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眠雪林妹妹穿……
他哪里慢了,他是在观察没安好心的梁思致好不好。
但这话说不出口,陈昭迟还在想怎么辩解,林凡斐已经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了。
他只得跟了上去,看着她一晃一晃的马尾辫梢,克制住了伸手想拽的冲动。
林妹妹一点儿都不可爱,连她的辫子都比她可爱。
她为什么总是对梁思致那么好。
陈昭迟一路在心里碎碎念,亦步亦趋地跟着林凡斐到了校门口。
礼中校门口有一棵丁香树,花期快要结束,翠绿的叶片之间掩映着茸茸的几团花,在地上落下水波似的影子。
林凡斐站在丁香树旁边,从衣兜里掏出了单词本。
这本高中英语3500词她在高一上学期的时候已经背完了,为了防止遗忘,平时还会再拿出来过几遍。
林凡斐是出声背的,陈昭迟能听见,他也不知道自己犯的什么贱,但她每说一遍,他就跟着来一遍。
四舍五入相当于他也在学习,他就不信了,跟林妹妹一样用功他还抢不回第一。
林凡斐没搭理陈昭迟,但他读单词的声音落在她耳朵里,不得不承认发音比她标准得多,再配上他清透的嗓音,显得十分轻懒好听。
她有短暂的分心,而他猝不及防打断了她:“林凡斐,你的strike没读准。”
林凡斐还没反应过来,陈昭迟就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s后面跟清辅音和一个元音,清辅音要浊化。strike里的/tr/虽然原本就是浊辅音,但也要读成/dr/,你念的是介于这两个之间的音。”
怕她不理解,他又给她举了个例子:“就是读成dream里/dr/的发音。”
林凡斐按照他说的念了一遍:“strike。”
“这次对了,”陈昭迟对自己的教学成果非常满意,“你的口语哪有你说得那么差。”
林凡斐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话他还记着。
这时庄老师从不远处走过来,朝他们挥了挥手。
一朵残花被风吹落,掉在了林凡斐的书页间,她心念一动,并没有拂去,而是合上了书,像藏起一小片晚春初夏。
陈昭迟叫了声“庄老师”,向对方抬了抬下巴。
林凡斐到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已经穿上了正装,十分正式的衣服也被陈昭迟穿出了散漫味道,疏朗的剪裁衬托出少年人修长峻拔的身形,是种很清澈的英俊。
庄老师走得很快,来到他们跟前的时候,林凡斐才看出她的表情有些焦急。
“我可能没法送你们过去了,”庄老师脸上满是歉意,“我们班有个学生早晨上楼的时候在楼梯上摔了一跤,在校医院看了一下应该是骨折了,我得带他去医院挂号。”
“您忙就行,我们打车过去也不远。”林凡斐说。
陈昭迟接过她的话:“等我们到了跟您说一声。”
庄老师犹豫一下道:“行,我处理完尽量赶过去,你们有问题就给我打电话,实验器材我昨天已经送到那边了。”
她从包里拿了比赛邀请函给他们,又掏出手机要叫车,陈昭迟制止了她:“我来,您不用担心,我们都这么大人了。”
恰好有台打着空车标志的出租经过,他伸手拦了下来。
两个人跟庄老师说了声拜拜,林凡斐拉开后座的车门,陈昭迟迟疑片刻,正纠结自己是坐前面还是坐后面,司机师傅就说:“小伙子,这儿不能停车,你不上来我可开走了啊。”
林凡斐看他一眼,以为他想坐后面,便往里让出了一个空位。
陈昭迟立刻坐了进去。
这可是林妹妹主动让的,不是他想坐她旁边。
陈昭迟把车门关上,给司机报了地址。
举办比赛的地方在礼城的另外一所中学,跟礼中在同一个区,路程原本算近,但这会儿刚过八点,是上班的早高峰,出租车被堵在马路上,一个红绿灯十分钟没过得去。
陈昭迟个高腿长,本来就在狭小的车厢里坐得有些憋屈,这会儿看窗外的景物几乎是一动不动,轻声抱怨了句:“隔壁老头乐超咱们三回了。”
他没等到林凡斐的回应,转头看过去,发现她还在背那本单词,只是好久都没有翻过一页。
陈昭迟意识到了什么:“林凡斐,你紧张啊?”
“……有一点儿。”林凡斐说。
虽然从前在学校也参与过不少这样的活动,但每一次她都还是会紧张,担心那万分之一出纰漏的几率。
“你别背单词了,”陈昭迟从她手上把单词本抓过来,“听会儿歌呗。”
林凡斐愣了愣,看着去了陈昭迟手里的单词本,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抢回来,而是问:“听什么歌?”
他看上去永远都那么懒洋洋的,她觉得在处理紧张这件事上,陈昭迟比她有天分得多。
陈昭迟说:“就听你喜欢的,你平时不听歌吗?”
林凡斐诚实地告诉他:“听得不多。”
她的课余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偶尔的娱乐是看几集动漫,流行歌很少听,转学之前她家楼下有一间音像店,她所知道的曲目几乎都是路过时不小心灌进耳朵里的。
“听得不多是听什么?”陈昭迟问。
林凡斐想了想:“罗扎诺夫音乐,据说听了可以提高记忆力。”
陈昭迟一副被她打败的表情:“罗扎什么……算了,还是我给你找几首吧,我喜欢Eason、五月天、陈绮贞,对了,还有Maroon5。”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点进音乐软件,边选边问:“你带耳机了吗?”
林凡斐从兜里拿出来,陈昭迟试了一下,把耳机和手机一起给了她。
林凡斐接过来,捏着两只耳机,有一点不确定地递了一只过去:“你要听吗?”
陈昭迟怔了下,窗外有束光恰好在车行时照进来,将林凡斐的瞳孔映照成了琥珀色。
一丝热意顺着他的衣领爬上来,他挪开视线,盯着她拿起的耳机说,行。
接过来的时候,陈昭迟觉得自己的动作都有些僵硬,他的指腹不可避免地擦过了她的,细微的触感像破碎的电流般一闪而逝。
林凡斐也感觉到了两个人的皮肤接触,她收回手的时候,指尖不自觉地蜷了蜷。
耳机里是纯净灵动的女声:“总以为谜一般难懂的我,在你了解了以后,其实也没什么……”
放到末尾,林凡斐听见陈昭迟问她好听吗。
“好听。”她说完以后,问他是谁的歌。
“陈绮贞的,这首叫《太聪明》。”陈昭迟说。
“我好像听过她。”林凡斐回忆了一下,记起是聂依雯在艺术节之后转发了《吉他手》,原来不仅是因为寓意,还因为陈昭迟喜欢。
陈昭迟没说话,他没告诉她的是,他觉得她的声音跟陈绮贞有点儿像,只是更冷冽一些。
林凡斐用陈昭
迟的手机听了一路的歌,直到司机师傅提醒他们快到了,她才按下暂停,拔掉耳机把手机还给了他。
“二十块。”司机说。
林凡斐从口袋里取出钱包,陈昭迟却已经先她一步递了张纸币过去。
下车以后,林凡斐拿了十块钱给陈昭迟,陈昭迟不肯接:“你磕碜我呢,二十块钱还要跟我AA?”
林凡斐看陈昭迟那架势,清楚他的倔劲儿又犯了,就算她坚持他也不会要,只得收了回去。
两个人走进举办比赛的中学校门,林凡斐把邀请函递给门卫,对方查验过后,指给他们作为参赛地点的报告厅。
“你还紧张吗?”陈昭迟问。
林凡斐发觉自己已经完全忘记了紧张这回事。
“我好了,听歌很有用。”她说。
/:。
“那是,”陈昭迟挑了下眉,“你也不看是谁告诉你的。”
两个人去了报告厅,在门口签到,工作人员让他们去二楼候场,告诉林凡斐可以去女生更衣室换衣服。
“那你先去等我,我换好衣服就过去。”林凡斐对陈昭迟说。
她拎着袋子去了更衣室,这套正装是衬衫西装配到膝盖的短裙,外套胸前有礼中的校徽,林凡斐仔仔细细地穿好,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领口。
走廊上摆了指引牌,她顺着去了候场室,每个中学的代表都被分到了一张长条桌子,林凡斐远远地就看见了陈昭迟的背影,他正在检查待会儿做实验要用的器材,低头一件件地看过去,后背将西装撑出好看的轮廓。
她走过去站在他对面又检查了一遍,陈昭迟抬起脸似乎想跟她说什么,却在看清她的那一刻,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而后他才慢吞吞地道:“……咱们这个水缸要不提前把水灌好,待会儿直接搬到台上,能节省时间。”
陈昭迟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心里想,林妹妹穿裙子还挺好看的。
这套正装是藏青的,让她的皮肤看起来更白皙了,袖口露出来一截纤细的手腕,像被细心包裹的瓷器。
“你不觉得沉吗?在实验台上开一下水龙头也要不了多久。”林凡斐说。
“哪里沉了,两个我也搬得动……”
陈昭迟还没说完,后排就有个男生走过来打断了他:“同学,能用一下你们的笔吗,我们桌上的没了。”
桌上有主办方配的纸笔,林凡斐随手拿了递给他。
男生攥着笔迟迟不走:“你是哪个学校的?”
陈昭迟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向林妹妹搭讪的意图,刚才借笔的时候还问的是“你们”,这会儿就变成“你”了。
他用手指了指胸前的礼中校徽,不太友善地插进话来:“跟我一个学校的。”
第32章 ☆、32眠雪他迅速地……
林凡斐不知道为什么陈昭迟突然表现出了攻击性,就像小狗呲出尖牙吓唬别人。
“我们是礼中的。”她礼貌地说。
男生自来熟地道:“哦,礼中的学霸,我是外国语的。”
他扫了扫他们桌上的仪器:“你们做的什么实验,怎么还用缸?”
林凡斐看陈昭迟面色不善,不像要说什么好话,抢在他之前道:“不好意思,这个我们要保密,毕竟是比赛。”
“理解理解,”男生没有生气,“那我到时候去台下看你们。”
他带着笔走了,林凡斐继续问陈昭迟:“你还要往水缸里灌水吗?”
陈昭迟不作声,下颌线绷了起来。
林凡斐马上判断出了他的情绪变化,她忍不住问:“你又怎么了?
没人惹他他怎么也能原地自燃。
陈昭迟被她的“又”字激怒了。
“我没怎么。”他说。
林凡斐当了真,追问道:“那你到底灌不灌水?”
看她一副眼里只有实验和比赛的样子,陈昭迟有火没处发,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喜欢他啊?”
