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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挺好的


    下午外面狂风大作, 下了一场大雨,不到半个小时雨停了,于是傍晚时分, 天边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


    黎洲下午休息了几个小时,闭眼休息着,但没完全睡着,然后又去了一趟医务部, 一直到快天黑才回来。


    他走进小区大门,迎面一个人影朝他扑了过来。


    黎洲没反应过来, 人直直往他身上扑,一双手臂挂到他脖子上,伴随着一阵轻快的风, 等黎洲有所意识的低头,人已经扑到他怀里。


    时盈仰起头, 冲他眨眨眼。


    她穿着半袖,手臂一抬衣袖就松松坠了下来, 她踮起脚尖, 用光光的手臂努力去抱紧,就着头顶的光, 时盈仔细又好奇的打量他。


    唉, 他眉眼还是那么冷淡, 让她使劲探究也看不出什么来。


    但也别说什么热脸贴冷屁股这样的事, 时盈从小不是最擅长这个, 再说,她现在完全知道,冷不冷什么的,都是装出来的——他求着想让她贴呢。


    黎洲上下看她一遍, 他眼里疲色尽显。


    时盈突然反常,黎洲都觉得有鬼。


    从小到大,时盈只有做坏事的时候会反常。


    黎洲也不知道她这时候还会想做什么坏事,他出声问:“想干嘛?”


    “怕你饿死,请你吃晚饭啊。”时盈拱了拱鼻子,松开手,喊他上楼去。


    他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干嘛,上个夜班中午才下班,没几个小时又跑医院去,医院是什么好地方吗天天就往那跑,待医院的时间比在家里还多。


    时盈说请吃晚饭,还能有什么大餐,当然没有,她就煮了碗鸡蛋面,给黎洲那碗里面加了两个蛋,她自己一个。


    黎洲看着自己的碗,两个煎蛋放在一起——真是「大餐」。


    时盈自己碗里比较寒酸,她那个煎蛋都煎糊了。


    奶奶这几天住院,爷爷也多在医院照顾她,家里冰箱只剩下最后三个蛋,她都煎了,奈何太久没下厨掌握不好火候,第一个煎焦了,后面两个勉强可以。


    焦的那个给自己吃,另外两个都给了黎洲。


    黎洲冷淡的眉眼下停顿片刻,隐约察觉到什么。


    会煎三个鸡蛋然后把两个最好的分给他——


    会这样做的人……只有时盈。


    属于黎洲的时盈。


    黎洲低头,把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包括这两个鸡蛋。


    时盈自己知道味道一般,当然就不会舔着脸还问他味道怎么样,她期待的看他吃完,然后又从冰箱里搬出半个西瓜。


    现在是西瓜的好时节,又便宜又新鲜,她在楼下水果店买了半个,特意让不要切盒,回来就放进了冰箱。


    冰得脆脆的,正好。


    坐在沙发上一起吃半个西瓜,是青春里夏天的味道,时盈第一口要挖出中间的芯,最好吃的这一口,她和黎洲一人一半。


    现在也是这样。


    时盈把中间这一块一分为二,先给黎洲吃。


    勺子递到嘴边,冰凉的铁勺触碰到他嘴唇,红艳艳的颜色映在他眼帘,黎洲张口,口腔就被塞了一嘴的甜。


    西瓜汁水丰沛,又甜又凉。


    “好吃吧?”时盈往自己嘴里送剩下半个——黎洲刚刚用过的勺子。


    黎洲没说话,视线停在铁勺上,他看着她勺住那半个,送进自己嘴里,铁勺冰凉的温度尤能共感,他阴沉沉地盯着,等她咽下去,他才低低回了句:“好吃。”


    时盈接着又挖了一勺。


    是真的好吃,从小就认为西瓜是解渴神器,后来学了生物知道,西瓜的含水量有90%,好奇的时盈还觉得很神奇,追问过黎洲,它的细胞在显微镜下看,是不是都是水。


    时盈就是个好奇脑袋,这个想知道,那个也想知道。


    刚刚流过太多眼泪的时盈正好需要补充好多好多的水。


    她于是连续往嘴里送,吃了好几口,见黎洲在盯着她,不大好意思吃独食,于是接下来一勺,试图让给他吃。


    黎洲冷淡着脸,没看她,视线似有若无停在勺子上,时盈递过来,他就沉默地张口。


    这让时盈想起那个夏天,也是在这里,沙发上,她抱着西瓜在吃,黎洲在阳台给她洗裙子。


    时盈那时候最喜欢穿裙子,到膝盖上面一点的小短裙,白色的粉色的黑色的,什么都有,不巧家里洗衣机坏了,时盈撒娇让黎洲给她洗裙子。


    时盈自认撒不来娇,天生娇嗔也是门学问,而她撒娇的本事还异常拙劣,但她撒一下娇,黎洲就算冷着脸,也会答应。


    时盈的裙子是白色的,内衣是粉色小碎花,还有白色的蕾丝边,简直不要太少女标志。


    内衣和裙子混在一起,黎洲边数落她裙子怎么能穿这么脏,看到她内衣也放在里面,冷着脸扔给她,让她自己洗。


    时盈抱着西瓜,冲他嬉皮笑脸。


    床单都洗了,再洗个内衣又没什么,而且她就出一点点汗,不脏,很好洗的。


    时盈不要脸的功夫简直天下无敌了呀。


    他再冷脸还不是要给她洗。


    西瓜让人的心也变得很甜,想起以前的事,一幕幕近得就像在刚刚,在此时,在即将发生。


    时盈停了会儿,她头往沙发靠背上碰了碰,问:“你这五年过得好不好?”


    她第一次问起这个问题,唇角弯了弯装作自己不在意,语气尽量变得轻松,再轻松。


    “挺好的。”黎洲舌尖还有西瓜的甜,他淡淡回了句。


    “那你每天都在做什么?”


    除了读书,其余时候都在做什么?


    那些不曾问起的话是被掩埋起来的曾经,黎洲看着时盈的眼睛,看她明明很好奇却拼命藏起来,他说:“想你。”


    “还有呢?”房间只开着一盏落地灯,各自表情都不分明,时盈再问一句,眼眶隐隐红了。


    “每天都在想你,想到很难受的时候,想回来见你。”黎洲已经猜到,时盈今天行为反常,又问他这些,是知道了什么。


    黎洲深吸一口气,他眼里沉着浓烈的黑色,声音里的情绪已经在尽力克制,但依旧沉重。


    “想到已经认为自己这是种病,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吃了药,做梦也全都是你。”


    他胸口的疼痛像一把钝刀,刀刀割肉却不见血,在日积月累的时间里,他本就岌岌可危的情绪塔彻底崩塌,他是医生,他敏锐地知道自己生病了,他第一时间就去寻找了药物帮助。


    时盈就这么看着他,看他眉心渐渐皱起,他的情绪完全传递到她这里,时盈努力眨眨眼,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今天已经哭了很多了,她不可以再哭。


    眼泪在疯狂眨眼里被蒸发,在黎洲说那些想她的话时,她在回想自己那些时候在做什么,她过得很好,她想忘掉他。


    她还骂他“有病”。


    时盈转过头,一滴眼泪“啪嗒”掉了下来,她用手背飞快擦了下,深吸一口气,又转回头。


    “我也很难过。”时盈顿了顿,强调这句话,说,“你走之后,我也很难过。”


    当初的事,是他们各自有错,在那样的节点下,谁都无法预知未来,要早知道……要早知道……


    她肯定不在那天对他说那些决裂的话。


    就算那时候她还不懂什么是喜欢,黎洲对她而言也是生命里最特别和重要的存在,她忍不住地想哭,一遍又一遍地哭,把自己锁在房间,不想吃也不想喝,她隐约感知到,自己失去了某个很重要的东西。


    可以说她不懂,但不能说她不喜欢,如果不喜欢怎么会哭得那么难过呢?


    心脏紧缩地让人快喘不过气,时盈嘴唇紧紧抿住,她低下头,视线沉入一片黑暗,耳边响起尖锐的耳鸣声,她再次抬头时,被一双手猛然揽入了怀里。


    他站起了身,双手以一个保护的姿势圈在她身上,一只手在她后脑勺,另一只手在她后腰,手臂圈紧,埋头在她颈窝,沉重的呼吸沾染上她皮肤,他像在汲取某种供他生存的源泉。


    她脖颈这块还有那天被他咬出来的一点痕迹,她为了遮掩这几天都没敢穿宽领的衣服,而他此时嘴唇贴在上面,只是这么贴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时盈僵了下,然后试图去拍他后背,却被他抱得更紧,她完全动弹不了。


    黎洲就这样不知道抱了多久。


    他说了,就像鱼离开水难以存活,他离开时盈也是,只有靠近她,亲近她,才能让他重新建立起这种生命的源泉。


    黎洲手缓缓松开,他低头看着面前的时盈……早在楼下他就注意到,她眼睛红得过分。


    “哭过了?”黎洲哑声问。


    “嗯。”时盈承认,“哭了。”


    她眼角已经干了,看出来自己特地把脸洗得干干净净,即使这样眼角还是又有了泪痕,黎洲指腹贴在上面,擦了擦:“没什么好哭的。”


    他从来没想过利用她的同理心,因为知道她肯定会哭,他只在一种时候喜欢看她哭出来,其他时候都不喜欢。


    时盈还在小声反驳:“你不能说我就不喜欢你,那是污蔑。”


    还记得说什么污蔑不污蔑的话,果然犟得一如既往,黎洲指腹摩挲过她脸颊,低笑了声:“谁污蔑你了。”


    时盈说:“那都不一样。””所以……也想过我吗?”黎洲盯着她眼睛问。


    时盈没说话,她点了点头。


    黎洲轻“嗯”了声:“想就好。”


    安静片刻,他又说:“错都在我。”


    明明那么喜欢,却不说出口,明知道她脾气,还跟她吵架,后来他无数次想过,再回到当初的场景,就算时盈说得再狠再过分他也不会轻易答应那些气头上的话。


    她是他一旦抓住了就再也不会放手的人。


    第42章 撒个娇


    早上时盈醒来, 听见浴室有水声。


    家里应该只有她自己在,昨天晚上爷爷非要陪床,他们老夫妻俩有悄悄话说, 她这个电灯泡就不打扰他们了。


    眼睛疼得厉害。


    时盈脑袋昏沉沉,走到浴室门口,看到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正拿着她的内衣在洗——天蓝色棱格款, 她最新买的一件。


    时间回溯还以为自己穿越了,下意识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 今夕是今年,穿越倒没。


    紧接着想起来昨天晚上两人说过的话。


    她昨天哭得太难受,洗了澡之后衣服就扔在脏衣篮里, 以前都会顺手洗掉,但加上家里没人, 她就暂时放那。


    她都多大人了,还用别人给她手洗内衣?以前不懂事那是以前, 现在完全到不了这地步, 时盈小跑过去,朝他伸手:“给我!”


    “多大人了还喜欢这种。”黎洲轻声, 语气戏谑, 听着像嘲讽又不像, 说着手上动作却没停, 放了洗衣液之后轻轻揉搓, 再用清水冲洗,泡沫哗哗落到他手背,滑进手心,再从指尖滴落。


    时盈气呼呼:“你管我!”


    黎洲看她一眼:“也没大点。”


    时盈瞬间明白, 她皱眉:“人家二次发育都是生孩子。”


    黎洲嘴角弯了下。


    时盈这样子说生孩子的事有点滑稽,年龄是长了,性格还像长不大,十多年都这样。


    内衣还是被黎洲亲手晒好。


    时盈洗漱完出来,他刚好从阳台进来,清晨的光洒在他背后,刺眼得让他微微闭眼。


    阳光和他形成一道分割线。


    再温暖的阳光好像也照不到他身上去。


    她盯着看,黎洲抬眼,视线精准捕捉过来,对视上的瞬间,时盈慌张眨眨眼,往另一边看。


    黎洲径直往她身前走。


    他眼睛微眯,盯着看她眼睛里有红血丝,哪怕睡了一觉起来,依旧很明显。


    黎洲在沙发上坐下,抬头看向时盈,朝她点头:“过来。”


    时盈不明所以。


    她疑惑,还是往黎洲身边挪了挪。


    黎洲平静地说:“再过来——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时盈于是又挪了挪。


    洪水猛兽倒不至于,不过他这副表情的时候时盈总怵他,毕竟黎洲有些事上挺极端的。


    黎洲拉她也坐下。


    她肩膀被他按住,整个人倒在他大腿上,时盈低呼一声,她下意识捂住脸,手刚捂上,被他握住拿开。


    “不要乱动。”黎洲冷静的声音下难得柔和,他手肘微微支着在空中,手指撑开她眼睑,下一秒,一滴液体落入眼中,冰凉湿润感同时传来,缓和了眼底缺水带来的涩意,接着另一只眼也是。


    黎洲低声说了句“闭上眼睛”,随后他掌心覆在她双眼上。


    他掌心是凉的,覆盖下来的凉意让她也缓和不少,时盈听话地闭上眼睛,感受眼药水在无限滋润她的眼球。


    她脸侧挨着他的大腿,耳朵感受到布料柔软的触感,和他大腿的温度,闭上眼睛后,触感和听感变得格外明显,眼睛倒是舒服了,喉咙逐渐变得干燥,她咽了咽口水来缓和,平躺的姿势下,胸口呼吸起伏稍显急促。


    黎洲的味道萦绕在她周围,让她身体不自觉紧绷,突然手被碰到,时盈吓得轻“啊”一声,她一转头,额头又撞上他手肘。


    黎洲把手拿开,时盈睁眼,她视线看过去,和他目光对上,他眼底笑意明显,说不上来是在笑话她还是什么,时盈又羞又气,伸手在他腿上掐了一下。


    紧接着她坐起来。


    她舒缓两口气,顺了顺自己胸口。


    话还没说出口,黎洲问她:“好点没有?”


    他问她眼睛好点没有。


    他手边放着眼药水,时盈看了眼,愣了下,点头:“好点了。”


    “从小就是这样,哭的时候就自己躲起来。”黎洲把眼药水放到一边,他淡声数落她,视线看进去,又问,“为什么哭?总不能是因为我吧?”


