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离婚了针对。


    【好的。】


    【但是最近我没时间,具体日期我来定可以吗?】


    聊天界面的底部跳出两条新消息。


    见对方这么爽快,魏听蓝当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她回了句好,再抬头时正对上程栖愿苦大仇深地脸:“我都这样了,你居然还有心情跟别人聊天?”


    “检查还没做呢,你别贷款焦虑,说不定是验孕棒出问题了。”魏听蓝安慰她,又问:“但如果真的有了,你打算怎么办?”


    程栖愿听完前半句,脸色刚刚好了一点,立马又被她的后半句打回原样,耷拉着脸道:“打掉呗,我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孩耽误我后半辈子。”


    而且她实在是想不通:“我明明一直都有做措施啊,为什么还会这样?还正好卡在我排练的节骨眼上。”


    魏听蓝猜也知道她不会愿意留下这个孩子,程栖愿对男人是个上头就恋爱下头就分手的绝情狠角色,但对音乐剧倒是专情得很。


    “那行,你找个时间挂号,我陪你去。”


    “这种时候果然还是你最靠谱,要换成汪循霁,他第二天就能搞得全明京都知道。”程栖愿装模作样地拭泪,转头又问:“你跟陆董之前难道没想过要小孩吗?”


    “要你个头。”魏听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安心了,否则也不会有心思来八卦她:“我俩早就约好了一年之后离婚,要小孩做什么?去父留子吗?”


    “那也不是不行。”


    呸,要不是看在她现在疑似是个孕妇的份上,魏听蓝真的想上去邦邦给她两拳。


    如果说程栖愿不要小孩是为了事业,那魏听蓝就是纯粹地讨厌小孩这种生物。


    何况还是陆慎之的小孩。


    她都不敢想象每天一回家就跟一个缩小版的前夫大眼瞪小眼的日子会有多绝望。说不定还跟陆慎之一样是个锯嘴葫芦,三脚踹不出一个响屁。


    不敢再想下去了,魏听蓝催她赶紧吃饭。


    她还打算饭后去看看商应川。刚才他走的时候满脸写着不乐意,魏听蓝作为刚上岗的女朋友,多少得去慰问一下。


    收到商应川信息的时候,她刚把车停在越川楼下的停车场。


    商应川:【姐姐你能来趟公司吗?】


    巧了。


    她一手解开安全带,回复他:【你下来接我吧,我正好想来看看你,已经到楼下了。】


    魏听蓝是第一次来越川找他,在前台等了一会儿,很快就看见他愁眉苦脸地从电梯里走出来。


    她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见到的人一个个都挂着张臭脸。


    她不喜欢把情绪挂在脸上的人,自己憋着不痛快也就罢了,摆在脸上她看见了也不高兴,影响心情。


    程栖愿除外,她可以在心里无限原谅她。至于商应川算了,她默默说服自己,男朋友嘛,她应该试着包容一点。


    “怎么了?”魏听蓝揪了一把他的脸。


    商应川挤出一个苦笑,“投标文件出了点问题,一直在修改。”


    她没再多问,跟着他上楼去。


    大概是最近忙得晕头转向的,商应川的办公室里乱七八糟,桌上五花八门的文件堆积如山。


    他倒了杯水给魏听蓝,说:“我今天中午回公司的时候遇到陆董了。”


    “嗯。”魏听蓝抬头,听出他话还未尽,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她知道这次的招标方是鸣山,他会跟陆慎之见面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我觉得他好像在故意给我使绊子。”商应川靠在沙发上,疲惫地抹了把脸,“之前的工作一直进展得很顺利,但他今天来了一趟,跟我爸见了一面,就变得一团糟。”


    他顿了顿,想等魏听蓝问他怎么回事。可大半天没有一点回应,他只能自己开口:“姐姐,你能不能帮帮我?”


    “怎么帮你?投标文件有纰漏?”


    魏听蓝捏着杯子,“要我帮你看看吗?”


    “不是不是。”他摆摆手。


    “那是?”


    “资格审查被他抓了漏洞。”


    “可你跟我说只是投标文件的问题。”


    商应川没敢看她,低着头自顾自说下去:“投标文件的问题我自己可以解决,但是姐姐,你能不能帮我跟他说说,让他不要再针对我了?”


    魏听蓝觉得奇怪。


    一是她不觉得陆慎之是在工作上给人使绊子的人,就算他那晚在家里说的那番话是他真实所想,也不至于为了她去搞这种小动作。


    二是越川这家公司的规模不小,要通过审查完全没有问题。真想要从中找出什么问题,除非是负责人,也就是商应川本身存在什么致命的破绽。


    但他这样直接让她去找陆慎之,魏听蓝觉得未免太荒唐。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要我为了你的项目去找我的前夫求情?”


    商应川的头越埋越低,“我才刚毕业不久缺乏经验,可能是这一点让鸣山不放心。但是我不想第一个项目仅仅因为这个理由夭折。”


    他说得也有理,鸣山肯定更倾向于选择经验丰富的负责人。魏听蓝自己也是因为不被公司里的老人信任才去了寰兴,她能理解商应川的心情。


    “好吧。”她终于还是答应下来,“但只有这一次,以后不要再让我帮你解决这种问题。”


    “真的吗?”商应川猛地抬头,挪到魏听蓝旁边搂着她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辛苦你了姐姐。”


    魏听蓝默默把头往后仰,除开音乐会一时上头那次,她现在还是不太习惯这样的亲密接触。


    “不过,”商应川抬头望着她,“如果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你不要答应。”


    “过分?”


    “就比如要你和他复婚什么的”商应川说。


    魏听蓝想说他让她去找前夫帮忙这件事本身也挺过分,但想想他还是个刚学着经手公司事务的新人,又把话咽回去了。


    她换了个方式问他:“既然你怕他对我提过分的要求,又为什么一定要我去找他?”


    “我”这问题太直白,商应川被她问得有些难堪,良久才憋出一句:“我们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


    吗?只要你明确地拒绝他,他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


    这话说出口连他自己也没底,更不必说魏听蓝。她听得好笑,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我有空就去找他。”


    “但我再重申一遍,就这一次。”


    或许是觉出她的不快,商应川小声问她:“我是不是很没用?”


    是。魏听蓝只在心里点头,嘴上还不忘安抚他的情绪。


    她有点后悔一时冲动答应他恋爱了。


    就谈个恋爱而已,怎么破事比结婚还多-


    魏听蓝隔天去了鸣山。


    虽然早离婚了,但她还是靠刷脸直接上了电梯,甚至前台见了她也还是称呼她为太太。


    她心里思忖着要怎么和陆慎之开口,没顾得上纠正。


    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得到应答后直接推门而入。


    “怎么过来了?”


    陆慎之工作时会戴一副细边的金丝眼镜,魏听蓝过去和他在办公室有过一次。情到深处他的体温变得滚烫,只剩那副眼镜还是冰凉的,像是勾引人趴上去的窗台,靠近就会被藏在镜片后的眸子勾魂摄魄。


    久不见他戴眼镜,魏听蓝的目光多停留了片刻。


    陆慎之吩咐丁助理去倒咖啡,起身走到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离开她家过后陆慎之好几天没见到她,本以为她这次来是终于肯回应他那晚的话,可她一开口就打消了他的幻想:


    “招标会那事,你是不是给商应川使绊子了?”