“谁?”林凡斐压根没跟上他的思路。
陈昭迟哼哼唧唧地说:“就刚刚那个男的。”
林凡斐莫名其妙:“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他问你学校你就告诉他,能不能有点儿防范意识,而且他来刺探敌情,你还对他态度那么好。”陈昭迟说。
林凡斐蹙起了眉:“我不就是正常说话吗,告诉他学校就是顺嘴。”
“不像顺嘴。”陈昭迟气鼓鼓道。
他说完就不再看她了,伸手摆弄起桌上的仪器,仿佛有什么值得他研究的东西。
没多久就要上台,候场室的工作人员已经拿着信封给每一组抽签决定顺序,林凡斐决定还是敷衍他一下,免得他上了台还在闹脾气:“他问咱们做什么实验我也没告诉他,虽然态度友善了一点儿,但这叫……”
她想了想,用了夸张而不贴切的措辞:“笑里藏刀。”
这个锋利的词汇让陈昭迟摆弄仪器的动作慢了下来。
林凡斐接着顺毛捋:“你想的话,我们也去看看他们做什么实验。”
她这种把他当自己人的语气让陈昭迟舒坦多了,他大声宣布道:“不用看,我们肯定比他们好。”
然后他单手捧起了水缸:“我去灌水了。”
陈昭迟走了以后工作人员过来让林凡斐抽签,她凭直觉从信封中的纸条里选了一张,展开之后,上面写着一个“8”。
一共有20组参赛,林凡斐觉得8很好,中间靠前,评委既没有疲劳,也已经有了打分的标准。
她拿出手机给庄老师发了消息,说她和陈昭迟已经到了,是第八组上台。
庄老师回复说“收到”,又说:“加油。”
陈昭迟带着水缸回来,林凡斐给他看了纸条,和他一起等待上台。
前面的每组选手结束以后工作人员都会播报一下进度,评委给第七组打分的时候,工作人员喊道:“第八组过来。”
林凡斐和陈昭迟走过去,工作人员说:“台上的水龙头不太好用,你们要是用水,就一个人做实验另一个提前接水准备着,前面有几组手忙脚乱的。”
陈昭迟瞧了瞧林凡斐,表情就像在讲“我说什么来着”。
林凡斐总觉得陈昭迟身后应该有根尾巴,这样才更能传递他无时无刻不鲜活的情绪。
候场室连通着报告厅,他们能看到电子屏上显示第7组的得分是82,前面各组的平均分在85上下,第7组的两个男生垂头丧气地整理好器材和药品下来了。
“第八组可以上了。”工作人员说。
林凡斐走在陈昭迟前面,她提着所有的药品和仪器上台的那一刻,听到他在后面轻声说了一句:“加油,侦探小姐。”
报幕的主持人把话筒递给林凡斐,她接过来,对台下的评委做了自我介绍:“各位老师好,我们是来自礼城中学的参赛选手。”
两个人已经把情景剧排练得很熟,陈昭迟将金鱼店老板演得活灵活现,散发着一股子懒散的无赖劲儿,台下笑声阵阵,林凡斐还看到有人拿手机拍他。
他说到让林凡斐找证据的台词,林凡斐便走到水缸前,对着话筒道:“辛苦老师关一下灯。”
台上寂然灯灭,只剩一盏追光打在她身上。
林凡斐镇定地向水缸中倒入鲁米诺粉末,又加上了氢氧化钠和过氧化氢。
陈昭迟向台侧的工作人员示意关掉追光,台上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旋即水中就浮起了蓝色火焰似的物质,丝丝缕缕漫散开来,荧光闪烁,有如烟花绚烂。
实验非常成功,观众席里传来了惊叹的声音,林凡斐专注地盯着转瞬即逝的鲁米诺现象,而陈昭迟望向了她。
她眸中倒映着升腾的蓝色,是像她一样美丽、沉静,又谜一般难懂的蓝色。
林凡斐倏然抬眼,拿起话筒对陈昭迟说:“你还不坦白吗。”
工作人员配合得很好,灯光在下一秒大亮,陈昭迟却还恍如身处方才那片梦一样的黑暗。
他看着她,声音好似叹息:“我向你坦白,侦探小姐。”
接触到他的视线,林凡斐无端有种走在春天的草坪上,被露水染湿衣角的错觉 。
两秒的对视过后,她率先转身,举起话筒背出自己准备的结束语:“鲁米诺广泛应用于刑侦领域,既是科学家探索未知的缩影,也印证了基础研究如何改变人类生活,从实验室的意外闪光到正义的无声证人,希望我们能够为它书写更多更长的历史,谢谢大家。”
陈昭迟走到她旁边,陪她一起朝台下鞠躬。
掌声雷动,两个人等待评委打分。
评委席上的老师开始交头接耳,过了一小会儿,坐在最中间的那位说:“好的,现在宣布第八组的分数,你们的成绩是——”
“95分。”他说。
台侧的电子屏上同步出现了红色的数字,林凡斐下意识地睁大眼睛。
她想过他们的分数会不错,但没想到这么高,是到目前为止的最高分。
但陈昭迟丝毫不意外,落落大方地朝台下鞠了一躬,眼带笑意道:“谢谢老师。”
两个人把实验台清理干净回到了候场室,林凡斐用手机发了分数给庄老师,对方很快就回复了:“真棒,我这边还要交接一下学生家长,可能赶不过去了。”
林凡斐说:“您慢慢处理,我们之后自己回学校。”
比赛结束,她整个人放松下来,后面还有十几组,至少要两个小时才结束,她又拿起那本单词背诵起来。
陈昭迟原本想拿手机打会儿游戏,看林妹妹那么用功,突然下不去手了。
难怪她能考第一名。
但他什么资料也没带,想学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坐在椅子上干瞪眼。
枯坐半天之后,陈昭迟终于说服自己还是可以打一下游戏。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因为打游戏而产生负罪感。
不过游戏一启动陈昭迟就把负罪感全抛到了脑后,他沉浸在上分中不可自拔,直到工作人员说要宣读获奖名单,他才舍得从屏幕中抬头。
名单是从三等奖倒着往前念的,林凡斐和陈昭迟一直没听见自己的名字,直到——
“特等奖,礼城中学,林凡斐、陈昭迟。”
陈昭迟下意识地偏过头,发现林凡斐也在看他之后,他迅速地脸红起来,并马上挪开了目光。
与此同时他想,林妹妹好像有一点开心。
她脸上的表情就像之前物理课上做题胜过他时一样,也像她考第一名的时候。
宣读完毕之后,工作人员让所有人按照获奖顺序排队上台领奖。
林凡斐跟陈昭迟最后上去,一人拿着半边奖状,台下的工作人员举起相机,将镜头对准了他们:“给你们拍张照,一二三,茄子!”
林凡斐从小就很难在拍照的时候挤出笑脸,在闪光灯的白光中,她只微微提了一下唇角,但就算不转头,她也能感觉到陈昭迟笑得很灿烂,像流星绽放,碎光也落到她身上。
她去更衣室换衣服,跟陈昭迟说他可以先走,没想到她出来的时候,发现他还倚在走廊上等她,整个人懒洋洋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他脚下的大理石地面上形成一小块明亮的光影。
陈昭迟看到穿着校服的她,憋了半天,说:“你把裙子换了啊?”
林凡斐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的语气里竟然有一丝遗憾。
“换了,穿着不太方便。”她说。
陈昭迟“哦”了声,抓了抓头发:“那,那还是裤子好。”
两个人正往外走,在候场室问他们借笔的那个男生就追了出来。
他拦住了林凡斐:“同学,祝贺你们拿了特等奖……那个,我能加一下你吗?”
林凡斐正要拒绝,旁边被忽视的陈昭迟就先开了口。
他比那个男生高,说起话来是俯视着对方的,语气中带了一丝挑衅:“你加我呗,加我也能找到她。”
第33章 ☆、33眠雪重要的人……
男生满脸疑问地看向陈昭迟,目光在他和林凡斐之间打了个转:“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陈昭迟就对林凡斐说:“走了。”
林凡斐对男生说了句“抱歉”,对方听懂了她的意思,讪讪地笑了下。
走进楼梯间,林凡斐问:“我们打车回学校吗?”
陈昭迟没回答。
就在林凡斐以为他没听见,打算再问一次的时候,他突然出声说:“我们得了特等奖,要不要在附近吃个饭庆祝一下?”
开口的时候他没看她,头发被抓得有点乱,却给他英朗的面部轮廓增添了几分柔软。
还没等她回应,陈昭迟就又道:“你要是不想吃就算了,不吃也行。”
生怕她拒绝似的。
“好。”林凡斐说。
陈昭迟呆了呆,仿佛在理解她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有。
林凡斐擅长观察察言观色,她第一时间理解了陈昭迟的意思,补充道:“我是说,我们去吃饭吧。”
陈昭迟的表情顿时变得生动起来:“好的,侦探小姐。”
他立刻打开手机开始搜索附近都有什么餐厅,嘴里念念有词:“披萨、烤肉自助、麻辣香锅,哦你不能吃辣……这家茶餐厅我吃过,还可以。”
陈昭迟还记得上次自己给林凡斐带饭的失败经验,谨慎地询问道:“你想吃什么?”
“就你说的那家吧。”林凡斐说。
她对吃的不太挑,除了不吃辣其他都可以,好不好吃也没太有所谓,食物对她来说只是能量补充剂,能支持她继续学习。
陈昭迟在手机上叫了车,两个人走到校门口,司机正好到达。
这天是工作日,餐厅里人很少,只是林凡斐穿着整套校服,陈昭迟身上则是正装,工作人员多看了他们几眼。
餐厅用的还是纸质菜单,陈昭迟坐下就开始大刀阔斧地点菜,铅笔勾了一道又一道,林凡斐眼见着他点了四个人的量,不得不出声制止:“太多了。”
顿了顿,她又道:“笔给我。”
陈昭迟以为她有想吃的,把菜单递了过去。
林凡斐大笔一挥,划掉了一半的菜。
陈昭迟愣了下:“你吃这么少?”
“是你点得太多。”林凡斐纠正他。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陈昭迟说。
所以才想着多买一点儿。
林凡斐浏览了一遍剩下的:“这些我都能吃。”
正好店员经过,她把纸笔一起递给了对方。
等待上菜的时候,林凡斐又插上了耳机。
她已经听完了《逃离》,最近在用的英文材料是剧作家田纳西威廉斯的《玻璃动物园》。
林凡斐专注地聆听着耳机里的英语,在大脑里同步翻译成中文——“我不到月亮上去,我要走得更远——因为时间是两个地方之间最远的距离。”
她听的时候眼神放空,一直盯着木头桌上不规则的花纹。
而陈昭迟看着她,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可能比林妹妹更努力了。
她跟他不一样,她像是身后有股强大的推动力,驱策着她永远向前,不知疲倦。
店员把菜端上来以后林凡斐还是没把耳机摘掉,只把音频调成了零点五倍速,以保证在咀嚼的时候还是可以听得清。
她按灭手机,锁屏一闪而过,陈昭迟看清了。
他认出那是星洲的标志性景点鱼尾狮。
“你想去星洲旅游?”陈昭迟问。
林凡斐隐约听到了他的问题,陈昭迟的提问将她的思绪勾远,她的眼神空茫了一瞬。
“……算是吧。”她不太肯定地道。
陈昭迟说:“我去过,还挺好玩的,就是太潮太闷了,毕竟是热带国家。”
他发觉林妹妹似乎对星洲很有兴趣,他刚说完,她就把耳机取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去的?”