    他明知故问的本事真是到家了。


    时盈也看着他,没什么好隐瞒的,她于是坦荡地点头:“是,因为你。”


    黎洲视线沉了下来,看着她红红的眼尾,说:“眼睛红了也漂亮。”


    什么?


    时盈眨眨眼,不敢想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黎洲竟然夸她漂亮。


    黎洲嘴里三句蹦不出好话,更加别说夸她漂亮这种话,想从他嘴里听到简直就是史诗级难度,她瞬间来了兴趣,笑起来追问:“我漂亮?”


    时盈当然知道,她漂亮她最漂亮。


    从小到大都被夸好看的人最有自知之明,走到哪里都是夸赞声一片接着一片,她的自信和骄傲也来源于此,外貌让她可以骄傲地抬起下巴。


    黎洲笑了起来:“嗯,漂亮。”


    被黎洲夸能让心情变得很好,时盈屁股后面的小尾巴于是就翘起来了,她嘴角也得意地弯了弯……她就知道。


    “漂亮也少哭。”黎洲说,“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


    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话。


    简直不要太晦气。


    时盈深感黎洲现在嘴巴毒得过分,狠起来真是连自己都咒,她多愁善感起来就是忍不住眼泪,开了闸一样停不下来。


    说到底是心疼他。


    心疼心疼心疼。


    时盈当然听过一个很有名的道理——爱的最高境界就是心疼,她觉得不至于到这一步,只是在她的人生里,黎洲就是能占据有重量的那部分,他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时盈现在认可并且肯定这一点。


    她打量他的脸,在想昨天晚上他有没有睡好。


    昨天晚上她哭得很累了,后来好像在沙发上睡着了,早上醒来发现已经在自己房间,脸也被洗干净,她隐约还能闻到,鼻尖有熟悉的味道,黎洲身上的味道。


    “你昨天晚上睡得好吗?”时盈关心地问。


    “挺好的。”黎洲点头。


    他说话可信度不高,问他什么都说挺好的,时盈狐疑,往前凑了凑,更认真去看他眼底颜色,试图用自己这双眼睛看出点什么来。


    她抬起眼,睫毛上快扫到他鼻尖,只看到他眼珠一如既往的漆黑,没有情绪。


    他昨天晚上什么时候走的?走之前是不是还做了什么?他到底好好睡觉了没有?


    脑袋上打了无数个问号。


    这些问号都没有答案。


    时盈脑子里还在逐个排查。


    “再过来就亲你了。”黎洲一句话,时盈激灵一下,看到他黑色的眼底闪起一簇火,他声音很轻,却裹挟着浓厚的情绪,时盈心下惊跳,却没躲开。


    “时盈,你看起来很期待。”黎洲声音更低更哑,他也低头,更靠近她的视线,目光交融时把情绪也搅拌开,浓烈地混在一起。


    他目光明明那么冷静,却能把情绪搅得那么浓烈。


    他唇齿间的气息从她鼻尖沉到嘴角,熟悉得让她想到昨晚入睡前也是这样的气息,她目光陡变,用眼神质问他,昨天是不是趁她睡着做了什么。


    “没什么。”她一个眼神改变黎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根本没打算掩饰,反而笑道,“就是亲了会儿。”


    睡着的时候也很好亲,很乖,很听话,哪怕他控制不住地想咬她,牙齿磕碰到她嘴唇,她也只是小声地哼哼几下……不会躲,也不骂人,捏她手她还会反过来握住他手指。


    时盈脸色又红又白,颜色精彩,她看黎洲面色越冷静她心跳得却越快,正要骂他无耻,就又听黎洲说——


    “所以我昨晚睡着了。”


    他说了,时盈就是最好的药。


    这话一说,时盈像个皮球一下泄了气,看他今天总笑,才确认了他现在精神状态不错,估计昨晚是真的睡着了。


    “时盈,所以这个病也很好治。”黎洲说,“你每天晚上让我亲会儿就好了。”


    他顿了顿,语气更冷静:“或者草会儿也行。”


    啊!离谱!


    时盈伸手去捂他的嘴,她咬着唇,只管瞪他,嘴上却没说半句拒绝的话,然后转头去催他:“再不去上班要迟到了。”


    黎洲嘴唇碰到她掌心,他嘴角微动,没动也没说话。


    反而时盈继续催:“上班了。”


    他要去上班,时盈也要去医院,今天给奶奶办出院手续,得一早就去,毕竟跑上跑下估计要一段时间。


    现在已经七点半了。


    从家里到医院也就走十分钟,路上时盈买了包子豆浆,给爷爷奶奶也带了份,黎洲嘱咐说要注意奶奶饮食,他晚点整理个笔记出来,上面会写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或者是少吃和多吃。


    奶奶的事,黎洲一直是十二分上心。


    他也只有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才显出来他真是一名专业的医生,不然时盈真的会怀疑他是学医把脑子学坏了,知识扔走了,全部留下废料在里面。


    到楼下,时盈停住,说不然他先上去,她等会儿再上去。


    他们俩这样子一看就是一起出门一起过来,其实有个兄妹的名头在,这也没什么奇怪,但是……


    但时盈总觉得心虚。


    黎洲看她的眼神显然就不像一个普通的哥哥看妹妹,他平静的目光下太有侵略性,时盈走在他身边被他盯着都尾椎骨直发麻——他们科室的人都那么八卦,又都认识她。


    奶奶在住院的时候还是小心为上。


    时盈这样说听起来是要和他避嫌,黎洲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又冷了冷,时盈手忙脚乱要解释,他突然说:“撒个娇。”


    “啊?”时盈一愣。


    黎洲说:“撒个娇我就答应你。”


    恍惚间像五年前那一套,他好遐以待等着听她撒娇,偏偏时盈真不擅长这个,她没办法变成一个“鸽鸽怪”。


    脑子里想法在绞尽脑汁地挤,时盈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踮起脚,在他左边嘴角飞快亲了下。


    见黎洲还是不说话,她实在无奈,马上又在他右边嘴角亲下——


    左边一下右边一下,最后是中间。


    亲完她立马警告:“够了啊。”


    亲得蜻蜓点水,这落叶飘到水面上都要有点痕迹,她亲人就是这么亲的,拔腿要跑走,偷感重得不能再重,黎洲摸了下嘴唇,看她背影,笑了下。


    她还知道要跑。


    不跑现在她就完了。


    第43章 男朋友


    “时盈, 你早上和黎医生一起来的?”贺羽刚换衣服出来,看到时盈,她随口问了句。


    时盈震惊地眨眨眼。


    她没说话, 心想这八卦的人嗅觉都这么敏锐吗?


    她都避嫌了。


    贺羽没察觉时盈的异样,她哈哈笑了声:“我早上看见你们买早餐了。”


    买早餐啊……时盈松口气,正要说话,就听贺羽又说。


    “不过你们都一起来了为什么还要一前一后上来?”


    贺羽最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脑子里问题比谁都多,她问过一句, 见时盈不说话,反应过来自己这死嘴又冒犯了,赶紧找补。


    “没事, 我就随便问一句,你别管我。”


    时盈勉强回笑了声。


    她人已经走到门口, 正要推门,回头突然又看时盈一眼, 眯眼有所思考, 看得时盈心里一阵不安。


    早上九点陆陆续续开始办理出院手续,老段忙得很, 焦头烂额, 完全没空, 把事情扔给黎洲, 让他帮忙办一下, 等下他明天请他吃饭。


    黎洲“嗯”了声,点头答应。


    老段心想,这不愧是自家人,看在时盈妹妹的面子上, 答应得就是快。


    黎洲把出院记录写完,给奶奶办理手续,他把记录单递给时盈,让她先看看。


    “这些药是出院后要规律吃的,上面写了频次和剂量,等下结了账去药房拿药。”


    黎洲手指在纸张上扣了扣,让时盈仔细看。


    “至于复查,到时间我会提醒你。”黎洲说着,顿了顿,“我说清楚了吗?”


    他公事公办的口吻,跟其他病人交代注意事项一样的语气,黎洲这人看起来冷漠没人情味,跟病人交流却很有耐心,毕竟科室老人居多。


    时盈点头:“清楚。”


    话没说完,旁边有病人家属来问病情,时盈主动站一边去,给她让路。


    家里老人心衰反复发作,就她一个女儿在身边照顾,反反复复入院,一个月里有二十天都在医院待着,失去自己的生活,总容易让人愁容满面。


    黎洲看了复查结果,告知她心衰已经大概控制,差不多明后天就可以办理出院。


    “能控制好就值得开心,别的不要多想,心衰病人要打持久战,这个心理准备要做好。”


    家属长叹口气,感激地看向黎洲:“谢谢黎医生。”


    黎洲淡声回:“不用谢。”


    有时候一句安慰的话就能让深陷痛苦中的家属好受很多,内科大多是慢性病,病情反复,无法根治,在这里和病人或者家属交流需要带有更多的人文关怀,这也是身为医生的一门必修课。


    对于这些病人,和他们交流,黎洲多能换位思考,他话不多,却让人听得心里舒服。


    时盈就在这待了不到十分钟,来回已经被三四个人打断,有家属也有护士,这大概是黎洲的性格所致,再多事被打扰他也有条不紊,情绪没有丝毫波动。


    时盈拿过出院记录,指了指外面:“黎医生,我先走了呀。”


    她一说话,黎洲抬头,眉心微皱,一句“黎医生”听得他不太习惯,见她弯眼睛笑起来,黎洲跟着笑了下。


    “等我下班,一起吃饭。”


    时盈走到门口,突然听见一句,再回头,黎洲已经在跟身边的研究生交代事情。


    他一上午忙得几乎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时盈去办理结账,又拿药回来,叫车送爷爷奶奶回家,好几次路过办公室,他都在忙。


    曾经时盈问过黎洲后来有没有喜欢学医,他毕竟不是自己主动要学这个专业,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会不会开心呢?


    黎洲当时怎么回答?


    时盈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正趴在他身上,双手扒着他肩膀,一双眼睛圆溜溜盯着他看。


    他说习惯了,他长这么大,就没有哪件事是他喜欢才做的。


    这话里的无奈,时盈当时似懂非懂。


    事实上黎洲做任何事都能做好,他学医能成为一名好医生,同样如果他学物理,或许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学者,他不过是投入了一百分的认真去对待每一件事。


    时盈深刻感知到,从小到大,黎洲一直是她的榜样。


    以前是,现在也是。


    刚过十二点,时盈在办公室门口等黎洲,两个年轻女孩子偷偷摸摸往里面看,指了指墙上的照片,又指了指里面的黎洲,兴奋不已。


    “就是他就是他。”两人互相抓着对方,说着悄悄话也压不住的惊讶,“本人比照片还帅。”


    两人互相推搡着让对方去要联系方式,穿黑色上衣的女孩子没拗过,被推到黎洲面前。


    她理了理头发,羞涩喊:“黎医生。”


    黎洲抬头:“什么事?”


    “我是七床家属,我爸让我来问一下,他一个月后再来做手术的话是不是可以直接过来?”


    黎洲看她一眼后目光收回:“这个我已经和病人说得很清楚,提前两天打科室电话。”


    “不需要跟我沟通。”黎洲看了眼时间,到这个点,时盈估计要饿肚子,他得动作再快点,准备下班。


    “那、那你能给个联系方式吗?”她说,“我直接发消息给你肯定方便点。”


    黎洲冷声:“私人电话,不方便。”


    黎医生态度冷得比冰块还冻人,女孩子一腔热情被他浇个完全,但还是豁出去了。


    “黎医生你有女朋友吗?”


    问完她感觉到黎洲视线更冷,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口气说出来:“要是没有女朋友就给个联系方式呗,我爸这次多亏了黎医生你,想请你吃个饭。”


    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刚上大学,正是最青春活力的时候,连脸颊都是满满的胶原蛋白,时盈被吸引过去,忍不住竖起耳朵听。


    下一秒就听见黎洲冷冷回:“分内的事,不用感谢——”


    “我女朋友在外面等我。”


    这话一说,两个女生齐齐往外看,和时盈视线对上,她嘴角凝住,停不下,笑不出来。


    乱说什么女朋友的话,时盈简直像被他架在了火上烤,人小女生看到她脸又红又白,估计是后知后觉到自己竟然当着人家女朋友的面要联系方式——太花痴了也丢脸啊!


    都怪从小看偶像剧把脑子看坏了。


    她们两个都是抠紧了手指离开,黎洲很淡定,他关了电脑,脱下白大褂,放进衣柜里。


    “走吧。”


    黎洲半句没提刚刚说到“女朋友”,他问奶奶是不是已经到家,得到确定后,他才安心地点头。


    中午电梯人多,时盈还没反应过来,跟着人流被挤进去,黎洲一只手护在她腰上,抓紧她手臂,两人被挤到角落,时盈额头撞到他胸膛,刚吃痛,黎洲手掌已经覆了上来。


    他轻轻给她揉了揉。


    早上那个蜻蜓点水的吻留下了一簇火苗,黎洲垂着眼,冷淡的视线里锁着一把火——只有时盈能看到。


    “你平时在科室很受欢迎啊。”时盈小声说,“我就来这一天都能碰到两个你的迷妹。”


    黎洲不招眼才出鬼了,要不是他冷漠的性格让人退而远之,估计追到他面前的人还更多。


    “还好。”黎洲低声回,“没你受欢迎。”


    这话不知道是真的恭维还是在讽刺,时盈冷哼声,哼唧唧的不满,黎洲冷着脸都能招那么多桃花,谁能有他厉害呀,不说不说呢,厉害死了。


    黎洲就看着她脸色精彩,电梯一层层下去,几乎每层都停,时盈挤眉弄眼地在心里蛐蛐,没蛐蛐完,被黎洲握住手。


    他手指强势握过来,一个十指相扣的姿势,手指锁住,时盈动了两下没挣脱开,干脆放弃。


    手上抓得紧,脸色冷淡平静——道貌岸然的好作风。


    时盈手掌心在出汗,像在众目睽睽下……偷情。


    真是不该用这么不恰当的比喻,时盈越想越心惊肉跳,直到电梯终于到了一楼,人流往外涌动,她身前被压迫的力气也松开,唯独手没有。


    黎洲就这样牵着她往外走。


    “等等等等——”时盈被他拉着走,她强行停下脚步,黎洲于是也停下。


    阳光下她唇红齿白,漂亮得不像话,黎洲视线被吸引停在她嘴唇上,也不说话,就这样牵着她的手,冷冷盯着她看。


    哎呀,早上才警告了让他要避嫌,结果现在还在楼下就这样牵着她不放,就算当年谈恋爱那时候也从来没这么光明正大。


    他们的一切都没有真正在阳光下过,牵手是,接吻更是。


    所以才说当年的恋爱开始得莫名,结束得迅速,就连过程也不那么健康,不是一场正正经经的恋爱。


    “你先放开我。”时盈好生好气跟他说话,大概就是现在先放开,等下再拉她也可以,不然这里到处是他的同事和患者,人流量高峰期,被看见了不好。


    不能影响黎医生高大伟岸的个人形象。


    黎洲没松手,反而问:“不能牵?”