    “没有。”陆慎之的面色沉下来,心如死水。


    “那你为什么要去越川见商董?”


    “我只是和他聊了一下商应川的情况。”他的语气生硬得像是在棒读一段不熟悉的剧本,顿了顿又道:“顺便好心提醒他,这位未来的越川接班人的能力有些欠缺。”


    可他这样说,几乎就是印证了商应川的说法。怀疑商应川的能力不够格,不就是一种变相的针对吗?


    魏听蓝没想到他真的会耍这种手段,“人也不是生下来就什么都能做到的,凡事都有个第一次,你为什么要这样苛求他?”


    “我当然知道。”陆慎之不急于和她说这件事,把咖啡递到她面前,“你喜欢的豆子,喝喝看?”


    魏听蓝不接,他便直接放在她面前,继续道:“我只是不想跟一个诚信和能力都存疑的人合作,换作是你,也会和我做一样的选择。”


    “他大学替考,后来干脆跟朋友一起做代考的生意,东窗事发被起诉之后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回国,被朋友做了两百多页PDF搞得北美留学圈人尽皆知。我不觉得这种人是个可靠的合作对象。”


    魏听蓝一愣,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也没想到商应川会做这种事。


    陆慎之注意到她的愣神,“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毕竟谁都想在喜欢的人面前保持一个好形象。”


    “你调查他?”


    “我审查投标人的资质有什么问题吗?”


    陆慎之转了转手上的戒指,离婚几个月了他也未曾摘下:


    “况且他可能没有考虑过,你来找我之后,我更不会放过他。”


    魏听蓝脑子里乱乱的:“为什么?”


    他低笑:“我为什么要帮我前妻的现任男朋友?”


    她不说话。


    陆慎之说得没错,如果是她,她也不会和商应川合作,更不会对自己的前任施以援手。


    “魏听蓝,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他扯唇,话里半是讽刺半是不解:“选择一个遇事不决只能让女朋友出面解决的废物?”


    第32章 离婚了保守。


    魏听蓝被他说得理亏,别过头去躲开他的视线。


    从她认识商应川开始,他给她的印象太过单纯,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和这种事扯上关系。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会儿,陆慎之取起指节敲了敲桌面。


    “如果要参加招标会,就让他拿出点足够掩盖这些劣迹的真本事,让你来求情没有意义。”


    “我回去会告诉他的。”


    魏听蓝站起来准备离开,目光扫过他的办公桌,快步走近拿起桌上的相框,“你把这个收起来吧。”


    那是她和陆慎之的婚纱照。


    “还有,麻烦你快点跟其他人说清楚我们已经离婚的事实,我不想莫名其妙再被你的员工叫太太。”


    陆慎之从她手中夺过相框,低头看了一眼。


    照片上的魏听蓝穿着鱼尾的婚纱,透过镜头望着他笑。虽然这笑容有几分旁人不易察觉的僵硬,但他才不在意这些。


    “这是我的私人物品,魏小姐没有权利决定它的去留。”他改口倒是快。


    “你从我家拿走的也是私人物品,你还我了吗?”魏听蓝伸手要去抢相框,可两人的身高差摆在那里,他只稍一抬手她就够不到了。


    身子整个往前倒去,她抓着他的衣角去够照片,手指硌到他的扣子时才惊觉这举动似乎有些暧昧了。


    一瞬间的走神,她险些跌在他身上,好在手快扶住了桌子才避免尴尬。


    魏听蓝站定,气冲冲地拎包往门口走,还不忘警告他:


    “你快点把照片收起来!”


    今天被陆慎之这么一说,她不打算再帮商应川争取什么了。


    哪怕商应川不是她的男朋友,仅仅作为一个普通朋友,她也对他做过的事很失望。自己酿的苦果就该自己咽下,她没有什么圣母的助人情结。


    到了这种时刻,魏听蓝才后知后觉谈恋爱是件麻烦事。


    先前和陆慎之结婚,她从来没有操心过这些事,反而是陆慎之前前后后帮了她很多。大概年纪小点的人都不太成熟,她竟然开始理解程栖愿为什么总是对那些年轻的肉-体光速下头-


    程栖愿很快挂了另一家私立医院的号,魏听蓝去剧院接她的时候,她顶着俩黑眼圈一脸憔悴地就上车了。


    孕早期的症状慢慢在身上显现出来了,她被折磨得不人不鬼,昨晚还通宵排练,上车之后两眼一闭就是睡。


    魏听蓝在医院外停好车也不见她醒,干脆留她在车里补觉,自己下车去给商应川打了个电话。


    她没告诉商应川她从陆慎之那里知道的事,只是说自己帮不上忙。


    “你再想想,鸣山那边卡你资格审查有没有别的原因?”她尽量委婉地问他,想听到他自己坦白。


    “没有。”商应川斩钉截铁。


    她说没办法,他也不能再强求什么。


    魏听蓝隔着手机也能听出他的失落,草草几句结束了通话。


    这边刚挂断,程栖愿就从车里下来了。


    她戴着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做贼似的走到她旁边。


    “你这是什么造型?”魏听蓝被吓了一跳。


    “我好歹也有点知名度,被人认出来了多不好。”程栖愿嘟囔着,又把口罩往上拉了点,遮住大半张脸。


    这家私立医院不在程家旗下,程栖愿先去见了医生,被安排去查hcg和孕酮。


    采血室的人不多,队列排得短,程栖愿往窗口一坐,豪爽得像是要跟人拼酒。


    魏听蓝最烦这种血次呼啦的场合,把头扭到一边。


    “今天要不要一起去墓园?”正抽血的程栖愿倒是无所谓,还有心思跟她扯闲篇。


    “怎么?”她刚问过,低头看了一眼日期才发觉今天是陆敬之的祭日,“最近事情太多给忘了。”


    “我也忘了。”程栖愿抽完了血,用棉签摁住针孔,转移到一旁的长椅上接着道:“昨天晚上循霁打电话提醒我才想起。好不容易咱们三个都在国内,我想着一起去看看也好,循霁他还没去过那儿。”


    陆敬之的墓地又不是什么景点,怎么还成了必去打卡地。


    魏听蓝只暗自腹诽,嘴上


    还是说好,发信息给助理把之后的应酬推掉。


    报告出得很快,表上乱七八糟的数据魏听蓝看不懂,但能听懂医生脱口而出的的“恭喜”。


    程栖愿一听两眼一黑,只恨不能穿越回过去把自己绑起来别去跟男人见面。


    医生的“恭喜”二字还没落地,程栖愿已经急着开口了:“医生,你们这边无痛人流怎么预约?”