“就初中的暑假。对了,你手机上这个鱼尾狮我去现场看过,有**米高……”
陈昭迟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林凡斐十分认真地听着,还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
她没机会去星洲,从妈妈离开以后,林守业就不再带她出去玩了。
她同他的关系变得微妙,他因为她身体里流着前任妻子一半的血而疏远她,也因为同样的原因更加强烈地控制她。
林凡斐清楚也许他们都在心底怀念同一个人,只是都不说出口,这
是他们自发建筑的楚河汉界,彼此都守在界限后面,退避三舍,又总是试探。
从陈昭迟的话里,林凡斐勾勒着自己想象中的星洲。
那应该是一个很热的地方,空气潮湿,总是下雨,跟礼城完全不同,不知道妈妈是怎样适应的,她会在星洲的高温里怀念冬季漫长的礼城吗,就像离岸的船会在意从前的港湾吗?
这么多年里,有没有想过她这个女儿。
就像她刚刚听到的英文对白,时间,才是最远的距离。
陈昭迟毕竟也是几年前去的星洲了,很多事情记得没有那么清楚,他努力东拼西凑给林凡斐讲完那一程的旅行见闻,又好奇道:“你为什么想去星洲?”
星洲只是他去过的众多国家中的一个,不是最迷人也不是最出众的那个,他不明白林凡斐为什么单单喜欢它。
“因为……”林凡斐迟疑了一下,“有个人在那里。”
她的话说得含混,神色也隐晦,睫毛低低地垂着,让陈昭迟产生了一种不好的联想。
有个人,不会是她喜欢的人吧。
他不是很乐意地问:“什么人啊。”
林凡斐想了好久才说:“重要的人。”
陈昭迟用叉子把叉烧饭里的太阳蛋捣得汁液横流,渗进了米饭的缝隙。
过了好半天,他道:“……我刚才说错了。”
“什么?”林凡斐没懂。
他沉着脸说:“其实星洲一点儿都不好玩,我骗你的。”
林凡斐怔了怔,而陈昭迟已经埋头吃起饭来,不再同她分享任何与星洲有关的事情。
剩下的时间里陈昭迟没有再出声,两个人吃完,他喊店员来结账,林凡斐给他钱,被他断然拒绝:“我请你。”
“不是要庆祝吗,庆祝应该我们一起花钱。”林凡斐说。
陈昭迟看着她,不由自主地走了神。
面对她喜欢的那个人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吗,寸步不让,理智冷静,任何事情都能讲出道理。
她这么记仇的人,对方都抛下她跑到星洲去了,她怎么还喜欢那个人呢?
林妹妹,你太傻了。
还不如喜欢他呢。
趁陈昭迟发呆的工夫,林凡斐把钱塞到了他手里。
“走吧。”她不容置喙地说。
两个人打车回学校的路上陈昭迟再也没说过话,到学校刚好赶上下午课前,班上同学来得七七八八,林凡斐坐到座位上,李心译伸长脖子望了望陈昭迟,又端详了一番她的脸色,随后小心翼翼道:“斐斐,你们成绩怎么样啊?”
林凡斐还没说话,她就生怕自己踩到雷区一般道:“没事儿,胜败乃兵家常事,要是你们没拿奖那肯定是评委没眼光。”
“我们拿奖了,第一名。”林凡斐说。
李心译诧异极了:“那陈昭迟进教室的时候还把脸拉得那么长,我以为他不高兴呢。”
林凡斐不是没有这种感觉,好像自从她说她妈妈在星洲之后,陈昭迟的表情就变得不好看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过他告诉了她许多关于星洲的事情,她决定暂且原谅他的阴晴不定。
晚上林凡斐回到家,完成给自己布置的任务之后已经是深夜,林梦圆最近晚上变得安静,大概是适应了这个崭新的世界。
刷牙的时候林凡斐也塞着耳机,原本想要听一段文言文,最后却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音乐软件,搜索了早上陈昭迟给她推荐的陈绮贞,又听了一遍《太聪明》。
听到一半盥洗室里的灯突然毫无征兆地熄灭,林凡斐漱口的动作停了停,她没有慌张,把嘴里的水吐掉,走到窗边看了一眼。
整个小区的灯都灭了,她看了看手机,家里的无线网信号也不见了,看来是集体性的停电。
物业应该提前发过通知,只是没人告诉她。
林凡斐快速地刷完牙,然后就回到客房躺下,临睡前没忘记给手机插上充电线。
电似乎来得很晚,第二天早上她起床的时候,发现手机已经关机了。
林凡斐没办法,随手从抽屉里抄起一个充电宝,一起带着出了门。
从礼中门口去教学楼的路上会经过宣传栏,林凡斐远远就发现有人会在那里驻足瞧上两眼,似乎里面挂上了什么新内容。
她走过的时候也随意一瞥,却发现与自己有关。
纯白的背景上多了一张冲洗放大的照片,是昨天她和陈昭迟站在台上领奖的样子。
照片里他果然如她所想一般笑得灿烂,而她没什么表情,只有嘴角轻轻翘着不多的弧度。
应该是有很多同学看到了那张照片,李心译一进教室就大呼小叫着说:“斐斐,你昨天好漂亮!”
林凡斐尚未应声,她就又道:“你跟陈昭迟站在一起真的很养眼诶,我路过的时候还听到有人说你们两个好配,你觉得呢斐斐?”
第34章 ☆、34眠雪林妹妹的……
林凡斐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思考了一下,并没有从“有”和“没有”中选出一个答案,而是说:“不是两个人站在一起就要被凑成一对吧。”
李心译承认林凡斐说得对,但她却在心里偷偷地想,单看那张照片,她家斐斐跟陈昭迟确实还挺搭的不是吗。
张亦弛和卫齐来了之后也拿这张照片打趣陈昭迟,嘻嘻哈哈地说他跟林妹妹是金童玉女,陈昭迟作势抬腿踹他们,脸上却有些恹恹的。
“你怎么了,装忧郁王子呢?这个人设可不适合你啊迟狗。”张亦弛道。
陈昭迟回过神来:“去你的。”
他只是还在想林妹妹喜欢的那个人。
说起来也是邪门,昨天她说完了以后,他就忘不了这件事儿了,时不时就想起来,胸口一阵堵。
难道那个人比他帅,比他成绩好,也会弹电吉他?
怎么可能。
林妹妹放着他这么一个大帅哥不喜欢,去喜欢一个离她十万八千里的男的。
真是怀疑她的眼光。
这天有体育课,陈昭迟跟卫齐他们在一块儿打球,张亦弛把球背传给他,他运着球跑了几步,篮下起跳单手劈扣,球被送进筐里的同时,他忽然看到林妹妹正从场边经过。
而梁思致跟在她身旁,正跟她聊着什么,两个人看上去要一起回教室学习。
经过他这段时间的观察,已经几乎能确定梁思致对林妹妹有意思。
梁思致肯定不知道她有个喜欢的人在星洲。
林妹妹应该不是对梁思致产生好感,准备移情别恋了吧。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陈昭迟的脑海中交织着,篮球掉下来的同时他也落了地,不小心把踝骨崴了一下。
一阵疼争先恐后地从骨头缝里涌出来,他蹲在地上揉了揉脚踝,曾远赶忙跑过来问:“迟哥你没事儿吧,要不要去校医院?”
“没事儿。”陈昭迟说。
打球打多了,有点小擦小碰的很正常,回去上点儿药过两天就能好。
他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再抬头的时候,林凡斐和梁思致已经走远了。
“迟狗你回教室歇会儿吧,别打了。”张亦弛说。
卫齐附和道:“我书包里有气雾剂,你去喷点儿,中午我跟老张去食堂给你带饭。”
陈昭迟说行,曾远问他要不要自己搀着他走,陈昭迟坚决地摇了摇头。
开玩笑,林妹妹和梁思致都在教室里,看见他虚弱到还要人扶,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陈昭迟十分坚强地瘸着回了教室,他非常不希望看见林妹妹在教室里跟梁思致热烈讨论题目的景象,并为此在路上给自己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令他感到欣慰的是他挪到门口的时候 ,那两个人各自坐在座位上,都十分安静地在做题,丝毫没有要同对方交流的意思。
这就对了,学习就是要专心。
他吭哧吭哧地移到座位上,梁思致现在坐在离他比较远的地方,听到声音,回头看见他时,神情稍有些复杂。
看什么看,只许你跟林妹妹回来,不许我回来。陈昭迟忿忿地想。
但很快梁思致就调整了表情,笑笑说:“迟神也回来学习啊,是不是有危机感了。”
陈昭迟明白梁思致指的是林凡斐抢他第一名的事情,他觉得对方很不会说话,这样讲既像在挖苦他,估计林妹妹也不会觉得多受用。
不过他还是懒洋洋地说:“有啊,我这不得奋起直追。”
陈昭迟觉得林凡斐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因为她写作业的笔停了一下。
这会儿倒是在意他了,不就是个破第一,有必要那么紧张吗。
陈昭迟拿出上午发的卷子,心事重重地在第一道大题上写了个“解”字。
窗外的天空就像他的情绪,也变得有一点阴。
教室里的光线逐渐变暗,林凡斐留意到,转过脸往窗外看去。
云里像卷了层铅笔灰,颜色沉沉,像是马上就要下雨。
她早上手机没电,忘记看天气预报,所以也没有带伞。
希望晚上放学回家之前就可以停。林凡斐想。
乌云酝酿了几个小时,中午她伏在桌上休息的时候,雨“哗”一声下了起来。
透明的水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曲折的形状,潮气顺着半开的窗户扑进来,林凡斐起身去关,听到遥远的惊雷。
雨下了一下午,风也刮得很大,像有台风经过,雷声间歇性响起时,教室里的同学会兴奋地扭头,空气中弥漫着隐隐的躁动。
在井然的高中生活里,暴雨天像某种意外事件,带来脱离控制的失序感。
而林凡斐跟其他人不一样,她讨厌这种感觉。
下午放学前雨终于停了,但晚三下课的时候重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只是雨势比先前小了许多。
林凡斐最后一节课在做自己最近新买的一本化学习题,题目很难,她琢磨了半天,思路卡住,到打铃的时候也只写了寥寥几行。
正好外面还在落雨,她索性继续思考,准备多待一会儿,等到雨停再出去。
陈昭迟注意到林妹妹放学没走,还留在座位上写题。
他用余光观察了她好一会儿,确定她不走的原因是没带伞。
而他带了。
并且还是一把很大很结实,足够容纳两个人的伞。
陈昭迟背上书包,拎着他的伞在教室里来来回回地溜达,跟每一个熟悉的同学都聊了一会儿天,从林凡斐旁边经过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
可惜她始终不为所动,沉浸在她面前的题目里,压根没抬头看他一眼。
磨蹭着磨蹭着,陈昭迟甚至都把她面前那道题给看全了,题目涉及到晶体场分裂计算,是化学竞赛的内容,难怪她做不出来。
林妹妹,你做不出来不会问一下吗。
虽然你上次化学成绩比哥考得高,但哥还是会一些你不会的公式和定理的,不要那么骄傲自满。
陈昭迟又走了几圈,脑子里都已经把答案做出来了,他实在忍不住,停在了林凡斐桌边的过道上,状似无意道:“这题……”
林凡斐疑惑地抬起头看他。
陈昭迟用拙劣的演技假装:“我好像之前在集训队做过。”
后半句“要不要我给你讲”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他希望林妹妹能领会到他的意思,主动请教他一下。
不过她显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若有所思地又读了一遍题目:“所以这个是竞赛题?那我没必要做了。”
说完她就合上了书。
陈昭迟满脸都是问号。
他是这个意思吗,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林凡斐开始收拾东西,外面的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好在雨势不大,她快跑点儿赶紧去车站应该也不会淋透。
陈昭迟咳了一声:“……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讲讲。”
“不用了,高考也不会考这个的。”林凡斐说。
她是个目的很明确的人,说是功利也不为过,高考不考的她就不学,她只是需要一份漂亮的考试成绩。
陈昭迟没办法了,他看林妹妹已经收好了书包,下一秒就要从他身边离开,情急之下道:“你能帮我打伞吗?”