    “不是。”时盈无奈强调,“我说先放开。”


    重音在“先”字上,长了耳朵的人应该都能听懂。


    黎洲还是没放。


    唉,算了。


    像这样僵持在这里还不如先走,真是不要脸的害死要脸的,时盈深刻反思,明明她以前才是不要脸的那一个。


    她要走,这回被黎洲拉住。


    “跟我待一起就这么不好?”黎洲看了眼她被他握住手里的手,虽然待着没动,但那只手看起来随时要挣脱,时盈使起劲来比路上的倔驴弱不了多少。


    时盈百口莫辩:“我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呀……他这个人,玩得一手双面人的好把戏,还知道莫名其妙往人头上扣帽子,时盈这些年也算是见过一些形形色色的人,都不如眼前这个来得让她大开眼界。


    “那是什么意思?”


    “我——”


    时盈说一句话被他堵一句,到此她无能为力,想着不然还是撒个娇算了——


    黎洲目光更冷:“虞时盈,我看你根本就没爱过我。”


    虞时盈同志现在特别像个抛弃了人的渣女,特别黎洲说着脸上还有点委屈,显得在他这里受多大的气,苍天明鉴啊,这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


    别拿以前的事说事,就算她贪玩爱玩,那做得最狠的是谁,天天抱着她亲的又是谁……还不是他。


    还不是他!!


    “男朋友被人要联系方式,你不仅不阻止,还在旁边看热闹。”黎洲往前走半步,盯着她,“这对吗?”


    “男朋友?”时盈惊讶,差点要以为是她昨晚睡得迷迷糊糊答应了他什么,但仔细想来不至于,她就算喝醉了也不会这样。


    黎洲一副面无表情还要套她话的样子,咬死了时盈现在就算不承认也不会反驳,黎洲简直能把她的想法拿得死死的,也就借着这一两句占占她便宜。


    黎洲另一只手来捧她的脸,他更靠近她,压着声音说:“我这五年天天记着什么时候当回你的男朋友,还不打算给我这个机会吗?”


    他俯身下来,手掌托着她软软的脸颊,手指扫过她脸侧,一下,两下……简单的动作像在调情,在求爱,让人尾椎骨酥麻,心脏也麻,甚至呼吸不自觉快起来。


    “时盈,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你。”


    适当的情话能融化掉再坚硬的心,黎洲也开始擅长用上了这样的手段,空气里有闷闷的,香香的味道,是来自他的手指,他的呼吸,表面冷,实际热得人心脏发烫。


    再不知道他有多喜欢时盈就是个笨蛋了,偏偏她不笨啦,她都知道。


    “我知道知道了。”连用两个知道,生怕他再俯身下来,她说出他好想听到的那几个字。


    “男朋友。”时盈嘴唇擦过他唇角,是无意却也很迅速,她嫩红红的嘴唇一张一合——


    “是男朋友。”


    第44章 礼物


    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


    五年前说出“谈恋爱”几个字, 和当下境地如此相似,不过当时是时盈懵懵懂懂的主动,而现在, 黎洲执着的要当她男朋友这件事,也算是时盈扳回一城。


    她看起来像是被黎洲牵引着走,事实上,她心情也很不错。


    当年分手时难过的心境全部颠覆掉了, 那时候哭得有多惨现在就有多高兴,她确确实实, 很喜欢听到黎洲对她的表白。


    被人爱当然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特别这个人是黎洲。


    喜欢看他这样冷淡的人动情,也是一种爽快的心情。


    时盈眼角的笑意根本压都压不住, 她现在特别像吃了几十个焦糖布丁——甜,非常甜。


    今天的她逐渐懂了什么是喜欢, 也明白了喜欢一个人什么感觉,比起那些心疼啊诱惑什么的, 喜欢这件事很纯粹, 纯粹到心底会有一股春泉孜孜不倦地往外流淌。


    这是时盈对这个感受的形容。


    于是黎洲这只手一直没放开。


    中午吃饭随便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家店,好巧不巧, 刚到门口, 就碰上了叶青序。


    他也才下班, 过来吃饭。


    叶青序看了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他笑了下, 目光从善如流地挪开,还没说话,时盈已经先开口。


    “青序哥,一起吃啊。”时盈招呼人总是很热情, 她现在看起来和叶青序关系也很好,毕竟是相亲过,还考虑过成为恋人的关系,就算这个打算后来破灭了,但不妨碍叶青序在时盈这里留下个好印象。


    叶青序如果当恋人也会很好,这点时盈真心这么认为,如果不是有黎洲,她大概会选择和他在一起。


    只不过黎洲对她而言,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毕竟她占据了她生命里三分之二的时间,甚至是她有记忆有认知以来的所有时光,用个不恰当的形容,纯元和甄嬛就是会有差距。


    不过这样的念头时盈也只会在心里想想。


    什么纯元啊什么的,都是不好直接说出来的话啦。


    叶青序毫不犹豫地答应:“好。”


    旁边黎洲脸色冷淡,没说话,就是手瞬间握得更紧。


    时盈上次和叶青序一起吃饭是在食堂那次,后来他看出来时盈情绪很不好,特地给她买了个焦糖布丁,说希望她吃了心情好一点,但千万不要哭鼻子。


    时盈还没得及跟叶青序说句“谢谢”。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他完全可以不跟她说黎洲的事,但还是跟她说了,并且看得出来,他也很担心黎洲。


    时盈不是很想给人发好人卡,不过叶青序真的是个好人。


    想到这里,时盈点菜的时候就很积极,她问叶青序喜不喜欢这个,喜不喜欢那个,把叶青序问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笑了笑,说他不挑食,吃什么都可以。


    旁边黎洲冷着脸,阴恻恻盯着他。


    明明好不容易才上位到男朋友这个位置,这还不到一个小时——也算是用了不少心思和手段,她虞时盈倒好,反正对别人都热情得很,比对他热情多了。


    菜点了个汽锅鸡,还有份油焖大虾,另外一个炒菜一个青菜,时盈往叶青序碗里夹鸡腿,说这个鸡超嫩超好吃,一咬就脱骨那种。


    在吃这方面时盈有一定造诣,她肯定只推荐好东西。


    “我没有吗?”黎洲看向时盈。


    他默不作声,心思都写脸上了,时盈无奈,也给他夹了个鸡翅。


    他这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小心眼的,时盈简直想不通,以前可从来不会这样,分开了五年什么都变得小气。


    叶青序关心地问了几句时盈奶奶,问她身体怎么样了。


    “今天刚办了出院手续。”时盈说,“她现在挺好的,检查结果没什么问题,胸口也不痛了,吃得好睡得好。”


    今天回了家还说晚上要做糖糕吃,说时盈和黎洲这几天为了她辛苦了,要给两个孩子做好吃的,爷爷让她待着不要弄这些,奶奶不答应,说就是做个糖糕不累又不费力气的……两个孩子爱吃啊。


    爷爷拗不过她,只能说给她打下手。


    “那就好。”叶青序听了也松口气,“以后还是要定期复查。”


    “知道啦。”时盈咬了口大虾,“这个有哥在,他会记着提醒我的。”


    时盈惊叹于这个虾真的很好吃,很新鲜,一点也不显油,虾皮都被炸酥了,味道鲜香,她吃完一个,向他们推荐:“这个也好吃。”


    黎洲“嗯”了一声,一直冷淡着的嘴角有笑意。


    喊他是“哥”,对面那个是“青序哥”,所以说到底还是不一样。


    时盈完全没有多想,她吃得很开心,加上奶奶出院了她心情也不错,光是米饭就干了快两碗,最后剩下一半没吃了,黎洲顺手就拿过来。


    吃完饭后,时盈还准备去买杯奶茶喝,对面就有一家奶茶店,黎洲让她先去,他跟叶青序说两句话。


    时盈五官都皱起来,看了看两人,心里竟然在想下一秒会不会打起来,不过这两个都是医生,真打起来医院就在旁边——他们自己不嫌丢人就行。


    时盈于是放心地去买奶茶了。


    “时盈一直很善良,她会对所有人都很好。”黎洲看着时盈的背影,她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T恤,掐出细瘦的腰身,头发扎成马尾,还像十几岁那样,看着她生命就活了一半。


    叶青序忍不住笑。


    在时盈的事情上,黎洲真的很介意,跟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


    这句话看似在说时盈,其实已经在警告他。


    话的另一层意思是时盈人好,对谁都好,对他叶青序也是平等的好。


    “我之前是很喜欢她,认真想过要和她交往。”叶青序是个坦荡的人,是什么就是什么,这都没什么好隐瞒的。


    上次科室聚会,大家都在撮合他和时盈,估计当时黎洲牙都要咬碎了吧。


    “但我早就不是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接触过不合适,不强求。”叶青序顿了顿,真心诚意说,“我现在只把时盈当妹妹。”


    黎洲心里警铃大作。


    他冷冷扫了他一眼,语气说不上好还是不好,总之听着就有针对性——


    “少跟我抢妹妹。”


    叶青序愣了下,看他脸色铁青,第一次看黎洲这样,说实话,他真有点想笑。


    刚笑出来,时盈已经跑回来,对面奶茶店正好没人,她下了单很快拿到,跑到他们身边时,她抬起头惊喜道:“我刚刚在对面看你们,真的好像两兄弟。”


    远远看才像呢,身形气质上的像。


    真的很神奇。


    她试图给他们看她刚刚偷拍的照片,被黎洲拦回去,他拉住她手:“走,回家了。”


    欸欸,慢点啊——


    时盈一口奶茶刚要送到嘴里,被黎洲拉走差点呛到,她只好把手机塞回包里,回头还跟叶青序拜拜。


    下午到家,奶奶糖糕已经做好了。


    奶奶一直在说,黎洲上班还是辛苦,白班就不说了,夜班上几十个小时,半夜一两点了还来病房看她,问她有没有不舒服的,睡不睡得着觉。


    “黎洲要真是你亲哥就好了,那不就是我亲孙子。”奶奶也同意时盈说的那些话,黎洲这个孩子是真好。


    “我给您的笔记您记得看,不能吃的尽量少吃,最好不吃。”


    奶奶住院的时候总说腰不太舒服,可能因为医院的床太硬,又小,睡着总不如家里,黎洲于是给奶奶买了个按摩腰的。


    他本来就忙,还亲自去商场试了买的,奶奶回来看到都惊喜坏了,她就随口说一句,这孩子都放心上,所以说,黎洲这种不爱说话的孩子也只是不爱说话,做事都妥当着,该放心里的事全部记着。


    吃完下午的小甜点,黎洲就回自己家了,时盈本来还想拿东西给他,一回头人没看见,问奶奶,才知道他回去了。


    时盈撑着下巴在想。


    今天中午和叶青序吃过饭回来,黎洲看起来情绪平淡,除了和奶奶多说几句话,其他什么都没说,时盈回想起这些细节,才想黎洲是不是生气了。


    因为她中午喊叶青序一起吃饭还给他夹鸡腿吃吗?


    这也不至于吧。


    时盈最近很有在考虑黎洲的心情,她想让他开心一点,更能睡得着一点,上次她还拿叶青序来激他了,那是不是他的事还是跟黎洲解释一下?


