚了季采熙一句,这才看向那位男长老,目光并不友善:“我玄雾山可不会拿人血脉。”


    妖族高层大都骄傲着自身血脉的,除非对方是薄雪浓那样的神族血脉,不然别说是沾染对方的血脉,连被其他妖血溅染都是一种对自身的侮辱,这也是季采熙敢搬到妖族地界的原因之一。


    季采熙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她吸了口气:“虞娴,我信你,我的家族也信你。”


    既是结盟最不能或缺的就是信任,季采熙深知此理。


    她从前连底牌都没有,就敢在虞娴身上赌,现在就更敢了。


    季采言没有与她们同行,若是真出事家族血脉起码不会断绝。


    季采熙有了底气,朝着虞娴身旁靠了靠,元婴高阶的修为面对那分神境的魔修也没有露出多少畏惧,她将背脊挺得笔直,带着一种刻进骨子里的傲气:“今日我们若死,你们也别想好过。”


    魔宗长老阴冷的声音像是从魔窟爬出来的怪物,尖锐刺耳带着强烈的攻击性:“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将你们挨个打残了再带回去了!”


    这话一出谁都明白魔宗出现不全是为了寻仇,更是为了鬼月藤血脉。


    他们想在季家最不稳定的时候,彻底将季家血脉变成魔宗所有物,季家人当中抱有那么一丁点儿妥协想法的人立刻打消了念头。


    残破的身躯没有阻止她们反抗,季云幻不自觉地冲到了最前排,在面对族人内斗她会手下留情,面对魔宗可就不一样了,她虽然没了左臂,但她仍旧是站在天骄榜上,族内几千年来血脉天赋最好的人。


    季云幻伤势没有好全,攻势倒是很凌厉。


    她身后飞舞的鬼月藤替代了她失去的左臂,不停地挥舞拍打在敌人身上,毒刺划破了敌人的皮肤,深深地扎进血肉里,毒素顺着刺尖钻进身体中,浓烈的毒素快速挥发,为高阶修士带去短暂的眩晕,为低阶修士带去了死亡。


    在家族生死攸关的时刻,不理解母亲和无法接受母杀父的季云幻,还是成了她母亲最好的战友。


    魔宗的人太多了。


    虞娴沾了薄雪浓血脉的福,分神境巅峰的妖此时一个人抗住了两个分神境魔修,打得难舍难分。


    那两位魔宗长老看虞娴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虞娴,你变强了。”


    同在修仙界待了几千年的人,玄雾山名声响亮,历任妖王都很不好惹,不像魔宗的人都是地沟里的老鼠藏在深处。


    虞娴不知她们,她们可是知道虞娴的。


    虞娴冷哼一声,化形出来的狐狸尖爪朝着男长老手臂就抓了过去,锋利尖锐的利爪似是能碾碎敌人的骨头,声音也透着压迫的冷意:“既然知道我强,那就该识趣让路。”


    路是不可能让开的,那两位长老身上散开的气势越来越强,还带着不易察觉的毒雾。


    等着虞娴反应过来时,她的手背已经泛起了明显的黑:“魔宗果然卑劣。”


    她的讥讽并没有被那两位长老放在心中,一边打斗一边偷袭下毒,这在魔宗从不是什么难于启齿的行为,而是最为常见的战斗手段。


    虞娴心知这伤害不到她们分毫,可她不吐不快。


    骂过两人,虞娴果断地挑开了手背,将里面变黑的血肉和骨头一并挖了出来,她是妖身体再生的速度极快,妖力裹住伤口的瞬间,里面血肉就有了生长的痕迹,但那两位魔宗长老可不会轻易让虞娴解开毒素,他们攻势越来越凶猛。


    三人悬挂在半空,缠斗的余威时不时落到地面,压得在底下打斗的人胸口闷得发紧。


    这便是分神境和她们的差距,她们当中没有能帮到虞娴的人。


    虞娴忽然嗅到了一股血脉畏惧的气息,紧绷着的神经松了松,唇角也出现了短暂的笑容。


    她在这种时候笑出来,那两位长老都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你笑什么?难不成你还觉得会有援军来救你们不成?”