    医生脸上有一瞬的错愕,“建议您还是慎重考虑,最好和孩子的爸爸商量一下……”


    “我很慎重。”


    程栖愿捂着脸,“我要跟孩子她爸商量也得知道她爸是谁吧……”


    医生拿着报告的双手一怔,看她的眼神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她跟她老公吵架呢,医生你先忙,我会让她好好考虑再做决定的。”魏听蓝眼见情况不妙,赶紧把她拉走。


    两个人在医院附近的餐厅吃了点东西,程栖愿才慢慢恢复一点状态。


    “你就这么坚决?”魏听蓝问她。


    程栖愿放下手里的奶黄包,幽幽道:“你再多问一句,我就把这孩子留下,等生下来了放在你家让你天天听她哭。”


    “别。”魏听蓝一下老实了,抬手投降。


    “但你就不想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吗?”


    “其实我那天回去算过了。”程栖愿拍了拍尚且平坦的小腹,“可能是梁怀钧的……吧。”


    “你俩不是419吗?一次就中?”魏听蓝眯了眯眼,严重怀疑她口嫌体直,嘴上说不想跟梁怀钧再有瓜葛,实际背地里和他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谁知道他一把年纪了精子质量还那么好?不是说男人年纪大了就不行了吗?”程栖愿也委屈。


    她激动过头,引得周围几双眼睛都陆续看过来。


    魏听蓝捂住她的嘴,“这会儿怎么不记得你是公众人物了?”


    程栖愿一下子泄了气,挣开她几口吃完手里的奶黄包。


    “再上一笼吧,这玩意儿怪好吃的。”


    魏听蓝叹了口气,大概孕期口味会有变,她记得她以前不爱吃甜食。


    等她吃完又一笼奶黄包,又打包了半笼带走,两个人才出发去接汪循霁。


    “给我带的?”他一上车就闻到味儿了,伸手要去程栖愿那里拿。


    程栖愿一把拍开他的手,“滚蛋,饿死鬼投胎吗到处抢人东西吃?”


    魏听蓝默默开车。


    也不知道是谁比较像饿死鬼。


    抵达墓园时临近中午,魏听蓝停好车时正好看见从远处下车的陆家人。


    徐敏杉一袭黑衣,怀里的那捧花分外扎眼。


    她现在看见徐敏杉就犯怵,一会儿进了墓园免不得会碰上。


    她怕徐敏杉见到她又会受刺激,扭头对两人道:“你俩先进去吧,我晚点去找你们。”


    程栖愿明白她的顾虑,跟汪循霁先下车去。


    车里只剩下魏听蓝,奶黄包的味道久久没有散去,她把窗户开了条缝,低头刷手机打发时间。


    不记得过了多久,有人敲她的窗户。


    “怎么了?”她以为是程栖愿回来了,降下车窗才发现是陆慎之。


    她四下张望了一圈,确认徐敏杉不在才松了口气,“你怎么不进去?”


    陆慎之靠在她的车边,“不想见他。”


    “那你来干嘛?”总不能是公司里待倦了跑来郊区一日游。


    “陪爸妈来。”他声音淡淡的,低头盯着自己的戒指,“小时候光是看见他的脸就会觉得无力,现在更是,不如不见。”


    “你还有觉得无力的时候?”魏听蓝语意里带着几分调侃,“我以为你做什么都易如反掌。”


    他笑笑,没有说话。


    “既然不想见他,为什么结婚的时候还要带我来?”


    她一直以为他们兄弟之间关系很好,也是到了最近才意识到事实并非如此。


    她认识陆敬之的时候,他已经是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了。学业只是他身上最不起眼的一个优点,陆敬之身上像是有一种与身俱来的吸引力,能轻松夺得别人的注意。


    魏听蓝能从陆慎之零碎的语句中明白他对陆敬之的态度。且不说别人,哪怕是她自己,过去也很少会注意到陆敬之光环之下的他。


    “为了炫耀。”


    他倒是坦荡。


    陆敬之完美的人生是他头顶逃不开的乌云,他想要的一切都被血浓于水的哥哥轻松夺走,甚至对陆敬之来说,根本不至于用上“夺”这种功利性极强的字眼。


    父母的关爱,旁人的欣赏,这些陆慎之都能说服自己不在意,除了魏听蓝。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魏听蓝没有被他占有。


    他庆幸魏听蓝的自由,一如他痛恨她的自由。


    “你觉得你和我结婚就是赢过他了?”


    “不是。”陆慎之摇头,“你和我结婚也只是被迫,骗骗别人也就罢了,我不喜欢自欺欺人。”


    魏听蓝不知说什么才好,干脆沉默,头磕在方向盘上发呆。


    陆慎之在车窗边站了一会儿,忽地俯身在车窗边,伸手拍拍她的头。


    魏听蓝侧过头看他,“干嘛?”


    “你还欠我一个人情,记得吗?”


    “你还有有求于我的时候?”


    他挑眉,停顿了片刻,用当初答应她结婚时的平淡语气叫她的名字。


    “魏听蓝。”


    “你需要床伴吗?”


    她懵了几秒,从方向盘上抬头。


    一侧的脸被压得泛红,魏听蓝随手揉了揉,拒绝他:


    “我有男朋友,难不成你真想做小三?”


    “我这人很保守,做三是不可能的。”


    确实保守,在床上姿势都万年不变的。魏听蓝在心里点头。


    陆慎之不紧不慢道:“不过我可以做小。”


    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什么毛病,从嗓子眼里挤出两声干笑:“是挺保守的,已经保守回大清了。”


    “而且你男朋友应该也很快就要没有了吧?”


    是问句,但陆慎之的口吻非常肯定。


    他望进她的眼睛:


    “所以魏听蓝,考虑一下我吧。”


    “不是还上次的人情,你什么都不欠我。”


    “这是我的请求。求你再为我停留一次,哪怕和一年前一样只是暂时的也好。”


    第33章 离婚了执念。


    魏听蓝安静听他说完,过了半晌才开口,问出她自己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


    “你到底是真的很喜欢我,还是只是想要胜过陆敬之而已?”


    从那晚他说嫉妒她留着陆敬之的照片,又说他可以一直等她开始,魏听蓝就一直对此抱有疑虑。


    她已经知道他和陆敬之的关系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父母对两个孩子的待遇不均造成了陆慎之如今的性格。


    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陆敬之其实是相似的人。他们同样拥有备受瞩目的人生,从来没有过被忽视的记忆,也正因如此,她无法对陆慎之的过往感同身受。


    她甚至想过,如果陆敬之没有死,他又会是什么样的。


    也许眼前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会拒绝那个荒唐的婚约,也不会和陆慎之产生太多交集。


    但那时的陆慎之,一直活在名为哥哥的巨大阴影里的陆慎之,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加痛苦。


    有那么一瞬间,魏听蓝甚至觉得陆敬之的死拯救了他。但很快又把这念头驱逐出脑海,她不该这样定义朋友的死亡。


    “你得到原本要留给陆敬之的资源和关照还不够,现在还想得到原本和他有婚约的我,是吗?”


    魏听蓝把自己的猜测一点一点说出口。他是个优秀的接班人,原本为陆敬之准备的一切都在他手中焕发新的生机。


    他那般偏执,把婚约也当做接班的重要一环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她很早就已经说过了,她不是陆敬之的遗产。


    她讨厌这个猜想,但也无法回避。


    “你跟那些东西不一样。”陆慎之打断她:“魏听蓝,我爱你,和他、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所以你再考虑一下,好吗?”