    这边奶奶在试用黎洲给她买的按摩腰枕,力道真舒服,恰恰好,跟人手在按一样,她招手,让老头子也来试试。


    老两口在这被按摩枕圈粉了,时盈自己回房间,从衣柜里面翻,找到了她五年前穿的一身睡衣。


    家里这些东西都被奶奶收得很好,全部是干干净净洗过了,用箱子装起来,再收进柜子里。


    老人家就习惯把东西收好,不舍得扔,万一哪天还有用呢……这不是说……


    晚上黎洲洗完澡,外面淅淅沥沥开始下起小雨,黎洲去把阳台衣服收进来,下意识看了眼隔壁阳台的房间——没亮灯。


    这个时间雨下得正好,天已经黑了,下了雨凉爽,不然再早一点,雨水被热气蒸开,闷热得难受。


    黎洲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这也是上次在商场买的,和按摩腰枕一起。


    手机一直没有再收到过消息,黎洲把它放一边也懒得看,他正要打开盒子,门口传来敲门声。


    “哥,我进来了。”


    听到声音,他还没说话,大门已经从外面被打开,时盈穿着白色棉质的睡裙,布料老旧得皱巴巴,但很眼熟,她探头进来笑。


    “我来陪你睡。”


    时盈怀里抱着自己的枕头,她一跨步就进来了,关上门,顺手锁上,站到他面前:“我答应了你的。”


    黎洲目光往下,他视线紧了紧,明显还记得这身睡衣,当时被弄脏了是他一点点手搓干净的,衣服布料的触感很柔软,上面黄色的小雏菊嫩得像朵初生的花。


    “不是还答应了别的?”黎洲反问。


    什么亲会儿的,还有……会儿的那样的露骨的话,时盈是说不出来,但她可没否认,都过去五年了欸,她实实在在素了五年,长大的身体才散发更多成熟的信号,时盈自己都知道,她现在出落得更迷人。


    她最喜欢黎洲失控按着她的时候了,爽到头皮都发麻。


    时盈看向他,还没说话,黎洲把盒子拿起来,递给她。


    “给你买了礼物。”


    时盈好奇拿过来,打开看,里面是一条手链,墨绿色的常青藤叶片,带着少女的俏皮,简直就是时盈会一眼喜欢的饰品。


    她拿起,支起手臂来,黎洲帮她戴上。


    时盈抬起手在灯光下晃了晃,小钉珠闪着光在响,这样的小饰品最能讨她开心,显然收到礼物让她心情很不错。


    “谢谢啦。”喜欢就是喜欢,时盈一点也不掩饰。


    她晃了晃手,响了。


    又晃晃手,又响了。


    黎洲“嗯”了声,接下来话没说出口,时盈双手揽过来,手链晃啊晃地圈上他脖子,双腿往前挪,少女炙热清甜的吻就这么送了上来。


    她怀里有阵风,亲得又缓又细,这几乎让黎洲措手不及,等她舌尖传来闷闷的湿意,唇齿碾压的触感更加清晰,黎洲才后知后觉回应她。


    时盈手臂越抱越紧,她几乎半跪在沙发上,腰塌陷过去,刚洗过的头发搭在他手指边,她简直浑身都是少女的气息,也活泼,更多了温柔。


    她还能抽空从吻里细喘着挤出句话。


    “说了让你亲就亲,唔……我这个人,才不食言呢。”


    第45章 弄脏


    时盈怎么能那么可爱。


    她说话可爱, 笑起来可爱,连气呼呼骂人的时候也很可爱——以前黎洲这样想,现在还是这样想, 他不止一刻地感知到,时盈在他生命里占据的重量,没办法用任何东西来衡量。


    外面雨滴淅淅沥沥,拍在窗台上, 天然的背景音乐,阳台门没关紧, 于是有细微的风灌进来,化成一双温柔的大手,环抱在恋人周围。


    时盈这样的女孩子就很会发挥自己的优势, 她香香又软软,比小蛋糕还小蛋糕。


    于是她就这样含着他的唇, 膝盖跪在沙发上往前挪了挪,从刚刚抱住他脖子的姿势已经变成了捧住他的脸, 视线收入他不到毫米的五官, 时盈忍不住在心里想……不止她呢。


    不止她长得更成熟,有了一点女人的韵味, 黎洲也是呢。


    从少年气变得阴冷侵略, 身体变得更结实宽阔, 往沙发上一坐, 不动不说话, 光是眼神都能开车。


    时盈亲得七荤八素了,还在想……该说不说,她吃的还是很好的。


    五年前少年气的黎洲,五年后成熟的黎洲, 她都尝到了,阔别了五年又是重新能让心脏发颤的感觉,两条腿跪都要跪不稳。


    黎洲低下头,方便她双手来摸,几乎是无法控制地,就这么昂扬起来。


    时盈当然知道是什么了,她额头冒了汗,脸也红红的,她小声问:“这五年你都有像这样想我吗?”


    恋人还是有恋人的心情,很想听到一些好听的话啦,或者知道自己有多重要有多独特,时盈以前就不会问这样黏黏糊糊的问题,什么想不想,要不要的,现在重新谈恋爱,她就很想问。


    黎洲几乎是放任,柔软的裤子上有了明显的形状,他反问:“你说呢?”


    “每一天都这样想。”


    时盈脸又害羞地变红起来,她像极了一只被热气蒸烤的小螃蟹,会变红会变红,不仅脸红,到处都会变红。


    黎洲很坦荡,她当然也不是什么扭捏的人,靠近他耳朵,偷偷说:“其实我也经常做梦。”


    黎洲问:“梦见什么?”


    时盈笑了起来,悄悄道:“少儿不宜啦。”


    两人之间好像还是第一次说这样敞开心来的小情话,在这样的夜里,很符合时宜,时盈皮肤的温度在随着底下逐渐变清晰的轮廓而升高起来。


    脸变得烫烫的啦。


    “前两年的时候,我住宿舍,寝室里有室友经常和男朋友聊天到很晚,我就想到你……有时候骂你,有时候又很想你。”


    隔壁床的茜茜和男朋友是高中同学,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偷偷谈了两年,读大学后终于能光明正大在一起,每天话说都说不完,关灯之后还躲在被子里偷偷聊。


    时盈听到在想,如果黎洲没有离开,那他们也会像这样聊到不舍得挂电话吗?


    她会想这样的场景,但又知道黎洲是冷冰冰的性格,大概也不会陪她说到很晚。


    不过还是会羡慕。


    那样羡慕的心境到今天还明朗。


    不过茜茜和她男朋友和分分合合好几次,每次说了分手都放言绝对不会复合,过几天又甜甜蜜蜜在一起,到了她再因为分手哭室友们都不会再安慰她的程度,并且送上祝福,说以后他们一定会结婚。


    因为根本就分不掉。


    时盈于是又想起自己的分手。


    她分手就是真的分手了,完完全全断干净的那种。


    现在想起来,那种心情也是怨恨和难过。


    到底还是怨恨他选择要走,为什么不留下,是有什么问题是必须要离开那么远才能解决的吗?


    时盈难得说起这些心里话,听得出来,她也是第一次说出来,更或许是,她已经憋着很久很久了,也一个人在深夜里想起掉小珍珠。


    想到这里,黎洲心脏微微酸涩。


    走不走的当时不由他,毕竟有人以死相逼,他没办法不走,但他要是坚定一点,早点回来就好了。


    懊悔再次从心底涌上,黎洲握住她手,手指进到她手指缝隙里,十指相扣,他俯身过来,目光盯入她眼睛的视线中。


    熟悉的记忆迅速被唤起,时盈手忍不住也攥紧,手指就这样抓在他手掌心里,留着一点点的指甲,抓出了一道痕迹。


    他的手也比以前更多了茧子,骨节摸得更分明,从他手的痕迹里,难免去揣摩他这几年经历了什么。


    水蜜桃的香气很浓郁,时盈喜欢吃,黎洲也喜欢,不过时盈喜欢吃脆甜的,他喜欢吃软烂的,软烂到轻轻一咬就能从唇齿间溢出汁水来,哪怕桃子落在他的手心,桃皮也像随时会被剥掉。


    “还是……要戴那个好。”时盈试图讲一讲道理,毕竟什么时间说安全都不靠谱,第一次那个还是时盈买的,因为摸不准尺寸买小了,后来被黎洲冷着脸训,说她要他早死就早说。


    时盈嘿嘿地笑,让他不要说什么死不死的,这话不吉利,看现在不是好着呢吗?


    黎洲反手敲她脑袋。


    他就这个不好,总喜欢敲她脑袋,本来就没他聪明,到时候还给敲傻了。


    “嗯,有。”他低声应着,伸手从茶几后摸过来,有好几盒。


    他拉着时盈的手让她去选,随便拿一个出来,这时候黎洲还在和时盈说他在国外读书的事,他这个人本来就话少,又没有朋友,一个人在外面,除了学习还是学习,现实没有人跟他说话,连网上都没有人和他聊天。


    他甚至还开过小号去私信时盈。


    水蜜桃被捏得太软会烂糊糊地淌汁水……大约有这种既视感,其实又知道没有什么所谓的汁水,只是像呀。


    但时盈脸颊依旧闷得通红,她脑子在努力回忆了,但实在想不起来什么私信不私信的。


    她的账号前两年粉丝比较少,都是从几百几千累积起来的,粉丝少的时候私信也少,基本上有她都会看并且认真回复,后来粉丝多了,她看不过来,不过还是会挑着回的。


    “你私信我什么?”时盈想不起来,只能问他。


    黎洲不回答。


    直到时盈着急了,她去推他,被他一把按住,才说:“自己去找。”


    头顶他的声音冷淡,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私信了,那就是十八罗汉来了也不见得能找到,就没见他这样的,说就说了,说一半,故意吊人胃口。


    时盈真的在想。


    黎洲会用什么头像,会取什么ID,他个人特色鲜明,也不是会喜欢发消息的那一类,所以他的账号肯定很好认。


    就像他现在的微信号,那么多年了,还是一个简单的简笔画。


    她给画的一个简笔画。


    盒子什么时候打开了不知道,袋子什么时候撕开也不知道,甚至什么时候戴上都无所察觉,直到入进来了时盈迷瞪瞪地抓住他,眼睛慢慢睁大,后知后觉:“你、你……”


    黎洲脑袋稍稍靠在沙发上,就这样和她对视,他手抬起,手指扫了扫她耳边的发丝,然后俯身过来,慢慢亲她后脖颈的皮肤。


    “实在忍不了了。”


    想得实在忍不了。


    他声音在她耳边,看她耳后也红红的,可爱得不得了,黎洲此时心里就有很强的满足感,再冷漠的心也会被阳光融化,他的心就是这样,会被阳光照得长出新芽,开花,重新生长。


    他很喜欢她。


    或者说,他很爱她。


    他的生命里只能有她,也必须要有她,不管是亲密,占有,还是彻底圈禁,总之,要有时盈。


    黎洲咬着她后颈慢慢地亲,他哑声道:“时盈,说喜欢我。”


    没有回应,他手掐到她下巴,再次道:“说喜欢我。”


    想听一句也只是听到这句,在她不说话时,只能掰过来看她的脸,亲亲她的嘴唇,语气和他行为一样开始变得侵占性,靠近她耳边压着声音:“不说就……”


    “说不说?”


    时盈颤着声音开口:“我喜欢你。”


    满意的答案。


    老房子不隔音。


    这点时盈很久之前就做过实验,她在房间里播放视频,调成不同大小的音量,然后再去到不同的房间里,看看能听清楚的程度是怎么样。


    如此有实验精神的时盈同学最后得出了结论,哪怕是和隔壁隔着几堵墙,声音大点还是能听见——


    什么梆梆敲案板的声音,简直扰人清梦。


    这也是黎洲发狠的时候总喜欢捂她嘴巴的原因,偷偷摸摸的事就只能都偷偷摸摸,这边憋着那边忍着,谁叫……谁叫他们都搞地下活动呢。


    下了一夜的雨,早上太阳终于升起,时盈蜷在被子里,鼻尖味道熟悉,她半梦半醒,嘴里还在念念叨叨,说“慢点慢点”这样的话,这什么摇摇车啊,晃那么厉害。


    手机上有一个未接电话,是宋舒打来的,没接到于是发了微信,说她已经上飞机,中午就到。


    时盈看到这行字,清醒过来。


    那些黏黏糊糊啊,水渍渍的东西啊,都被清理过了,衣服也是,换了身新的——不属于她的男性的睡衣,很大,即使洗过也有穿过后沾染上的气味。


    每个人身上的气味都不一样,有些亲密的味道,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感受到。


    时盈脚套进拖鞋里,从他房间里出来,到客厅,发现沙发连沙发套都被拆了,已经洗好晾在外面,黎洲穿着半开领的睡衣,露出锁骨到胸口下,淡声解释:“水太多了,弄很脏。”


    依稀还记得她被他拉过手让她自己摸摸为什么水那么多,然后就听见他笑,不知道是嘲笑还是什么,总之几起时盈的反抗心了。


    过分都衣服都没脱,说他忍不了,他以前也恶劣但还没恶劣到这个份上,所幸他还知道阔别五年了,只能做一次。


    黎洲早上很早就起来了,不仅把内衣内裤搓了,沙发套拆了洗了,还简单做了早餐,蒸的小笼包和热的牛奶——打豆浆会吵到翻着肚皮的小猪睡觉。


    时盈一股火气从后背冒出来,她正要指责他的恶劣行径,才张口,嘴里就被塞了一个小笼包。


    “趁热吃了。”


    “唔……唔……”时盈话被堵住,咬下来一口,小笼包简直皮薄馅多,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她嚼着咽下去,想起来牙都没刷。


    黎洲笑了声,说:“没关系,吃完再去。”


    什么没关系没关系的,当然有关系,时盈一边咽下去一边气呼呼,走了两步,回过头又夹了个小笼包,往黎洲嘴里塞。


    她塞过来,黎洲就吃……他今天心情看起来格外得好,好到就像是,有病都能自愈。


    “你笑什么?”时盈觉得他笑得让她心里发毛。


    “没什么。”黎洲说,“挺爽的。”


    黎洲轻笑着,他眉眼的舒展快满出来,爽是爽 。


    虽然没「吃饱」,但这种心情就什么都不能比。


    第46章 挺爽


    时盈手上的手链跟着她手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这个手链特别衬她, 显得手腕细溜的,时盈也喜欢,就总要晃一晃它。


    她早上吃了八九个小笼包, 喝了一大杯牛奶,还又把水猛往肚子里灌。


    确实是失水过多的反应。


    本来就敏感,太久没做更敏感,时盈昨晚跟要了命似的腿抽抽, 在他怀里抖得跟个筛子一样。


    时盈最后吃下去一口,以一口牛奶咽下去结尾, 她意犹未尽舔了下嘴唇,摸了摸已经吃得鼓胀胀的肚子。


    如果不是胃容量不够了她觉得她现在还可以再吃一点,能量消耗太多, 还是要多吃点才能补充回来。


    小猪进食是这样的,想揉揉她肚皮。


    时盈察觉到黎洲在盯着她, 眼神倒算不上多有侵略性,就是让她有阵不好的预感, 她眉头皱起, 慢吞吞拒绝:“不可以了啊。”


    今天她爸妈要回来,等下中午就该到家了, 不管怎么样肯定不可以。


    黎洲没说话, 还只是这么看着她, 伸手过来给她给她擦了下嘴角奶渍。


    嘴唇被他手指用了点力气揩过, 时盈视线顺着他手指, 看他盯着自己手看了两秒,才拿纸巾把手指擦干净。


    “昨晚睡挺好的。”黎洲说。


    顿了顿,又看向时盈道:“不过还是没你睡得好。”


    昨晚凌晨时,外面还打了几道闷雷, 她睡得死,雷声轰鸣两三次都没反应……还担心打雷把她吵醒,都是多余。


    时盈气呼呼。


    那……那谁被他那样弄都会体力不支的呀,从沙发上起来的时候都不让她双脚落地什么的,简直过分得不行,不是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


    但事后翻旧账才不是时盈的作风。


    她站起来,往黎洲面前走了一两步,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你去上班吧,我要回去补觉了。”时盈眨眨眼,认真说,“你好好上班,注意休息。”


    黎洲目光沉沉,整个鼻腔整个心脏都是她的味道,他点头应了声:“知道了。”


    有人关心有人挂念就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时隔五年,黎洲再一次体会到了这种幸福。


    时盈吃过早饭后就回自己房间睡了一觉,她这一觉睡得很沉,戴着眼罩,醒来时宋舒和虞立宣刚好到家。


    宋舒这一趟玩得开心,环欧洲一圈,最后是从德国飞回来的,如果不是奶奶突然住院,他们还剩一周的行程。


    去的时候两个大箱子,回来又多了一个箱子,每次出门都是这样,要买礼物,给大家都买礼物。


    “这个点了还睡。”宋舒见时盈睡眼惺忪,过来捏了捏她脸蛋,笑着关切道,“这段时间陪你奶奶住院累到了?”