    虞娴朝着血脉指引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是血脉暂时跟族长印交融过后,气息提升到元婴境界的级别的季采言,还有紧跟在她身后的叶知妖,虞娴脸上笑容更盛:“瞧瞧,我的援军到了。”


    那两位长老分出心神瞧了一眼,男长老不屑地撇了撇嘴:“一个元婴,一个金丹,换作平时也能算厉害的援军,但今日我魔宗弟子四方汇聚,站在这里的有上万金丹,她们还不够格出力。”


    虞娴并没有因她的目光而收回目光,她们这才发现虞娴不是在看季采言和叶知妖,而是跟在她们身后赶到的人。


    面庞温软细腻却目露凶光的姑娘,秀丽文弱十分娇小的姑娘带着个十岁的瘦弱孩子,最后面是一张绝美无瑕还脸熟异常的脸。


    单看外貌都没有什么震慑力,偏偏修士是不能以貌来判定实力的。


    女长老惊呼一声:“师兄,是沈烟亭!”


    听到沈烟亭的名字,男长老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回了前面那两个姑娘身上:“薄雪浓?凤盈波?”


    这两人知道沈烟亭不稀奇,沈烟亭在修仙界的名声太响了,想不认识她实在是太难。


    认识薄雪浓也不奇怪,毕竟薄雪浓也刚刚上了天骄榜绝色榜,问题是他们认识凤盈波,凤盈波可没有上过任何神阁的排行榜,除了她是沈烟亭小师妹这一点,虞娴对凤盈波的印象也只有‘长得很娇小的元婴修士’这一条,可两个魔宗长老居然叫出来了凤盈波的名字。


    虞娴敏锐地察觉其中隐藏的问题,她还留意到那男长老眸光在凤盈波身上停留的时间要长于在薄雪浓身上停留的时间。


    名声响亮的沈烟亭和血脉加身的薄雪浓明显会比凤盈波更引人注目 。


    这很不合理。


    女长老发觉了虞娴审视的目光,藏着血雾的光一道直袭虞娴面门,另一道飞向了那男长老。


    虞娴赶忙往后退去,男长老也紧跟着回过了神。


    更古怪了。


    眼前两人的战意瞬间弱了许多,虞娴听到女长老说:“师兄,撤吧。”


    男长老点了点头,显然也生了退意。


    她们的退步绝不是因畏惧而生。


    虞娴下意识地拦住了两人,她刚刚有行动的想法,那女长老就像是看穿了她的意图一般,团团红雾在瞬间裹上了她的皮肤,蛊人的香气缠了上来,她无处可避,自然吸进去两口那股媚香,瞬间的恍惚给足了两人离开的可能。


    在虞娴以为两人必定是要成功跑了的时候,另有一道身影拦住了两人。


    那是沈烟亭。


    沈烟亭看似来得慢,实际上她一直在用灵耳倾听战况,寻觅最大的危险。


    她听到了男长老喊凤盈波的名字,也瞥见了他在凤盈波身上停留过长的目光。


    如果她们是因监视薄雪浓和自己知晓的凤盈波,按照常理来说,他看薄雪浓的时间应该远超过凤盈波才对的,现在两人被注视的时间颠倒了,证明其中一定有问题。


    沈烟亭可不是虞娴,她远比妖更了解魔修的手段,动手以前先布下的是一方小灵阵。


    符纸堆砌出来了藤蔓编织的屏障,每一根藤蔓都蕴含着三品紫符的威力,紫符将她们三人一妖,四个分神境都困在了狭小的空间里,不止行动被束缚了,就连厉害的术法都不能用了,不然很容易伤到自身。


    虞娴毫不犹豫地跟沈烟亭站到了一块,冷冷地注视着两人,眸中翻起淡淡的戏谑,那眼神仿佛在看两只困兽。


    魔宗两位长老神情微微变化,女长老最先反应过来:“沈烟亭,你身为莫听姝弟子,正统修仙门派云烟宗弟子居然跟一群妖和半妖厮混在一起,你对得起师门吗?”