    魏听蓝把车窗升上去,撑着额头没有给他答复。


    她的确在重新考虑自己和商应川的关系。她那时答应得太冲动,对他的了解也太少。她不想和一个能力不足还对她不坦诚的人在一起。


    但这并不代表她要跟


    陆慎之重新复合。


    她的世界里不只是有这两个男人,更不是非得有个男人。


    车窗上贴着防窥膜,陆慎之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她只是不见他,没有直截了当地拒绝,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他会给她充分的考虑时间。


    在魏听蓝面前,他一向很有耐心。


    “你任何时候考虑好了都可以告诉我。魏听蓝,我刚才和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算数。”


    低沉的声音穿过车窗被滤得发闷,魏听蓝正想让他不要再说,就看见了远处回来的徐敏杉。


    她把车窗开了一条缝,“你回去吧,不要被你妈看到了。”


    上次只是听说他们之间有接触,徐敏杉就进了医院。这次要是亲眼所见,不知道又得搞出多大的幺蛾子。


    陆慎之说会等她答复,接着就回到自己车里,载着父母离开。


    魏听蓝目送他的车消失在视线才长舒一口气,终于敢下车,拐进墓园里。


    今天不算太热,阳光落在身上的感觉很舒服。


    程栖愿和汪循霁并排坐在墓前,她瞟了一眼墓碑前的花束,是徐敏杉刚才带来的。


    “我应该带瓶酒来的。”不知道汪循霁是在和谁说话:“敬之死的时候咱们都还没成年,我还没和他一起喝过酒呢”


    程栖愿被他的絮絮叨叨吵得头都大了,见魏听蓝朝这边过来,得救般的奔到她身边。


    “清净了。”她嫌弃地睨着汪循霁,“刚才徐阿姨他们在的时候,他就一直说个不停,这会儿还说,跟块碑都能聊个一天一夜。”


    说到这里,程栖愿似乎又想起什么:“我看陆董在这儿没待多久就走了,是不是去找你了?”


    “是。”魏听蓝对她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现在想起陆慎之就头疼。


    从前和陆慎之相处起来很容易,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他都能把她照顾得很好。可是离婚之后,几乎每次和他的单独相处,他都在给她出难题。


    程栖愿没注意到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小声提醒她:“你先别告诉循霁我输了赌约,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法喝酒,等我把这孩子打掉之后再说。”


    魏听蓝从思绪中抽离,看着还在滔滔不绝对着墓碑自说自话的人,“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做手术?”


    “流产过后要做小月子的,我最近忙着排练没空请假,等首演结束之后再说吧,时间定下来我会告诉你。”


    魏听蓝点头答应,可一旁的汪循霁声音戛然而止,猛地抬头打断两人:“谁流产?”


    他刚才说得那么起劲,不知道是怎么听见的。


    他一个箭步蹿到她们身边,朝两人分别扬扬下巴,示意她们继续说下去。


    程栖愿连忙装傻否认:“什么流产?你听错了吧。”


    “你俩是真把我当傻子骗吗?快说,我都听见了。”


    汪循霁不吃这一套,八卦之魂已经熊熊燃烧。


    他硬挤到两人中间,看样子今天是非得撬出点东西才肯罢休。


    程栖愿没了法子,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跟魏听蓝说声对不起,随手一指,“她。”


    为姐妹两肋插刀,可以做到吧?


    魏听蓝:?


    汪循霁只花了不到一分钟,就接受了这个消息,把头转向魏听蓝,“谁的?”


    “火锅烧烤的。”魏听蓝白他一眼,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掐了一把程栖愿的腰,“我好心帮你,你把我也拉下水是吧?”


    “谁信你的鬼话。”汪循霁习惯了她满嘴跑火车说不出一句有用信息,干脆自己推理。


    只沉思了片刻,他突然灵光一闪:“我说刚才陆慎之怎么不在呢,你俩复合了?”


    但他很快又意识到了这个推断的不合理之处:“不对啊,你不是和商应川在一起了吗?”


    没给魏听蓝解释的机会,他看看她,又看看神色古怪的程栖愿,最后沉重地摇头叹气:“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没救了你俩。”


    虽然他没有明白地把自己脑中所想说出来,但看他这个反应,魏听蓝也能猜个大概了。


    她想否认,可汪循霁已经完全沉浸在推理的艺术之中了,一个气口都不带留,分享完自己的长篇大论才想起要问问当事人:“你想怎么办?”


    魏听蓝瞪着程栖愿。


    她也很想知道该怎么办。


    汪循霁只当她是对肚子里的新生命心存顾虑:“你要是不想复婚,我也支持你去父留女。”


    “你歇口气吧,说这么多不累吗?”魏听蓝看着墓碑上微笑的陆敬之,只恨不能把从土里他挖出来,让自己躺进去。


    转念一想,陆敬之死了也得听汪循霁废话。算了,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真要这样也不错啊,你一个人照顾孩子忙不过来还有我们呢,大不了今天送我家,明天给小圆,我俩玩儿倦了就再给你送回去。小孩子嘛,一眨眼就长大了,很快的。”


    魏听蓝根本拦不住他,他已经开始畅想自己当叔叔之后的生活了。


    她想反驳,可一扭头就收到程栖愿可怜兮兮的眼神。


    她答应过了要帮她保密的,心一横,咬咬牙也只能把这口锅背下来,嘱咐他:


    “这事儿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诉别人。”


    汪循霁一拍胸脯:“小事小事,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放心吧我嘴超严的。”


    魏听蓝扶额,她就是太了解汪循霁了才会不放心-


    几天后的早上,魏听蓝在家里吃过早饭,准备出门上班。


    在穿衣镜前检查着装的时候,门铃突然被按响。


    打开门,是有些日子没见的商应川。


    看得出招标会让他格外恼火,整个人看上去全然没了往日的活力。


    “早?”魏听蓝对他的突然到访有些诧异。


    漫长的沉默过后,商应川抬起头,红着眼睛开口:“姐姐。”


    “听说你怀孕了。”


    魏听蓝浑身一僵,下意识把门甩上,拨通汪循霁的电话。


    他还没睡醒,手机一接通,魏听蓝就听见他沙哑的晨腔:“怎么了?”


    “你在家?”


    “对啊。”


    “你给我等着。”魏听蓝顾不上应付还被她关在门外的商应川,咬牙切齿道:


    “汪循霁,我要把你吊在树上打。”


    商应川试了两次密码后显示错误,干脆在外面用力拍门。


    魏听蓝这边话音刚落,捶门的声音就掩盖了汪循霁支支吾吾的解释。她本来也不想听他解释,事情已经这样了,他顶多又说自己是一时口快闯的祸。


    他每次都是这个理由。


    “你最好想想怎么跟我认罪。”魏听蓝撂下最后一句话,匆匆结束通话。


    她再次打开门,商应川拍门的手还悬在半空,良久才无力地垂落下来。


    “进来吧。”她领人往里面走,思索着要怎么跟他解释。


    要她出卖程栖愿是不可能的,但又怎么解释怀孕的事?