    时盈迟钝地摇头:“没累。”


    幸好有黎洲在,她这段时间都没有很累,大事有他操心,万事有他安排,晚上他值班还专门帮她守着奶奶,又放心又安全……跟他比,她哪里累啊。


    宋舒自从听说老人家住院,这颗心就提起来,匆匆结束行程,辗转飞回,到现在看到人好好的,才算松口气。


    宋舒一回来就闲不住,喊虞立宣跟她一起去超市买菜,晚上她下厨,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


    “把黎洲也喊上——他今天不值班吧?”奶奶一直在念叨说她住院这次多亏黎洲,宋舒想起前两天接到蒋因打的电话,只觉过去这么多年,黎洲这孩子还是不容易。


    时盈顺口应了句,拿出手机:“我问问他。”


    时盈点开微信就开始打字,她聊天风格一直是信息轰炸,想到哪句说哪句,一通消息发过去,震得对方手机嗡嗡响。


    宋舒看她聊天聊得起劲,没说话,手上在收拾东西,等她聊完,宋舒忍不住笑。


    “又是你哥了?”


    时盈握着手机,被宋舒一说,她不自然地挪开视线,含糊回答:“那毕竟帮了我们好多……”


    孩子之间的事,宋舒也就是开个玩笑说一下,毕竟他们两个从小的情谊,就算有了矛盾闹不愉快,那解开矛盾不过迟早的事。


    最多差那么一个契机。


    看,他们出去这一个月时间,契机不就到了。


    宋舒笑,她没说什么,这边收拾好东西,就开始列菜谱,时盈喜欢的做两道,黎洲喜欢的更是要多做几道。


    时盈发现自己有点沉迷于聊天了。


    一发出去消息就等着他回复,明知道他上班忙回复不会那么及时,还是要盯着手机看,一回过来心情立马变好,然后马上打字再回复过去。


    这种心心念念挂念的感觉就是真的谈恋爱呀,有点像夏天融化的冰淇淋,很香很甜,在阳光下溢出奶油的甜腻味,她舔上一口就能甜得发慌,然后再继续期待,期待融掉的冰淇淋落在皮肤上。


    那她好像又和初恋恋爱了。


    时盈是这么给自己形容的。


    黎洲今天下班晚,下午四点多回来的,宋舒在厨房忙活,见时盈跑到门口去换鞋,她拿着锅铲出来喊她:“都快吃饭了干什么去?””我去接一下哥。”时盈边换鞋边说。


    “去哪儿接?”


    “楼下。”


    才留下一句话,人已经打开门跑得没影,就还留下个后背的残影。


    宋舒反应了下,被“楼下”两个字弄得无奈地笑。


    他们家时盈还是那个小狗腿子时盈,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个小狗腿子。


    小狗腿子简直跑得飞快,她一到楼下,黎洲也正好进大门,时盈几乎扑过来,抱了个满怀。


    黎洲被这一抱弄得措手不及。


    “你饿了吗?今天我妈妈做了很多你爱吃的。”时盈自己知道,今天一整天都在想他,想他怀抱里冷冽的清香,紧紧抱住的时候又很温暖,想到连吃饱了做梦都在吭嗤吭嗤吃肉。


    时盈是从来不吝啬说出自己任何心情,虽然也会有羞涩不好意思,但想念就是想念,这种幸福又期待的心情让她身体都变得很轻盈。


    轻盈就是……感觉轻轻一跳可以飞起来,到这种夸张的程度。


    黎洲眼里盛起笑意来,一下班看到时盈就是容易心情变得很好,他轻轻点头:“饿了。”


    黎洲即使笑眼底也有很强的阴郁感,时盈会看到,又想他怎么会好一点,接吻的时候他这样感觉会少点,所以还是接吻很好呀。


    时盈不自觉盯着他嘴巴,在想他嘴唇的味道像泉水,很清甜,不知道她自己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黎洲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快走到家门口了,时盈才想起来嘱咐他:“我爸妈都回来了,你不准乱来。”


    说起嘱咐更像警告,毕竟当了这么多年哥哥,她还需要想想以一个怎样合适的方式让爸妈接受他成为男朋友这件事。


    在宋舒女士之前的女婿规划图里,可从来没有过黎洲。


    黎洲淡淡点头:“知道。”


    时盈低头看了一眼:“手要松开了。”


    时盈也想让他多牵一牵,或者再接吻什么的,他们才刚重新在一起爸妈就回来了,有些事就变得没那么光明正大,这些都不行,做就更不行了,时盈昨晚才适应一点,还来不及好好感受一下。


    真是遗憾遗憾大遗憾。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打转,开门后她马上抛到脑后,给黎洲拿拖鞋出来,自己也弯腰去穿鞋,宋舒穿着围裙刚好出来拿东西,黎洲礼貌打招呼,喊了声“阿姨”。


    宋舒招呼他坐。


    “要喝点什么?”宋舒一看到黎洲就笑起来,喊时盈,“去给你哥拿点喝的。”


    “他喝水就好了。”时盈跑过去倒水,冷热掺半,捧着杯子过来,“他又不喝饮料。”


    时盈把水杯递给他。


    “谢谢。”黎洲接过。


    “再有半个小时就能吃饭了。”宋舒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她这会儿正在压高压锅的气,热流呼呼往外喷——炖了牛腩,加了番茄土豆,她记得黎洲爱吃这个。


    电视在放一档偶像剧,正好播到大结局,男女主的婚礼,时盈在黎洲身边坐下,认真看了会儿电视。


    黎洲喝了两口水,把杯子给她递过去,时盈接过,吨吨往嘴里灌。


    喝完才发现是黎洲的杯子。


    他目不转睛,淡声说:“多喝水。”


    一句多喝水让时盈破防了,她攥了攥拳头,把杯子塞回他手里,满脑子都是摸的一手的水,甩了甩脑袋要把这画面甩掉,小声回:“你才多喝。”


    黎洲笑了下,不反驳,反而应和她的话:“嗯,我也多喝。”


    他手指搭在腿边,指骨微微屈起,另一只手捏着空玻璃杯,时盈闻到他身上一贯的像山泉水一样清冽的味道,昨天就是这味道染了她一身。


    好久没有……这样浓烈地闻到过了。


    时盈往他身边靠,小猪变小狗,机灵地吸了吸鼻子,刚靠过去,手就被握住。


    时盈第一反应挣脱,但又被握紧,她马上转头往回看——爸妈还都在厨房忙。


    不好说话,怕惊动父母双亲,时盈只能给他使眼色,让他把她放开。


    就算是亲哥也不见得要这么握着她的手,万一「东窗事发」了,她到时候是解释不清楚的。


    他不放手,时盈只能用嘴型一字一字说:“你、死、定、了。”


    黎洲听懂了,他看过去,眼睛眯了眯:“听你骂人也挺爽的。”


    这种场合下说这话不叫调情,那叫纯纯惹事,时盈叹口气,眼神脏得在骂人。


    黎洲现在是吃药把脑子也吃坏了,这人坏得一阵一阵的,时盈简直完全拿不住啊,管她小猪小狗的,现在就是要怒发冲顶。


    身后隐约传来宋舒女士的声音,她让虞立宣把炖好的牛腩端出去,时盈一股子怒火刚上来,黎洲牵着她手,到嘴边亲了下,再放开。


    于是怒火就这么被生生截断。


    手背上残留一点他唇上的温度,有点凉有点湿,那一下触电到心里,一条通路被连上又迅速断开,时盈只能快速顺了顺呼吸。


    身后宋舒的声音传来——


    “跟你哥说什么悄悄话呢?”


    第47章 虚


    “没什么, 盈盈问我医院的事。”黎洲回过头,冷静地回答,“她说过两天想去看一下中医。”


    “看中医啊?”宋舒提起这个有兴趣, 她擦了擦手,说起她前段时间也在看中医。


    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可能是人到了年纪,这里不舒服, 那里不舒服,检查又查不出什么来, 只能去中医养养。


    喝点中药,做点艾灸什么的。


    “盈盈是该看看中医。”宋舒笑了声,“她虚, 要补补。”


    时盈仰起头反驳:“我不虚!”


    宋舒都懒得说她。


    爬四层楼就喘,还不如家里老人, 每天工作是窝在房间里画画,动都不带动一下, 人家上班的就算坐办公室好歹起码还有个通勤路程不, 她真是能自己从早不动到晚。


    时盈不虚谁虚。


    旁边黎洲看她一眼,点点头, 然后接话:“她是有点虚。”


    时盈矛头转移, 杏眼一瞪, 对黎洲这样的话她毫无办法反抗, 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 告诉自己,适当的时候要沉得住气,不能暴躁。


    晚上吃饭,难得家里一张桌子坐这么多人。


    奶奶往黎洲碗里夹菜, 宋舒也往黎洲碗里夹菜,他还没吃两口,碗已经堆成一座小山。


    奶奶还要夹,黎洲无奈制止。


    “给盈盈吃吧。”黎洲说,“她毕竟还在长身体。”


    盈盈要吃,黎洲也要吃,奶奶都一视同仁,自己家的孩子们,都要吃饱吃好。


    时盈越听越窘迫,长身体长身体,是不是就他盼着她还长身体呢……从桌子下掐过去,明知道她的小猪暴力爪要来,黎洲也不躲,就这么让她掐,脸上冷静,毫无反应,像她掐的不是他一样。


    身上肉竟然和脸皮一样厚。


    宋舒知道他们在闹,笑了笑,没说话。


    这样挺好的。


    他们两个,能好好相处,比之前那样针尖对麦芒的好多了,黎洲这孩子,从小不爱说话,性格冷淡,也就他们家这个死皮赖脸的什么都不怕,能让黎洲多说点话也是好的。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太让人心疼。


    饭快吃完,宋舒突然想起,于是关心起时盈和叶青序进展怎么样。


    之前她看两个人应该有戏,性格合得来就是最好的事,他们家盈盈也难得喜欢,先处一处,处得来再发展,简直再好不过。


    时盈一听宋舒这么问,心提起来,警铃大作,某个醋鬼转世的人等下听了不会又发疯吧——她转头看向黎洲。


    “问你叶医生,你看你哥干什么?”宋舒还以为她这厚脸皮的提起谈恋爱的事也不好意思,忍不住说,“你喜欢就谈,不喜欢就不谈,那反正不是都看你自己。”


    宋舒好歹快沾个八零后的边,她平时也上网,也看新闻,那些社交软件的帖子什么的都刷一刷,现在年轻人都倡导单身万岁,别说结婚,恋爱都不见得会谈,毕竟那什么家暴啊杀妻的新闻太多,宋舒自己看了都瘆得慌。


    时代不同了,观念不同,不能拿他们那一代的观点去看他们现在这代人,所以宋舒以前就和虞立宣说,如果他们家时盈要当不婚主义,她也绝对支持——人不是非要结婚或者不结婚,要当个幸福主义。


    说一两句归说,肯定不给她施加压力。


    不过他们家虞时盈也不是会被压力打倒的主。


    时盈于是问:“看我自己什么都行?”


    宋舒听她这么问,又笑:“怎么?你还想翻天找个孙猴子?”


    她看也就孙猴子压得住她。


    “没有啊。”时盈喝了口果汁,“那万一我喜欢上黄毛什么的。”


    “你要喜欢上黄毛你哥第一个教训你。”宋舒知道她在开玩笑,也跟她开玩笑说了句,从小时盈的学习交友,黎洲可比他们管得多。


    高中那时候,一回来就守着她学习,一提要给她哥交作业,能愁得睡不着觉,生怕写不好他不满意。


    这让宋舒省多少心。


    时盈埋头吃饭,小声嘟囔:“他敢教训我试试……”


    以后谁教训谁说不好呢,掌握主动权的才叫大爷。


    这顿饭吃得倒是欢乐,黎洲都吃了快两碗饭,奶奶使劲投喂,心疼他太瘦了,一定要多吃点。


    黎洲只有在长辈面前才装出一副好哥哥成熟冷静的样子,在爸妈还有爷爷奶奶面前简直好感度刷满,甚至还和宋舒说,有他给时盈把关,一定不会出现什么黄毛那些。


    宋舒很放心,毕竟没有人比黎洲更靠谱.