他已经清楚林妹妹是个什么人,如果问她需不需要伞,按她好强得要死的性格,她绝对是宁肯淋雨也不答应的。
但她又很善良,谁找她帮忙她都不会拒绝。
林凡斐闻言果然放慢了速度:“你怎么了?”
“我上午崴脚了,现在有点儿保持不了平衡。”陈昭迟说。
为了证实真实性,他特地单脚蹦了几下,以体现严重程度。
与此同时,陈昭迟心里稍微有些愧疚。
其实他喷了卫齐的气雾剂以后,下午就差不多好了。
他这样应该不算利用了林妹妹的善良吧。
林凡斐看他真的站不稳:“那书包要我帮你拿吗?”
“不要,你帮我打伞就行了。”陈昭迟一边说,一边将自己那把黑色自动伞递给她。
保险起见,他不能走得太健步如飞,于是陈昭迟单脚跳着,跟林凡斐一起出了教室。
到教学楼门口,林凡斐撑开了伞,陈昭迟比她高不少,她把胳膊抬得很高,以免伞面碰到他的头顶。
伞下像个密闭空间,把他们和外界分隔开。
陈昭迟听着雨水打在伞顶上的声音,林妹妹的手在他视线中白得晃眼,地上的积水倒映着路灯的形状,又被他们踩碎成摇颤的光影。
走出一小段距离,他看林凡斐打伞打得费劲儿,忍不住道:“要不还是我来撑一会儿。”
“不是保持不了平衡吗。”林凡斐说。
陈昭迟正绞尽脑汁地想怎么能证明他现在又能打伞了,就听见林凡斐说:“没事儿,快到了。”
他抬起眼眸,的确已经能看到他家的宾利在校门口停着。
“那个,”陈昭迟收回视线,努力寻找最自然的语气,“你住哪儿,不然让我家车送你。”
林凡斐有些意外,而陈昭迟为自己的邀请找到了一个十分合理的理由,他感到得意,甚至没发现到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近乎恳求:“就当谢谢你,行吗?”
第35章 ☆、35眠雪他长得太……
陈昭迟的眼神在雨夜里显得很真挚,被他那样直直地望着,林凡斐产生了一种被小狗用脑袋拱手心的错觉,险些就要答应他。
他长得太能迷惑人了。
但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理智:“不行。”
如果陈昭迟送她回去,被正好坐在阳台上抽烟的林守业看见,他一定会细细寻根究底,问到她把跟陈昭迟相处的所有细节都和盘托出为止。
新同学?认识多久了?他为什么只送你回家不送别人?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林凡斐我告诉你,你这个年纪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明天我就去找你们班主任……
林凡斐可以想象到他会讲些什么,她不希望林守业用这些无谓的问题浪费她的时间。
所以她只能拒绝陈昭迟。
陈昭迟的神情一下子暗淡了,他没说话,只是执拗地盯着她,似乎想得到一个解释。
但林凡斐并没有这样做,她把伞还给他,后退一步,走进了雨里。
陈昭迟看着她的背影,雨脚斜飞落在她身上,她的校服被晕出深深浅浅的痕迹。
他咬咬牙,也不装瘸了,把伞一收,大步流星地跑过去塞进了她怀中。
林凡斐愣怔了下,而陈昭迟已经转身回到了他家的车里。
她抱着那把伞,车里的陈昭迟并不侧头看她,她只能看清他绷紧的嘴唇和下巴。
很快陈昭迟家的车就开走了,林凡斐只得打着伞去了车站,一路上她都很
小心地看护着他的伞,怕是什么很贵的牌子,给他弄坏或者遗失。
公共车到站以后,她打着陈昭迟的伞回到家,走进楼道以后,林凡斐将伞尖垂下,湿漉漉的伞面反射着声控灯昏暗的光,她上了电梯,掏出钥匙开门,进去换鞋的时候,随手把伞放到了地上。
何方宜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轻飘飘地说了句:“刚拖的地,凡斐你记得待会儿把水擦一擦。”
林凡斐没作声,穿着拖鞋站起来,把伞拿到阳台上晾。
林守业的确坐在一把凳子上抽烟,他看着她手里的伞:“这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没印象家里有这种伞。”
“同学的。”林凡斐说。
她垂眸看看手中的黑色自动伞,撒了个小谎:“我同桌。”
林守业随口道:“你同桌是女的吧。”
林凡斐点点头,把伞留在了阳台上,想叮嘱林守业小心些别把烟灰掉上去了,怕他猜疑,又把话咽了回去。
回到房间以后,她在**上给陈昭迟留了言。
LFF:“伞我明天给你。”
大概一个小时以后,陈昭迟才给她回复。
是一个简单的“哦”字,大概还在介意她没有坐他家车子的事情。
林凡斐本应放下手机继续学习的,但不知怎么她有些分神,想起晚上和陈昭迟走在伞下,周围流动着的温凉空气,和从他衣角上散发出的洗衣液味道。
他也许真的崴脚了,但应该不像他说的那么严重,因为后来他跑来把伞强塞给她的时候,根本看不出保持不了平衡。
人都会撒谎,这一辈子会撒大大小小无数个谎,她撒谎是为了躲避林守业的盘问,那陈昭迟呢。
窗外细碎的雨点仿佛也在她心里积起了一湾水,漫开一圈圈的涟漪。
第二天林凡斐依旧是前几个到教室的人,她把陈昭迟的伞放到他桌上,伞面上的水珠经过一夜已经被蒸发干净,仿佛昨夜的淋漓只是一场幻觉。
上午第一节是语文课,严老太上课的时候提到了之前布置大家阅读的课外书目,大部分人都没有看,她不免生起气来:“这样怎么能学好语文呢,光是学几篇课文、做几道阅读理解,你们怎么能积累到真东西?”
她歇了口气,又道:“我知道咱班好多人要学理,不重视语文,但你们高考还要考,而且是一百五十分,不值得花点儿时间吗?”
班上鸦雀无声,严老太随口把她喜欢的学生林凡斐点了起来:“林凡斐,我上次五一布置的《边城》你读了吗,能不能说说小说的结尾是什么。”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就回来。”林凡斐说。
见她答上来,严老太的情绪缓和了许多:“你是怎么理解的?可以随便谈谈自己的想法,不用拘泥于文本。”
林凡斐没说话,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从对方离开那天起,她就是一直抱着这样的念头,有时候相信也许第二天早上妈妈就会推开门回到家,有时候又会觉得对方已经离开她太远太远,她只能从网路上搜索有关星洲的信息,透过一张张封存在屏幕中的图片想象妈妈的生活。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说:“如果不从故事本身看,我觉得这是一种叙事的留白,就像生命本身的不确定性,一切都因为悬而未决,才会有……”
林凡斐斟酌了一下:“才会有希望。”
她其实不怎么喜欢把自己真实的情绪流露出来,因此在说完之后,又补充道:“从本身的情节出发,这句话是带有象征意义的……”
陈昭迟第一次觉得自己看穿了林凡斐的想法。
她回答问题之前,一定是在想那个人。
那个在星洲的人。
她作文写得好,能把话说得特别漂亮,什么叙事留白,什么生命本身的不确定,可他听来听去,只听出了一件事。
她还放不下对方。
陈昭迟莫名烦躁起来。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值得她这样念念不忘。
他尝试着想象了一下,林妹妹喜欢学习,喜欢看书,不爱出去玩,估计对方也是类似的性格,跟她有共同语言。
……书呆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虽然这样不服气地想着,但陈昭迟中午吃完饭就去学校里的小书店买了一本《边城》,下午睡觉起来带回了教室。
他还没来得及翻,张亦弛就找了道物理竞赛题问他:“哎迟狗,你给我讲讲这个呗,我们昨天集训课布置的作业。”
陈昭迟读题的时候,卫齐从外面回来,把两罐还冒着冷气的可乐放到了他们桌上:“喝吗儿子们。”
“儿子真孝顺,”陈昭迟拉开拉环喝了一口,用笔在张亦弛的卷子上写了几行式子,“直接做很麻烦,用以常代变简单。”
卫齐在边上凑热闹:“什么变?”
陈昭迟转了下笔:“以常代变,定积分。”
“又是高数啊?”张亦弛皱着眉研究起来,而陈昭迟把笔一扔,开始看那本《边城》。
第一节课是数学,于静柳在讲这几天的作业,陈昭迟没听,摊着书接着看。
在于静柳给出的自主讨论时间里,张亦弛终于发现了陈昭迟的异常举动,发现新大陆一般凑过来,悄声说:“迟狗,你看什么呢?”
陈昭迟心不在焉道:“《边城》。”
张亦弛要拿他的书:“你开始学编程了?C语言还是Java?”
陈昭迟伸手挡开:“能不能有点儿文化?是上午严老太说的那本。”
“你这不爱看书的还跟我装起来了……”张亦弛没说完,于静柳就走到了他们旁边。
“聊什么呢?手舞足蹈的,让我也听听,”她说着把陈昭迟腿上的书给捞了起来,“看沈从文啊,陈昭迟你现在不研究竞赛开始研究文学了?”
林凡斐原本在给李心译讲题,闻言在草稿纸上画图的手顿了一下。
她带着某种猜测侧过脸,看清于静柳手里的那本书的确就是《边城》。
昨晚因为陈昭迟塞伞给她而产生的那种起伏心绪再一次漾起了波澜,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但又不能确定。
陈昭迟面对于静柳时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作文写得不好,熏陶熏陶。”
于静柳又说了什么林凡斐没有听清,她只是持续地在走神。
“斐斐、斐斐?”
李心译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神来,定定心,继续给对方讲题。
于静柳没把陈昭迟的书带走,陈昭迟却没什么心思再读了。
他坦白他根本看不进去,这书里的人都磨磨蹭蹭的,有话藏在心里不说,读得他很憋屈。
陈昭迟心情复杂地把《边城》塞回了抽屉,如果林妹妹是一个化学竞赛爱好者就好了,偏偏语文是他最不擅长的科目。
下课后于静柳没急着走,从备课本里拿出一叠表格,给每一排学生发了下去:“快期末了,考完以后学校要分文理科班,大家考虑一下自己选哪一科,我现在把志愿表发下去,等到考试完再收上来,给大家充足的时间选择。”
她一说完,教室里就开始议论纷纷。
表格发到陈昭迟和张亦弛这里,张亦弛写完名字,想也没想就在理科那一栏打了勾,陈昭迟却犹豫了一下。
林妹妹会选哪科呢,她每一门课都学得很好,又读了那么多书,不会更喜欢文科吧。
“哎迟狗,我听说从咱班到十班都不拆班,选理的留下,十二班到十四班变成文科,这样挺好的,咱们和齐子都还在一个班儿。”张亦弛说。
陈昭迟鬼使神差地问:“万一我选文呢?”