    魏听蓝把他引到客厅的沙发前,“坐。”


    他仿佛没听到,静静站在她面前。


    魏听蓝想给他倒杯水,却被他抓住了手腕,“姐姐。”


    她抬头,到这时才注意到他眼里的血丝。想必最近的种种事都对他打击不小。


    魏听蓝的确有那么一点心疼。


    如果她没有听到商应川接下来说了什么的话——


    “我从你家离开那天晚上,你和陆慎之发生什么了?”


    第34章 离婚了相信。


    魏听蓝甩开他的手,反问他:“我说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信吗?”


    如果商应川不问这种问题,或许她还会耐心一点。可他一大早气冲冲跑来她家,心里是怎么想的再明显不过。


    魏听蓝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她想把汪循霁给剁了喂狗,一方面又得想办法应付商应川的质问。


    他颓丧地坐在沙发


    上,闷闷道:“我当然相信你。”


    沉默了一会儿,他抬头,声音有些哽咽:“我只是不相信他。”


    商应川落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攥紧,“他处处针对我,还处心积虑接近你,他就是对你还不死心。我看得出来,你肯定也不会不知情。”


    魏听蓝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可他这话一出口,她顿时没了想和他交流的欲望。


    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理解他的脑回路。


    如果陆慎之查到的那些消息属实,那么鸣山拒绝他的资格审查绝对合理,谈不上什么针对不针对的话。


    可事到如今,他还在她面前装傻。


    “你今天不上班吗?”魏听蓝本就没什么耐心了,低头看了眼腕表,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话题转得太快,商应川愣了一会儿才点头,“上。”


    “那就别跟我在这儿耗着了,不如想想怎么解决招标文件的事。”她靠在墙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最近也很忙,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商应川红着眼睛看了她许久,而后忽地起身走向她。


    他一点一点靠近,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下一步要做什么显而易见。


    魏听蓝立马察觉到他的用意,猛地推开他。


    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快,也没想到她会拒绝,商应川被她推得重心不稳,后退两步靠在墙上。


    魏听蓝平稳呼吸,站直了身子双手抱臂,标准的防御姿态。


    “我跟你说过了,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又重复一遍。


    “可是循霁哥说你怀孕了。”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溺水之人握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魏听蓝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她真得抽空把汪循霁打一顿,一天到晚话太密,还没个把门。


    “怀孕的不是我。”她说。


    商应川一愣,仿佛她的话是什么难以听懂的语言,过了许久才明白:“那是谁?”


    “你不用知道。”她到这时候也不忘记帮程栖愿保密。


    但她对这件事的避讳足以让商应川疑心更重,他不觉得魏听蓝会对自己多年的好友说谎。如果怀孕的不是她,她又为什么对这问题如此抗拒?


    这样一想,商应川心里更加难受,他咽了口口水,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委屈:


    “你是不是也嫌我什么都做不好?”


    “姐姐,我已经很努力学着去接手公司的事了,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你知道的,我是因为你才走到现在,你不可以不要我。”


    魏听蓝人在家中坐,突然就被扣了好大一顶帽子。


    她垂眸,“我没有强求过你要为我做什么,接手公司或是别的,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她从来没有要求商应川为了他放弃理想转而接手公司,也没有道理承受他一厢情愿带来的后果。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魏听蓝终于不想再跟他耗下去。


    她打开门,“上次答应你是我太冲动,我需要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


    “你走吧,我们暂时不要见面。”


    一字一句落在耳朵里仿佛审判,商应川一时没了力气,脱力地靠在墙边维持住身体的站立。


    走廊上有风进来,把魏听蓝的衣角吹得翻飞。她还维持着开门的姿势,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等他离开。


    风停过后,商应川终于走出她家。


    魏听蓝关门,一句话也没留下-


    再和程栖愿见面,是要陪她去参加益恒的酒会。


    程家的产业和梁怀钧的益恒制药颇有交集,程妈妈一早就耳提面命,让程栖愿必须参加。


    她怕和梁怀钧见面闹得尴尬,硬要把魏听蓝也叫上,说是二对一从比一对一要强。


    人被逼急了什么理由都能找得出来,魏听蓝低头扣上旗袍的最后一颗盘扣,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会场在明京市郊的一个中式会所,她特地把久没穿过的旗袍翻出来套上。


    “怎么样?”她在程栖愿面前转了一圈。


    “不错。”程栖愿半躺在沙发上,往嘴里塞着饼干,说话时含糊不清:“就是差点首饰。”


    魏听蓝打开首饰柜,听见嚼饼干的咔嚓声后瞥了她一眼,“你最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点?”


    “怀孕嘛,难免的。我已经在控制饮食了,否则到时候连戏服都穿不上。”


    程栖愿耸耸肩,从她手边拿走一个手镯,直接给她戴上,“这个水头真好啊,怎么没见你戴过?”


    魏听蓝看这手镯眼生,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陆慎之送的,我没戴过。”


    “你前夫哥还怪有品的嘛。”程栖愿拍拍手里的饼干渣,“对了,今晚你要是见到梁怀钧,千万不要提我怀孕的事。”


    “你真不打算让他知道?”


    “知道干嘛?他能替我怀?”


    有理。


    魏听蓝不再多说,拿上包和她出发。


    益恒的酒会办得很盛大,魏听蓝见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但她今晚是跟着程栖愿来的,没跟旁人太多寒暄。


    帮她要了杯果汁,两个人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那儿。”程栖愿给她递去一个眼神。


    她顺着看过去,梁怀钧正端着酒杯跟人谈笑风生。


    似乎是注意到自己身上平白多出的两束视线,梁怀钧朝她们的方向看过来。


    魏听蓝本想跟人打个招呼,然而还没来得及点个头,就被程栖愿一把拽到墙角。


    “晦气。”程栖愿低骂一句。


    “嫌晦气当初怎么还和他滚到一块儿去的?”


    “那不是”程栖愿被她问得没了脾气:“他长得好看嘛。”


    注意到魏听蓝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又接着辩解:“而且我想着他这个年纪还单身,估计私下也没少有床伴,应该能爽快睡一觉就各回各家的,谁知道他跟块口香糖似的扯都扯不掉。”


    魏听蓝的表情更加难以言喻。


    两个人说话间,梁怀钧已经走到旁边,“魏总,程小姐。”


    他含笑举杯,瞥见程栖愿杯里的果汁,“不喝酒吗?”


    “喝酒误事。”程栖愿黑着脸,默默退到魏听蓝身后。


    他面上的笑凝固一瞬,碍于这里还有魏听蓝,说:“程小姐方便跟我过来一下吗?”


    “不方便。”


    气氛有些尴尬,魏听蓝哂笑着打圆场:“小圆怕我一个人待着不自在,想在这儿陪我。如果梁总实在有事,还请之后再约吧。”


    梁怀钧怎么会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和跟在身后的助理吩咐了几句,片刻后,助理领着陆慎之过来了。


    搞什么?魏听蓝看着面前的男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换一吗?