    她想要用这样的说辞逼得沈烟亭和虞娴拉开阵营,这让虞娴略微有点忧心。


    虞娴以前也见过不少大宗弟子,那些自认正统传承的大宗弟子都是有些迂腐不懂变通,骨子里就跟妖物站在了对立面。


    沈烟亭没有应话,她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把气息微弱的灵剑,望着灵剑有轻叹的冲动,手上倒是不多犹豫,立刻朝着魔宗两位长老攻去,女长老的话并没有对她起到作用。


    妖和魔来比,魔宗显然更可恨。


    四人紧站在同一空间里,那刺鼻的血腥味藏都藏不住,这两人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命。


    魔宗两位长老是想撤离的,她们立刻分工合作,一人拖住沈烟亭,一人去找出符阵的突破口,虞娴哪里能让她们如愿,狐狸尾巴从身后冒了出来,尖锐的獠牙也冒了出来,紧密的空间里散开一股独有的气息。


    尾巴卷住了那想要破符阵的长老腰肢,趁着他没有防备,用力一卷朝着藤蔓就要砸上去。


    一把刀从长老腰间伸了出来,他往前动了动腰肢,狠狠地将刀推向了狐狸尾巴。


    虞娴微微愣神,连忙将尾巴抽回,还是被砍落了一团茸毛。


    狐狸多爱美,尾巴上缺了一块火红的皮毛,虞娴浑身毛发都立了起来,她在瞬间完全幻化成狐狸,猛地朝着男长老冲了过去。


    沈烟亭见虞娴没有落下风,帮忙的想法立刻变成了先解决女长老。


    空间限制了术法的使用,最直观的战斗方式还是肉搏。


    这女长老比那位长老略强一些,沈烟亭手中剑好几次擦过了她的脖子也没能将她斩于剑下,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手中这把灵剑对上分神境修士有些太弱,没有灵力的支撑,实在不够锋利。


    女长老很快就发现了沈烟亭剑有问题,她讥笑一声:“我倒是忘了,你如今没有剑。”


    沈烟亭眸光一凝:“你们在云烟宗也有眼线。”


    她一下就抓到了关键,莫听姝对外只宣称她是弃徒和银霜剑仍在云烟宗,可从未说过她本命剑鱼霜剑也一并留在了云烟宗,只要是修士就没有不知道剑修无剑在身边有多凶险的,莫听姝只将鱼霜剑的事告诉了极少一部分人,现在一个魔宗长老说出她无剑在身侧的话,那就证明云烟宗核心层也出了叛徒。


    震惊和失落同时占据了心房,更多的还是忧虑。


    沈烟亭有点担心莫听姝。


    想起只要在宗门内,总会跟莫听姝同行的伍清舒,她的心才稍稍安宁些。


    沈烟亭的掌心浮起了淡蓝色光芒,寒霜顺着剑柄爬向了剑身,极薄的冰霜将剑完全包裹,那剑尖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这剑果然承不住她的力量。


    沈烟亭微微蹙眉,手心的淡蓝色光芒黯淡了不少,她带着剑直逼女长老的心口。


    女长老也感受到了那剑跟之前不同了,可那薄薄的寒霜还不足以让她畏惧,她也不多双臂横在胸口,身上忽然冒出一根根玄铁尖刺,那是嵌进血肉里的灵器,让她整个人看着像是尖刺球。


