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losetoyou条件。
等陆慎之回过神来,魏听蓝的车已经开走了。
黑色的大门缓缓关上,他站在原地,脑中还在反复回放她刚才说的话。
她说今晚还会来,他今晚也能和老婆一起睡觉
等等,这是不是代表她愿意留在他身边了?
老婆愿意来找他,还说今晚还要过来,这跟复婚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没有领结婚证罢了!
陆慎之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回家去换衣服上班。
结婚证,一张纸而已,如果老婆不想要,那他也可以不在乎。
老婆在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他坐进办公室,丁助理照常进来和他确定今天的日程安排。
开会,审查财务报告,会见股东,一切都和平时的工作大差不差。
“就是这样,陆董您还有什么安排吗?”丁助理微微欠身,问他。
“晚上不要安排别的应酬。”他把放在桌上的文件摊开,装作一副低头看报表的模样,藏起自己不受控制扬起的唇。
丁助理正要说好,他又开口补充:
“我晚上要早点回家陪太太。”
丁助理:?
谁问你了?你不是离婚了吗,这算哪门子太太?魏总同意了吗你就说?
心里吐槽归吐槽,作为一个合格的打工人,他还是适当地恭维:
“陆董真是顾家。”
显然,陆慎之对这话很是受用,抬头冲他笑笑。
但这笑转瞬即逝,下一秒陆慎之的面色又归于凝重,“对了,你去帮我办个事。”
“您说。”
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在心里偷摸蛐蛐老板的丁助理有点心虚,难道是他面上的表情太明显,被老板发现了?
“你手上的工作先放放。”
陆慎之吩咐:“去趟商场,把这季的新品成衣都送到我家,品牌我等一下发给你。”
原来是这个。
丁助理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点头应下后离开了办公室。
让老婆两头跑去换衣服的事陆慎之做不到。
作为一个合格的前夫,或者说作为一个合格的床伴,帮老婆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让她没有后顾之忧是理所应当的。
他对魏听蓝平时经常穿的几个品牌了如指掌,甚至连她每次买包喜欢配什么货都一清二楚。
外面那些野男人拿什么和他争?他赢他们太多。
安排好这些,陆慎之终于开始工作。
他这下是高兴了,可魏听蓝却懊恼得很。
她今天一起床就后悔了。
果然,人不应该在晚上做任何决定。她现在想起昨晚的种种,只觉得自己有点冲动过头了。
她去找陆慎之,还跟他说那些话,会不会让他误以为自己真的想和他复婚?
到时候可能真的踹都踹不走了,他会不会像块口香糖一样黏着她?
可退一步说,她昨晚确实睡得很好。
可能是因为陆慎之就在旁边,她没有再做什么奇奇怪怪的梦,一觉睡到大天亮,久违地体验到精神充沛的感觉。
要自由还是要睡眠,好难选。
魏听蓝趴在办公桌上,用签字笔胡乱在纸上画着线条发泄情绪。
要不今晚去睡觉的时候和他谈谈吧?
如果他非要复婚,她就立马走人。
如果他愿意维持现在的状态,她就留下。
下班后,魏听蓝没有直接去陆慎之那儿。
汪循霁今天过生日,叫上她和程栖愿一起去吃饭。
程栖愿先她一步过去了,她到餐厅的时候,人差不多已经到齐。
现场还有些生面孔,估计都是汪循霁的朋友。
魏听蓝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给你,礼物。”
汪循霁接过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打量了一阵。
她有点心虚,“我精挑细选很久的。”
假的,其实如果不是汪循霁中午打电话给她,她早就忘了这档子事。
这领带是她下午让助理去挑的。
说是精挑细选也不全错,毕竟她助理在几款领带之间纠结了很久才带回了这一款。
“是吗?”汪循霁收起面上的疑惑,喜滋滋地拆开盒子,“里面是什么?手链还是耳钉?”
魏听蓝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经看见了盒子里的领带。
但他非但没有失望,反而乐呵呵地收下,给魏听蓝一个熊抱,“太用心了听蓝,谢谢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底气,她老觉得这话像是讽刺。可看了眼他的表情,好像这世上没有比他更真诚的人了。
魏听蓝扯了扯嘴唇挤出一个笑,去程栖愿旁边的空位坐下。
“他怎么回事?过生日太兴奋了吗?”她小声问:“我就送了他根领带,他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程栖愿眯眼笑得意味深长,朝一个方向扬扬下巴,
“你看那儿不就知道了。”
她顺着看过去,汪循霁身边坐着一个身材瘦高的女人,看起来才二十岁出头,气质清冷却莫名勾人,衬得汪循霁在她身边活像个暴发户。
“这是”她在脑海中费力搜索着对应的名字。
“Stella。”程栖愿替她回答。
魏听蓝想起来了。难怪她觉得眼熟呢,原来在汪循霁发的照片里见过。
今晚的寿星分明是汪循霁,可他一直坐在Stella身边说着什么,逗得女孩也笑出声,倒像个来伴游的。
“这是真舔啊”这副不值钱的模样看得魏听蓝直摇头,“怪不得姓汪呢。”
“你不懂,舔狗是一种美德。”程栖愿倒是看开了,“你敢说你没遇到过他这样的?”
遇到过吗?魏听蓝一时也回答不上来。
从小到大,她身边的人对她都挺好的,但要说舔狗,她倒觉得算不上。
陆慎之对她就很好,迁就她到几乎毫无原则的程度。
但这都是他自愿的,你情我愿,怎么能算得上是舔呢?
简单吃了个饭,汪循霁还安排了别的活动。但魏听蓝心里还装着事,随便找了个借口开溜。
她回家装了几件衣服,开车去陆慎之家。
这种来回跑换衣服的事她是不想做了,干脆多备上几套。
停车开门,陆慎之坐在岛台边,与刚进门的她四目相
对。
“你在等我?”她自顾自换好鞋坐到他对面,把纸袋随手搁到一边。
陆慎之倒了杯水给她,“嗯。”
“循霁今天过生日,我们一起吃了个饭,就回来得晚了点。”
她说完,立马又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和他解释什么。
他们不过是一起睡个觉而已,她没有必要和他报备自己的去向。
何况她还有条件要和他谈,如果他不接受,那他们就连一起睡觉这层关系也没有了。
陆慎之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理由,转而看向旁边的纸袋。
或许是对即将出口的话有些紧张,魏听蓝又开始主动解释:“这是我的衣服。跑来跑去太麻烦了,我就带了几套过来。”
“好。”
他垂眼,安静了一会儿,起身帮她把衣服放进衣帽间里挂好。
魏听蓝跟着他往里走,“你怎么了?不高兴?”
哭丧着脸给谁看?一天到晚就知道沉着张脸,再这样下去福气来了都能被他吓走。
“没有。”陆慎之赶紧否认,打开衣帽间的主灯,眼前顿时亮堂起来。
原本空着的一半空间里整整齐齐挂满了一溜女装。
“你不用带的,我帮你买好了。”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仔细帮她把衣服挂好。
“谢谢。”
魏听蓝咬了咬唇,“我有事想跟你说。”
他停下挂衣服的动作,把她的裙子搭在臂弯,“你说吧。”
陆慎之这样坦荡,她反而觉得无所适从。
如果他现在想通了不打算复婚,那她再说那些条件岂不是自作多情?
但箭在弦上,她管不得那么多了。
“我来找你,不是想和你复婚的意思,这一点我要先和你讲清楚。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很好,我想继续下去,但如果你还是以复婚为目的和我来往,我们就不要再见面。”
陆慎之下意识捏着裙角的布料,沉默了许久才道:“我知道了。”
他背过身,把衣服一件一件挂好。
“知道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啊。”魏听蓝凑到他面前。
她的五官突然在眼前放大,陆慎之的呼吸一滞,哑声道:“我不会越界的。”
她的笑容放大,“那好,我去洗漱了,早点睡觉。”
她把他扔下,一个人往卫生间走去。
“晚安。”陆慎之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说。
天知道他昨晚睡得多艰难。
老婆就在身边,他还不能碰。她说要来睡觉,他就不敢做别的,大半夜又跑去卫生间里自己解决。
今晚等了好久也不见她回来,他还以为她发现了自己半夜去卫生间的事,生气了要走。
好在她没有,而且主动给出了正当理由。
陆慎之能忍。
他已经忍了很多年了,这几天不算什么。先把老婆留住比什么都重要。
他还有些工作,在书房里心猿意马地处理完,又打开抽屉看了一眼放在盒子里的头发。
是今早他在魏听蓝睡过的枕头上捡的。
心里胀胀的,像是突然被什么塞满了。
他做了个深呼吸,回房间睡觉-
翌日一早,魏听蓝在半梦半醒之间睁眼。
她昨晚是侧睡的,一条胳膊被压得发麻,下意识甩了甩换了个位置,引得旁边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哦,陆慎之还在床上。
她突然想起这一点,正打算继续睡去,却猛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的手放在哪里?
怎么有点烫。
触感还怪怪的。
睁开眼睛,她和陆慎之对视。
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她猛地缩回来,“抱歉,我没睡醒。”
陆慎之没说话,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
这点小动作被她捕捉到。鬼使神差般,魏听蓝问他:
“要不睡个荤的?”
第52章 closetoyou浴缸。
陆慎之大脑一片空白,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她的手放在哪里。
那处的存在感越来越强,魏听蓝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不满他的沉默,干脆手上用力捏了一下,“问你话呢。”
陆慎之闷-哼一声,而后猛地起身冲进了卫生间,留她一个人在床上。
魏听蓝懵了。不愿意就说不愿意呗,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她把他当做小玩具而已,他在高贵什么。
暗骂他一句有病,魏听蓝闭眼打算继续睡觉。今天周六,她给自己放假。
但很快,她就听见脚步声渐近,陆慎之直接欺身而上,把头埋在她颈肩蹭了蹭她。
她烦躁地一把把人拍开,事后献殷勤算什么?
“你不是不乐意吗?”
陆慎之没有因她的反抗而不悦,一本正经跟她解释:“我去刷了个牙,免得影响你的体验。”
魏听蓝没忍住笑出声,一手摸了摸他的唇瓣,抬头吻上去。
亲吻间睡裙的吊带滑落肩头,他干脆顺势将它褪下。
窗帘没拉好,清晨柔和的光线穿过缝隙洒进室内,给她冷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暖黄。
气温已经渐渐降下去了,阳光落在身上没有什么温度。魏听蓝有点冷,可她心跳得厉害,完全没有心思去顾忌体温。
紧张,像是刚结婚的时候刚搬来这里。一切都是陌生的,连身边的人也是。她只能在心里默念那笔天价的投资来减轻恐惧。
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脑子里一团乱,像个头一次开车上路的新手。
于是只能紧紧抓住眼前的人,像是溺海的人在波澜起伏间抱紧唯一的浮木,任凭风雨飘摇也不肯松手。
大概是先前和他疏远了太久,魏听蓝有种饿极的人突然见了满盘珍馐的错觉。陆慎之也好不到哪里去,平时的自律矜持全都扔到一边。
等到一切结束,疲惫裹挟困意再次席卷而上。
她半眯着眼被陆慎之抱紧浴缸,泡进温热的水中,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陆慎之单膝跪在浴缸边帮她洗澡,抬起她的手臂抹沐浴露。
但即便已经服务到这种程度了,魏听蓝还是懒得动弹,缩回手道:“我泡会儿再洗。”
“行。”陆慎之不强求她,去抽屉里找了根发圈,把她垂落的长发盘起来,“你睡吧,我等着你。”
“你跪这儿不累吗?好像我虐待你一样。”魏听蓝难得在他面前有点良心。
即便她这样说了,陆慎之还是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不累,你睡着了可能会滑下去呛水,我帮你盯着。”
但他的视线过于直白热烈,魏听蓝闭着眼也觉得不自在。
思索片刻,她指了指浴缸对面的位置,“要不你坐进来吧。”
浴缸很大,两个人待在里面也绰绰有余。
陆慎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没有马上表态。
看他迟迟不动,魏听蓝懒得管他了,“你不愿意就算”
话还没说完,陆慎之已经跨进浴缸。
这下好多了,魏听蓝惬意地抻了抻腿,搭在他的腿上准备睡去。
陆慎之的服务意识一如既往的好,两手把住她的腿替她按摩。
她刚才跪了一会儿,虽然是跪在床上,但陆慎之终归还是怕她难受,从小腿到膝盖挨着揉了一遍。
她脸上被浴室的温度蒸上红晕,闭眼享受陆慎之的完备的事后服务。
过了会儿,陆慎之换了她另外一条腿继续按摩。
魏听蓝调整了一下坐姿,伸长他刚才按摩完的那条腿,试探着碰了一下他的口口。
如愿听得他闷哼一声,脚腕传来轻微的压感,被他一把握住。
“你不是累了吗?”