    “陆董今天恰好也在,所以”梁怀钧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程栖愿不情不愿地跟他离开,一步三回头地望着魏听蓝的方向。


    陆慎之随意在她旁边坐下,低头看见她腕上的玉镯。


    他的视线顿时柔和几分,还没开口说话,魏听蓝已经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点,和他保持距离。


    似乎是觉得和他坐在同一张沙发上都如坐针毡,魏听蓝给程栖愿发了条信息,让她回来之后去别的地方找她,而后很快起身,离开了陆慎之的视野。


    程栖愿回来时,酒会已经快要结束了。


    魏听蓝在会所外小花园的秋千上打发了一晚上的时间,接到她的电话后,两人约好在停车场见面。


    代驾还没到,她靠在车边等人。


    稀疏的路灯簇拥着宽阔平整的大道,程栖愿一个人走在路上,看起来有些落寞。


    “怎么了?”她隔得老远扯着嗓子问她。


    程栖愿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只是累了。”


    魏听蓝没有细问今晚梁怀钧和她说了什么,哪怕是好朋友也应该保持适当的边界感。


    “那就回家好好休息吧。”她搂住程栖愿的肩膀,虚虚地拥抱一下。


    先送程栖愿回家,把车停进小区地库时已经将近十一点。


    魏听蓝刚锁好车,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回头,陆慎之的车门敞开着。


    他靠在车门边,等她走近了才道:“你愿意戴这个镯子,我很开心。”


    她垂眼看看手上泛着光泽的玉镯,“我只是觉得很配今天这身旗袍而已。”


    “谢谢。”她补充。


    陆慎之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而后不自觉跳到旗袍布料勾勒的线条,一路向上,她习惯性地歪头看着他,海藻般的长发垂落在肩膀。


    他嗓子有些干,“其实我准备了很多东西,买来不知道要不要给你。”


    魏听蓝站得累了,鞋跟抵在地面,翘着脚放松片刻。


    “你就来说这事?”


    “不是。”他否认:“我是想问你,上次在墓园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好了吗?”


    或许是酒精作祟,陆慎之突然这样问她,让她有些恍惚。


    “以前我公司遇到问题经常会问你,你总是能给出很多个简洁有效的答案,问我考虑好了吗。”她低头,头发垂下来,遮挡视线连同表情。


    “可惜这件事我没法问你。”她的语气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我知道你会怎么回答我。”


    “既然你一直相信我给的答案,为什么这次不继续相信它?”


    她不作声,过了会儿才站好,仰头看着他,“陆慎之,你很聪明。”


    “你说得对,我那位男朋友很快就要没有了,我的确在重新考虑我和他的关系。”


    “单论身体需求,你是很合适的人选。”


    她握住他的手,指腹摩挲着袖口的纹路,“所以我现在问你,要不要和我回去?”


    第35章 partner熟悉。


    陆慎之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握住她的手,任由她牵着自己上了电梯。


    楼层到达的提示音唤醒他有些混沌的大脑,他低头看着在灯下泛光的戒指,被她的手指盖住了大半。


    走出电梯,从灯光刺眼的轿厢走进昏暗的楼道,视线内魏听蓝的脸变得不甚清晰。


    在她的手即将落在门把的前一秒,陆慎之把她抵在门边,吻如雨点般落下。


    她今晚喝了点酒,唇齿间还藏着些酒气,红酒浓郁的香气被她肆意攫取。


    魏听蓝有点缺氧,脚下几乎要站不稳。她伸手顺着墙摸索着,抓住门把手。


    换气的间隙,她扭头躲开他的薄唇,“我开门。”


    扑了个空,陆慎之的吻落在她的手心,温热柔软,他想象中的触感。


    魏听蓝定了定神输入密码,却还是一连错了好几次。


    好不容易打开,陆慎之拉着她进来,门在身后嘭地被关上。


    被中断的吻终于得以接续,她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臂被抓住,灼热的体温透过皮肤让本就不甚清醒的大脑更加混乱。


    延续刚才在地库里视线的走向,他的指尖滑过皮肤,一路碰到她的脸。


    折返,落在魏听蓝旗袍最上方的盘扣。


    陆慎之手上的动作比吻要耐心得多,一颗一颗解开,藏在布料之下的皮肤接触到冷空气,她猛地攥住他要继续往下的手。


    “没套。”


    她一句话叫醒了陆慎之。


    他扶额,把落到额前的头发抓到脑后,放开禁锢在她腰际的大手,“我去买,等我一会儿。”


    他把解开的扣子逐颗替她扣回去,用商量的口吻问她:“先去洗澡?”


    魏听蓝点头,任由他轻轻擦掉唇边晕开的口红。


    陆慎之出门去了,她背靠着墙站了许久才缓过神,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花洒打开,还带着凉气的水从头顶浇下来,魏听蓝突然清醒。


    她在干嘛?


    她怎么又跟前夫搞到一起了。


    闭了闭眼逃开要落进眼里的热水,魏听蓝洗完澡穿上睡衣,坐到客厅里等他回来。


    没等太久,门铃响起。


    陆慎之回来得很快,大概是跑上来的,鼓胀的胸肌藏在衬衫之下,随之起伏。


    魏听蓝只看了一眼,很快移开视线。


    色令智昏,不能停留太久。


    她有点抱歉地看着他,“我觉得咱们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陆慎之也不恼,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的波动。他在她身边坐下,“要考虑多久?”


    靠得很近,他能嗅到她身上沐浴露的香气。她一直用的同一种味道,陆慎之很熟悉,即便她已经搬走了他也依旧买同样的品牌。


    魏听蓝不回答,他也不追问,安静坐在她旁边等她答复。


    良久,他突然侧身吻她的额头。


    不带任何情-欲地,蜻蜓点水般地。向下,从光洁的额头到颤动的睫毛,一直落在唇角。


    “要不要我先回去?”他的声音落在耳畔,“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他没有逼魏听蓝尽快做决定的意思。


    他已经等了很久,不差这点时间。


    魏听蓝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吻还是他的话,总之她心里一阵酥麻,有一个声音叫嚣着盖过所有的犹疑。


    在他要将要起身之际,她忽地勾住陆慎之的脖子,“我想好了。”


    明白她的意思,陆慎之抱起她,径直进了浴室。


    “我洗过了。”她把头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带着尾音,像是撒娇。


    “我还没有。”


    花洒打开,衣服被浸湿紧贴着皮肤,将身体的轮廓勾勒得更加清晰。


    陆慎之低头看她,手在她腰间游走,像是在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自己的幻觉。


    水淋在身上,魏听蓝几乎要睁不开眼,本能的迎合他的触碰,和以前一样。


    水雾弥漫整个浴室,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身体的温度随着水温一同升高,她随手扔掉湿淋淋的衣服,去触碰更加炙热的存在。


    眼前是熟悉的身体和熟悉的气息,只是魏听蓝隐约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变质了。


    可她无暇顾及于此,踮脚去碰他柔软的唇。


    陆慎之没有在浴室里待太久,怕她出来着凉,耐心帮她擦干身上的水珠才抱回床上。


    魏听蓝的心脏跳得厉害,大概是太久没和他有过这样的亲密接触,她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紧张。