第36章 ☆、36眠雪是不希望……
「许多年后流行一个词叫“松弛感”,好像拼尽全力去争取是件不体面的事情,某些瞬间我也会想,十几岁时我无所不用其极地考第一名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很没意思的人。可是陈昭迟,你除了第一名还有很多别的东西,而我除了第一,就什么都没有了。——摘自林凡斐日记」
张亦弛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选什么?选文?迟狗你逗我呢?”
陈昭迟也意识到了自己提出了一个荒诞选项,他的理科整体比文科高出太多,还是学竞赛的,怎么看也不应该去学文。
他没说话,只是把分班表夹进了数学课本里。
这天年级上所有班级都发了选科志愿表,林凡斐下午跑操回来跟李心译去水房接水,看到聂依雯正被一群小姐妹围着讨论学文学理的事情。
其中一个女生惊讶道:“依雯你真要学理啊?”
另一个说:“依雯是想分到陈昭迟他们班。”
她们在那边叽叽喳喳,李心译也听见了,走出水房以后,她随口对林凡斐说:“艺术生应该是单独分班的,之前都是艺术文和艺术理,不过聂依雯家里条件好,不知道是不是有路子直接到咱班来。”
林凡斐不太关注这些,她最看重的是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
她注意到这段时间陈昭迟明显比她刚转来的时候用功,一定是想把第一名抢回去。
所以她更不能松懈。
礼中的期末考试安排在六月的最后一周,考试前一天,教室前面贴上了最新的考场安排。
林凡斐如愿以偿地被分配到了第一考场的一号座位,陈昭迟坐在她后面,变成了二号。
去考试那天,林凡斐背着书包往考场走,一班有不少人都在一考场,吴琳琳赶上她,搂了一下她的胳膊:“蹭蹭学神,保佑我考好。”
林凡斐还是不太习惯跟别人的肢体接触,好在吴琳琳也只是开玩笑,很快就放开了她。
第一考场在实验楼,就是她跟陈昭迟做过实验的化一实验室。
实验室在阴面,室内的温度偏低,林凡斐把书包放在走廊上,走进教室,径直坐到了一号座位。
后来再进来的每个人都会朝她看,大概是因为一考场来来回回都都是这些人,骤然看到一张新面孔,都觉得新鲜。
几分钟后陈昭迟也来了,他没穿校服外套,上身是件纯白的落肩短袖,勾勒出挺拔的肩颈线条。
陈昭迟原本下意识要往她的座位上走,但在看清她之后马上顿住,脸上出现了微微的挫败,随即又切换成了满不在乎,他拐了个弯,坐到她身后。
监考老师发下卷子和答题卡,林凡斐转头递给陈昭迟,他抬眸瞧着她,有什么话想说,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只讲了句“谢谢”。
考场一打铃,林凡斐就飞速地写起了字,如同在战场上征伐,整个人专注到已经跟周围的环境脱离了联系。
陈昭迟是整个实验室离她最近的人,甚至能听到她笔尖哒哒点着桌面的响声。
虽然从期中考试以后他的努力程度大幅提升,但要反超林妹妹,他不敢打十成十的保票。
而且听说她上次是在最后一个考场考试的,氛围之混乱可以想见,她甚至能在那个地方考出第一名,足以证明实力有多恐怖。
但他是不会就这么把第一拱手让给她的。
陈昭迟打起精神,强迫自己认真地去看不怎么喜欢的语文卷子。
因为记挂着能不能考第一,陈昭迟每一天考完试都要去观察一下林凡斐的表情,试图得到她考好或是考砸的信号,可惜的是林凡斐实在是个太心如止水的人,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让陈昭迟捉摸不透。
不过他觉得自己考得不错,理科几乎没有不会的题,吸取上次的教训,他这回每一题都读得无比认真,做完以后一分钟都没有浪费,翻过来覆过去地检查了好几遍。
最后一天考完大家回去上了半天自习,晚上学校就给他们放了阅卷假,等周末过完再让他们回来领成绩,一班放学以前,于静柳说发成绩那天要收分科志愿表,让大家记得带过来。
陈昭迟把夹在数学课本里的志愿表取出来塞进书包,这天林凡斐值日,他磨磨蹭蹭地不走,抽出本化学竞赛题在做。
张亦弛边收拾东西边说:“你不走啊?”
“不走,做会儿题。”陈昭迟含含糊糊道。
“你这样让我很有危机感啊化学小王子,”张亦弛从抽屉里多拿了本物理竞赛练习册,“下学期我们也要初赛了,前几天集训队老师给我们上难度,我脑袋都要炸了。”
他说着用手点了点练习册封皮上的牛顿:“牛师傅,您说您搞什么物理,净折磨我们这些后人了。”
陈昭迟懒洋洋地附和:“对啊牛师傅,炼金才是正道,物理可是歪门邪道。”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空,林凡斐沿着过道一排排地扫着地,扫到陈昭迟那里,她说:“你抬下脚。”
陈昭迟又莫名其妙开始犯贱:“不抬。”
他觉得林妹妹对待每一件事都无比地认真,这要是换了别人,肯定就直接跳过这一排不扫了,她跟有强迫症似的。
但她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跟她对着干有意思。
林凡斐说:“不抬你自己扫。”
她不由分说地把扫帚塞给了他。
陈昭迟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招,想把扫帚再还给她,没想到刚一握住,就感受到了她掌心残余的温热。
就好像他们间接地牵了手。
陈昭迟的脸登时就红了。
他一声不吭地扫起了地,这样乖乖就范,林凡斐反而吃了一惊。
陈昭迟把自己和张亦弛的座位扫完,瓮声瓮气地说“扫好了”,然后把扫帚还给了林凡斐。
林凡斐接过来,带着探究的眼神端详了他片刻,发现他在躲避她的视线。
她没说什么,接着扫地的时候,心里产生了一种跟那个雨天被他送伞时一样的感受。
林凡斐扫完地和吴琳琳一起去倒垃圾,吴琳琳回头看了眼陈昭迟,用十分稀奇的口气说:“都考完试了陈昭迟还那么用功,都不像他了。”
陈昭迟的确一直留到了她们要锁门的时候,吴琳琳催他快点儿走,他这才把书一合,单肩背上书包,跟她们一起出了教室。
室外弥漫着夏夜的温热,三个人聊起了天,主要是吴琳琳在跟陈昭迟对期末考试的答案,林凡斐插着耳机听东西,偶尔会被吴琳琳拉入话题,问她某道题是怎么写的。
走到一半,有跟吴琳琳相熟的朋友和她打招呼,她便告别了林凡斐和陈昭迟,加入了她们的队伍。
陈昭迟终于找到了机会,他偷偷打量着林凡斐的侧脸,假装云淡风轻地问出了他在考试第一天强行咽下去的问题:“你准备选哪科?”
他说得太快,林凡斐没听清,拿下耳机重新问了一遍:“什么?”
陈昭迟不看她:“我说你学理还是学文?”
“学理。”林凡斐说。
陈昭迟胸口像有一块大石落地,他如释重负地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林凡斐认真地回道:“我喜欢确定性强,答案唯一的东西。”
理科比文科更让她有安全感。
她好似突然明白了陈昭迟为什么这么问:“你希望我去学文?”
陈昭迟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小心把心里话讲了出来:“……我怎么会希望你去学文?”
“我走了你可以考第一。”林凡斐说。
陈昭迟气急败坏:“你能不能想我点儿好,我有那么阴险吗?”
虽然林妹妹留在理科班会接着和他争第一名,但他发现自己好像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陈昭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希望林妹妹留下,但他还想跟她争。
看他快要上蹿下跳的样子,林凡斐怔了怔。
她听懂了他的意思。
是不希望她走的意思。
林凡斐的睫毛颤了颤。
直觉告诉她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抿了抿唇,生硬地道:“好的。”
陈昭迟被她搞糊涂了:“好的?好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同意你的观点。”林凡斐说。
“那个,”她实在很不擅长聊天,尤其还是这种转移话题式的聊天,“你这个周末准备做什么?”
陈昭迟的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林妹妹问这个,是不是想约他?
她看起来不怎么会约人,问都问得这么突兀。
虽然她很可能心里还记挂着一个在星洲的人,但陈昭迟觉得他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她的邀请。
“出去打打游戏、骑骑车,或者打篮球,看场电影什么的。”
陈昭迟矜持地把自己的假期活动罗列了一遍,又想起林妹妹不喜欢这些,假期也要去图书馆,便加了一句:“你想干什么都行,自习也行。”
这次轮到林凡斐糊涂了:“我?我要回家查漏补缺一下这学期的知识点。”
陈昭迟意识到了他是自作多情,立马不自在地改了口:“不是,我说错了,我是说我要去自习。”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义正言辞道:“我这个人,就是特别爱学习。”
第37章 ☆、37眠雪又考第二……
说完以后,陈昭迟为了避免林凡斐质疑,又马上发起了新的问题:“那你放暑假也不玩吗?每天都学习?”
“差不多,有空的话会看两集动漫。”林凡斐说。
陈昭迟想起来了:“哦,动漫,就是你上次跟梁思致说的那个。”
林凡斐有些讶异,两个月前的事情他还记得。
她告诉他:“《幽游白书》,我喜欢藏马。”
陈昭迟第一次从林凡斐口中听说她喜欢什么,这天晚上回家以后,他用笔记本电脑搜索了一下,发现这个藏马是个男的,而且长得还挺帅。
……不过跟他比的话,还是差了点儿。
林妹妹应该能认识到这一点吧。
藏马留着一头红色长发,看起来十分不羁,陈昭迟边看边想,原来林妹妹喜欢这样的。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把头发染红的样子,嗯……肯定比藏马帅多了,可惜礼中不让染发-
从林梦圆出生以后,林凡斐就开始在图书馆度过她为数不多的假期,不是讨厌妹妹,而是觉得自己在家里成了更加被排斥的外人,跟林守业一家三口之间愈发泾渭分明。
她正在读的《玻璃动物园》里,女主角劳拉喜欢收集玻璃制成的动物,客人打碎了独角兽的角,她说没关系,这样它跟其他几只马待在一起会更自在。
林凡斐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玻璃独角兽,还没有被打碎某一部分,近乎执拗地与身上的那一点格格不入长相厮守。
这个阅卷的周末她也是在图书馆待的,不知道陈昭迟说要去自习是真是假,反正她没有看见他,想想也是,一般大家考完试都会想要放松,谁都喜欢他,他一定有赴不完的约。
周日下午林凡斐坐在图书馆靠窗的座位,中央空调在头顶轰鸣,像只巨大的怪兽在天花板上打鼾,她翻完这学期的错题集,发现对面背对着她的那个男生长得有点像陈昭迟。
她盯着对方看了几秒,男生侧了下头跟旁边的女生说话,她认出他只是个陌生人。
恰好李心译在这时给她发消息:“斐斐,忘了问你了,你也学理对不对?我还想跟你同桌。”
林凡斐说“对”,李心译道:“太好了!我今天看到一个初中同学发动态才想起这事儿,他说他女朋友学理他学文,他要难受死了。”
“为什么要难受?”林凡斐认真地问。
李心译:“哦,忘了这是你无法理解的领域。”
李心译:“他们本来是一个班的,分开肯定难受嘛,原先天天都能见面的。”
林凡斐没说话,想起的是期末考试结束那天,陈昭迟在放学路上问她学文还是学理。
那是随口一问吗。
她难得在学习的时候分神,但下一秒就把思绪拽了回来。
陈昭迟的想法跟她没有关系。
林凡斐问李心译这次她妈妈有没有提前问到成绩,李心译说:“没,期末考试是全区阅卷,好像要暂时保密的。”
她猜到了林凡斐心思,若有所思道:“斐斐你是不是在担心能不能考第一?我好像有点儿理解你之前说考第一也没那么开心了。”
林凡斐承认道:“嗯,会焦虑。”
“这样好累的斐斐,你看陈昭迟,没考第一也就那样了,不影响他什么。”李心译小大人一样安慰她。
林凡斐用从李心译那里保存的小猫表情回复了对方,但心里却默默地说,可她就是想要考第一。
第一对陈昭迟来说不代表什么,所以他没那么在意,但第一对她来说是一切,是所有,是不能放弃的自尊,是能换取自由的筹码。
林凡斐放下手机,没有再看对面那个男生,而是专心地投入了学习。
转周的周一,她带着填好的分科志愿表回了学校,这天不是正式上课,第二天又要放暑假,大家都闹闹嚷嚷的,大声讨论着假期要去哪里玩,直到于静柳带着成绩单走进教室,声音才一下子低了下去。
“发个成绩而已,别那么紧张,”于静柳边说边打开了多媒体,“直接给你们投影吧,省得都下来挤着半天看不到。”
林凡斐的心脏短暂地悬空了一瞬。
成绩单出现在大屏幕上,黑色的表格由模糊变得清楚,于静柳把字体调整到合适的大小,林凡斐看见了第一行——
是她的名字。
心脏平稳降落,像飞机安全抵达目的地,她还是第一名。
陈昭迟的名字依旧紧跟在她后面。
李心译压低声音道:“斐斐你又考了第一,太厉害了!”