    “你还把关,把关怎么让你弄得更爽吗?”饭后时盈说喊黎洲出来河边散步,才走没多远,她已经忍不住对他刚才说出的话表示质问。


    黎洲在厚脸皮和伪装这方面也是有一定的本事,道貌岸然滴水不漏,她简直叹为观止。


    黎洲握着她的手,指腹按在她指背上,轻轻摩挲过,她肉软,捏在手里像一块“duang duang”的果冻,手感太好。


    “当然不是。”黎洲说,“在我们结婚之前,你不能再去相亲。”


    他冷静地说出来“结婚”两个字,紧接着又说相亲,时盈脑回路没转过来,她反驳说:“哪有啊……我就有一次,都算不上相亲。”


    宋舒女士也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的,这么多年入她眼的就一个叶青序,还是因为相处过认可了他的人品,以及外貌大过关,再说,真的不算相亲,只是吃个饭而已。


    还有啊——


    “谁现在要和你说结婚呀!”


    连爸妈都还不知道的地下恋情,哪里就到结婚这一步。


    黎洲没说话,他冷沉着脸。


    结婚才是让他们关系合理正规的唯一途径,他是很希望并且极力想促成结婚这件事,当然,这一点他不逼时盈,随她喜欢。


    “总之相亲不行。”黎洲说这句话时,手指按下力气瞬间变重,不管是以地下男朋友的身份,还是哥哥的身份,想去相亲就是不行。


    时盈没反驳,小声嘟囔了两句,在说什么黎洲没听清,但知道大概率不是什么好话。


    “我以后每天晚上监督你出来多走走。”时盈闭上眼睛感受河边吹来的风,夜风清凉,卷起水珠落在皮肤上,连呼吸都变得通畅爽朗,在这样的环境下,人心情也容易变得更好。


    不能说是有空,除了他要值班的时候,最好每天晚上都出来,散散步,或者夜跑这些。


    在别的地方消耗精力了还能睡不着吗?


    时盈都从来不问黎洲在吃那些药具体因为什么,她心里都知道就行,问多了反而越让人不开心啊,唔……她在就好了,她陪着他就好了,没什么好问的。


    她有一双眼睛,她会用眼睛看。


    黎洲转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他沉默的时候身影显得好孤单,孤单到让时盈忍不住去牵住他的手,她仰起头冲他笑说:“别走丢了。”


    沿着河边一直走到桥下,这里前几年还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地,这两年多种了好多花,成了个小景点,不少人来这里拍照打卡。


    但现在天色晚了,没什么人。


    还剩下花。


    时盈靠近黎洲怀里,踮起脚来跟他接吻。


    夜风卷起水珠也落在恋人的唇齿间,黎洲双手揽住她腰,感受到水珠滚下时还带着凉意,很快在唇齿的温度间蒸发,虽然是时盈主动,但在这样的外面,她还是会不好意思,两只手攥成拳头,抵在黎洲胸前,他低头看她这两只手时,笑了声,低声道:“你都不抱我?”


    抱什么抱啊……她手哪里抱得过去,再说他都抱这么紧了,时盈嘴里呜呜的,像被弄狠了,这声音听得人受不了,于是黎洲低头,继续加深这个吻。


    时盈心跳怦怦,像一颗滚落的玻璃珠,她感受他身体的温度,不免想到皮肤紧贴时温度不断上升的灼热,等双唇终于分开,她小口喘气,小声说:“晚上等我爸妈睡了我偷偷过来。”


    他明知故问:“过来干嘛?”


    时盈踮起脚到他耳边,轻轻说:“给你弄会儿啊。”


    她声音很轻很细,说得认真又理所当然,嘴唇刚刚被亲得红,靠近他脖颈间闻到清冽的香,声音小到快听不见,还是慢慢红了脸。


    黎洲垂眼,看着她脸变红,停了会儿,才忍不住捏了捏她脸蛋,笑道:"我今天晚上要赶个PPT。"


    后天有个学科大会需要他就上次参加的论坛心得做出分享,他今天晚上必须把PPT赶出来,明天给主任过目,不能再拖了。


    就是她的好算盘多半要泡汤的意思。


    时盈看起来还有点失望:“那你不睡觉了?”


    黎洲说:“弄完就睡。”


    现在都已经八点了,他有工作要忙,她还拉他出来散步,怕时间不够用,于是时盈只能喊他往回走。


    家里边静悄悄的没声音,时盈在门口停了下,内心权衡地想了想,说她还是去陪他做PPT吧。


    反正黎洲道貌岸然的人设伪装的那么好,她说和哥待一起,宋舒女士才根本不会说什么。


    说是这么说,但时盈才不想承认,她现在大概是沉浸在了恋爱的甜蜜里,想跟他待在一起不想分开——明明看了十多来年的人,却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越想就越发觉回旋镖,镖镖致命,五年前谈恋爱,可不会黏人到根本不想分开,不会想随时随刻都抱抱贴贴,她现在这个黏人劲,黎洲都看在眼里,他心里边挺爽。


    得到时盈喜欢这件事,他不知道想了多少年。


    能多喜欢他一点,再喜欢他一点。


    再更喜欢就好了。


    于是他做PPT的时候就在旁边多给她放了一把椅子,她随便拿了张纸拿了支笔开始画画。


    黎洲的书房里很多资料书,学医的书都是厚厚一本,像个大板砖,能直接来一下把人砸到脑出血那种,时盈看着,连连咋舌。


    黎洲的脑袋到底好使,这么多书,这么多生涩难懂的知识,他到底都是在怎么学下去的,还全都得记住,时盈知道培养一个医生出来有多不容易,也不能用所谓的天赋和聪明就抹灭掉他的努力。


    黎洲工作的时候很认真。


    他在家里用电脑习惯戴一副防蓝光的眼镜,金色细边框,镜片后他的一双眼睛显得更加冷沉,镜框上的一抹反光似乎落在他眼角,让他这张脸变得更凌厉,他手指敲键盘动作飞快,声音像催眠的白噪音。


    时盈偷偷看他两眼,继续画。


    她画点东西动作很快,描个草图几十分钟的事,有灵感的时候更如鱼得水,一幅画就这样跃然于纸上。


    明天把这个润色一下再发出去肯定流量很好。


    等黎洲弄完,身边时盈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睡眠质量好,在哪儿都能睡着,睡得声音都呼呼的,想给她手动闭麦。


    时盈睡得正香,脑袋往旁边挪了挪,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不知道在做什么香甜的梦,嘴角都带着笑,咂吧两下,笑得嘿嘿的。


    她挪过去,露出手臂下压着的画。


    戴眼镜的恶龙少年。


    凶狠,有侵略性。


    跟他有点像。


    黎洲眼尾的光在视线里压了压,他盯着那幅画看了会儿,嘴角似有若无的笑,伸手去轻轻扯过来,放到另一边。


    现在都快十二点,已经很晚。


    黎洲俯身来抱她,手伸到她腰间,刚抱起,她已经自然地把脑袋搭在他肩膀,鼻尖吸了吸他身上的味道,像在寻找属于她的信息素。


    眼镜的边框压在她脸颊,黎洲正要取掉,半梦半醒的时盈哼唧着阻止:“不要……你戴着。”


    黎洲半笑:“什么?”


    “我说……”时盈努力撑起脑袋,凑到他耳边,嘟囔着说了两句话,几个不太成形的词,什么“下次”,“戴着”,“做”啊这些的,总之黎洲是听懂了。


    “好。”他低声答应,“你喜欢就好。”


    “我说喜欢你就答应啊,哥你能不能有点主见。”她这个时候了还要揶揄他不知道什么意思,大概更像是挑衅——睡着了还不忘挑衅。


    黎洲只顺着应了声:“谁让我喜欢你,没办法,都得答应。”


    时盈:“骗人。”


    黎洲:“我哪里骗人了?”


    “嗯……你听我的话是骗人的……”还说会当她的小狗什么的,结果他这个人就是狠起劲来根本停都不停,她想要的时候还不给,简直把她骗得团团转。


    “好,都听你的。”黎洲手臂往回收,嘴唇也往她耳边贴,太久没说话声音嘶哑,唇瓣微微启合,语气低得让时盈后背发寒。


    “……所以从哪儿开始听?”


    第48章 爽不爽


    宋舒半夜起来喝水, 发现时盈不在房间。


    时盈近年来不常出门,她窝在房间里画画一画就是一整天,今天晚上和黎洲说出去散步, 然后说要陪她哥看书,后面没再回来。


    已经凌晨一点,看书倒不至于看这么晚。


    宋舒在家里看了一圈,是真没见到人, 想着该不会是在对面睡着了吧?


    还是担心孩子,宋舒犹豫了会儿, 拨了她电话打过去。


    一秒,两秒……铃声响了二十多秒,终于才被接起。


    “盈盈?”宋舒怕打扰家里人睡觉, 手半捂在嘴边,声音也很轻, 问,“你在哪呢?”


    电话那边有很浅很浅的呼吸声, 像被一张厚重的毯子捂住, 声音都被埋在了毯子里,隔着布料传来闷响, 甚至隐约能听到极细微的抽泣声, 还来不及细听, 再次消失得飞快。


    宋舒心下提起, 试图去听, 却再也什么都听不见。


    “阿姨,盈盈看书睡着了。”黎洲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他语气冷静,喉咙里似乎压着情绪, 顿了顿,建议说,“让她在这睡吧。”


    也就隔着两扇门的距离,时盈这孩子,看着书总能睡着,趴那儿不起都是黎洲背她回家,现在长大了,估计再让黎洲背也不好。


    她就在隔壁睡,宋舒倒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也没多想,两人要好,比亲兄妹还要好——安全就行。


    宋舒应了声:“那没事,让她睡吧。”


    看时间太晚,没多说,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一熄,手机顺着落到毯子上,这边时盈额角挂着大颗汗珠,终于能喘息,她张口就黎洲肩膀狠狠咬下去:“你死定了…”


    她心脏提到嗓子眼,接电话时一声不敢吭,只能紧紧咬牙,埋头在他肩膀里,生理性的眼泪几乎是强忍下生生挤出眼眶。


    会有人像黎洲这样一边平静地说话一边入得更狠,他这个人纯纯喜欢发疯,看起来越面无表情实际疯得更厉害。


    说好了听她的话听她的话,他到底懂不懂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黎洲细细吻着她软化掉的耳后,微微潮化的水珠,晕开水蜜桃的香气,像一口咬下一个慕斯蛋糕,松软甜蜜,他声音沉沉的:“嗯,在听你的话。”


    肩膀被她咬得应该有了痕迹,黎洲手掌按在她后脑勺,让她愿意咬再咬重点,痕迹越深才越慢消失,才留得更久。


    他就这样看着她,时盈不知道胡乱骂他骂了些什么,他只是嗯嗯地敷衍,喉间很低的一声笑,靠在她耳边说:“不是让我当你的小狗吗?我当狗就是这样的。”


    时盈断断续续骂他,什么确实是狗,没人比他更狗这样的话,她越骂他反而笑得越开心,拎着她一条胳膊往她身后,死死握在手里。


    时盈有种快晕过去的既视感,至少她当年军训跑拉练都没这么累过,累得简直浑身骨头散架,到最后眼睛也睁不开了黎洲还非要把她抱怀里,他亲了亲她头顶,说:“放心睡,明天早上喊你起床。”


    有他在,什么都放心。


    时盈话已经说不出,两句最后淹在自己喉咙里,安静得再也听不到半点声了。


    屋外同样静悄悄,一轮圆月早已爬上树梢。


    这几天晚上都是这样。


    宋舒和虞立宣回自己房子后,时盈借口还有点问题要向黎洲请教,在奶奶这里再多待一段时间,顺便陪陪奶奶。


    宋舒反正不管她,她愿意在这陪着老人家也好,有她这个小活宝,老人平时笑得饭都要多吃两口。


    借口到底是借口,时盈待在对面的时间比待在自己房间的时间要多多了。


    她都想不通,黎洲平时上班明明那么忙,也累得不行,怎么还有那么多额外的精力,他冷着脸笑的时候,才让时盈真的后背发毛,往往这个时候最狠,狠得时盈招架不住。


    这辈子还没骂过几句人,全用在骂他身上了,偏偏都哭得呜呜了,他压着问她爽不爽的时候,她还无法控制地回答“爽”。


    还是自己不争气。


    没办法就是喜欢那个,喜欢跟黎洲一起,喜欢得快疯掉了。


    不过连续几天下来时盈恹恹,黎洲倒是精神越好。


    她这才是舍命陪君子,为了让他睡得好点,把自己全赔进去了。


    明天就是黎洲生日。


    时盈一直记得这个日子,每年都会记得,从八岁起就会攒压岁钱给他买小蛋糕,到后来每一年他唯一的那个蛋糕,都是她送给他的,黎洲过生日的唯一意义,就是时盈。


    因为时盈记得这个日子,因为时盈要送他礼物,所以才要过这个生日。


    不然这个日子对他来说美没有丝毫存在的必要。


    前天晚上时盈试探地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黎洲糊弄她半天,什么回答也没有。


    时盈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记得这个日子,但她惊喜肯定是要送的。


    趁他今天还没下班,时盈先偷偷把礼物藏进了房间。


    她本来在想要不要做个生日布置,比如买点生日装饰品或者弄点气球什么的,在网上刷了好一阵,觉得这个做法还是不太靠谱。


    比起弄这些,黎洲应该更喜欢安安静静吹个蜡烛吃个蛋糕。


    时盈在想应该把礼物藏哪里好。


    思忖了一阵,最危险的地方应该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时盈拉开柜子的抽屉,把盒子随便用塑料袋包了下,然后就放进去,刚关上抽屉,身后突然传来开门声。


    时盈闻声回头,盯着门口有人在拧门。


    她不由看了眼时间。


    现在才十一点,按道理黎洲平常就是这个点也不会回来,这光天化日的,总不能还遭小偷吧?