    但陆慎之的服务意识向来很好,无论如何都能记得先满足她的需求。


    细密的吻描摹身体的线条,一直到寻到水源才贪婪地停驻攫取。


    她久未经历这事,被身体强烈的刺激带得想并拢双腿,却把他箍得更紧。


    脑子里一团乱麻,刚才的纠结全都见了鬼,身体上的愉悦取代了一切。


    等她短暂得到释放,陆慎之才欺身而上。


    她庆幸自己没开灯,在黑暗的卧室中闭眼,藏起内心的不安。


    但陆慎之没有立刻继续。


    魏听蓝感觉到手腕一凉,睁眼才发现他把洗澡前放在床头的玉镯又重新套在了她手上。


    像是结婚那天为她戴上戒指,他用这样的方式片刻将她桎梏。


    下一秒,久违的充实感让她无法再继续联想。魏听蓝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腰身。


    指甲在他后背刮过留下红痕,作为他在自己身体上留下印记的回馈。


    即便是在这种时候,陆慎之也没有忘记从前的叮嘱,只把痕迹留在能被衣服盖住的区域。


    或许是太久没有过,他不似从前温柔,魏听蓝的身体飘摇着被他带到云端,接着身下一空,眼前的世界换了一番景象。


    陆慎之把她抱到窗边站好,皮肤贴在被冷气浸透的玻璃上,冻得她打了个哆嗦,身体下意识收紧。


    她听见他在身后“嘶”了一声,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陆慎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俯身贴在她耳畔,是安慰也是警醒:“别怕,没有人会看到的。”


    她半个身子都贴在了窗边,脑子里只剩一个模糊的意识在庆幸自己当初装了单向玻璃。


    只是很快,就连这一点点的意识也出走了。


    不记得什么时候才结束,魏听蓝被他抱去重新洗了个澡,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


    长期接连不断的


    高强度工作过后,这样一场竟然让她觉得有些畅快。


    陆慎之平躺在她旁边,标准的入棺式睡姿。


    她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终于意识到今晚是哪里不对劲了,支起身子凑到他旁边。


    腿还泛着酸,她不安分地动了动,问他:“你是不是下楼买药了?”


    “什么药?”陆慎之侧过身面对着她,声音里带着事后餍足的沙哑。


    “就那个蓝色小药丸。”


    陆慎之沉默,这话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他所了解的蓝色小药丸只有徐敏杉吃的安眠药,但她现在所说的显然不是这个。


    “什么?”他是个好学生,不懂就问。


    魏听蓝小心翼翼地吐出两个字:“伟哥。”


    陆慎之:?


    他自觉以前的表现还没有差到让老婆怀疑自己不行的地步,究竟是哪一步错了?


    以为他被问得不高兴了,魏听蓝连忙找补:“你以前不这样的。”


    她躺回枕头上,自言自语一般:“以前不是都挺温柔的吗?”


    “你喜欢温柔点?”陆慎之本有些困意,听见她这样说,猝然睁开眼。


    完了,老婆试用体验不好。


    该不会他上岗第一天就失业了吧。


    “那倒也不是。”他问得直白,魏听蓝却忸怩起来,“就是不太习惯。”


    话音刚落,陆慎之的长臂勾住她的腰,把她带进怀里,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


    “那要不再习惯一下?”


    唇齿间溢出的细碎音节陷进枕头里,魏听蓝的身体像是被暴雨打得零落的小舟,任由他操控方向。


    次日,魏听蓝醒在他怀里。


    她抬头与陆慎之对上眼神,这才发现他早已经醒了,正低头看着她。


    她挣扎着想从他怀里出来,奈何他抱得太紧,她挣扎不开。


    乱动了几下见他没有丝毫的松懈,反而更搂紧了几分,她干脆放弃反抗,破罐子破摔地把头埋进他怀里。


    “我答应你了。”她说。


    陆慎之的下巴搁在她头顶,回应她时胸腔处传来的震动无比清晰。


    “但我不会和你复婚。”她继续道。


    “好。”


    “我们只做sexpartner就好,不要干涉彼此的正常生活。”


    “好。”


    “人前我不想和你有太多来往,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


    “好。”


    他太配合,引得魏听蓝终于抬头,蹙眉问他:“你就没有什么不好的吗?你也可以提要求的。”


    “有。”陆慎之抱紧她,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如果你提出要终止这段关系,我会拒绝你。”


    魏听蓝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她就多余问,这下上贼船了吧。


    “可是我有权利结束。”她不接受这样的条件,又补充:“当然,如果你想结束也随时可以。”


    “我知道,但选择权在你,我不会主动提出结束。”他勾唇:“只是你都这样问我了,如果我不说点什么,会显得我很没有原则。”


    魏听蓝笑了,她趴在他胸口眨眨眼睛:“你有什么原则?说来我听听。”


    “在你面前确实没有。”


    陆慎之唯一的原则是,魏听蓝至上。


    除此之外,一切都没有定数。


    她没有在床上耽误太多时间,晚点还要上班。


    她套上睡衣往浴室走,“之后我会打电话跟你约时间。”


    陆慎之躺在她睡过的枕头上,感受她的体温。


    “我们不是在谈生意,你不需要预约。”他说:“我随叫随到。”


    第36章 partner主人。


    虽然和陆慎之确定了sexpartner的关系,但是魏听蓝在那天之后也没有常和他见面。


    各有各的忙,就像以前没离婚的时候一样,就连线上聊天都没有过。


    “魏总,这边直播准备收尾了。”


    活动统筹猫着腰绕开镜头,走到魏听蓝身边道。


    今天是寰兴新产品的首次直播活动,前期策划和宣传花了不少精力,又请到了代言人参加。


    这是首个由魏听蓝组织研发,脱离寰兴原有系列的产品,她对此非常看重,特地推了其他工作来这边盯直播,从下午两点一直守到现在将近五点。


    她朝统筹点点头,转而继续盯着直播机后代言人的一举一动。


    这代言人是内娱风头正盛的男演员,去年因为一部偶像剧出圈,凭着出色的演技和皮相爆火,从此资源不断。


    或许是火得太轻松,他的经纪团队态度也相当傲慢,寰兴这边沟通了很久才终于确定代言。


    魏听蓝听负责人提过几句,对他的印象不算太好。好在他直播表现还不错,在助播的帮助下流程走得很顺利。


    直播结束,男演员摘下收音器走到她面前,“魏总,徐晋斯。”


    “魏听蓝。”


    “很高兴能和寰兴合作,我之前一直”


    官方的话术,魏听蓝听得心不在焉,面上还要维持着笑容,耐着性子等他说完就去和直播团队开总结会。


    她对这种经纪团队态度傲慢的艺人向来没什么好感,奈何对方是新品代言人才给个面子多听几句。


    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同理,一个团队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清流。徐晋斯毕恭毕敬来跟她打招呼,不过也是看在她的地位不同于先前与他交涉的其他人。


    在徐晋斯那边浪费了一点时间,她到会议室的时候,总结会已经开始了,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示意正在分析直播数据的负责人继续。


    魏听蓝面无表情的模样透着几分疏离冷淡,加上是头一次旁听直播总结会,负责人说到一半无意间瞄见她的脸,不知道是不是直播时出了差错,连话都说得磕磕绊绊。


    搁在桌上的手机震了几次,魏听蓝都直接挂掉。


    直到第五次,她终于起身,抬手示意会议继续,去外面接听。


    会议室里的人随着她的离开长舒一口气,负责人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继续分析数据。


    “姐姐。”电话一接通,商应川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上次在她家不欢而散之后,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联系魏听蓝。心里没底,连带着之后的话也不敢说出口。


    魏听蓝回头望了一眼会议室的门,确定已经关好了才开口:


    “怎么了?”