“我不累啊。”她笑得无辜,“我是怕你累了才那样说的。”
话音刚落,浴缸里的水随着陆慎之的动作幅
度而溢出。
他把魏听蓝抱到自己腿上,让她背对着自己坐好,一边吻她的后背,一边向她证明自己真的不累。
她到这时候才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
“你不上班吗?”魏听蓝从牙缝里艰难挤出话来。
她放双休,但陆慎之却很少休假。以前住在一起的时候,除了一些重大的节假日之外,他几乎不会休息。
“可以在家处理。”
陆慎之的下巴搭在她肩膀,惩罚似的拍拍她,低沉的声音像是在抱怨,与水花绽开的响声一起钻进她的耳朵,“不专心。”
魏听蓝这下是彻底老实了,迷迷糊糊在心里想着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没法再直视这个浴缸。
盘好的头发也已经散开了,垂进水里贴在皮肤上。
陆慎之耐心帮她洗好吹干,等她磨磨蹭蹭换好衣服一起吃午饭。
“我晚上要去看小圆演出。”她突然说。
陆慎之点头,在心里做起阅读理解。
老婆说这话绝对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难道她想邀请他一起去?
虽然他不满程栖愿总是给魏听蓝介绍各种男人,还跟商应川有着一层亲戚关系。但看在她一直对老婆不错的份上,陆慎之可以忍。
他在老婆面前才不是端着的人,如果老婆愿意让他一起去,他绝对立马答应安排好一切。
“今天是小圆登台周年,我会晚点回来,你不用等我,直接睡吧。”
等到魏听蓝把后半句话说完,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垮下去了。
原来是要说这个。
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失望,陆慎之低头挑出盘子里的生姜,“太晚的话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魏听蓝考虑了一会儿,点头答应。
她和程栖愿晚上打算去吃个宵夜,喝酒是不可避免的。让他来接也好,总比代驾安全。
往常程栖愿手里总有赠票给她,但这次是她自己买票去的。
这是程栖愿毕业进入这个剧团后的登台纪念日,含义特殊,魏听蓝想给她一个惊喜。
她借口要加班不能来,给程栖愿送了花篮和贺礼,打算先在观众席看她的演出,等结束后再偷偷去找她。
巨幅的海报挂在剧院门口,程栖愿的角色剪影静默在海报一侧,仅仅只是一个影子就让人心绪牵动。
她给这张海报拍了张照,再抬头时才注意到角落的小字。
赞助商那一行,梁怀钧的益恒集团赫然处在首位。
想起他对程栖愿的纠缠,魏听蓝突然警惕起来,在大厅里环视了一整圈,没有看到梁怀钧的影子。
悬着的心一直到演出谢幕才终于落下,梁怀钧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魏听蓝去后台找到程栖愿,还发了几张谢幕时的照片给她。
“谢了。”程栖愿逐张保存,“我拿去发微博。”
魏听蓝看着她存完照片,和其他来后台探班的朋友拥抱谈笑,突然有些感慨。
过了这么多年,程栖愿还是个一条路走到黑的固执鬼。幸运的是,她的选择没有错。
魏听蓝完全理解她对那个已经消失的孩子的恐惧,梁怀钧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但如果要用她的职业生涯做交换,魏听蓝也会替她不值。
程栖愿换下演出服,跟守在剧院外的几个粉丝签名合影后,和魏听蓝去一家小店吃宵夜。
她今天心情很好,放纵自己点了很多平时不敢吃的烧烤,又追加了各种杂七杂八的菜。两个人的位置,菜却摆了满满一桌。
程栖愿吃相豪迈地扯了一串牛肉,嚼巴嚼巴问她:“你最近好点没?”
“嗯,起码能睡到天亮了。”魏听蓝喝了口啤酒说。
程栖愿撇下烤串,半个身子几乎要伸过桌面了,
“你听我的话去适当发泄了?”
“算是吧。”
“和谁?陆董吗?”
从她口中听到陆慎之,魏听蓝一口啤酒直接呛进了气管,肺都快咳出来了。
程栖愿赶紧跑到她旁边,拍拍背给她顺气,“提到你前夫这么激动吗?这不像你啊。”
魏听蓝瞪了她一眼,“为什么你觉得是他?”
她沉思片刻,语气真诚:“除了他之外,你还有其他的可发泄对象吗?我那个便宜弟弟是不可能了,林既北你嫌无趣,你又不是那种会出去随便找人的类型。”
被一眼看透的感觉很不好,虽然程栖愿说得没有错,可她就是不想承认。
她和陆慎之现在的关系,非要说也不怎么正当。虽然她知道程栖愿肯定不会当回事,但她还是坚信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就不能找点别的发泄方式吗?”
“比如?”
“比如去运动或者看电影?”
“好吧,是我思想太局限了。”程栖愿笑嘻嘻地递给她一串鸡翅,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吃过宵夜已经快一点了,魏听蓝给陆慎之发了信息,让他来接。
她特地把定位发得离她们所在的位置远了点,免得被程栖愿看见。
程栖愿自己叫了车,等车的空档和她蹲在路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梁怀钧赞助了你们剧团?”她想起自己在海报上看到的信息。
“对。”程栖愿很坦然,“我知道他是因为我才投的。但既然他心甘情愿,那我也没必要拒绝。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和他在一起。”
她的语气太坚决,魏听蓝有点不理解:“为什么你这么确定?”
“我说了呀,我不喜欢老的。”程栖愿眨眨眼,“没有男人会永远年轻,但永远都有男人正年轻,我有自己的工作也有钱,为什么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魏听蓝被她的逻辑绕进去,愣愣地点头。
手机响了两声,陆慎之的车停在不远处。
“我车到了,先走了。”魏听蓝一边说一边朝车的方向走去,怕停得太久被她发现那车的异常。
好在程栖愿的车也正好到了,两人挥手道别,各自上了车。
刚系好安全带,程栖愿的电话就打来了。
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手机接通:“喂?”
“魏听蓝你少骗我了!谁家马丁还出来跑滴滴的?你到底背着我跟谁好了?”
第53章 closetoyou腰链。
哪怕今晚演了作为主角演完一整场音乐剧,程栖愿的状态也依旧良好。
电话那头的尖叫刺耳,魏听蓝皱着脸把手机拿得远了一点,等她叫完了消停下来才放回耳畔。
她尴尬地挠了挠脸,辩驳苍白无力:
“怎么不可能,没人规定开马丁不能跑滴滴啊,万一人家就想趁着有空赚点小钱”
“我呸,你少来!你到底跟谁好上了,居然还瞒着我?”
程栖愿当然不相信她这蹩脚的借口,出言威胁:“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回去,把你从车上揪下来。”
不是吃瓜吗?怎么搞得跟捉奸似的。
魏听蓝下意识看了眼远处,她打的那辆车早就已经走了。
她放心了,朝陆慎之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回去,接着对电话那头道:
“你不是都走了吗,还怎么揪我?”
程栖愿不死心,一改刚才的强势,决定改走卖惨路线,叩问她为数不多的良心:
“你变了,现在连这种事都要瞒着我。你自己想想,我可什么都跟你坦白了,你告诉我又能怎么样?我又不是循霁,不会说出去的。”
魏听蓝抠抠手指,低头道:“下次有机会我当面告诉你好吧?”
她只能先把眼下敷衍过去,“到家给我发个信息,先挂了。”
“魏听蓝我告诉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别想着糊弄我”
不等程栖愿说完,她先挂了电话。
天色已晚,车开出闹市区,路边的行人越来越少。
路灯矗立在两侧,灯光平铺开一条笔直的道路,降下车窗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
魏听蓝独自窝在副驾上发呆。
她实在不想把这事告诉程栖愿,可她们不可能一辈子不见面。这次尚且可以糊弄过去,下次呢?
车辆被信号灯拦下,一路上都没说话的陆慎之突然开口:
“我就这么拿不出手吗?”
“什么?”
魏听蓝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在心里把刚才听到的话又倒带重复了几遍,才敢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为什么不能告诉她?”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五官浸没在夜色中,魏听蓝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们的关系很好不是吗?既然这样,为什么连她也要瞒着?”
“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魏听蓝叹了口气,“解释起来很麻烦的。”
“我知道了。”
信号
灯跳绿,他把车开过路口,没再多问。
魏听蓝也说不上来自己在心虚什么。
程栖愿对两性关系的接受能力比她还强,如果这个人不是陆慎之,她会毫不迟疑地告诉她。
可偏偏就是他。
她和陆慎之已经离过一次婚了,当初她做得那么决绝,还在朋友面前立下豪言壮语说自己从来不吃回头草。
现在又回过头跟前夫保持这样的关系,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魏听蓝有意躲了程栖愿一段时间,每天下班后就直接回陆慎之这里,连自己家都不怎么回去了。
这天下班早,她回家的时候,衣帽间里已经挂好几个常穿品牌的新品。
知道又是陆慎之的安排,她心安理得地接受。
她一眼就相中了那条藏青色的裙子,兴致勃勃换下衣服试穿。
长裙的腰部是镂空的设计,搭配了一条银色的腰链,上面缀着几个铃铛,走路时带起清脆的声响。
她对这腰链很满意,站在镜子前欣赏了好久才算完。
正打算换下,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魏听蓝吓了一跳,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后冷静下来,任由他抱着,问: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今天下午收到了陆慎之的信息,说晚上有个应酬,会晚点回家。
她觉得这像是在报备,可他们之间名不正言不顺,压根就没有报备的必要。
于是干脆不回复,把他晾在一边。
“我看你没有回复,以为你不高兴。”
陆慎之侧头亲亲她,“跟那边打了声招呼就回家陪你了。”
魏听蓝扯了扯唇角,“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她没有理由不高兴。
“穆小姐也会去。”
“那还是回来的好。”
陆慎之被她的抢答逗笑。
她果然还是在意他的。
手往下,他拨弄了一下腰链上的铃铛,从镜子里看着她,“很漂亮。”
衣帽间之后两个人的呼吸声,铃铛的细响清亮却突兀,掺杂其间。
他的视线落在她腰上。
如果她戴着这条腰链和他
魏听蓝注意到他的失神,片刻后便明白了他的心思,一把推开他,“去做饭,我饿了。”
“好。”他听话地松开她。
等他走后,魏听蓝换上家居服去书房整理东西。
她最近陆续把自己工作要用的资料和文件全都搬来了,乱七八糟地垒在书房里,找起来很麻烦。
虽然这些东西在她家也整齐不到哪里去,但至少乱得有章法,她一找一个准。
眼下这些文件东一本西一页,她看着都头大。
她提前告诉过陆慎之她会把这些都搬来,他原本想交给家政来整理。
但魏听蓝担心整理完更难找,一口就拒绝了。
见她不肯,陆慎之只能帮在书房腾出一片空间。
此时魏听蓝把箱子里的东西分类放在他留出的空位里,这就算是收拾好了。
她坐在陆慎之经常坐的书桌后,环视整个书房,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把带来的时尚小垃圾也挨个摆上桌,这下更像是她一个人的书房了。
她伸了个懒腰,再低头时,看见桌上扔着的一串钥匙。
拎起来打量了一阵,她才想起陆慎之似乎有个锁起来的抽屉。上次她来找房产证的时候试着打开过,失败了。
魏听蓝试着把钥匙一枚一枚地插进锁孔,逐个尝试。
每试错一个,她心里的疑团就增大一分。
陆慎之平时在她面前就像个透明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专门锁起来的东西?