    时盈心里忐忑,她手已经下意识伸过去找扫把,手紧紧握住,门也“喀嚓”一声,锁被拧开。


    门内门外的人目光对上,瞬间是同等的惊讶。


    是的,时隔五年多,时盈没想过她再见蒋因是这样的场景。


    她在她家里面,而她在外面。


    时盈对蒋因永远有一种惧怕感,这来源于她们的第一次见面,那时的时盈只在想,哥哥的妈妈肯定也是长得很漂亮的阿姨,应该会像她妈妈一样温柔,但她上楼时,正好碰到蒋因在和黎安平吵架。


    蒋因这个人,以前是歌舞团的,年轻时候长得漂亮,心高气傲,嫁给黎安平,体制内,人是无趣了点,好在条件还可以,她也自认自己这段婚姻选得好,这辈子可以过得平安顺遂。


    但从那次变故后,不仅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性格也彻底变了,那些歇斯底里,崩溃,试图把自己的痛苦加到别人身上,这些——


    都成了常态。


    小时盈还是乖巧地笑着和她打招呼,喊一声“阿姨好”,她这样漂亮可爱的小女孩整个小区的人都喜欢,唯独蒋因,总对她不冷不热。


    现在也是,时盈反应过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喊道:“阿姨好。”


    蒋因手上提着袋子,里面装了满满的菜,她看起来是才从超市回来,一如既往冷着脸,目光从时盈身上上下打量过。


    她穿着睡衣,拖鞋,甚至身上的衣服大出来不少,一看就知道不是她自己的。


    蒋因原本就不怎么样的脸色在这时候变得更糟糕,但思及最近和黎洲之间的关系,她收敛起这不悦,出声质问:“你怎么在这?”


    “我、我来帮黎洲哥找点东西。”时盈撒谎试图糊弄过去,她指了指医院方向,“他还没下班。”


    蒋因目光冷冽。


    黎洲一双眼睛随了她,眼底冷漠,总有化不开的寒冰,她明明看出来了点不对劲,却什么也没说,点点头,移开视线:“知道了。”


    “东西找到了吗?”蒋因冷声说,“找到就走吧。”


    当年那些事谁都没有再提起,过去几年,都当没有发生,不管现在怎么样,至少再见面还打个招呼——蒋因毕竟是长辈,是黎洲的妈妈,她心里有这个分寸。


    时盈点头,看了眼自己放在抽屉里的礼物,先离开了。


    回到房间,时盈在想要不要给黎洲发消息。


    犹豫了下想还是不要,毕竟没有发生什么,只是见面说了两句话,等下黎洲回来再跟他说就好,他现在上班,不打扰他。


    换了衣服,时盈去了烘焙店。


    今天约了做蛋糕的老师教她做蛋糕,她打算今年送黎洲的生日蛋糕自己做,嗯,男朋友嘛,只要是时盈喜欢的,都会给他最好的。


    当她虞时盈的男朋友就要有这个待遇。


    不过时盈在思考今晚零点准时给黎洲送上蛋糕和祝福的可行性。


    但也没关系,早一点晚一点的,如果今天晚上不行的话,那明天白天也可以,左右就是个心意嘛,不用那么斤斤计较的.


    黎洲下午四点多回家,一进门,看到桌子上摆了一桌的菜。


    水煮肉片,辣子鸡,海参菌菇煲……全是大菜。


    黎洲脸色逐渐变得不好。


    他当然能猜到,会做这些菜的都是谁,还没说话,下一秒她围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见到黎洲就笑起来:“回来了?”


    “先去换衣服洗手,饭马上就好了。”


    蒋因笑得温和,语气也温和,黎洲没接话,只是目光往房间四周看。


    确定了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黎洲又拿出手机。


    也没收到任何消息。


    早上出门的时候时盈还没睡醒,就她那个睡眠质量,昨晚折腾到两三点,她估计要睡到上午九十点。


    黎洲没说话,转身就要出去。


    “黎洲。”蒋因喊住他,脸色冷下,“喊你吃饭又干什么去?”


    黎洲冷冷回:“还有事,不吃了。”


    蒋因被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弄得火气就要上来,她辛辛苦苦忙了一整天,给他做这么多吃的,他说不吃就不吃,怎么就不知道体谅一下她辛苦呢?


    但蒋因还是咽下这股火气,好生好气地说:“饭都做好了,多少吃两口。”


    蒋因很多时候并不想和黎洲吵架,上次电话里不欢而散,她依旧能装作没发生过粉饰太平,毕竟是自己儿子,流着自己的血,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完全和她割席,以前能听她的话,现在照样也能。


    不过是他长大了,有了更多自己脾气。


    那她忍就是了。


    黎洲没说话,拿手机给时盈发消息。


    时盈很快回复,说她在外面呢。


    黎洲看到她回复过来的消息,才松了口气。


    这几年黎洲在国外,蒋因也试图和他住一起照顾他,但只要她在黎洲脸色就不好,所以住了没多久蒋因就自己回国了。


    但她还是经常监督着黎洲的行为。


    比如不让他回国,不让他和谁联系,想办法让他留在国外工作……诸如此类。


    不和她亲的孩子,管不好的孩子,也是蒋因心头的一根刺啊。


    就像今天她辛辛苦苦做了这么久的饭,他张口就是不吃,现在坐下来了,又只顾着拿手机发消息。


    “最近上班怎么样?”蒋因出声问,笑道,“看你脸色好像还不错。”


    黎洲淡声回:“还好。”


    就两个字,别的看起来不想多说。


    “国内医院还是忙点,这光值夜班就不知道要值到什么年纪。”蒋因话里话外总有别的意思,不过就是指责黎洲选择不正确,黎洲听着,也只当没听懂。


    蒋因给他盛了碗海参汤,继续说:“现在房价还可以,我的想法是年前把房子买了,到时候你要是谈恋爱结婚什么的方便——总不能一直住在这地方。”


    老小区,没电梯,房龄也那么老了,现在有条件,完全可以挑个好楼盘,离医院近的也有不少,两年之内弄好装修,方便住进去。


    黎洲根本没动她的汤,菜都没吃两口,他说:“这不用你操心。”


    蒋因听到这,深吸口气,很无奈,把筷子一摆。


    “黎洲,你也三十岁的人了,你知道妈是为你好,你不要再这样跟我置气。”


    蒋因捂着心脏这块,一副快喘不过气的模样,说:“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好,这几年心脏又被气出了病,我……”


    她一说不舒服,黎洲不会不管她。


    他站起来:“那走吧,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蒋因板着脸:“这不用,我有药,吃药就好了。”


    于是黎洲又坐下。


    蒋因大概能猜到,他坚持住这里,是对面住了人,每次一遇到和她有关黎洲就像完全变了个人。


    不过蒋因从不会和他明面上提。


    “你小姨给你介绍了个女孩子,也是学医的,刚硕士毕业,人性格挺好,长得也漂亮,明天有时间你见见——”


    “她也想考你们医院,你正好给人家交流一下经验。”


    第49章 生日快乐


    母亲关心孩子的人身大事, 这再天经地义不过了。


    再说蒋因只是提出让他们见见,又没要求其他,这没什么。


    “我没空。”黎洲态度冷淡, 说,“我明天值班。”


    他过生日还要值班,有种摆明了和她这个当妈的对着干的意思,蒋因心里清楚, 但为了不吵起来,她不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


    “那过两天也行。”她退一步, 妥协道,“过两天就是周末,你应该有时间, 我要有空,正好给你们下厨。”


    这话说得好像已经板上钉钉, 面都没见过就自动快进到见家长这一步,也不知道是有多着急。


    黎洲拒绝:“也没时间。”


    他这哪里是没时间, 分明就是不想见。


    “黎洲, 妈到这个年纪,没多少时间跟你耗这些, 看你结婚生子, 就是我后半生最大的心愿。”蒋因这几年肉眼可见的老了很多, 眼角细纹更多了几条, 她前几年更年期, 绝经之后,更加断了还能有一个孩子这件事,黎洲就是她到如今唯一的依靠。


    “以前的事,妈做的不对的, 和你道歉……有些事,妈也不是有意的。”


    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一朝一夕能够造成,蒋因不认为完全是她做错,事到如今言辞恳切,她只希望他们母子之间可以互相理解。


    毕竟黎洲不是小孩子了,他已经这么大,可以完全独立掌控自己的人生,蒋因再想干涉也无法干涉太多。


    黎洲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这这样冷漠的眼神让蒋因心里更不舒服。


    她自己生的儿子,她竟然一点都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心里有不开心,那至少说出来,她当母亲的妥协到这个地步,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好啊,我去见。”黎洲冷冷应了声,“都听你的,行了吗?”


    气氛瞬间陷入死寂。


    黎洲完全无所谓的态度让蒋因只觉一阵后背发凉,他盯着她时眼角冷光微压,像极了一只蛰伏在黑夜里的野兽。


    蒋因也被他这眼神瘆到。


    不过他肯答应就行。


    蒋因别开和他对视的目光,像任何一个好母亲那样,欣慰道:“你想通就行。”


    “人家女孩子真的很优秀,工作好学历好,人也温柔懂事,你们好好了解,肯定能相处得好。”


    蒋因其实还有话,她想说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就不要继续来往了,但话好不容易说到这一步,黎洲愿意答应,蒋因也就不想再挑起不愉快。


    都还有机会,以后可以慢慢来谈。


    时盈回家时,从阳台往隔壁看,见到另外一间卧室也亮着灯,她心里大概有数。


    于是她给黎洲发消息:「你妈是不是今晚在家住?」


    黎洲很快回复:「嗯。」


    虽然知道答案了难免还有点失望,时盈发了个表情:「遗憾遗憾!」


    她说:「我本来想零点给你准时过生的,现在看来好像不行了。」


    时盈:「礼物我放在客厅第一个抽屉里了。」


    时盈:「蛋糕明天再吃!」


    时盈知道蒋因不喜欢她,所以不在黎洲生日这时候当个出头鸟,毕竟如果她和蒋因有矛盾,那最后矛盾还是会转化到蒋因和黎洲身上——他们才是母子。


    时盈一点也不想黎洲难做。


    所以该忍的时候忍,该退步的时候退步。


    黎洲:「你今天见到她了?」


    时盈马上回复:「是啊,不过我就和她打了个招呼。」


    怕黎洲担心,时盈又解释:「打了招呼我就走了,其他什么都没说。」


    时盈是有分寸的,她在有分寸之余也完全不会让自己受欺负。


    时盈还不忘来安慰他:「没关系啦,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认真睡觉!」


    时盈就担心一点啊,她不在的话黎洲能不能睡着,他明天要值班今天不睡好可不行,那很伤神。


    不过十二点一过,时盈盯着倒数的时间,准时给他发消息:「生日快乐!」


    时盈嘚瑟:「我是第一个吧。」


    黎洲:「嗯,也是唯一一个。」


    时盈撑到十二点就是为了发这一条消息,她事实上已经困得不行,手机拿在手上几度握不住腰掉下来砸脸,上下眼皮简直像灌了铅一样重,她只能睁开,再努力睁开。


    黎洲:「小猪犯困了就快睡,我也要睡了。」


    好好好,睡。


    听到他说要睡觉时盈才能放心地闭上眼睛。


    黎洲置身在黑暗里,盯着手机屏幕,上面的光倒映在他眼底,他就这么看着,能猜到屏幕那边的时盈,这时候应该已经呼呼大睡.


    时盈睡到天光大亮才起,她在床上磨蹭了会儿,打开手机,看到昨晚聊天结束后,黎洲也再也没有给她发来过消息。


    他现在应该已经在上班了。


    昨天蛋糕做好后她暂时寄存在店里了,毕竟那是她重做了两次后的成果,来之不易,要好好保存。


    时盈洗漱后吃过早餐,就去店里取蛋糕。


    想到蒋因最近可能都在,时盈取了蛋糕后,直接去了医院。


    黎洲值班,上午忙完一阵后如果没病人中午有两小时休息时间,时盈到了后正要给他发消息,就碰上了贺羽。


    贺羽中午休息,刚去食堂买饭回来,她看到时盈的时候愣了下,直直盯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时盈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我脸上有东西?”


    贺羽想起那天在楼下看到的画面,想问又不敢问,但她到底是个憋不住的人,八卦都送到她嘴边了,如果不问出来,真的会被憋死。


    “你又来找黎医生?”贺羽问,“真是你哥?”


    贺羽挺惊讶,她平时也看一些小说,什么类型都吃,他们这种在小说里也不是没有,叫什么德国骨科,也就那些意思,但真让她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时盈被她问得一头雾水。


    贺羽看了看周围没其他人,才凑过来,小声说:“我前两天看见你们在楼下……”


    后面的话贺羽不知道怎么说,她就做了个拥抱自己的动作,给自己尴尬得不好意思了。


    那天在楼下?


    时盈马上反应过来她说的哪天,她这种脸皮厚的人脸也害羞红了,话到嘴边打了几个转,最后她还是坚定地回答:“是,我们是情侣啦。”


    贺羽吃了个大瓜,惊讶地眨眨眼,嘴巴长大可以吞下个西瓜,半晌后结结巴巴问:“这、这能说吗?


    “能说啊。”时盈笑,“我们很早以前就在一起过了。”


    虽然瞒了家长,但不是什么完全的地下恋情,时盈有底气说他们是情侣,是正经在一起的情侣,是感情很好的情侣。


    是……彼此都超级喜欢的那种。


    所以就大大方方,没什么不能承认。


    如果不是因为……她可巴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时盈于是跟她解释有关「兄妹」这个词。


    她喊他“哥”,也一直当他是哥哥,但正经说起来,其实他们用“青梅竹马”这几个字来形容还更合适一点,哥哥不哥哥的只是个称呼,不重要的。


    “那、那你和叶医生?”贺羽想到之前他们还费劲撮合,只觉得自己也像个小丑,特别是她那一阵还带头磕CP,嗑得最起劲。


    时盈解释:“我们就是朋友。”


    贺羽大概懂了。


    说实话,这件事对她的冲击一是因为他们的兄妹关系,二是因为黎洲,她真的从没想过天生冷淡到比冰块还冷的黎医生会那么委屈地跟人说——她从来没爱过他这样近乎撒娇的话。


    用「撒娇」都是贺羽善良,不然她要说「撒泼」。


    “我来给他送蛋糕。”时盈提起手里的蛋糕,笑道,“等下一起吃啊。”


    今天是黎医生生日?