    她迎上了沈烟亭,目光紧紧锁住沈烟亭的心口,计算着哪根尖刺能勾穿她的心脏。


    薄霜裹住的剑尖触碰到了尖刺,看着顿重无锋的剑尖一下劈开了迎上她的尖刺,霜花爬上了尖刺在短短一个瞬息就弥漫开了。


    女长老身上的尖刺全数被薄霜缠住,在抵住沈烟亭衣裳的瞬间化作了粉碎。


    飞舞的霜屑散开,女长老睁了睁眸子。


    她显然没想到那锋利到能撕开巨石的玄铁尖刺能被布料震碎。


    沈烟亭没有顾她的惊讶,带着剑更朝前逼近了一寸,可剑刚刚推进就在她掌心碎了开。


    细碎的冰霜涌向了女长老,在瞬间扎进了她的血肉里,她腹部那一块位置全是冰霜裹住的灵剑碎片,可到底离要命差了点。


    有点思念鱼霜剑了。


    莫听姝不是没有给她傍身的好剑,而那把剑被她转手送给了凤盈波当本命剑。


    她并不后悔给凤盈波剑,只是有点苦恼剩下的剑总是分外易碎。


    沈烟亭轻叹一声,掌心轻轻一握,手中凝聚了一道光刃。


    那薄薄的光雾却看着比剑更锋利。


    女长老猛地朝后退去,她抓着还在跟虞娴缠斗的男长老,用力将他符阵上一扔,在符阵藤蔓绕住他的瞬间往他身上贴了一张没有任何品阶的黑色符纸,黑符在男修胸口炸了开,符阵出现了一个大洞,她趁着男长老没有反应过来,抬脚踩住男长老的头颅,从洞口跃了出去。


    那男长老缓了口气,吐出一口血,破口大骂。


    此时魔宗这两位长老仿佛成了对立面。


    这就是没有人性的魔修,关键时候连师兄都能舍弃。


    虽不能一概而论,但也看得出她们大部分自私的本心。


    虞娴趁着男长老没缓过劲,扑上去就咬掉了男长老的一只耳朵,报了尾巴的仇。


    沈烟亭在她们撕咬中扯了符阵,朝着那逃走的女长老追去。


    女长老身上添了伤,速度赶不上沈烟亭,但她是个聪明的,落了地就频频朝着季家那些人当中窜。


    虽仍旧是逃不掉,但也不会那么快在沈烟亭手上殒命。


    沈烟亭冷眼看着她一次次拉着别人替她挡剑,一次次收起凌厉的攻势,眸光越来越冷,暗道一声:狡猾。


    她不愿意伤到普通人,那女长老就抓着她这一点,不住地往后逃窜。


    季家普通血脉继承人在分神境跟前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动地被抓过去当盾牌,一点忙也帮不上。


    在沈烟亭和女长老僵持之际,突然有一把剑从女长老身后悄无声息地刺了过来。


    冒着寒光的墨黑色长剑很是眼熟,随着长剑被抽出,女长老身后冒出来的姑娘更是眼熟无比。


    是薄雪浓。


    此时的薄雪浓仿若一把冷厉的刀,冷厉中又带着嗜血的疯狂,平时温软的眸子翻涌着汹涌的火,火光几乎能吞灭所有。


    薄雪浓身上全是血,漂亮的面上满是鲜红溅染的痕迹,眼尾溅上的血珠晕开像只一颗鲜红的痣,衬得那张温软似水的面庞多了些妖冶和疯魔。


    手中的墨黑色长剑泛起了暗红,越发诡异妖冶。


    沈烟亭此时都分不清是剑在蛊惑薄雪浓,还是薄雪浓在引诱悬墨剑陪她一次次沾血。


    薄雪浓此刻是贪婪怨对的,像是会杀死所有的。


    似乎连最后一点理智都被吞没了。


    沈烟亭微微愣了神,她没想到薄雪浓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血脉里的恶完整刺激出来。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具具残破的尸体,血液沁红了脚下的土地。


    沈烟亭低头朝着腕间看去,血莲印记已经浮了出来。


    血莲印记一共有十片花瓣,之前只被染红了一瓣,现在有一半以上的花瓣都染上了鲜艳的红色。


    薄雪浓杀得太快,也太急了。


    沈烟亭忽然有点心慌,她怕薄雪浓杀错了人。


    她没有不信任薄雪浓。


    要是没有信任她刚刚就不会将自己都困进符阵里。


    她只是害怕,怕薄雪浓触碰到底线,还怕……怕她会忍不住杀薄雪浓。


    沈烟亭没有质问,她朝前走了一步,站得离薄雪浓近了一点,扶着薄雪浓手中的剑朝向自己。


    她还没将剑扶起来,薄雪浓就将剑收回了身后。


    薄雪浓背着手,望着她也不说话。


    沈烟亭见她僵在原地,眸中戾气丝毫不减,忽然问她:“要杀我吗?”