把手上的钥匙都试了个遍,锁依旧打不开。魏听蓝没了耐心,把它们扔回原处。
陆慎之做好饭在门外叫她,她上桌才发现桌上有她以前上学时很爱喝的牛肉汤。
可她满脑子都是那个抽屉,拿着汤匙在碗里搅和搅和,一口没喝。
陆慎之是第一次做给她喝,不免有些紧张。
看她一口没动,心不在焉地撑着脑袋发呆,他犹豫了半晌才问她:“不喜欢吗?”
“啊,不是。”魏听蓝摇摇头,又出于安慰似的喝了一口,“还不错。”
陆慎之终于放心了,却听得她问:“你书房那个带锁的抽屉里,放的是什么东西?”
他盛汤的动作一顿,“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刚在书房整理东西,突然发现的。”她不想表现得太过好奇,“就这一个锁起来了,我就随口问问。”
魏听蓝从他的反问里觉出不寻常。
按照他的性格,只要她开口问,他一般都会直接告诉她。可他没有,一定是心里有鬼。
感觉不方便套话,魏听蓝暗自思忖着刚用怎样的话术盘问他。
但坐在对面的陆慎之突然起身,从落地衣架的外套里拿出一枚单独的钥匙,推到她面前,“你想看的话可以打开。”
这么干脆就给她了?
她还以为要经过一番拉扯。
“不想看不想看。”魏听蓝摆摆手,“我问问而已,你自己收着吧。”
“钥匙有两个,这个留给你,等你什么时候想看了,随时可以打开。”他没有收回来,那枚钥匙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她这才勉为其难地收下,一边揣进衣袋里一边道:
“有钥匙我也不会看的。”
至少不会当着他的面看。
魏听蓝现在敢确定的是,起码在床上,她是了解陆慎之的。
比如傍晚在衣帽间,只是接收到他落在自己腰上的一个眼神,她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在这些事上还算合拍,她愿意满足他这种小小的愿望。
所以晚上等他洗过澡,她就已经戴着腰链站在他面前了。
不出所料,他很喜欢。
铃铛的声音盖住细碎的嘤咛,她勉强在连续不断的波澜中稳住身体,重重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我看你之前是憋坏了。”
要不怎么会在她搬来后一做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
“生气了?”陆慎之笑着环住她,“咬一下不够的话,可以多咬几次。”
他巴不得身上全是她留下的痕迹,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她的。
头一次遇见有人上赶着想被咬的,魏听蓝大发慈悲地在他肩膀又留了几个牙印。
等到半夜结束,腰链已经被她随手扔在地板上,惨兮兮地压在她的睡裙上。
身旁的人呼吸趋于平稳,魏听蓝压低声音喊了他几次,没有得到回应。
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她才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俩,带着钥匙进了书房。
她倒要看看这抽屉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单独锁起来。
插上钥匙向右拧了一圈,书房里冒出细微的响动,锁开了。
魏听蓝屏住呼吸,拉开抽屉,像是小时候拆开期待已久的礼物。
可待她看清抽屉的内部时,却傻眼了。
怎么乱糟糟的?这一点也不陆慎之。
里面的东西更是莫名其妙,什么发圈、吸管、勺子,甚至还有一大盒的干花,全是康乃馨。
在国外念了四年大学,她现在看见康乃馨都犯怵——
因为忘记戴花被拦在考场外的场景现在都还历历在目。
她又翻了翻,终于看到了一点有价值的信息。
那是一个塑料的姓名牌。
上面印着她的名字。
“不是不感兴趣吗?”
头顶响起陆慎之的声音。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靠在书桌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第54章 closetoyou抽屉。
魏听蓝有种小时候半夜起床偷吃被爸妈抓现行的错觉。
心虚作祟,她下意识把抽屉猛地推回去。
眼前的人
脸色一变,她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先传来一阵钝痛。
“嘶——”
夹到手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来不及先看看伤势,陆慎之已经比她更先做出反应,蹲下身子拉过她的手仔细检查。
还好,只是有一点红肿,但在她原本细白的皮肤上还是格外显眼。
“坐这儿等我。”他把魏听蓝抱到椅子上安置好,去冰箱取了备用的冰袋。
她指甲下面一圈压得最严重了,短短几分钟时间已经从褪红变成茄紫。
陆慎之沿着指甲下缘的弧度涂了一层碘伏,吹干之后才覆上冰袋消肿。
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疼,被抽屉夹到的短暂痛感过后,魏听蓝现在只觉得那一片皮肤热热的。
她现在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在回荡——
一报还一报。
这是不是她在兴海夹到陆慎之的手之后迟来的报应?
眼下,手上的钝痛被冰袋消解,她又低头看看那个罪魁祸首抽屉,此地无银般为自己辩解:
“我只是睡不着,想出来找点事做。”
她自己也知道这借口有多蹩脚,只是书房里太安静了,她迫切想要搞出点动静打破这几乎凝固的空气。
但陆慎之没有拆穿她,专心替她拿着冰袋冷敷,点头应着,大有一种“你说什么鬼话我都会相信”的意思。
可这样一来,魏听蓝更不自在了。
她也不知道今天吃饭的时候在嘴硬什么。明明就很想看的,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就老实了。
而且还被陆慎之当场逮住。
她撇了撇嘴,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去抢他的冰袋,“你睡觉去吧,我自己敷。”
然而刚碰到冰袋她就后悔了。太凉了。
好在陆慎之也没有打算让她自己拿着,在她伸手要抢时躲了一下,
“凉,我拿着就行。”
“好吧。”
她装作顺从,实则手撤得比谁都快。
魏听蓝这人向来没什么耐心,冰袋在皮肤上敷了没多久就无聊了。
她又惦记起了那个抽屉,光着脚踢了踢蹲在面前的陆慎之,“你抽屉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还有我的姓名牌,哪儿来的?”
陆慎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你拿出来吧,我都告诉你。”
两个人调整了一下位置,他把魏听蓝抱到自己腿上坐好,这样既能帮她继续冰敷,又能看清她拿出来的那些物件。
她两根手指捻起一根吸管,拿到他面前挑了挑下巴,“这个?”
陆慎之会意,告诉她:“这是你用过的。”
魏听蓝一惊,赶紧扔回桌子上,“放这么久了,里面得有多脏。”
“洗过的。”他笑笑,把她扔下的吸管放回抽屉里,又顺带拿出别的东西。
“这个发圈是你以前落下的,在学校的活动室。”
“这么久远的事你也记得?”她回头看他。
陆慎之挑眉,
“这里面的所有东西的时间我都记得。”
发圈是深蓝色,很简单的款式,她高中图省事买了一大盒,弄丢一两个也不会在意。
这个发圈也不过是她弄丢的其中之一而已,却被他这样用心地收藏到现在。
她接着翻抽屉,把一柄金色的勺子举到他面前,抢答:“这个我知道,是我送你的。”
“对。”陆慎之拿开冰袋,手覆上刚才夹伤的位置,用体温帮她暖了一会儿,等稍微回温了才又接着敷,“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魏听蓝突然想起什么,有点尴尬地回头跟他解释,“其实这是我买包随便拿的配货。”
“不重要。”他偏头吻过她的侧脸,“反正都是你送我的。”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转瞬即逝的吻,还是因为他的话,又或者两者都有,魏听蓝心里升腾起奇异的情绪。
字句顺着他的声音灌进心脏,把她的心撑得满满的,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困难。
她不想被陆慎之看出异样,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取出那盒干花,“这个呢?哪儿来的?”
“你大学期末周的时候,我会飞去英国看你。花是你考完试之后我跟回收处的人买的。”
魏听蓝看到这花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到过这层。
如果这一抽屉的东西都和她有关,那么这些康乃馨的确只可能是大学时的。
但她念大学那几年根本就没有见过陆慎之。
“我一直以为在陆敬之的成人礼之后,我们第一次见面是我去鸣山找你那次。”
“对你来说是这样。”
他说:“但是不管你在国内还是国外,其实我一直都在。”
念高中的时候,魏听蓝喜欢参加各种活动。陆慎之挤在人群里,没有人会注意,她也不会。他们的距离是从学校礼堂的舞台到观众席。
陆慎之会在她常去的活动室里待很久,也是在那里捡到她弄丢的发圈。
后来她去英国上大学,他们之间的距离无限延长,陆慎之只能在结束手上的考试之后飞去看她。
说是看她,其实也只是字面上的意思。除了看着她和别人有说有笑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对魏听蓝的所有记忆,全都依靠这些片段的拼凑。
像是学一种从未实践过的理论知识,从她和旁人的交谈来往中获取有限的信息,揣摩她的喜好和性格,在脑海中想象自己到底应该如何站在她面前。
所幸,陆慎之是个很聪明的学生。
魏听蓝再继续翻,抽屉里还有被她撕掉的婚纱照。陆慎之已经粘好了,可那道撕痕依旧突兀显眼。
她的手指抚摸那道白色的撕痕,抿唇思索了片刻,挣扎着从他腿上起来。
陆慎之看她光着脚跑出书房,脚步声把原本安静空寂的房子填满。
脚步声由近及远,再逐渐变得清晰,她很快回来,带着那条不久前被扔在地上的腰链。
在他的注视下,魏听蓝把腰链放进抽屉里,和其他东西一起锁好。
她朝他眨眨眼睛,“不用再偷偷放了。”
陆慎之怔愣一瞬,伸手抱住她。
他的头贴在她小腹,魏听蓝安抚他,像是在安抚一个被迷路之后终于找到家的小孩。
她兀地有点难过,像是一整个柠檬扔进心里带皮榨汁,又酸又苦。
良心发现似的,她说:“我好像对你很差。”
“没有。”
陆慎之的声音闷闷的,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你什么也不用做,哪怕从来都没有和我结过婚,只要你存在,对我来说就是礼物。”
她揉揉陆慎之的头发,发尖柔软扫过指腹,痒丝丝的。
“我问了你这么多,作为交换,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
他闻声终于放开她,却一时沉默了,张张嘴想开口,可又几次把话咽回去。
魏听蓝看他好像很为难,“没想好的话要不等等?先记着也行。”
“不。”他摇摇头,还是问了:“你有没有喜欢过陆敬之?”
她蹙眉,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但话是自己放出去的,她不可能反悔。组织了一下语言,她说:
“我们只是很早就认识,聊得来,所以就一直在一起玩。就像小圆和循霁一样。”
陆慎之的眉心依然拧着,但神色终于有所缓和。
魏听蓝笑着抚过他的眉心,半开玩笑地问他:“你嫉妒他?”
“以前没有。小时候没有心思去分辨这些情绪,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让爸妈注意到我。”
他顿了顿,“不过认识你之后,我会嫉妒他。”
“你们一起去旅行,一起拍照,你还跟他说生日快乐”
后半句话让魏听蓝哭笑不得:“你这么在意这个吗?”
一句“生日快乐”而已,她实在搞不懂有什么可嫉妒的。
但他非常郑重地点头,“很在意。”
她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
“好啦,明年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也跟你说,好不好?”
出乎魏听蓝意料的,他没有马上
点头。
大概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陆慎之迟疑了片刻,“明年你还会在吗?”