    贺羽还真不知道这件事,科室其他人也不知道,她听时盈一说,立马就把消息发出去,让大家来给黎医生庆生。


    不大的办公室没一会儿就挤满了人。


    黎洲这么多年,第一次过生日这个架势。


    包括还没下班的叶青序也在。


    不过也多亏她,他难得见到这种热闹。


    时盈凑过来,第一眼看他脸色,然后看到他手腕戴的表——她送他的礼物。


    “这个喜欢吧?”时盈跟他说悄悄话,她抬起手给他看,她手腕上也有个款式一样的表,但颜色不一样。


    是情侣款。


    “我挑了很久的,配你又配我。”时盈笑起来眼尾跟着一起弯弯的,她轻声细语说话时像在哄小朋友的幼师。


    她把两个人的手放到一起摆着,拿出手机拍照。


    点过蜡烛唱过生日歌,大家开始分蛋糕吃,时盈切了第一块给黎洲,骄傲地告诉他这是她做的。


    这方面必须承认她还是有一点天赋,虽然厨艺不行但烘焙水平尚可,她昨天做了一整个下午,如果不是出了点意外,这个蛋糕他昨天晚上他就能尝到了。


    “夹心我放的是草莓和青提——本来有芒果和火龙果,被我紧急换掉了。”


    值班的禁忌,她还是不要踩红线。


    其他人分了蛋糕不知道七嘴八舌在说什么,只有时盈问黎洲收到了这么多生日祝福开不开心,她最了解黎洲,他就算看起来孤僻,再孤僻的人,也会因为有很多的祝福而感到开心。


    黎洲应了声:“嗯,开心。”


    他说话的时候是在盯在时盈的脸,看她在他身边“叭叭”说个不停,他脸色更阴郁冷沉,话更少,少到几乎没有,而时盈往他身边坐了坐,然后安慰他。


    “我很厚脸皮的,可以一直挨骂。”时盈笑起来,“你千万不要担心我。”


    黎洲淡声回:“我有什么好担心你的。”


    唉,没有最好了。


    时盈感觉到,情侣之间大概还是有磁场这种东西,也或许是他们太熟悉,她对他太过了解,才能敏锐感知到他的心情。


    时盈用手放在胸口,心脏跳动的地方,温柔地跟他说。


    “我觉得我们这儿像是连在一起的。”


    她说心脏。


    他们心脏是连在一起的。


    第50章 回家


    早上醒来, 她偶尔觉得这块儿疼。


    是隐约的,并不明显的酸胀感,只像是心口这块被划了一个小口子, 再撒上一把盐,盐粒化成水的时候,就浸得血肉丝丝的疼。


    她后知后觉在想,这不是她在疼。


    这是黎洲在疼。


    时盈不想看到黎洲这样。


    毕竟今天生日。


    生日还是要开心点, 她跟他说。


    他要值班,时盈不好待这太久打扰他, 她嘱咐黎洲一定要把蛋糕吃了,有空记得给她发消息。


    黎洲点头答应。


    “我明天要去见一个出版编辑,晚点回来。”时盈小声告诉黎洲。


    她的恶龙少年系列被画社联系出版, 时盈觉得她可以接触了解一下,毕竟这个系列现在很多人喜欢, 她也发在了不同平台,流量都很好。


    她现在手里也攒了点钱, 之前是打算买个小公寓, 最近在想,还是买住宅, 一百来平, 够两个人住正好。


    这些想法时盈暂时没和黎洲说。


    她一直很有主见, 决定了去做的事就会积极行动, 比如她已经在看楼盘这些——反正都只花自己的钱。


    时盈第二天就去见了出版编辑, 见面地点在一家书店,一楼有个咖啡店,两人简单谈了下关于出版内容的问题。


    她在画的这个系列几年来陆陆续续产出,但她一开始只是画着玩, 没有当做一整个系列来延续,后来反响不错,才整合成了一个系列。


    如果她的作品可以得到出版让更多喜欢它的人拿在手里,那时盈当然喜闻乐见。


    只不过内容还太少,如果要装订成册,需要她至少再增加三分之一的内容。


    考虑到最近没有其他的工作,时盈同意了这个要求。


    倒不是时间够不够的问题,有灵感的话她产出飞快,用不了几天,没有灵感那可能一两个月也画不出来。


    不过,这都不是大问题。


    敲定之后,初步签订合同,算是个好消息。


    时盈回家路上,特地又买了个小蛋糕。


    一方面为了庆祝今天她签了出版,另一方面也是想,把黎洲的蛋糕补上。


    虽然那个也吃到了,但这个小蛋糕,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回到家,宋舒来给奶奶送青菜,说起今天在楼下见到蒋因了。


    邻居这么多年,宋舒一直秉承着远亲不如近邻的原则,和邻居们相处得都很好,特别宋舒性格好又大方,谁说起她都要笑着夸上两句。


    “她还不是操心黎洲结婚的事。”宋舒跟她聊了两句,听她说最近相中了一个女孩子不错,正打算让黎洲去见。


    宋舒叹口气,继续说:“她这个人,做什么事都急,人黎洲还没女朋友,她已经在张罗结婚买房子的事……这你别说,到时候黎洲知道了多半不高兴。”


    宋舒比蒋因这个妈还了解黎洲。


    时盈把小蛋糕放进冰箱,不动声色问:“那蒋阿姨这几天都住这边了?”


    “是。”宋舒点头,“她得看着黎洲和人女孩子见了面才放心,怕是要盯着。”


    时盈渐渐陷入沉思,她坐在沙发上出神,宋舒回头看她一眼,打趣道:“干什么呢?”


    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国家大事。


    时盈往前挪了挪,挽住宋舒的手,她仰起头笑着把脑袋靠过去,乖乖地说:“在想还是我妈妈好啊,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好妈妈。”


    宋舒知道她嘴贫,但听到这话还是被哄得开心,自家女儿像块小蛋糕,不管多大,往她怀里一躺就能让她心甜得融化掉,这小脸蛋软乎乎的,她忍不住就想捏一两下。


    时盈跟她说今天签合同的事,说到时候钱打过来她肯定第一件事就是给妈妈买礼物,会买个超贵的礼物。


    宋舒笑:“行,我等着。”


    傍晚之后,时盈就坐在楼下的亭子里等黎洲。


    他昨天值夜班,按道理今天上午查完房就可以下班了,但听贺羽说,科室这两天很忙,他在加班。


    时盈不好一直发消息打扰黎洲,幸好有贺羽这个小眼线,一直主动帮她盯着,有点什么都第一时间发消息告诉她。


    贺羽甚至热心地问时盈需不需要她给她偷拍几张。


    都哪里归哪里呀,还偷怕……搞得好像她是太黏人了一样。


    时盈无奈,也不好解释,眼看着天黑了,她趴在石桌边继续等。


    数着蚊子给她脚上咬了五个大包,时盈终于忍不住,她起身往医院走。


    这个点月亮已经挂在半空 ,时盈边走边看月亮,走到楼下,正好黎洲下来。


    时盈看到他就笑起来,朝他跑过去。


    “黎医生,我来接你下班。”时盈去握住他手,她穿着棉质长裙,裙摆落在小腿肚上,白色的皮肤上红痕像荣耀的勋章,黎洲一低头就看到了。


    “等多久了?”黎洲声音嘶哑,盯着她腿上泛红一大片,眉头皱起来。


    “我刚到。”时盈笑,“不过我在楼下等了一会儿——你不知道,今天天气好闷,蚊子好多。”


    旁边就是商店,黎洲去给她买了一瓶风油精。


    他俯身下来,帮她把起包发红的地方都涂上。


    这样闷热的天气,他掌心却凉得厉害,时盈看他低下的头顶,也从这样的黑色发丝中看出他冷静收敛起来的脆弱,她小心问:“哥,你是不是不想回家?”


    就算加班,也不见得下了夜班还加到现在,哪怕再忙,以黎洲的效率都可以按时完成,但他还不回家,肯定是不想回去。


    他过生日在值班,值了二十多个小时还不能回家,时盈长这么大没体会他这样的心情,她此时好像有点理解他需要吃药的原因……


    黎洲已经是她见过很强大的人,他也并没有所谓的心理承受能力差,相反,他这样的人可以承受不堪,可以接受失败,就算真的掉进了深渊里也有翻盘再起的决心——黎洲是这样的。


    但年纪更小时的黎洲不是这样。


    小时候的黎洲再强大也只是个小孩子。


    黎洲起身,眼皮也没抬,冷声反问:“我有家吗?”


    时盈愣了下,她笃定地点头:“有啊。”


    当然有家。


    时盈说带他去个地方。


    是她这几年的工作室兼住所。


    因为是她自己住的地方,只有四十来平,基本上就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这样,不过时盈在这里住了两年,用她的话说,乱中有序,杂中有洁,这里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她的东西。


    全是属于时盈的东西,时盈的风格,时盈的味道。


    上次搬过去匆忙,卧室的被子都还一团乱地裹在床上,拖鞋扔得这里一只那里一只,还有她地毯上的口红眉笔——简直能玩杂物捉迷藏。


    黎洲有点洁癖,他住的地方东西全部收拾得整整齐齐,绝对不可能出现被子随便一卷往里面每个褶皱都塞灰尘的行为。


    他无奈叹气:“虞时盈,你做个人吧。”


    她一边把地毯上自己的口红啊眉笔什么的都收起来,一边反驳她怎么就不做人。


    “你不懂,这样才有家的温馨感。”


    如果她所说的家的温馨就是东西乱扔成一个狗窝的话,那黎洲确实无法反驳。


    她工作的桌子上还有不少画稿,其中不乏一些不能见人,她赶紧过去,一股脑收起来放进抽屉,然后从柜子里找到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一条男士的棉质长裤,催促黎洲去洗澡。


    黎洲盯着这衣服,颜色阴郁:“你家里还有这个?”


    这么宽大,一看就是男人的身量。


    “哎呀,我是为了画画买的。”时盈推他一下,让他不要这么疑神疑鬼,好像她注定就要做什么坏事一样。


    “我买回来看看版型和材质,想找找灵感。”时盈找灵感的方式就有这么独特,她也不好多说,总之,她脑回路不比常人。


    黎洲脸色这才缓了缓。


    他去洗澡,百十天难得收拾一回的时盈开始疯狂收东西,欺骗式打扫卫生,只管把表面收拾得干干净净……嗯,看起来干净就好了。


    家里早没有吃的,她于是点了份外卖,挑的近的一家,二十分钟就到,顺便把投影打开,选了一部电影,放着准备好。


    黎洲动作很快,时盈还在忙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已经出来了。


    唔,衣服意外的很合身,合身到让人简直要怀疑这就是按照黎洲的身量买的。


    时盈到此不得不承认,她买的时候选择尺寸,想的是黎洲。


    买了他的尺寸,画的时候想象他穿上的样子,这些归结到一点就是——她在想他想他,总是无意识地一直想他。


    时盈大胆的时候大胆到不行,又好容易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害羞,之前话说得那么狠,却还会偷偷买他同尺寸的衣服,时盈简直想找个狗洞把自己猪脑袋埋进去。


    外卖到了。


    时盈跑到门口拿外卖,她点的炸鸡还有啤酒,看电影配着吃最好,虽然黎洲总不让她喝酒,但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这个东西还是很有用,不能太死板,他们也要是一起喝酒的交情。


    再说,啤酒又不是酒,顶多算个小麦饮料。


    不过还是炸鸡最香。


    时盈是在独居之后才享受到很多以前没有的快乐时间,比如在十一二点还能点个炸鸡啤酒,大大方方坐在客厅吃,这放在以前,绝对不可能。


    要吃也是在房间里躲起来自己吃。


    自由的时刻也很幸福。


    再打开面前的电影,开始播放……哇,就更幸福了。


    时盈选的是一部国外的片子,放在她的待看清单里已经很久,她其实很想看,又总想挑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间,到最后时间没挑上,后果就是让它在收藏夹里吃灰。


    今天终于!可以看了!


    浪漫的欧洲风情,从电影开始每一个画面就都很美,他们所塑造的画面感总是张扬热烈,两头在草原上找不到目的地的孤狼碰头在一起,碰撞出的火花总是激烈。


    剧情之前时盈大概了解过,她向黎洲剧透:“听说他们到第三部都没有在一起——我不打算看后面两部。”


    从相依为命,互相舔舐伤口,到最后开始报复对方,时盈真的很看不了这种。


    电影的主角是一对重组家庭的兄妹,两人叛逆,互相憎恨,又不可控制被对方吸引。


    “你认识这个男主吗?”时盈问黎洲,她禁不住感叹,“长得真帅。”


    她对国外的明星了解甚少,随口问黎洲一句,不过跟他开个玩笑,毕竟别说国外了,他这种人,国内的明星都不一定认识几个。


    但画面的冲击力实在令人耳热。


    时盈腿上盖着毯子,她手拽得越紧,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转头偷看黎洲一眼,刚收入他侧脸目光就飞快收回,以为他发现不了,他冷淡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也想试试?”他顿了顿,“嗯……还是我帮你?”


    没有没有没有!


    时盈简直要一键三连否认,她喝了口啤酒,然后把剩下半罐塞黎洲手里——喝你的吧,别乱撩人。


    她这里可什么都没有,撩起来就完蛋了。


    两个人都要完蛋。


    黎洲嘴角一道很浅的弧度,转瞬即逝到像没存在过。


    时盈支着腿,靠在黎洲怀里,她吃饱喝足了脑袋也越来越下,一双嚣张的腿就差架到他肩膀上去。


    电影里男女主的父母在谈话,或者说他们也是一对夫妻,时盈看到这里,突然想起了蒋因。


    她知道黎洲不想提起蒋因,所以今天晚上都在很尽力地让他忘记这件事,不过……不过……她发觉好像也不是完全能的。


    就像现在这件事已经堵在她的心口。


    时盈深吸一口气,她感受到心口那块石头在往下压,她察觉到她迟早要说出来,不管在哪一个时刻。


    迟早都要。


    有些事她不想计较,事实又摆在面前让她计较。


    时盈她抬起头看他,眼睛盯着眨都不眨:“哥,我跟你说件事。”


    她顿了下。


    “其实我们分手前,蒋阿姨来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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