班上其他同学显然也很关注第一名是谁,教室里响起了小小的议论声。
张亦弛捣了一下陈昭迟,嬉皮笑脸道:“又考第二啊迟狗。”
陈昭迟望着屏幕上的排名,他不是没想过再次败北的结果,但现在他发觉自己似乎比想象中更快地接受了。
而且这次他总分只比林凡斐低一分,岂不是证明之前的努力还是有用的,虽然不太大就是了。
陈昭迟居然为此感到了一丝安慰。
……不,怎么能就这样接受现实呢。
他制止了这种没出息的想法,逼迫自己发誓一定要追回来。
“又什么又,我就少一分,这叫惜败,下学期再战。”他对张亦弛说。
林凡斐也发现了自己只比陈昭迟高一分的事实,她开始研究两个人每一科的分差,这次陈昭迟的化学满分,而她是九十八,两个人的政史地差不多,他的语文依旧稳定在一百一十多,物理和生物比她略高一点儿,数学不如她,英语高她四分。
经过这几次考试,她逐渐摸清了陈昭迟擅长的题型,当理化生出得难偏怪的时候他能靠他那些奇门遁甲的方法把难题全都做出来,而题目常规的时候是她比较占优势,英语也是他容易发挥出水平的科目,当卷子上生词多、文章难读的时候,他就会比她考得高。
给大家看完成绩,于静柳简单做了个总结,然后她说:“座位等下学期来了新同学再调,现在我把每一科的参考答案发下去,待会儿有老师来讲卷子,大家准备好分班表,最后一排的同学起来收一下。”
因为要放假了,就算听老师讲卷子也是轻松愉快的,物理老师是第一个来的,她看起来也不想折磨大家,简单把几道错得集中的题目讲了一遍,剩下的让大家自行解决或者来找她问。
经过卫齐旁边的时候,她拎起他的答题卡:“我就说这个把电饭煲电压写成3伏的是你,卫齐你待会儿跟我回办公室,把空调遥控器里那两节干电池抠出来,给我蒸一锅米饭看看。”
李心译在后面捂着嘴笑,然后问林凡斐下午要不要一起去唱K:“我和吴琳琳,还有卫齐他们都去。”
林凡斐摇头:“我不太会唱歌。”
她连KTV都没去过。
“好吧。”李心译只好遗憾地道。
中午放学林凡斐背着一书包的暑假作业回了家,打算下午接着去图书馆 。
晚上她自习完回去,把家长会通知单给了林守业。
林守业坐在沙发上,眯着眼读了一遍她的成绩:“又考第一了?还行,没给我丢人。”
林凡斐不接话,只道:“周六上午家长会,你别忘了去。”
林守业听她这样说,非常不满:“你的家长会我什么时候忘过?我做什么不是为了你好好学习?”
那你把妈妈逼走、再婚生第二个孩子也是为了我吗。
林凡斐强忍着才没有讲出来,只说:“我去看书了。”
她回了客房,关上房门,拿出手机点开了《幽游白书》。
林凡斐度过了一个像她以往人生中所有假期一样平淡充实的暑假,每天白天去图书馆做作业,傍晚不想回家就在小区外面的小饭馆吃饭,回家关上门继续学习,预习完了整个高二上学期的新课。
她在**空间里刷到过几次李心译和陈昭迟他们发的动态,一班的同学关系很好,大家经常约着一起出去吃饭,每次都会晒出合影,每个人都笑得十分开心。
从小到大,她一直是这种合影里不会出现的那个人。
临近开学,班群里有人发了一张新的分班名单,顺序是按照高一下学期期末的成绩排的,林凡斐大致浏览了一下,一班没有被拆班,学理的人都留下了,有五六个人去学文,所以又补上了几个别的班来的理科生。
屏幕上方弹出李心译的消息。
李心译:“聂依雯被分到艺术理了耶,她爸爸居然没帮她转来一班。”
李心译:“沈听微还是留下了,其实她文科挺好的,我听说于姐找她妈妈谈话来着,因为沈听微选了理科,她想劝沈听微学文,哎,爱情使人盲目。”
她的话不是特别直白,但林凡斐一下子就明白意思是沈听微留在一班是为了陈昭迟。
虽然能懂沈听微这样做的动机,但林凡斐完全不赞同。
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什么会比前途更重要。
她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未来规划里永远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高二上学期的第一周,于静柳换了新座位,林凡斐还是跟李心译坐在一起,陈昭迟也没有再要求跟她同桌,他们整体右移了一排,还是只隔了一条过道。
几天后林凡斐来了月经,她虽然算好了日子,但这次提前了很久,她前一天刚吃了雪糕,来的时候痛得不行,上课实在集中不了注意力,便在中午跟于静柳请了假,下午回家休息了。
陈昭迟上午就发现林妹妹脸色发白,下午直接没见她人影,他不由得担心起来。
她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陈昭迟心理斗争了好半天,决定给她发条消息。
下午大课间,他打开跟她的聊天框,删删改改几遍,终于发出了消息:“LFF你怎么没来上课?”
第38章 ☆、38眠雪这没出息……
陈昭迟觉得自己的问法非常完美,他作为班长,有同学不来上课当然应该问一嘴。
这样既能得知林妹妹的情况,又不会显得他对她过于关心。
林凡斐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LFF:“不舒服。”
陈昭迟对她的答案很不满意,不舒服有那么多种,具体是哪一种不舒服呢?没睡好、肚子疼,还是别的?
他觉得林妹妹在敷衍自己,她这会儿肯定又在学习了,把他排在了那些破题后面,所以说话才这么简略。
陈昭迟不喜欢被她敷衍的感觉,她每次这样,他就想烦到她理他为止。
Crunch:“你哪儿不舒服?”
Crunch:“去医院了吗?”
Crunch:“明天来不来?”
林凡斐正躺在床上翻看自己买的辅导书,手机不停在枕边震动,跟陈昭迟一样聒噪。
她打算看完一页再回复,偏偏客房的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何方宜站在外面说:“凡斐,我晚上约了朋友,你起得来的话就去楼下吃,起不来点个外卖。”
林凡斐不是听不懂她的意思,正要答话,手机就又震了一下,屏幕也跟着亮了。
何方宜被吸引了注意:“你在跟同学聊天?”
虽然林凡斐没有什么心虚的,但如果何方宜告诉林守业,一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假装云淡风轻地拿起手机,迅速地拉黑了陈昭迟,防止他再什么东西过来。
“没,App的推送。”林凡斐说。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何方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林凡斐也没管,继续看自己的辅导书。
何方宜大概是看她也不像会偷偷跟同学聊天的样子,抓不到她小辫子,最后讪讪地离开了。
没过多久,林凡斐听到何方宜推着婴儿车关门离开的声音。
家里只剩下她一个,她在床上躺到夕阳西下,一天中最后一抹阳光越过窗户照到她薄薄的空调被上,晕染出淡淡的橙色光影。
林凡斐觉得自己没有那么不舒服了,她决定回学校上晚自习,不然没办法做今晚的作业,之后老师讲题的时候也会跟不上。
她起床换上校服,背上书包去了附近她常去的那家小苍蝇馆。
老板是个中年阿姨,因为她假期常来,已经对她面熟:“小妹妹今天吃什么?”
林凡斐要了一碗香菇小馄饨,付钱时老板问:“没去上学啊?”
“痛经请假了,吃完再回去。”林凡斐说。
老板充满理解地点点头:“我每个月那几天也不想来上班。”
林凡斐笑笑,戴上耳机,坐到墙角的一张桌子等。
她听英语时总是盯着某个点放空,直到老板把一碗馄饨端进她视野,旁边还有一杯冒着白气的褐色液体。
“我没点这个。”林凡斐说。
老板友善地道:“红糖水,送你的。”
林凡斐的眸光晃了晃,也许是因为从小没什么人对她好,她便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对别人的善意加倍感恩。
“谢谢您。”她说。
老板摆摆手:“慢慢吃,要是还不舒服就别去学校了,这半天不去影响不了什么。”
红糖水还很烫,林凡斐小口小口地喝着,感激与自嘲交织,像杯口的水汽袅袅上升,她也不知道怎么外人反而对她关心,家里却成了多待一秒都压抑的地方。
林凡斐吃完饭以后搭公交去了学校,晚自习还没开始,她在走廊上碰到于静柳,于静柳十分惊讶:“凡斐你又回来了?身体好点儿没?”
林凡斐点点头:“好多了。”
于静柳跟她并肩走着:“下午化学老师讲新课了,其他老师上的是习题课,这样,你去借一下陈昭迟的化学笔记,如果有什么不理解的就课间问问他,习题课你就看看心译的对对答案,估计你也没错什么。”
林凡斐说好,走进教室以后放下书包,在座位上坐下。
陈昭迟原本在同张亦弛和卫齐聊天,下午于静柳在班上说下周学校要办篮球赛,让想参加的同学找体委报名,他们三个人正对着报名表在商量队员的配置。
“曾远跟我说他不太想上,怕拖累咱们。”张亦弛说。
卫齐道:“让他替补呗,万一有什么问题,还能上来凑个人头。”
听见林凡斐发出的声响,陈昭迟飞速地抬头瞟了她一眼,又在她看回来之前收回了目光。
正好还没上课,林凡斐转头叫了他一声:“陈昭迟。”
陈昭迟假装没听见。
谁让她不回他消息,还把他拉黑了的。
他装得太像,林凡斐当真了,耐着性子又喊了一遍。
张亦弛是知道陈昭迟又犯病了,他挤眉弄眼道:“迟狗,人喊你呢,聋了?”