    “不。”薄雪浓摇了摇头,紧了紧手中的剑:“我知道你是沈烟亭。”


    薄雪浓从未直呼过她的姓名。


    这是第一次。


    沈烟亭没有觉得被冒犯到,反而暗自松了口气,看起来薄雪浓理智尚存,没有彻底陷入杀戮里。


    她刚想将薄雪浓护到身后,阻止她继续杀人。


    没想到薄雪浓像是发觉了她的意图一样,提着剑突然冲了出去。


    “浓儿。”沈烟亭想要叫停。


    “师伯!”凤锦不知从何处跑到了她身边,她拍着胸脯跟沈烟亭保证:“师伯,你放心,我师姐杀的绝对都是大奸大恶之徒,绝对没有杀错一个好人!”


    “你们……”


    凤锦没有给沈烟亭说话的机会,她推了推沈烟亭,示意沈烟亭看薄雪浓的方向。


    薄雪浓有点奇怪,她提着她的剑穿梭在人群当中,血脉让她眸中满是对血的渴望,可她触碰到每个人先挥出的不是手中剑,而是颇有礼貌地拍拍人的肩膀,先问上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她身旁是飞舞着的真言蝶,真言蝶会随着她问话附上被她问话的人肩头,然后听话地报出自己的名字。


    薄雪浓的眸光会瞥向左前方停留好几秒,然后嘟囔一声:“你是坏人,能杀。”


    ……


    凭着名字辨认好坏实在荒谬,可沈烟亭无端觉得薄雪浓跟前有着什么可以辨认好恶的物件。


    虽然她看不见,但她觉得应该是有的。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凤锦和薄雪浓的小秘密越来越多,她们既然跟命运有了交换,那多出来一些她猜不透的术法也是正常的。


    沈烟亭仔细看着薄雪浓的一举一动,这才发现她每杀一个人,喉咙都会本能地滚动两下,看得出来她是渴望着饮血吃肉的,可她没有,她只是会很小声地嘀咕两句:“别再勾引我了,沈烟亭会生气的。”


    又叫她名字。


    少了恭敬。


    可薄雪浓看着很怕她,可她目前应该还没凶过薄雪浓。


    沈烟亭看她苦熬得实在艰难,心也跟着软了几分,她想将薄雪浓护到身后,尽快结束这场战局,带着薄雪浓逃离这对她满是诱惑的地方,可是步子刚刚朝前挪动一步,沈烟亭忽然感受到了不太一样的变化。


    别人可能很难发现,可沈烟亭感知力告诉她薄雪浓在变强。


    薄雪浓的修为正在随着她杀人而疯长,元婴初阶巅峰、元婴中阶、元婴中阶巅峰、元婴高阶……


    她在以杀修炼。


    这不行。


    沈烟亭下意识地想要拦住她,袖口却被凤锦扯住了:“师伯,师姐杀的真都是绝世恶人。”


    凤锦底气不太足,声音放得很轻:“师姐现在很危险,她需要力量,我……我也需要。”


    庙宇和绝色榜藏着的阴谋再次被沈烟亭想了起来,坚定的脚步变得犹疑,她被推向了坚守原则和生死的边缘线,苦苦挣扎没个结果,倘若将最近发生的所有事都连起来想,假设针对薄雪浓的真是桑樊和沐沉锋,他们还勾结了魔宗,云烟宗还有他们的奸细,那……手边连剑都没有的她真能护住薄雪浓吗?


    答案是否定的。


    到时候死得不止薄雪浓,凤盈波这些跟她们交好的人都会保不住。


    薄雪浓变强的话,那她被血莲印记驱使着杀薄雪浓时,薄雪浓是不是也可以先杀了她。


    沈烟亭视线低了低,血莲印记已经被染红了第六片花瓣,腕间渐渐感受到能侵蚀骨头的滚烫,她身体晃了晃。


    凤锦急忙扶住她:“师伯,你怎么了?”