魏听蓝被他问住。
老实说,她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离婚了跟其他人来往过后,她才发现和陆慎之在一起是最轻松的。
不管她是在他面前发脾气还是惹麻烦,他都能照单全收,帮她处理好一切。
如果可以一直如此,她不介意和他继续下去。
“大概吧。”她不敢给出太肯定的答复。
冰袋太凉,她缩回手,把冻得冷飕飕的手背贴到他脸上,“陆慎之,你一点都不比陆敬之差。”
“如果要重来一次,我一样会和你结婚。”
“那还会和我离婚吗?”他还是很在意这一点。
“会。”
她不想说谎。
即便陆慎之在离婚前就告诉她这一切,她也依旧会离婚,说不定还离得更早。
但就像小时候魏密成给她喝母树大红袍,她嫌难喝几口呸掉。一定要等到几年后一个人去国外上学,才能慢慢明白其中的清淡圆融。
她一手撑着坐在书桌上和陆慎之面对面,才发现他垂着眸子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高兴了?”她托着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
他的视线移到一边,过了许久才承认:“有一点。”
魏听蓝笑出声,还以为他又会说“没有”。
往常陆慎之在她面前像是没有情绪,现在听他别扭着说自己不开心,竟然还有点可爱。
“就算离婚了,这些事情还是会再发生一遍,把你推回到我面前。”
她的手从眉骨往下,勾勒描摹五官的轮廓,“这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
第55章 closetoyou大风。
魏听蓝再次收到徐晋斯的消息是在一个月以后。
她开会忘带手机,回办公室才看到手机里是一长串的未接来电,后面还跟着一条未读消息。
徐晋斯:【魏总我刚录完第一期节目回明京,要不要一起去看画展?】
上次在画廊分别之后,他们就一直没有再见过面。
一方面是徐晋斯忙着赶通告,另一方面,魏听蓝实在不想再听他发表对于艺术的高见。
她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艺术鉴赏教育,看展纯粹是出于兴趣。
徐晋斯那种近乎导览式的作品解说,她没什么耐心去听。
正好快要下班了,她回复:【晚上有安排。】
对面显然是不死心,秒回:【我就在寰兴楼下,咱们随便聊聊也好啊。】
不知道该夸他执着还是骂他没眼色,魏听蓝懒得继续回复。
真不是故意找借口糊弄,她晚上的确有别的安排。早上出门前陆慎之说要带她去个地方,等会儿会来接她下班。
她以为徐晋斯说在寰兴楼下只是说说而已,结果电梯刚下到地库开门,他就已经站在她面前。
看得出他今天精心打扮过,还特地抓了个头发,笑起来眸光闪闪,连嘴角弯曲的弧度都经过刻意的训练,“魏总,好久不见。”
魏听蓝扯了扯嘴角,视线掠过他,朝远处刚停好的那辆车招了招手。
徐晋斯顺着看过去,还没看清车里下来的人,她已经快步朝那方向走去,回头对他道:“我说过我有事的,先走了。”
“欸!魏总——”
徐晋斯小跑着跟上她,险些撞上下车来的陆慎之。
“有事?”
陆慎之揽过她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看徐晋斯不爽很久了。
一天到晚缠着他老婆,还发照片勾引她。幸亏老婆看不上徐晋斯,否则他迟早要想办法把这人给料理掉。
徐晋斯读懂他眼里的威慑,咽了咽口水,正色道:
“陆董,我只是想当面和魏总道个谢。这次寰兴赞助了我上的节目,我作为代言人多了很多镜头。”
徐晋斯只是想找个金主抱大腿,不是想自断生路。
按照鸣山在国内的权势,想搞他一个小演员简直易如反掌。眼前的人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他很清楚。
陆慎之颔首,拉开副驾的车门让魏听蓝先进去。
关上门,他转身不紧不慢地开口:“既然知道自己是寰兴的代言人就该谨言慎行。如果出了事,影响的不只是你自己,还有寰兴的形象。”
徐晋斯本就僵硬的笑容彻底崩坏,低下头藏起自己的表情,
“是,陆董说得对。”
没有再跟徐晋斯多废话,陆慎之上车离开。
其实他心里没底。
魏听蓝反复强调过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刚才看见徐晋斯跟在她身后,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想要把两人分开。
陆慎之还是害怕,害怕每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魏听蓝不是双,否则他又要防男人还得防女人,光是想想就心力交瘁。
头脑发热的后果就是,陆慎之上车之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把车开出地库,小心留意着魏听蓝的反应。
可她一直没说话,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埋着头看手机。
陆慎之更煎熬了,像是被拉上断头台等待审判,可就是不知道那闸刀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我们去哪儿?”
终于,魏听蓝关上手机问他。
他暗自松了口气,四肢充斥着劫后余生的轻盈感。
“去见个人。”
“谁啊?”魏听蓝凑到他旁边,“你先告诉我吧。”
她说话时的呼吸携着身上的香气袭来,陆慎之被感官带来的冲击淹没,一时间连要给她惊喜的想法也抛开了,“Riley。”
是《脉搏》的作者。
“我知道你在英国的时候去看过很多次她的画展。正好她最近在国内,我和她约了见面。”
“你不早说!”
魏听蓝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打开镜子补了个口红。
她的确很喜欢Riley,如果早知道是要去见她,她应该提前准备点礼物才对。
满心雀跃,她一连看了好几次导航,连坐车的时间也嫌漫长。
陆慎之订了一家中餐厅,刚落座不久Riley也到了。
“陆董。”Riley穿着随意,戴着一副标志性的眼镜,朝一旁的魏听蓝点点头,“这位就是陆太太吧?”
魏听蓝愣了一瞬,想来Riley也不知道她和陆慎之离婚的事。
当面否认会搞得气氛尴尬,她干脆应下,“你好。”
陆慎之把聊天的空间留给两个人,在她们谈话的空隙安静替魏听蓝布菜。
Riley和她聊了许多,其中也包括了魏听蓝最喜欢的《脉搏》的创作灵感。
那是来源于她在旅行时遇到的一场暴雨。
“风刮得路边的广告牌都掉下来了,我差点被砸到。”Riley说:“但我没顾得上害怕,站在风里,看见树被吹得摇晃倾斜,有种心脏随着它们皱缩再膨胀的错觉。”
人处在极端天气里,感官会被无限放大。
依靠这样的体验,Riley在旅行结束后创作了《脉搏》。
Riley对这幅画很满意,起初没有出售的打算,画廊联系她说有人想买的时候,她很果断地拒绝了。
于是陆慎之特地飞到美国和她面谈。
买画的人很多,但Riley对陆慎之的印象很深。
在画廊见面时,他一开始就说明了来意:“我的妻子很喜欢你的作品,我想买下《脉搏》作为我们的周年礼物送给她。”
Riley当然拒绝,但陆慎之和她谈起了魏听蓝。
讲第一次见面时,她坐在
学校活动室的窗户边。在一大群笑闹着打uno的人里,她是唯一一个看到他的人。
在兄长太阳一样辉煌灿烂的人生里,陆慎之连作为对照组的月亮也称不上,充其量只能算作一粒尘埃。只有魏听蓝会看见他。
“你找谁?”魏听蓝这样问他,上挑的眼尾像是狐狸,看得他一时忘了回答。
望进她的眼睛,嗅到她的味道,陆慎之的心脏在充血,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体外。
他在十几岁的年纪遇见了人生里仅有的一场极端天气。
Riley想到这里,抬眼仔细看了看魏听蓝的脸。
陆慎之的描述很清晰,以至于即便魏听蓝单独出现在她面前,她也能认出来。
“我很喜欢你们的故事,所以决定把这副画卖给他。”
Riley勾唇,“陆太太,谢谢你喜欢我的作品。”
魏听蓝用余光偷偷瞟了一眼他。
他也在看她。
在桌下,她摸索到陆慎之的手抓紧,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他说谢谢。
饭局结束得很早,Riley还有别的安排。
魏听蓝和陆慎之先送她上车离开,然后才驱车回家。
她从Riley走了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陆慎之不免提心吊胆。
他总担心是哪里让她不满意了。是没有告诉Riley他们已经离婚了,还是Riley讲的事给她造成了心理压力,又或者是今晚的菜不合胃口。
风灌进车里,魏听蓝趴在车窗边被吹得眯起眼睛。
这风太小,不足以让她体会到Riley描述的那种心脏皱缩感。
她发了会儿呆,关上车窗对旁边心猿意马开车的人说:
“我想去旅行。”
“去哪儿?”他没问原因。
问到她了。
魏听蓝还真没想过,脑子里跳出几个地名,又被一一否决。
“去巴西。”她考虑了很久才继续道:“去看伊瓜苏大瀑布。”
“什么时候?我帮你安排。”陆慎之顿了顿,在红灯前停下车,“和程小姐一起吗?”
“你不想跟我一起去?”
魏听蓝侧着身子,看着他的眼睛问。
“我以为你不想和我去的。”陆慎之平白有些不敢看她,视线穿过车前的挡风玻璃,去看那个刺眼的红灯,
“所以我替你安排,你只要还记得回来就好。”
“可你不是说我没有和你一起去旅行过吗?”
她拽了拽陆慎之的领带,要他看着自己。
陆慎之的心跳空了一拍,情绪堵在嗓子眼里,许久才挤出一句话:
“什么时候出发?”
“公司最近没什么要紧事,可以的话后天就出发怎么样?明天把行李收拾好。”
“好。”他抿唇,压下不受控制要扬起的嘴角,“交给我。”
“你工作没事吗?”这话好像问得有点晚了。
“你最重要。”
他拉过魏听蓝攥着领带的手,在她手背落下一个吻。
私人飞机需要提前申请航线,显然是来不及了。
陆慎之回家当晚就让人订好了机酒,熬夜查询路线安排。
魏听蓝次日起了个大早收拾行李。
她太久没有出去旅行,这几年为寰兴的事忙得晕头转向,连离开明京的时间都很少。
想到终于可以出去玩,她现在看路边的流浪狗都觉得可爱。
陆慎之这边基本的生活用品都不缺,她回了趟自己家去取护照,旁的就叫外送。
门铃响起时,她正坐在衣帽间里挑衣服。
陆慎之给她买了很多,定期就从门店里送来,大部分她连一次都没穿过。
把合适的都扔在衣帽间的沙发上,她又纠结了好几轮,才堪堪开始把衣服往行李箱里放。
隐约听见门铃在响,她又撇下一大堆衣服去开门。
女人循着开门声不满地抬头抱怨:“怎么开个门也这么”
看清开门的人是魏听蓝,她的话戛然而止,手里的包应声落地。
魏听蓝心里一沉,良久才开口:
“徐阿姨。”
第56章 closetoyou相克。
徐敏杉在门口呆呆地站了许久。
直到被她的声音唤回神,她才终于敢确定,眼前看到的人是真实的,而非自己的幻觉。
魏听蓝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包,正想还给她,却被徐敏杉一把抢回手里,冷声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
魏听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我要和你儿子出去旅行了”、或者“我和你儿子住在一起”,无论哪一个说法估计都会把她气出个好歹。
陆慎之原本正在书房里安排未来几天的公司事务,听见门外的动静后匆匆赶来。
看清站在门口的两人后,他不动声色地上前把魏听蓝挡在身后。
一连串的动作被徐敏杉看在眼里,她斜眼扫过他,
“你什么意思?觉得我会和她动手?”
陆慎之没答话,侧身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回卧室。
魏听蓝的视线越过他,停留在徐敏杉身上,脚下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那晚在陆家后堂,徐敏杉情绪即将崩溃时也是这副表情。
她不想进去,她知道这种状态下的徐敏杉会做什么。
比起看见陆慎之被逼着下跪认错,她还是更喜欢看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能解决掉一切的模样。
刚想开口,陆慎之打断她,“你先回房间,等我妈走了再出来,这里我来处理。”
“可是我”她压低了声音想拒绝,却被他朝卧室的方向推了推。
“去收拾行李吧。”他推着她往里走,“我妈情绪不太稳定,容易影响到你。”
魏听蓝没了办法。她也清楚徐敏杉对她心存芥蒂,只能老老实实回房间。
她把门留了条缝虚掩着,让外面的声音透进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敏杉看他还是护着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把你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还心甘情愿。她连你哥哥都不当回事,你觉得你又能做什么?”
“早知道你是这样,我当初就应该打掉你。”
她气得发抖,身子也往一边歪斜,像是被刚才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冲击得脚下不稳。
陆慎之眼疾手快扶她到岛台边坐下,倒了杯水给她。
“你说话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给你安排了相亲你不愿意去,非得吊死在这棵树上?”