陈昭迟在桌底踹他一脚,这才抬起眼皮,对林凡斐道:“你找我?”
“我下午缺课了,想借你的化学笔记。”林凡斐说。
陈昭迟本来是打算继续冷淡林妹妹的,但现在她问他借化学笔记,事情就变得大不一样了。
这显然代表着她认可他的化学水平。
他怎么能对一个有眼光的人冷淡呢。
陈昭迟的表情在转瞬之间改变了,他刚拿出课本,随即就想到了什么:“我没笔记。”
他上化学课从来不听,课本像水洗过一样干净。
眼见着林凡斐要走,他马上又说:“但我可以给你讲。”
张亦弛在旁边“啧”了声。
这没出息劲儿。
“不要了吧,”林凡斐拒绝了,“太费时间了。”
她只想看笔记,用最快的速度理清老师今天新教的内容。
林凡斐话音刚落就打了上课铃,陈昭迟不情愿地开口:“……那你回去等等。”
林妹妹实在是不识好歹,连年级第一……年级第二的补习都不愿意参加,哼,对着他详实的笔记后悔去吧。
虽然她是年级第一,但这毕竟是他最拿手的化学。
他刚开学那两天没来上课,是去参加化学竞赛的初赛了,回来以后集训队的老师给他们对了答案,他错得很少,几乎是一等奖预定,老师已经让他开始准备决赛,说他只要保持住劲头,拿到全省第一就能保送。
陈昭迟翻开化学课本,对今天新学到的部分勾勾画画,又在旁边补充了一些知识点,在每个知识点旁边打了个箭头拉出来,用关键词总结了涉及到的各种题型。
写完以后,他面无表情地伸长胳膊,把书推到了林凡斐桌上。
林凡斐的胳膊被陈昭迟的书顶了一下,她后知后觉地转头接过来,发现陈昭迟的课本上已经写满了笔记。
不得不承认陈昭迟还是很有天赋的,经过他这样一提炼,课本上的知识就像有了骨架,清晰地浮现出来。
林凡斐往前翻翻又往后翻翻,除了这一课,其他地方都是空白的。
所以笔记是他刚刚写的。
林凡斐盯着陈昭迟斜懒的字迹,心底不知怎么有些松动。
她撕下一张便利贴,写了一句谢谢,贴到他的课本上,像他那样隔着过道递给了他。
然后她埋头开始做作业,过了不多一会儿,刚才那张淡黄的便利贴变成了一个小纸球,被扔回了她桌上。
林凡斐写完手头这道题才展开,看到陈昭迟在下面问:“怎么谢?”
这句下面,他还给她提供了一个选项:“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林凡斐觉得他应该是想问什么学习上的东西,又不好意思,便说“能”。
她从来不在上课的时候跟人传纸条,等到下课出去接水,才顺手把便利贴给了陈昭迟。
林凡斐接完水回来,看到陈昭迟并没有把纸条再放回她桌上,而是低着头吭哧吭哧地写着什么,写了又划,很苦恼的样子。
问个问题而已,也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林凡斐没管他,坐下借了李心译的作业对习题课的答案,偶然听见张亦弛在那边问陈昭迟神神秘秘地在写什么,被陈昭迟一巴掌拍开。
直到第二节晚自习开始了十多分钟,小纸团才“嗖”一声降落在林凡斐手边。
她展开以后,发现陈昭迟换了一张新的纸片。
纸片是从草稿本上撕下来的,现在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上面只有一行字,笔画末端频频顿点,像是写的时候总是迟疑。
陈昭迟的问题跟林凡斐想得不太一样,和学习完全没有关系——
“在星洲的那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林凡斐愣了一下,侧过脸望向陈昭迟。
而他也正看着她,想要装得不在乎,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执拗。
这让林凡斐有些恍惚,她背负的秘密,怎么会忽而产生了与他相关联的轨迹。
她回过神,在他的问题下面一笔一划地写道:“是我妈妈。”
林凡斐把纸条团好,这时前排有人起身上洗手间,经过她的时候衣角带起了一阵风,把纸条扫到了地上。
她还没来得及捡,陈昭迟就率先拿了起来。
他用一种凝重的表情展开了纸团,却在看清内容的那一刻露出了结结实实的意外表情,下一秒,仿佛担心很久的事情并未实现,他大大松了口气,马上在纸条下面接着写了起来,写完又扔给了林凡斐。
陈昭迟这次问的是:“你妈妈怎么在星洲?”
连笔迹都显得兴高采烈。
林凡斐在下面回道:“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而后她把纸条翻转过来,在另一面上写:“她跟我爸爸离婚之后去的。”
陈昭迟知道林妹妹上课的时候不会把纸条给他,他索性等她写完放在旁边的时候,直接凭借手长脚长的优势一把捞了过来。
展开以后,他整个人都顿住了。
不是,他不是故意揭林妹妹伤疤的……谁来救救他,不然他今晚半夜起来都得扇自己一巴掌!
第39章 ☆、39眠雪颜舟倒是……
陈昭迟不安起来,把一小张纸放在手里搓过来搓过去。
讲台上看晚自习的于静柳正好在这时有事出了门,张亦弛鬼鬼祟祟地转过了头:“迟狗我可注意你好久了啊,你跟林妹妹眉来眼去地干什么呢。”
陈昭迟差点被他呛死:“你能注意一下自己的用词吗?眉来眼去你爷爷。”
他一边说着,一边火速把纸条藏了起来。
张亦弛不以为意:“就你这语文水平还说我,看你那偷偷摸摸的样儿。”
陈昭迟没吭声,余光瞥到林凡斐伸手按了一下小腹的位置,眉头也微微蹙了蹙。
他灵光一闪,想起之前林妹妹在体育课上据理力争请假的事情。
陈昭迟小声嘀咕道:“女生痛经是不是每个月都痛啊?”
张亦弛听见了:“应该吧。”
陈昭迟若有所思地说:“我出去买点儿东西。”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从座位上离开的时候桌子都不小心被推了一下。
张亦弛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买什么这么着急,桌子也跟着去啊?”
林凡斐买一赠一回答了陈昭迟两个问题之后,他终于不再折腾了。
对付他果然还是要顺毛摸,她想。
怎么有人这么小狗脾气。
但就算知道这一点,她也不是每次都能顺着他来,她的性格太有棱角,经常无意识地给别人钉子碰。
林凡斐安静地学了大半节课,偶然间一转头,发现陈昭迟不在座位上,也不知逃课做什么去了。
晚二快要结束的时候,教室的后门被悄然推开,她正奋笔疾书地写着一道物理题,冷不防桌角多了样东西。
林凡斐抬眸去看,发现是一大杯黑糖珍珠牛奶。
牛奶的杯套里还夹了张纸条。
她想到什么,往旁边转头,陈昭迟已经坐回了座位上,额前的碎发有一点凌乱,像在风里大步流星地跑过。
她把杯套里的纸取出来,上面写了两行字。
一行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另一行是“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吗”。
林凡斐这才记起下午自己拉黑了他。
她没说什么,把纸条塞回了杯套里。
其实她没有责怪陈昭迟的意思,如果她真的在意到需要他道歉的地步,就不会告诉他了。
没过多久就打了铃,刚一下课,李心译就抱住了林凡斐的胳膊,激动地道:“斐斐我看到了!那杯牛奶是陈昭迟给你买的!”
林凡斐还没说话,她就又露出了星星眼的表情:“他是不是知道你不舒服,好细心哦。”
“……可能吧。”林凡斐说。
她上节课的确又有一点肚子疼,但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发现了,又是怎么发现的。
“斐斐,我说真的,”李心译靠近她说着悄悄话,“陈昭迟肯定喜欢你。”
短短几句话之内,李心译完成了从事实到结论的推理,林凡斐难得走了神,居然觉得这么不靠谱的猜测不是全无道理。
但她也不能确认,因为第一次有人像陈昭迟这样,无数次试图打乱她日常生活的秩序,她不知道是他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还是他真的……
林凡斐把后面几个字从脑海中驱散 ,她没有接李心译的话,而是拿起黑糖牛奶问她:“你想喝这个吗,我喝不完。”
陈昭迟买了太大的一杯,珍珠铺了半瓶,她怀疑喝完以后自己整个晚上都不会消化。
李心译最喜欢喝奶茶,闻言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啊好啊,我拿杯子,斐斐你真好。”
放学以后,林凡斐去扔奶茶杯,扔之前她想起杯套里的纸条,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拿出来。
但她满足了陈昭迟的要求,晚上一到家,就解除了对他的拉黑状态。
陈昭迟的消息接二连三地涌过来,每一条后面都跟着感叹号,她都能想象到他张牙舞爪的样子。
Crunch:“林妹妹你不是看见我的纸条了吗!”
Crunch:“为什么还不把我放出来!”
Crunch:“生气就不能直说吗,这样我很难猜的!”
几秒钟后,他反应过来,消息全被他一条条撤回了。
林凡斐看着有些好笑,他发的时候应该还没意识到她已经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所以在她看见以前,他已经独自对着一堆红色感叹号泄愤好久。
她慢慢打出一行字:“你们叫我林妹妹。”
陈昭迟半天都没回,像乌龟一样装死。
林凡斐把手机放在一边开始温书,过了一会儿,手机开始往外弹消息。
Crunch:“就,就张亦弛给你起的,我们不小心叫顺嘴了。”
Crunch:“林妹妹挺好的,这是夸你的。”
Crunch:“……不过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以后就不叫了。”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的,仿佛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在等她发落。
林凡斐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但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在学校拥有外号。
从前她对别人来说就像个行走的符号,是那个总考第一的女生,老师家长嘴里的别人家孩子,没有人想要掀开“第一名”这个外壳,看看里面最真实的她到底是怎样的。
“我没生气。”林凡斐说。
想了想,她又道:“晚自习也没生气,谢谢你的牛奶。”
陈昭迟迅速回道:“那你明天还要吗?”
林凡斐啼笑皆非:“不用了。”
好半天之后,陈昭迟发过来半句话:“下周学校有篮球赛。”
他没头没尾地说完,林凡斐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最后礼貌性地问:“你要参加?”
Crunch:“我参加。”
Crunch:“每个人都可以来观赛。”
林凡斐终于听懂了,陈昭迟是想让她去看他打篮球。
她迟疑片刻,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只给他发了个“哦”字。
陈昭迟看见林凡斐的回复,心情像过山车一样急转直下。
他气呼呼地中止聊天,不再回复了。
林妹妹为什么总是不能明白他的意思,他都怀疑她是装的,就为了学她那个破习。
他可是礼中库里,她不来看他打球是她的损失。
陈昭迟放下手机,拿了套化学竞赛的试卷歪在沙发上看。
他会做的题从来懒得拿笔写,只有需要思考的才会在卷子的空白处划两笔。
正读着题干,家里的大门倏然响起了密码锁开锁的声音。
一分钟后,颜舟从玄关处走了过来,手上还提着包。
她看陈昭迟手上举着卷子,半开玩笑道:“现在晚上回家还知道学习了?”