    “我……”


    沈烟亭还没完整地应话,突然有个人影蹿到了身边。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还在追问魔宗弟子名姓的薄雪浓。


    薄雪浓擦了擦手上的血,看着像是想要扶她,发现手上的血擦不干净后就没有再伸手,只是眼巴巴地问她:“沈烟亭,你是不是受伤了?谁伤了你?我去杀了她好不好?”


    “浓儿,我没事。”


    沈烟亭忽然回味过来了,刚刚薄雪浓会突然出现在魔宗女长老身后不是巧合,而是她看到自己因不够狠被那人拖住戏耍,出于本能跑过来替她解决麻烦的。


    沈烟亭恍惚了一瞬,抬起手摸上了薄雪浓染血的眸子。


    那眸中没有任何柔情,唯有彻彻底底的疯狂和贪婪,分明看着是没有理智的,可偏偏她现在站在这里。


    沈烟亭伸过去手的时候,她还会下意识地将脑袋往她手心拱一拱,这让沈烟亭有些恍惚:“浓儿,你到底是真疯了,还是在骗我?”


    显然两者都不是。


    薄雪浓喉咙滚了滚,她突然侧了侧头,唇瓣毫无征兆地贴上了沈烟亭的手心。


    细腻柔嫩的唇瓣抵在手心,让沈烟亭微凉的手心泛起一阵热意。


    沈烟亭能感觉到薄雪浓气息还在增长,随着实力增长到来的是她吞咽口水的频率越来越高,那蹭着她手心的唇忽然朝上爬了爬,吻落到了手腕,恰好是吻上了那血莲印记上。


    沈烟亭怕血莲印记被发现,可薄雪浓好像完全没有发现那个印记,只是一味地贴住她手腕,鼻尖一颤一颤地朝着她袖中耸动。


    像只小兽。


    沈烟亭有点不清楚薄雪浓想做什么,只是薄雪浓刚刚杀得太疯了,现在突然消停了下去,还是有许多目光在她身上停留,沈烟亭都能感受到在她们身上停留的怪异目光,她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收回。


    刚刚拉开一点距离,薄雪浓唇就又追了上来,她身后毛茸茸的尾巴抬了起来,抵住了沈烟亭的手腕,抬着沈烟亭的手腕回到刚刚的高度,让她能更好地偷偷地将脑袋往沈烟亭袖中钻。


    毛茸茸的尾巴没有一点湿黏,沈烟亭这才发现薄雪浓浑身都是血了,这条长尾倒是异常干净。


    不止长尾,那对毛茸耳朵也很干净。


    仍旧看着很松软,很好摸。


    妖兽都会下意识地用尾巴去战斗,可薄雪浓平时都不太能控制尾巴,整个人陷入了杀戮当中,妖身还是干干净净,这很奇怪。


    沈烟亭倒是不介意薄雪浓黏着她,只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这样……难免惹人非议。


    不成体统。


    腕间血莲印记烫得厉害,沈烟亭也分不清是咒印在起作用,还是薄雪浓落下的唇在发挥,她双颊微微浮起红痕,尽可能保持镇定,空着的右手朝着薄雪浓伸了伸,想要扶正薄雪浓的脑袋。


    沈烟亭刚刚碰到薄雪浓,薄雪浓可怜兮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沈烟亭,你好香啊!”


    声音不算太大,可沈烟亭听得很清楚,身侧的凤锦也听得很清楚。


    凤锦快速退了两步,她逃似的离开了沈烟亭身旁,跑去解决那仅剩的一些魔宗弟子了,她还贴心地把解决完魔宗男长老,试图过来跟沈烟亭说话的虞娴一并带走了。


    沈烟亭微微僵住,回过神以后下意识地想要将手腕抽回,那根长尾却将她的手腕越圈越紧。


    她还没来得及呵责薄雪浓,薄雪浓就将头抬了起来,让沈烟亭看她那双只剩猩红的眸子,看那眸中不知何时浮起的泪花:“沈烟亭,你比血还香,我把耳朵给你摸,你让我闻闻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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