徐敏杉一口水也没喝,啪地把杯子掀倒在台面上。
水流到桌沿,滴答滴答地往地板上坠,和她的眼泪一起。
她哭得撕心裂肺,看着眼前沉默的人,忍不住去想死去多年的陆敬之。
如果他还在,一定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最起码,他一定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跟家里闹僵。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她总是这样想,也总是反复问:“为什么敬之会死?”
“其实你自己也知道问这些没有意义,为什么还要一直问我?”
陆慎之语气平静,把纸递到她面前,示意她擦擦眼泪。
小时候他羡慕陆敬之永远可以毫不费力地得到父母的关心。即便只是学校的小型活动,只要陆敬之参加,他们也一定会到场。
他以为他们喜欢优秀的孩子,于是把个人喜好排在最后,做好每一件事,可一切都没有改变。
好像出生顺序决定了所有,又或者那个算命的“大师”一句兄弟相克就足以给他判死刑。
他很小就体会到了这种无力感。
后来遇到魏听蓝,他才知道一个人被在意和看见是不需要条件的。追逐的目标转换,他终于脱离原来的桎梏,转而义无反顾地跳入另一片沼泽。
偶尔陆慎之也会觉得那位“大师”说得有理。他的确和陆敬之在某些方面相克。
比如陆敬之总是轻而易举得到所有人的注视,而他拼尽全力也只是一个透明人。
比如陆敬之和魏听蓝定下了婚约,而他只能在暗处窥视她的一举一动。
他懵懂时期曾经许愿过陆敬之消失,可这愿望随着魏听蓝的出现被他淡忘。
许愿或许就是这样,等你真的不在意之后,它就突然实现了。
只是实现愿望的陆慎之依旧没有得到父母的在意,他们肆意把对陆敬之未竟的期许投射涂抹在他身上,期待着他能按照陆敬之原本的人生轨迹,替他度过本该拥有的余生。
可是名为陆慎之的人生该是怎样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连他自己也没想过。
唯一确定的是,他想要的只是留在魏听蓝身边。
但绝对绝对,不是以陆敬之影子的形式。
徐敏杉被他的话堵得开不了口。
往常他总是安静听着
,从来不会说话,任由她发泄。
水还在往下滴,在无人说话的偌大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魏听蓝在里面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走到陆慎之旁边,沉了口气对徐敏杉道:
“是我主动来找陆慎之的。他很好,一点都不比陆敬之差。”
“你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了,为什么还要让活着的这个来承受你的怨念和指责?陆敬之的死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管你有多不甘心,有多恨他,他都是活下来的那一个。”
徐敏杉死死攥着手里的纸团,嘴唇翕动着许久才问她:“魏小姐,你不是要和我们家撇清关系吗?”
“难道一定要把我两个孩子的生活都搞得天翻地覆,你才高兴吗?”
“我没有想扰乱你的生活。”魏听蓝不受她话语的影响:
“不管陆敬之有没有喜欢过我,那都是他自己的事,婚约只是你们上一辈人的一厢情愿,我不可能会和他结婚,也希望你不要把错误归结到我身上。”
“陆敬之的死不是任何人的错,但是如果你一直试图找到一个人来做靶子发泄你的情绪,那做得最错的那个人就该是你自己。”
或许是她多次地提起陆敬之,触动到了徐敏杉本就敏感的神经。
话音刚落,徐敏杉猛地站起身,抄起手边的包奋力砸向她。
陆慎之出手替她挡住。
钻扣把手背打出一个红印,包里的东西也跟着滚出来散了一地。
他掏出手机给荣叔打电话。
荣叔做了陆家二十几年的司机,不用想也知道是他送徐敏杉过来的。
果然,他扶着徐敏杉出门时,荣叔就候在门口。
“我做不了陆敬之,也不能复刻他的人生。你反复强调我和他的差别,唯一能伤害的只有你自己而已。”他低声对徐敏杉道。
魏听蓝把掉在地上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包里,小跑着跟上来,把包一并递给荣叔。
“送我妈回去,以后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尽量不要让她来这里。”他吩咐。
荣叔点头答应,等陆慎之把人送进后排落座后才准备离开。
“等等。”陆慎之叫住他,“把这个交给我爸,医生我已经联系好了,如果没什么问题尽快安排我妈去海城治疗。”
他递给荣叔一张名片。
虽然他不常回陆家,但是一直和徐敏杉的医生保持着联系。
目前明京的治疗对她而言效果不大,相比之下,海城在精神疾病领域的医疗资源更强大,环境也比明京更适合养病。
他联系了海城方面的专家,尽快让徐敏杉的病情稳定下来对谁都好。
至少他自己也能少受一点磋磨。
荣叔的车开出前院,魏听蓝和他回屋子里。
她没再说话,径直回衣帽间里收拾行李。
陆慎之担心刚才的事让她不开心,三两下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去衣帽间里帮她把挑出来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
她不说话,他便也安静陪着她,衣帽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最后一件衣服放进行李箱,他兀地听见她吸了吸鼻子。
以为是空调温度太低冻着了,陆慎之正想调高几度,却突然看见她的眼睛红红的。
“怎么了?”
他心里一紧,闪到旁边帮她擦掉眼泪,将人一把搂进怀里。
偷偷哭被发现了,魏听蓝也懒得再掩饰下去。
她用他的袖子把眼泪蹭干净,带着哭腔说起话来含糊不清:“你妈为什么总是那样说你?”
原本如临大敌的陆慎之怔愣一瞬,回过神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没事,我习惯了,不在乎她怎么说。”
“她只是需要发泄,如果这样说能让她心里好受点,就随她说吧。”
他顿了顿,“但是你愿意维护我,我很开心。”
“开心个头。”魏听蓝蓦地拔高音量,却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了两声。
她没好气地捶了陆慎之一拳,嘟囔着:“挨骂还开心,你脑子是有什么毛病吗?”
陆慎之的双臂收紧,把下巴搁在她头顶,“可能真的有吧。”
得了一种没有老婆就会死的病。
魏听蓝偷偷翻了个白眼,但随即又想哭了,
“可是我不习惯啊,她凭什么那样说我?”
她的人生到目前为止都过得顺风顺水,这辈子受过最大的委屈全部都集中在今天。
陆慎之失笑,“我安排她去海城养病了,只要你不愿意,以后就不会再见到我爸妈。”
“那你怎么办?”
“我也可以不见他们。”
他本来就不怎么回陆家。
一踏进家门就像是被海水没过头顶,那窒息感从陆敬之去世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从未停息。
“那倒也不必。”
魏听蓝揉了揉眼睛,“毕竟他们还是你爸妈。”
她不可能真的自私地让陆慎之为她和家里一刀两断。
那基本就代表陆慎之要从鸣山独立出来单干。不行,她还指望着跟鸣山继续合作。
她需要一个时间和徐敏杉好好聊聊,在她们双方的情绪都稳定下来之后。
第57章 closetoyou瀑布。
魏听蓝和陆慎之落地伊瓜苏港是在当地时间的傍晚。
飞行途中遇到气流颠簸,她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好,蔫耷耷地到了酒店倒头就睡。
次日魏听蓝起了个大早,拉开窗帘一看,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陆慎之被透进室内的阳光刺得清醒,入眼就是她愁眉苦脸的模样。
“怎么了?”
刚睡醒,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晨腔,比平时还要低沉几度。
魏听蓝指了指窗外阴沉的天,踉跄着扑倒在床上。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坐直升机去看瀑布的,但眼下这个天气,能不能起飞都还是个问题。
“那要不改天再去?”陆慎之揉揉她的头发。
“不。”她侧头把脸漏出来,吹了口气把挡在眼前的头发吹走,“不飞也行,我现在就想去。”
其实她打心底里是期待着下雨的,她想看到一场足以复现《脉搏》画面的暴雨。
这才是她来这里的主要目的,直升机也得为之让步。
陆慎之没再劝她,两个人磨磨蹭蹭起床收拾好之后出门去了。
伊瓜苏瀑布地处巴西和阿根廷的交界,但最著名的“魔鬼咽喉”就在巴西境内。
沿着步道往深处走,可以直入“魔鬼咽喉”的底部。
瀑布垂落,水花四溅,隆隆的喧嚣钻进耳朵里,像是魔鬼的低吼。
魏听蓝靠在步道的扶手边,被溅起的水花扑了个满脸。
眼下正是巴西的春季,气候温暖,水花落到脸上清凉舒爽,水雾朦胧间还能看见彩虹交叠。
她随手拍了几张照片发进和程栖愿汪循霁的三人小群。
程栖愿:【我在工作,你背着我偷偷出去玩?】
【和谁一起?马丁哥吗?】
魏听蓝默默瞥了一眼陆慎之。
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从前夫哥变成了马丁哥。
他的镜头正对着她,见她看过来了,下意识地想收起相机。
“拍啊。”魏听蓝蹙眉,“你偷偷摸摸习惯了是吧?”
还真是
陆慎之抿唇,觉得自己像个偷偷跟踪偶像的狂热粉丝。但既然她都这样说了,他再次将相机对准她。
身后是雄伟壮观的瀑布群,她倚在步道边,一席白裙在阴沉的天空下格外显眼,脸上的笑容粲然温和。
按下快门,他盯着照片上的人看了许久,瀑布震耳的隆隆声也变得模糊。
魏听蓝等他拍完了才再次打开手机。
就这一会儿功夫,汪循霁已经@了她十几条:
【马丁哥是谁?我又错过了?】
【你俩孤立我。】
她没回复,任由程栖愿在群里给他补课,和陆慎之继续往步道的深处走。
步道尽头,瀑布的喧嚣像是强劲的鼓点,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心脏。
魏听蓝一手搭在手腕上,去感受脉搏的跳动。
与瀑布的鼓点相融,心脏也跳得剧烈。她几乎有些呼吸困难,张开嘴小口喘着气。
陆慎之拂掉落在她手背的水珠,顺势握紧她的手。
他的魔鬼。
他的天使。
他的极端天气。
这场雨在回酒店的路上终于落下来了。
刚下车,雨伞就被狂风吹得骨折。雨势太大,他们只能在与酒店相隔一条街的甜品店里躲雨。
魏听蓝还没怎么饿,点了一份Brigadeiros,趁着甜品还没上的空档出门去。
她蹲在檐下发呆,风吹得裙角飘扬,纯白的裙边翻飞像是落地的水花,载着整个人都要飞远。
雨天潮湿的空气浸润皮肤,风刮得树叶沙沙,她兀地被一种难以言说的幸福感充盈。
或许是因为眼前的一切比瀑布更加直观和接近,她大口呼吸着,想把这风永远留在自己的身体里。
陆慎之跟出来站在她旁边。
雨下得太大,他担心魏听蓝淋到雨感冒,原本是想直接回酒店的。
但路过这里时,她突然说要下车。
他望着窗外被风吹出残影的天地,明白了她的用意,也就随她去了。
“我们等会儿走回去吧。”她突然抬头对他说。
“雨太大了,路上不安全。”陆慎之在这种事上难得不会顺她的意。
她撇撇嘴,噌地站起来挽住他的胳膊,双手合十朝他眨眨眼睛:“那等雨小一点了我们再走回去好不好?”
尾音上挑,像是猫咪舌头上的倒刺,挠得他心里发痒。
魏听蓝难得撒娇,他心跳一滞,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Brigadeiros是巴西的标志性甜品,但对她来说甜度超标,吃了两口就扔给陆慎之解决。
等他消灭完,雨势才终于有了减小的趋势。
魏听蓝拉着他钻进望不到边际的雨幕,一起走回酒店。
风还在刮,陆慎之拉紧她,像是担心她和街上乱飞的树叶一起被风吹走。
到酒店的路程不远,但雨依旧把两个人淋了个彻底。
魏听蓝的头发全湿了,乱七八糟地贴在脸上。只在电梯里站了一小会儿,地上就聚了一滩水。
陆慎之回房间后马上帮她放了热水,让还沉浸在室外风雨中的人先进去洗澡。
她乖乖说好,进去捣鼓了一阵过后突然从里面探出个头。
“要不要一起?”