“我早就开始学习了,是老妈你才发现。”陈昭迟懒懒散散地说。
颜舟眼底闪过一缕愧疚:“妈妈太忙了,下个月还得出差,这两天稍微空一点儿,就想着回家住几天。”
她说着说着咳嗽了一声,陈昭迟坐得正了些:“你生病了?”
“小感冒,空调吹多了。”颜舟道。
她想起了什么:“上学期我不是让郑特助给你开家长会吗,她说你们班新转来一个女孩子考了第一,于老师说那之后你就开始用功了,怎么样,她现在还留在你们班学理吗?”
提起林凡斐,陈昭迟的表情有一点不自在:“在。”
“难怪你这么努力,”颜舟随手把包放下,在另外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不过也不是非要考第一,你只要开心就行了。”
她的眼神稍微有些惘然:“胜负欲太强会过得很累的,就跟你爸爸一样。”
提到爸爸,陈昭迟稍微顿了下。
颜舟注意到,转移了话题:“我还挺好奇的,你们班超过你的那个女生什么样?”
“很呆。”陈昭迟愤愤不平地说。
呆到连他打篮球这么好看的事情都不去。
颜舟责备他:“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好好说话。”
陈昭迟不吭声了,过了半天,他跟蚊子叫一样说:“挺聪明的。”
过了两秒,他又继续小声补充:“还漂亮。”
颜舟倒是第一次听儿子夸女生漂亮,她循循善诱地问:“跟聂依雯一样漂亮?”
他的朋友里女生不多,她作为陈昭迟的妈妈,也就认识同住一个小区的聂依雯。
陈昭迟想也没想就道:“没有可比性。”
颜舟一下子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聂依雯不在陈昭迟审美的范围内,因为他不在意对方的长相。
而这个第一名的女生在。
颜舟觉得事情似乎比她想得还有意思一些,含着笑问:“那她觉得你怎么样?”
谈到这个问题,陈昭迟立即沮丧了起来:“……就那样。”
颜舟若有所思:“你是不是去烦人家了?”
“我没有。”陈昭迟反驳道。
他重新拿卷子挡住了自己的脸,嘴很硬地宣布道:“无所谓,反正我也不在意她。”
“真不在意啊?”颜舟看着把头挡得严严实实的儿子,语气十分轻松,“可我怎么觉得,你喜欢她?”
陈昭迟的手抖了一下。
他没说话,假装在看题。
颜舟扬了扬眉,兴致勃勃地追问:“妈妈猜对了没?”
过了很久很久,陈昭迟在卷子后面,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他的脸已经红透了。
第40章 ☆、40眠雪喜欢林妹……
喜欢林妹妹这件事,陈昭迟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
如果不是颜舟问他,他都不会往这方面考虑。
从小到大喜欢他的女生多,而他没有喜欢过别人,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喜欢应该是什么样子。
但妈妈问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好像明白的。
就是想去烦她,看到她跟别的男生待在一起会吃醋,她不在学校他会担心,她一生气他就紧张,她不理他的时候,他难受、挫败,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完美了。
陈昭迟把卷子放下来,怕颜舟再问下去,闷声道:“我回房间待一会儿。”
离开的时候,他听见颜舟在身后轻笑了声。
都怪林妹妹,他因为她表现得这么傻,连妈妈都笑他。
转周礼中举办了篮球赛,一班的比赛放在周二下午的一节自习课,原本是自主报名观赛,但于静柳说如果所有人都去的话,可以给大家免掉一天数学作业,这下全班人都踊跃了起来。
林凡斐更愿意留在班里写作业,但耐不住李心译央求她一起去,再加上她有题要问于静柳,最后还是带着练习册跟在班级的队伍里一起过去了。
全班人浩浩荡荡地走到了体育馆门口,陈昭迟和其他几个参赛的同学离开队伍去候场,他踌躇一下,忽然跑回去,在队尾拦住了因为戴着耳机听英语而走得比较慢的林凡斐。
“林凡斐,”他盯着她怀里的题本,话说得又急又快,“你待会儿能不能不做题?”
林凡斐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她身旁的李心译已经嗤嗤笑起来,陈昭迟耳朵发热,咕哝了一声:“总之你别做。”
然后他就跑了。
林凡斐莫名其妙地盯着他的背影,李心译体贴地道:“斐斐,我翻译一下,他的意思是
想让你专心看他打球。”
跟一班对阵的是艺术理科班十五班,林凡斐跟李心译刚在观众席坐下,李心译就伸手指着场下说:“聂依雯居然当着他们班人的面,公然来给陈昭迟加油。”
林凡斐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聂依雯怀里抱着几瓶水去找陈昭迟,陈昭迟没接,卫齐替他拿了,几个人站在那边聊了几句天,陈昭迟一直在东张西望,好像找谁似的。
她收回视线,翻开晚上要做的练习册,开始刷刷地写题。
没过多久比赛就要开始了,学校还排练了啦啦队表演,聂依雯依然是其中最耀眼的存在,她站在中心位置,动作干净而有力。
李心译边看边说:“学舞蹈的就是不一样。”
林凡斐“嗯”了声,李心译觉得她似乎有些走神:“斐斐,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没见过都是男生的啦啦队。”林凡斐如实地回答道。
她们身后正有两个男生在对啦啦队的女生评头论足,说谁的皮肤白谁的身材好,谁身上有赘肉像坦克,谁胸大发育得早,说到某些地方,他们还压低嗓音,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李心译听见他们的污言秽语,跟林凡斐对视了一眼,愤愤道:“就应该让他们上去,我们在下面这样说他,他就知道什么感觉了。”
林凡斐直接转回了头:“你们能不能别说了,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吗?”
那两个男生满脸诧异地望着她,其中一个没觉得有什么,还试图打个哈哈:“学霸你耳朵够尖的啊,我们又没说什么坏话,开个玩笑嘛。”
林凡斐冷静地回击:“拿别人的身体开玩笑?这样的玩笑你会对你妈妈、你姐姐或者妹妹开吗?你们敢拿到被你们议论的女生面前说吗?”
男生被她说得恼羞成怒起来:“关你什么事儿?我们又没说你,你觉得自己特正义是吧。”
“总比你们强,”林凡斐不屑于跟他们吵架,“管好自己的嘴,是尊重别人也是尊重自己。”
她说完转回了身子,李心译悄悄给她鼓掌:“斐斐你情绪好稳定,我要是这样跟别人对轰,早就口不择言没有逻辑了。”
林凡斐继续攻克着手上的题:“承让。”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戳到了李心译笑点,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斐斐女侠,在下佩服。”
啦啦队表演结束以后,两个班的队员走上场地,裁判吹了一声哨,给两队开球。
陈昭迟个高腿长,跳起来轻轻松松地抢到球权,击地传给了张亦弛。
张亦弛运着球往篮下冲,十三班一左一右冒出两个男生包夹他,他见势不妙把球一扔,离他最近的卫齐接到以后直接投篮,篮球砸在筐上,转过一圈之后掉了下来,他无奈地跺了下脚。
陈昭迟迎上那个拿到球的男生,两个人对峙一会儿,陈昭迟成功地把球给断了。
他带着球直突篮下,贴近三分线时,刚刚十三班包夹张亦弛的队员故技重施过来锁他,他索性直接原地起跳。
陈昭迟把球投出去的同时,李心译夺过了林凡斐手中的笔。
她激动地说:“斐斐你快看!我觉得这个球一定会进!”
林凡斐被李心译拿走了笔,只得抬起头。
一班响起给陈昭迟加油的声浪,他还保持着投篮的姿态,两条长长的胳膊举着,篮球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准确无误地落进了篮筐。
“是三分球!”李心译喊道。
在满场的喝彩声里,陈昭迟突然侧过了头。
他的目光越过人山人海,朝一班的方向望过来。
虽然观众席离场上还有一段距离,林凡斐看不清陈昭迟的神态,但她却有种强烈的感觉——
他看的是她。
林凡斐的心跳了一下。
她安静地回视着陈昭迟,他大约是觉得热,抬手伸到背后掂起衣领,T恤的下摆处露出一截清挺的腰,肌肉分布得薄而均匀,线条十分好看。
附近的女生都在尖叫,李心译都抓住了林凡斐的手:“我去,这也太帅了!”
陈昭迟放下衣服,很快重新投入了球场,只是花样更多了些,再次拿到队友传过来的球时,背运胯运来了个遍,再加上三步上篮空中拉杆,欢呼声快要能掀翻屋顶,林凡斐险些以为这是他的个人表演赛。
又看着他进了一个球,她低下脸接着写作业,笔迹仍旧沉稳工整。
篮球赛进行尾声的时候,林凡斐去了一下洗手间,再回来的时候比赛已经结束了,墙上的屏幕显示一班获得了大比分胜利,场边像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围了一大群人,还有医务室的医生在。
从人群的缝隙里,她看到一个穿白T的男生正抱着条腿坐在地上,头耷拉着,很痛苦的样子。
陈昭迟今天也穿的是这样的衣服,林凡斐没多想什么,快步走了过去,想了解一下情况。
明明她走之前他还意气风发的,怎么这么一小会儿就受伤了。
陈昭迟正跟张亦弛他们坐在场边休息,他仰着头灌水,忽地听见张亦弛说:“那不是林妹妹吗,她怎么去看十三班那个男的啊?”
“那哥们儿打球可脏了,我差点儿被他用胳膊肘抡着,他受伤也是活该。”卫齐说。
“我看他崴那一下还挺严重的,”张亦弛随手把空矿泉水瓶砸进附近的垃圾桶,“不过林妹妹这是几个意思,觉得人家长得帅?我看也就那样啊,不如迟狗,迟狗你说呢……哎?迟狗你上哪儿去?”
陈昭迟要被林凡斐气坏了,刚刚球赛结束之前他压哨绝杀进了个超远三分,带领一班大获全胜超过十三班,想看看她反应,她却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这也就算了,她现在居然去关心他的对手,而且对方还打脏球。
……他要找她算账。
被陈昭迟落在身后的卫齐瞧了瞧张亦弛,又瞧了瞧不远处的林凡斐,恍然大悟道:“他吃醋了!”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卫齐又得出了新的结论:“所以迟狗喜欢林姐啊?”
“其实我早就这么觉着了,”张亦弛又拧开一瓶水,“曾远你之前不是问过吗,这狗死不承认来着。”
曾远想起来了:“就迟哥给林凡斐送饭那次。”
“可不,上周迟狗还翘课给林妹妹买奶茶呢,别说那次,就今天,他刚一进球就去看林妹妹反应,还撩衣服,那狗德行。啧啧,真是海边的房子。”
卫齐没听懂:“什么海边的房子?”
张亦弛意味深长地道:“浪到家了。”
林凡斐挤到人群里,那个受伤的男生恰好抬起头跟医生说话,她这才发现对方不是陈昭迟,只是穿得同他像而已。
她松了口气,方才还紧绷的心情乍然缓和了许多。
林凡斐尚未来得及追究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变化,正要从拥塞的人堆里退出来,马尾辫就被人从后面揪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转头,对上了陈昭迟英俊的脸孔。
体育馆的大灯给他的眼珠蒙上一层光,他将唇角压得很平,垂眸盯住她,往前走了一步,开口时语气恶狠狠的:“林凡斐,没看出来啊,你这么关心人家别的班的?”【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