她的脸色被热气蒸得泛红,手指在空中虚虚一探,“你也淋透了诶。”
她的目的显然没有这么单纯,但陆慎之依旧配合地走入了这个明显的陷阱。
浴室里水汽弥漫,她的身体掩在其中,朦胧却触手可及。
陆慎之刚进来就被她抵在门边。
她拧着眉,凶巴巴地命令他:“脱衣服!”
他笑着解开扣子,却被魏听蓝拍了一下脸:
“你笑什么?我现在很凶,你应该表现得很害怕。不许笑。”
“好。”陆慎之正色,依照她的指示脱掉湿哒哒的外衣,“现在要我做什么?”
她被问住,思考了片刻,干脆搂着他的脖子吻上去。
陆慎之迎合她罕有的主动,却也不忘来浴室的主要目的,草草帮她洗了个澡才转移阵地。
反正等会儿肯定还得再洗一遍的。
窗外的雨在他们回来后又变大了,入耳是风雷交加,从窗户缝里钻进来的雨水带着雨天特有的清冽。
她在风雨飘摇中紧紧抓住陆慎之。
这次不必再摸着脉搏确认,她知道自己的心跳很快。
在巴西停留了半个月,魏听蓝和陆慎之动身回明京。
前一天晚上闹得太晚,她今天没什么精神,陆慎之去帮她拿些吃的垫肚子,她窝在候机室的沙发里翻照片。
陆慎之带了两部手机,一部用作国内联系,另一部用来当地联系,顺便帮她拍了些照片。
他的拍照技术还不错,魏听蓝翻到底了也没找出几张丑照。
远远望了一眼,他还没回来。
退出相册,魏听蓝无聊地滑动着手机屏幕,突然看到单独放在一页的微信。
就看一眼,她这样说服自己。
她只是想看看他给自己的备注是什么。真的。
点进图标,她本以为会看见五花八门的信息和群聊。
但奇怪的是,这个账号里只有她一个好友,放在置顶。
魏听蓝又翻了个人信息。
这个账号的名字有些眼熟,她用自己的手机搜索,才想起这是当初单删她的17楼住户。
她屏住呼吸,往上翻两个人的聊天记录,确认自己没有搞错。
那个被她剐蹭了车门、死活不肯见面还单删她的17楼住户,就是陆慎之-
魏听蓝一直等到回明京以后才开口询问。
“你为什么要假扮17楼的住户?”没有任何铺垫的,在回家后的第一晚,她靠在床头问他。
陆慎之愣了一下。
他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因而也没有为她突然的拆穿而失神太久。
“不是假扮。”
他很认真地纠正她:“我确实住在17楼。”
“什么时候?”
“离婚前一个月。”
“”这下轮到魏听蓝沉默了,“所以那辆车真的是你的?”
“对。”他坦然承认:“如果你去车库里看看,其实就能发现了。”
“你当时总不愿意见我,我想看到你、想和你说话,只能用这种办法。”
“那你为什么一声不吭把我删掉?”
她还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从小到大,只有她不理别人的份,还头一次有人主动删她。
“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我了。”他有点委屈。
那晚在酒吧外,她把话说得太决绝,陆慎之也有过那么一瞬间,闪出过和她分道扬镳的念头。
然而他在魏听蓝面前实在没什么出息,刚删掉好友就后悔了。
于是更改策略,决定回到以前的位置。他可以回到暗处继续窥视她的一举一动。
她觉得好笑:“我说不见你你就真的不见了?”
“我还可以偷偷看你,不被你发现就好。”
魏听蓝一怔:“比如?”
“比如你和林既北相亲那次,我就在餐厅外面。”
她眯了眯眼,发现盲点:“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
其实她一直很想问。为什么他总是出现在各种她意想不到的地方,就算是巧合,也未免太频繁了。
但他没有再说下去,迟疑片刻后,卧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问你话呢。”魏听蓝伸手在他面前晃悠了几下。
他抿唇,在心里和自己的思绪打过一轮架,决定坦白:
“你包里有定位器。”
“你跟踪我?!”魏听蓝几乎尖叫着问出这话。
去他爹的巧合,他就是故意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
“刚结婚那会儿。”
她心里闪过无数个“难怪”。
难怪他总是突然出现。
难怪他总是能知道她在做什么。
难怪。
魏听蓝花了很长时间才从其中缓过神来,接着问他:
“可是那么多包,你怎么知道我背的哪一个?”
话刚说完,她喉头一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试探着问他:
“该不会每个包里都有吧”
他点头。
魏听蓝深吸一口气,忍住想一巴掌把他掀翻的冲动。
“那你现在还跟踪我吗?”
“没有了。”他老实回答,像个态度诚恳的罪犯,“你住过来之后,我基本上就没有再用过定位器了。”
她安静坐了一会儿,而后起身去衣帽间里随手拎了个包扔到他面前,
“定位器在哪儿?”
陆慎之接过,拉着她的手在包包的内衬夹层里摸到一个硬块,
“这里。”
她猛地收回手,又回衣帽间一连翻了好几个包。
果然都摸到了一样的硬块。
她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瞪着他警告:
“你不准再跟着我了。”
“好。”
在刚才决定和她坦白之前,陆慎之就做足了最坏的打算。
他不奢求魏听蓝能理解他这种病态的不安全感,哪怕她一气之下要回家,或者想打他一顿出气,他都会照单全收。
但魏听蓝没有。
她只是把他拽到卧室外,然后嘭地关门上锁。
嗯,一种原始且朴素的表达愤怒的方式。
陆慎之自知理亏,老实认栽,去客房里睡觉。
魏听蓝谈不上生气,更多的是难以理解。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这样躲在暗处,明明如果他坦诚一点,或者再直接一点,他们可以少很多弯弯绕绕。
可想到徐敏杉和陆敬之,她又好像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与其说是生气,更多的或许是无奈。
她翻来覆去许久也没睡着,最后干脆起床出去。
陆慎之的睡眠很浅,半夜里被开门的声音吵醒。
睁眼,魏听蓝抄着手站在床头。
他坐起来,尽管没开灯也能看清她的眼睛。
她不自在地盯着地板,鼓着脸开口:
“那些定位器取出来会把我的包弄坏。”
“你要全部重新买给我,不准再装定位器。”
“好。”陆慎之把她拉到床边坐下,“还生气?”
“生气。”她脱了鞋,盘腿坐上来,“所以你不许跟我睡觉了。”
他在认错这件事上的效率一直可以的,“那我送你回去?等把包买给你了,你心情好点再回来?”
“是你不能我睡觉。”
她掀开被子钻进去,“但是我可以跟你睡。”
陆慎之失笑,手臂一揽把她捞进怀里。
听见他的笑声,她气鼓鼓地踹了他一脚,“你笑什么?我还在生气。”
“那我不笑了。”
他低头吻她的发顶,“晚安。”
第58章 closetoyou放过。
车停稳,魏听蓝径直上了电梯。
陆慎之随后跟进来,按下十七楼的按键。
连吃了许多次闭门羹之后,魏听蓝第一次走进这套房子。
以一种她过去从没想象过的方式。
房子的格局和魏听蓝家是一样的,只是里面空空荡荡,要论生活气息甚至还比不上样板房。
入眼是一套桌椅,也仅有一套桌椅。她继续往里面走,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和简单的生活用品。
她站在卧室门口草草扫了一眼就出来了,朝着坐在一边的陆慎之扬扬下巴,“你平时多久来一次?”
“太久没见到你的时候会来。”他开了一瓶水递给她,“先在地库等你回来,看着你上楼之后再过来。”
魏听蓝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视线继续在屋子里打转。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东西就那么些,她在门口就能看个清清楚楚。
把水放回桌上,她低头瞥见一旁的铁盒。
是她当时用来装曲奇的那个。盒子里面被他清理过了,缎带也扎得整整齐齐,如果不是拿起来轻飘飘的,她会怀疑他根本没吃。
拿着盒子端详了一阵,她问他:“这个怎么不带回去放在抽屉里?”
铁盒上凸起的印花大概是被摸过太多次,已经掉色了,露出最深处的银白。
“我原本想把抽屉里的东西都带过来的。”
陆慎之垂眼,“我想把这间房子里放满你的东西。”
夭寿了,她差点有间痛屋。
陆慎之的声音很轻,一下一下拨动魏听蓝的神经。
她的动作顿住,而后重重地把铁盒放到一边。
“现在不用了。”她说:“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也不想和你再做什么sexpartner了。”
更不想平白拥有一间痛屋。
陆慎之被她这话击中,愣在原地许久,抬头盯着她,
“为什么?”
他回忆自己刚才的话,进入习惯性的自省环节。
是让她觉得有压力了吗?还是她不喜欢这样?
他想不明白,但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眼下都不是最重要的。
“你不喜欢我跟着你,我就不装定位器了。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也可以偷偷和你见面,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拦着你的。”
他难得这样急迫地吐出一长串的字句,到最后沉沉叹了口气,
“你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
陆慎之站起来抱住她,手臂用力收紧。
两个人紧贴在一起,魏听蓝有点呼吸困难。
“好不好?”他又问一遍,像是乞求。
魏听蓝用力想推他,推不动。
干脆放弃了,她破罐子破摔般的任由他抱着,把头埋进他肩膀,声音闷闷的:
“你要不要跟我谈恋爱?”
两个人贴得太近,以至于他身体僵住的那一瞬间如此明显。
魏听蓝趁机和他拉开距离。
他还愣着,像是听不懂她的话。
“你能再说一遍吗?”
魏听蓝觉得好笑,伸手戳了戳他紧绷的唇,“我说,你要不要跟我谈恋爱?”
“好”声音小到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他怕她没听清以为自己在拒绝,又重新说一遍:“好。”
他们没有在这里待太久,这房子里要什么没什么,简直不像是能住人的。
时隔多日,魏听蓝再次回到自己十六楼的家,带着陆慎之一起。
他打从刚才就不太对劲,进门之后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
“你在干嘛?”她瘫倒在旁边,试图看清天花板上有什么特别的。
“我在想,这个吊灯就算现在掉下来砸死我也好。”
魏听蓝:
她默默往远处挪了点,“你要死别拉上我,我还年轻,我爸还没把巍远给我,我舍不得死。”
陆慎之闷笑几声,“我也舍不得死。我要是死了,肯定又会有很多人觊觎你。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旁边看着。”
她到这时才发现陆慎之的想象力还怪丰富的,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那怎么?你做鬼都不打算放过我?”
“对。”
他转头望向她:“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魏听蓝撑着身子爬起来,笑着去捂他的嘴:
“不吉利。”
“我教你几句吉利话。”她说:“你好好学,说不定能讨人喜欢一点。”
陆慎之挑眉,等她表演。
她饶有兴致地坐正,“你就把支票夹往人脸上这么一甩,说‘随便填’,就很讨人喜欢了。”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打开手机递给她。
“什么意思?”
“自己填。”他指指转账界面,“我没带支票夹。”
“我是在教你。”魏听蓝把手机扔给他。
“活学活用。”陆慎之自己填了个数字转给她,“要不给寰兴再投点?”
“好呀。”她一下来劲了,嗖地凑到陆慎之旁边,“陆董天赋异禀,学得好快。”
没有人会嫌钱多,魏听蓝也不例外。
“那我讨你喜欢了吗?”
她愣了一下,压住嘴角的笑意:“有待观察,你继续保持。”-
这晚在魏听蓝这里留宿,陆慎之第二天早上被她的手机铃声吵醒。
睡眼朦胧间看见屏幕上备注的“熏鸡”二字,他缓了会儿神才接通。
什么意思。
一大早就点上熏鸡了吗?
“你好。”
“好什么好,你还跟我见外上了?赶紧给我开”那头的人大大咧咧反驳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汪循霁其人虽然傻了点,但
在融会贯通已知信息这件事上一直可以的。
要出口的抱怨尽数咽回去,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是马丁哥吗?”
马丁哥是谁?
陆慎之看了眼旁边被吵醒的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给她找了个情敌。
魏听蓝本是没睡醒的,但听到汪循霁的声音,下一秒就从床上弹起来,抢过手机:“怎么了?”
“我还没问你怎么了!魏听蓝你跟谁在一起?”听到熟悉的声音,汪循霁把刚才的试探全都抛到一边,“快开门,我在你家门口。”
她赶紧挂断电话,下床随便套了件外套,离开卧室前还不忘叮嘱陆慎之,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千万不要开门。
陆慎之点头,隐约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
上次程栖愿突然要过来,她是不是也这么心虚来着
他不是男朋友吗?为什么搞得像个奸夫。
魏听蓝哪里顾得上想这么多,一路小跑着去开门。
比汪循霁的脸更先怼上来的是一张请帖,“我要结婚了。”
恶作剧。
这是魏听蓝的第一反应。
她皱着眉头翻开请帖,上面的确是汪循霁的名字。
至于新娘,她不认识。
“谁这么想不开?”
汪循霁低头一笑,颇有几分少男怀春的娇羞:“你见过的,Stella。”
魏听蓝嘴角一抽,“你给她在小圆家的医院挂个眼科吧。”
她合上请帖搁到一边,又补充:“心内科也看看,能跟你结婚的人应该缺心眼。”
“这是我的人格魅力好吗?”
汪循霁做作地朝她抛了个媚眼,主要任务完成,话锋一转立马切到吃瓜状态:“刚才接电话的人是谁?马丁哥吗?”
她神色一滞,还没想好糊弄的话术,汪循霁已经大喇喇地进屋了。
“让我见见呗。”他说着就要往里走,“小圆还不知道吧?你俩背着我搞了这么久小动作,这下轮到我掌握一手资料了。你放心,我会帮你保密的。”
魏听蓝信了他才有鬼了。
她太清楚这人的德性了,他知道就等于全世界都知道了。
可他跟疯狗似的冲进来,上前就把卧室门打开,魏听蓝根本拦不住。
陆慎之坐在床头,正在看她买的画集,听见开门声抬头,和汪循霁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是汪循霁先回过神——
“天姥姥!魏听蓝你吃回头草!”
开口即破音,也不知道天姥姥能不能听见。
“陆董你俩继续,我先走了,还得去给小圆送请帖。”汪循霁说着就要跑。
他吊儿郎当惯了,跟陆慎之这种不苟言笑的业界精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见了他比见了亲哥还犯怵。
“你为什么非得自己送?”
魏听蓝叫住他。她有理由怀疑他只是想去跟程栖愿分享自己刚吃到的新鲜大瓜。
“这不显得我重视你俩吗?”汪循霁说到这里,突然回身冲陆慎之招了招手:“陆董有空的话和听蓝一起来吧。”
陆慎之翻书的手顿了一下,点头答应。
汪循霁脚底抹油地跑了,离开前还再三保证不会把这事告诉程栖愿,说是要让她也体会一下当蒙鼓人的滋味。
屋子里归于平静,魏听蓝戳戳若无其事翻书的人,
“你刚才干嘛要答应他?”
陆慎之抬头,反问:“我不是你男朋友吗?”
“是啊。”
“那为什么不能和你一起去?你跟只见过一次面的相亲对象都可以手拉手一起参加婚礼。”
这话听着也没什么毛病,魏听蓝无话可说。
“你一直都这么记仇吗?”
“要我挨个列举一遍吗?”陆慎之合上书,帮她回顾:“从离婚开始算,最开始是钟靖安,然后是商应川,林既北。你妈妈独唱会结束之后,你在地库主动亲了商应川,还有”
魏听蓝还没说什么,他倒是先把自己说生气了,越到后面越是咬牙切齿。
“好了,不用帮我回忆了。”魏听蓝及时叫停。
她裹着被子装死,“我要继续睡觉了,等我睡醒你就把这些都忘掉。”
“我已经忘掉了。”他睁着眼说瞎话,还不忘占点便宜:“有奖励吗?”
第59章 closetoyou捧花。
“没有。”
魏听蓝翻了个身仰面躺着,把画集扣在他脸上,“婚礼的事,我再考虑一下。”
“好。”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侧脸,“睡吧,我出去待会儿。”
陆慎之不强迫她非要给出个肯定的答案。他好不容易才把老婆追回来,有的是耐心等她习惯他的存在。
说是睡觉,魏听蓝阖上眼睛之后却再也睡不着了。
按照汪魏两家的交情,她爸妈肯定会去参加汪循霁的婚礼。
如果陆慎之也一起去,就代表要和他们坦白复合的事。
她原不是这么小心翼翼的人,如果陆慎之和她是正常恋爱,她根本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
别人的眼光没什么好在意的,魏听蓝焦虑的是该怎么和父母交代。
蔺知荷和魏密成很看重她,对她的感情生活也免不了在意。起初她花了很长时间才让他们接受自己和陆慎之的婚事,后来又因为离婚让他们操了很多心。魏听蓝好强,不想让他们一把年纪了还得为她的事费神。
她知道就算自己不愿意带陆慎之一起去,他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她大可以把头埋进沙子里当鸵鸟,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她爸妈早晚都会知道的。
与其到时候被撞见了被迫承认,她还不如主动告知。
但这样一来,问题就又回到了她最开始担心的那个点上。
光是想想就头大,魏听蓝一连好几天都心事重重的,连助理都看出了不对劲,趁着送文件的功夫提了一嘴:
“怎么了魏总?你脸色不太好。”
“很明显吗?”她指了指自己的脸。
助理点头。这脸皱得跟苦瓜似的,想看不出来都难。
“身体不舒服。”她随便找了个借口。
“那要不要去医院?就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助理诚恳建议:“有问题总要解决嘛。”
正趴在办公桌上的魏听蓝突然坐起来:
“你说得对。”
有问题总是要解决的,她不可能一直瞒着爸妈。
与其到时候被撞见了双方都尴尬,她还不如早点把话说明白。
话是这么说,但魏听蓝一想到这事还是有点犯怵,晚上上完拳击课后才磨磨蹭蹭开车回去。
她来之前没跟家里打过招呼,一进门就和院子里晒月亮的父母大眼瞪小眼。
“你过来怎么不说一声?”蔺知荷懒懒地扫了她一眼,“吃过晚饭没,我让人给你做点宵夜?”
她摆摆手,现在攒着一肚子事,她哪里还有什么胃口。
蔺知荷只当她是突然想家了回来看看,可她径直走到两人对面,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般:
“我谈恋爱了。”
两人对视一眼,蔺知荷终于来了兴趣,靠在躺椅上问她:
“是既北吗?怎么没听你高阿姨提起过?”
“不是。”
她不提林既北还好,一提魏听蓝心里更没底了,埋着头不敢再说下去,有种小时候在外面闯了祸被抓回来认错的错觉。
“那是谁?”魏密成皱眉,“我们不强迫你一定要和谁在一起,但至少得告诉我们对方是谁吧?”
经历过女儿闪婚又离婚,魏密成自觉他的承受能力已经很强了。只要魏听蓝不突然回到叛逆期爱上什么混混黄毛,他都能说服自己接受。更何况他相信女儿的眼光。
但魏听蓝还是不说。
明明人都已经回家了,被他们这样一问,她又想开车原路返回了。
看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蔺知荷心里突然浮出一个猜测:
“该不会是慎之吧”
“是他。”
话音刚落,她的额头就
被蔺知荷赏了个爆栗。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蔺知荷恼火地看着鹌鹑似的女儿,“当初说要结婚的是你,说要离婚的也是你,现在回来说在跟他恋爱的还是你。你把这当什么了?游戏吗?”
魏听蓝恨不得把脸捂住不看他们,来时打好的腹稿全被打乱:
“我没有人都是会变的嘛。我就是觉得,跟他在一起也挺好的。”
蔺知荷叹了口气,扔给魏密成一个嫌弃的眼神:
你女儿没救了。
“魏听蓝。”她叫她的全名,“我不想听你说什么‘挺好的’。”
“我要你百分之百确定现在的决定是出于你的个人意愿,是你真的喜欢他,不是为了再给寰兴拉一笔投资或者仅仅只是合适。我跟你爸什么都可以给你,你不需要在这件事情上将就。”
“今天晚上就在家里住吧,你好好想想。”说罢,她和魏密成进屋。
魏听蓝迟迟应声,一个人坐在院子的秋千上发呆。
陆慎之发信息问她怎么还没回去的时候,她才想起忘了告诉他自己回家了。
魏听蓝:【我在爸妈这里住一晚。】
【我刚才和他们说了我们的事,我爸妈好像生气了。】
他很快回复:【我现在过去。】
魏听蓝回头望了一眼,只剩一楼客厅那扇窗户还透着光,应该是留给她的:【太晚了,你过来他们也已经睡了。】
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许久,才跳出新消息:【那我明天早上去接你。】
晚风吹得人直打喷嚏,她回了个“好”,起身回卧室。
魏听蓝的确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她不缺人爱,甚至从小到大都是个爱过剩的人。
她见过很多或高明或狡猾的追求手段,从最普通的情书花束到动辄千金制造的“偶遇”。相比之下,陆慎之在她面前甚至有点傻。
可她还是更习惯他的存在。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在无知无觉中演变成占有欲,催生出情愫让她失态,引导着她做出选择。
她不怀疑自己的决定。该告诉爸妈的都已经坦白了,以她对他们的了解,虽然嘴上不放心,但最终他们还是会尊重她。一切都需要时间。
这样想着,她心里终于好受了点,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出神片刻,摸出手机给陆慎之打电话。
已经快要零点了,但他还是很快接通:
“怎么还没睡?”
“我突然觉得你对我好好。”魏听蓝已读乱回。
“嗯,我也觉得。”他不再追问,顺着她说下去。
她笑了:“你难道不应该谦虚一点,说你还要继续努力吗?”
那头安静了一会儿,陆慎之开口:
“我没给自己留有余地,今天做的已经是目前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了。”
“没有继续努力的空间,除非新一天到来。”
“比如现在开始,我会比昨天更爱你。”
魏听蓝看向墙上的时钟,在这一刻正好指向零点。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把头埋进枕头里,心里暗道他最近越来越会说话。
看来以前憋得很辛苦。
“我以前是什么样?”
“三脚踹不出一个响屁。”
陆慎之:
他就多余问。
电话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挂断。
魏听蓝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她慢吞吞下楼去找吃的,看见坐在客厅里的陆慎之。
自顾自倒了杯温水,她靠在岛台边问:“怎么不上去?”
“我怕吵到你。”
她到这时候才意识到家里有点过分安静了,四下张望了一圈,“我爸妈呢?”
“跟朋友有约,出去了。”
魏听蓝一惊,“你跟他们见过了?”
“对。”
这下她连水也顾不上喝了,撇下杯子闪到他旁边,“他们怎么说?”
“你爸妈觉得我俩闹着玩儿。”他顿了顿,“不过没事,我已经说服他们了。”
“我说我会把手上一半的资产都转到你的名下,保证我对你是认真的。如果我做了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你随时可以凭手里的股份在鸣山发起董事会议罢免我。”
“口头保证太悬浮,我想给你一点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这等于是把他的生死权都交给她了,魏听蓝刚睡醒的脑子来不及消化这么大的信息量。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把这话在心里颠来倒去好几遍依然觉得难以置信:“真的假的?”
陆慎之塞给她一份合同,“签字吧。”
他今天一早就把转让协议准备好了。
魏听蓝缩回手没接,“我要是卷钱跑路呢?”
“你想跑去哪儿?”
“我都跑路了还告诉你去哪儿?”
他把签字笔递给她,不把她的玩笑放在心上:“你不说我也会知道的。”
联想到这人的前科,魏听蓝脸色骤变,“你又给我装定位器了?”
“没有。”他说:“但是我保证,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一定会在你身边。”-
婚礼如期举行。
从见到陆慎之的第一秒开始,程栖愿就开始痛斥她毫无原则:“魏听蓝啊魏听蓝你怎么能如此堕落?先前立下的豪言壮语都忘了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本来就没有原则,怎么爽怎么来。”魏听蓝摆烂,连反驳都懒得。
“也是,你从名字到行为都很胡来。”程栖愿冷哼一声,随即又朝她挤眉弄眼:“真的爽吗?细说给我听听。”
“滚。”
魏听蓝作势要打她,两个人闹作一团。
婚礼办得简单却温馨,汪循霁只邀请了来往密切的亲友。
他准备了很长的讲稿,声音与紧握麦克风的手一样微微颤抖。
“亲爱的Stella、Fiona、Kelly、Cynthia”
刚念了个开头,魏听蓝的眉头就越皱越紧,转头看见了和自己一样傻眼的程栖愿。
这是在干什么?
在婚礼上深情呼唤前女友?还是可汗大点兵那种。
“真有种啊”
程栖愿啧啧称奇:“Stella脾气还怪好的,要换了我直接一捧花攮死他。”
台上的汪循霁终于念完了那一长串名字,进入正题:
“这是我们认识的第八年,我们的第十三次复合,第一次结婚。你每次都说再和我复合你就不是你,所以每复合一次都会给自己换个英文名”
不用变成Stella,魏听蓝现在就挺想攮死汪循霁。
合着他是被同一个人连续甩了十几次。而她们,她和程栖愿才是真正的蒙鼓人。
婚礼流程进行到最后一步,Stella背过身朝台下扔捧花。
年轻男女聚集成一团,嬉笑间注视着捧花抛出的方向。
魏听蓝没兴趣跟他们挤,陆慎之充当吉祥物在旁边站着,程栖愿更是不婚主义者。三个人站得远远的,好像生怕被捧花砸中。
捧花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被高高抛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朝魏听蓝的方向飞来。
但她站得远,Stella也没有如此强悍的臂力,捧花被人群中的伴娘捞了去。
婚礼结束,魏听蓝在汽车副驾上发现了一大束玫瑰。
她把花抱在腿上,瞥了眼陆慎之忸怩道:“我没说想要。”
“刚才花扔到面前的时候你眼睛都直了,真的不想要?”
没想到被他发现了。虽然对捧花本身的寓意没什么向往的,但那花抛向她时,魏听蓝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只是她本来也没去争取,落在别人手里是情理之中。
谈不上失望,但多少还是有点遗憾。
她认真回忆了一下,问他:“我们结婚的时候是不是没有扔过捧花?”
“扔过。”他淡淡道。
“是吗?”
魏听蓝死活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种经历:“谁抢到了?我怎么没印象?”
陆慎之扶额:“当然没印象。”
“你力气太大直接扔进水池里了,没人抢到。”
那场婚礼太仓促,
她只负责跟着流程走,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
但经他这么一提,她倒是想起来了。后来陆慎之帮她重新找了束备用的捧花,她懒得再扔,直接送给程栖愿了。
想到程栖愿从她离婚之后就变得命途多舛的感情生活,她心里突然涌起莫名的自责。
怎么不算是冥冥之中的诅咒。
第60章 closetoyou好歹。
她没再说话,陆慎之在开车的间隙时不时用余光去看她。
魏听蓝的胳膊撑在窗边,指节抵着唇像是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
“我好像做了坏事。”
她当初的确是出于赌气才用了那么大的力气把花扔进水池里。这种跟美好祝福八竿子打不着的捧花扔给谁都是拖累。
可她也确实没想到陆慎之居然连这玩意儿都有备份,顺手才给了程栖愿。
魏听蓝跟她解释完,紧接着听见他闷闷的笑:“这不是你的问题。”
他老婆送的礼物怎么能说是诅咒?不供起来都是收敛了。
“唉你不懂。”魏听蓝跟他说不通,也不想再提程栖愿在那之后遇到的种种倒霉事。
她安静了一会儿,转而问他:“你妈妈什么时候去海城养病?”
“大概下个月。”他在心里算过时间才回答她。
“她不太想去,我爸还在给她做思想工作。”
陆慎之捏了捏眉心,他最近正为这事发愁,跟徐敏杉的心理医生沟通过好几轮,她还是死活不肯松口。
“我想见见她。”
魏听蓝突然道:“但是我怕她见到我又会不高兴。”
“这不是你的问题,我会解决好的,不用放在心上。”
陆慎之把车停好,解开安全带,“你没有必要因为我去和她道歉。”
“你也没有必要因为我在她面前低三下四。”
魏听蓝窝在车座里,没有想下车的意思。她不喜欢他总是这样说,什么都要自己搞定,什么都不让她管。
“你解决的方式就是由着她骂你贬低你让你下跪吗?”
她斜睨他一眼,冷声道。
“这件事不管你最初有没有介入都会是这样。”陆慎之语气生硬:“我说过了你可以不再见她,无论如何,我不会让她来影响我们。”
他是不可能放心让她去见徐敏杉的。上次见面徐敏杉就抄着包要往她脸上砸了,下次会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魏听蓝终究不了解他跟家里的关系,他也不想把这些全都告诉她。
反复提及那些已经经历过的事,除了多一个人烦心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他无力修正过往的记忆,至少不能让她一起难受。
“可那是你妈妈,你要一辈子不理她吗?”魏听蓝拔高声音问他。
她没有过陆慎之这样的人生体验,二十多年人生里父母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她实在不敢想象和他们减少来往或是断绝关系。
“我也想帮你做点什么,起码不用让你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她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他,恨恨道:“你为什么所有事情都不让我插手,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陆慎之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太过,下车绕到她那一侧。
他打开车门,俯身与她平视。
魏听蓝眼眶红红的,却还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前院的灯光微弱,但足够让他看清她眼里莹莹的水波。
陆慎之心脏被攥紧,随之而来的坠痛感让他一时说不出话,张开双臂把她裹紧怀里。
他拍拍她的后背,决定妥协:“这样好吗?我再和医生聊聊,等她状态稳定一点,我陪你一起去见她。”
怀里的人声音含含糊糊地说好,在他小臂上拧了一下,
“你真的有够不识好歹。”
陆慎之失笑。
他承认自己还不太习惯这样的她。像是担惊受怕太久的人遇到善意会条件反射地质疑,他当然不怀疑魏听蓝的目的,只是有些手足无措。
他习惯了付出,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的给予-
再从陆慎之那里听到徐敏杉的消息是在一个月之后。
魏听蓝和他商量了一个大概的见面时间,约好到时候和他一起去。
话是这样说,可她趁着陆慎之去上班,提前给徐敏杉打了电话。
两个人约在一间茶馆见面,魏听蓝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徐敏杉才姗姗来迟。
徐敏杉最近的情况确实稳定了许多,至少没有见到她就失控。
“徐阿姨。”魏听蓝远远看到她进来,起身和她打招呼,等人落座又主动替她斟茶。
徐敏杉没有接下递到面前的茶杯,魏听蓝落了个空,只能把茶杯放在她面前。
“魏小姐。”她微微颔首,没有问起叫她来此的目的。
茶馆里只有潺潺的流水声,衬得两人之间的沉默更加明显。
魏听蓝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忘掉对眼前人的不满,说服自己把她当作一个重要客户来对待。
“之前我说过的话可能冲撞到你,我先向你道歉。”
徐敏杉不语,抿了一小口面前的茶水。
魏听蓝在她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说,眼下虽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还是很快调整好状态:
“我尊重你,因为你是慎之的妈妈,也是我好朋友的妈妈。但尊重是相互的,我希望你也能尊重我和慎之。”
“你约我见面就只是为了说这个?”
徐敏杉终于开口,她摩挲着茶杯的外沿,“先前的确是我反应过激,这是我的问题,我承认。”
“但是魏小姐,你还年轻,也没有经历过我的痛苦,不可能理解我的感受。”
“是,我对两个孩子很偏心。慎之的出生是个意外,我的确在他身上发泄我的情绪。”
徐敏杉的态度比她预想的要好,魏听蓝刚松了口气,却听得她话锋一转:
“但你不也在享受着他的付出吗?我想我们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他是否心甘情愿而已。”
魏听蓝一怔。
徐敏杉说得不错,自己确实享受陆慎之给予的一切,就像她也享受着在他身上宣泄情绪或是投射期望的感觉。
但这话也不全对。
至少她没有和她一样一味地索取,至少她也在尝试着用自己的方式为他解决问题。
“不一样。”她当即反驳,没有被徐敏杉的逻辑绕进去。
徐敏杉抬眼扫过她的脸,“是吗?”
分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反问,可落到耳中异常让人不适。
“当然。”魏听蓝回答她,也在心里提醒自己。
“没有人会愿意以替代品的身份过一辈子,起码我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过活下来的陆敬之。”
“你说得对,我没法理解你的感受,所以即便你不打算改变对他的态度,我也不能强迫你为之做出改变。”
“但是。”小巧的茶杯被捏在手里,魏听蓝说:“但是哪怕他的存在真的如你所说只是一个意外,我也会好好对他。我和你不一样,我会向你证明他是值得被爱的那一个。”
徐敏杉冷哼一声,松开握着茶杯的那只手。杯底落在矮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
她勾唇,面上的笑意味不明,显然没把刚才的一番话放在心上。
“那么魏小姐,我拭目以待。”
没有再和她多说什么,徐敏杉起身离开茶馆。
魏听蓝从身旁的窗户望出去,看见荣叔帮她拉开车门,哑黑色的车转眼消失在视线。
耳边又只余下潺潺的流水声,她撑着下巴在茶馆里坐了许久。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结果是好是坏,但是一开始,她也不是抱着让徐敏杉接受她的目的来见面的。
如果只靠话疗就能改变一个人
的观点,徐敏杉的病也不会在药物和心理治疗双管齐下的条件下持续这么多年毫无好转。
既然她不在意陆慎之,那魏听蓝也不是非要得到她的认可。至少现在看来,她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再那样偏激敏感。这样就够了。
魏听蓝重新斟茶饮下,给陆慎之发了条信息,卡着时间去接他下班。
他在收到消息的五分钟后就等在公司门口,魏听蓝的车刚开进路口,隔得老远就看见他四处张望,像个等人接放学的小学生。
车停到他面前,陆慎之开门上了副驾,
“怎么突然来接我?”
“我刚才和你妈妈见面了。”她等他关上车门才说。
陆慎之动作一顿,视线在她身上扫描过一遍,确认她没有受伤,“不是说好我们一起去吗?”
“你什么都可以自己搞定,我也可以。”她挑眉,邀功似的。
看她这反应,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陆慎之放心下来,“她怎么说?”
“你别管。”
魏听蓝不想告诉他,“总之,你从小到大没有从他们那里得到过的爱,以后我会全部都补给你。”
她发动汽车拐出街区,驶入宽敞的主道。
他不需要知道这些,只要记得她的话就好。
这晚魏听蓝又看了一次《红辣椒》。
只是和往常她看电影他在旁边一声不吭地工作不同,他准备了零食水果陪她一起。
“这部电影你看过六遍了。”陆慎之冷不丁道。
“你不是还没看过嘛。”她按下播放,“你之前都坐在角落里工作。”
陆慎之勾了勾她的头发,心说她讲得也不全对。
他确实和她一起看过,在她沉浸剧情的时候躲在电脑背后,偷偷看她专注的模样,再偶尔扫两眼剧情。
红辣椒在他人的梦境中穿梭,诡谲的音乐充斥整个客厅。
电影里的人从梦中醒来,摘下能够进入梦境的DCmini,她突然转头对他道:
“其实我那天晚上是因为做梦才来找你的。”
他叉了块橙子喂给她,
“什么梦?”
随着时间推移而黯淡的记忆被他突然勾起,条件反射般在脑海中重复上演。
魏听蓝脸一红,幸而客厅里的光线太暗,没有被他发现。
屏幕上,长着同一张脸的玩偶们堆叠成山蹒跚行进。
她假装没听见,试图把那画面驱逐出自己的脑海。
“什么梦?”
陆慎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转头和自己对视,大有一种她不回答就不肯松开的意思。
魏听蓝挣开他,指了指电影里的DCmini,“等你有这个就能知道了。”【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