    “我招标会结束了。”


    她靠在墙边,“然后呢?”


    “我没中标。”


    “嗯。”她没时间和他耽误:“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还在开会。”


    “别!”商应川急了,终于不再犹豫,把话一股脑说出来:“我们能见一面吗?我还在鸣山,你方便的话,我们在鸣山楼下的咖啡馆见。”


    魏听蓝想了想,她和陆慎之维持着现在这样的关系,如果还要和商应川耗着,对他而言太不公平。


    “你等我一会儿,我散会之后过去。”


    “好。”


    商应川挂掉电话,竟有种劫后余生的脱力感。


    他瞥了眼走廊另一端的陆慎之。他刚跟助理交代完工作,应该是听见了这通电话。


    陆慎之恰好抬头,两人的目光隔着老远交汇一瞬,商应川朝他走去。


    陆慎之的确听见了,从他叫“姐姐”那一刻开始。


    招标会已经结束了,他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目的不要太明显。


    “陆董,这次没能和鸣山合作很遗憾。”


    商应川朝他伸出手,“之后我会多多积累经验,希望之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陆慎之微微颔首,忽略他的主动示好:


    “鸣山不和有污点的人合作。”


    商应川愣了一下,手悬在半空,许久才收回。


    “既然陆董都这么说了,那我先走一步。”他没有在原地呆愣太久,勾唇笑得有几分挑衅:“我还约了女朋友见面。”


    他转身进了电梯。


    没有丝毫踌躇,陆慎之也紧跟着下楼,去楼下的咖啡馆。


    魏听蓝赶来是在一个小时之后。


    “久等。”她径直走到商应川对面坐下,没有注意到坐在不远处的陆慎之。


    这个点大多数人都已经下班,咖啡馆里的顾客并不多,舒缓的乡村音乐与咖啡豆的香气充盈整个空间。


    她刚一落座,服务生就端上准备好的


    咖啡给她。商应川落在桌下的手攥紧,开口道:“对不起姐姐,我不应该怀疑你的。”


    魏听蓝已经猜到他让她来这一趟的目的了,对他突如其来的道歉并不意外。


    她抿了一小口咖啡,没有直接表态。


    见她没反应,商应川又继续道: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也不想和你分开。”


    “但是,”魏听蓝打断他,在心里思索着一个合适的称呼:“小商?”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为什么?”


    “当然,主要错误在我,答应你的表白是我太过草率。”她抬眼,用下午对待徐晋斯的那种应酬式笑容面对他:“可你对我不也不够坦诚吗?”


    “我没有!”商应川有点委屈,心下飞速检索了一遍自己有哪里让她不满的地方:


    “如果你是因为我找你帮忙而生气,那我以后不会这样了,真的。以后有问题我都自己解决,如果你不想看到你的前夫,我不会再强求你。”


    魏听蓝不明白他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愿意承认,也不想再和他打太极:


    “可你不也向我隐瞒了你审查资格不通过的原因吗?你把理由归结于陆慎之,然后让我去替你求情。既然你自己知道不通过的原因,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咬死了是陆慎之给你使绊子?”


    “我知道我不该让你去找他帮忙。”


    咖啡厅暖黄色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来,商应川眼里泛着莹莹水光,像是快哭了。


    可他还是没有抓住重点。


    魏听蓝扶额,拆穿他最后一层伪装:“这件事的问题不在于陆慎之,在于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代考被起诉的事。”


    从她口中听到这件事,商应川突然一阵耳鸣。


    他的确做过这事,当初靠着家里出面才勉强摆平,他爸把这事瞒得滴水不漏,PDF传出来的时候花了很多财力才压下来。也是因为瞒得太好,连他自己都快要不记得了。


    商应川把头埋得低低的,沉默良久,说:“我只是不希望让你看到我不好的地方。姐姐,人都是会犯错的,不是吗?”


    魏听蓝向后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


    空气中的氧气像是随着她的声音一同被抽走,商应川平白觉得窒息,低头盯着圆桌上的纹路发呆。


    末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问:“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陆慎之告诉你的吗?”


    “谁告诉我的重要吗?事实是你已经这样做了。”


    “我是因为想做出点事情才这样的,姐姐,我怕你看不上我。”他鼻子酸酸的,随手揉了揉,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被眼泪击打得变调:


    “你不知道吧?我以前一直想做个厨师,开很多餐厅。但是因为你,我才想接手公司,把事业做大,让你看到我。”


    他说到后面几乎快绷不住情绪了,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抬头看着她,“我已经为你放弃很多了,你能不能别不要我?”


    魏听蓝受不了他这副模样,把头扭到一边,“我从来没有要求你为我放弃什么。如果你只是做你想做的事,我作为你姐姐的朋友也会支持你的。但是商应川,我们真的不合适。”


    她自觉态度已经非常明朗了,也不想再和他耗下去,拿上包准备离开,晚点还有一节拳击课要上。


    但刚起身,商应川忽地抓住了她的手。


    “松开。”


    商应川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她学过的反制手法足够让她逃脱。但这毕竟是在公共场合,她还想给彼此保留一点体面。


    他像是没听见似的埋着头,手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


    “你别逼我动手好吗?”顾及可能是最后一次这样见面,魏听蓝还不想闹得太难看。


    “她说她要走,你听不懂?”


    陆慎之终于从她身后的位置起来,走到她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商应川。


    听见陆慎之的声音,他呆呆抬头注视着面前的两人:“你们复合了?”


    趁着这个机会,魏听蓝甩开他的手,“没有。”


    但她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眼前的画面已经足够刺激到商应川。他倏地站起来,声音大到几乎整个咖啡馆都能听见:


    “你骗我!你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魏听蓝被周遭的视线盯得心烦,斜了他一眼:“不是。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不是。如果你不相信,那干嘛还要反复问我?”


    手腕上的桎梏松开,她推门而去没有丝毫的留恋。


    圆桌旁只剩下他和陆慎之两个人。


    商应川颓败地趴在桌上,没有理会身旁的人。


    和他相反的是,陆慎之现在的心情很好。


    他其实做好了魏听蓝不和商应川继续在一起,没想到她会直截了当地提出分手。


    “我说过你留不住他。”陆慎之随意坐在她刚才的位置上,对面前刚失恋的男人没有丝毫的怜悯。


    商应川抬头,眼泪糊了满脸,吸了吸鼻子说:“你不也一样吗?有什么可炫耀的?”


    “但我从来没有把她当成我的所有物,商应川,这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差别。”


    他叩了叩桌面,“她身边从来不缺爱,你的喜欢对她来说一文不值,这点我们都一样,你错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难道你就不想得到她?”商应川才不信他这番冠冕堂皇的话。


    “不想。”陆慎之轻笑:“我只想成为她的一部分,让她做我的主人。”


    第37章 partner删除。


    拳击课结束的时候已经不早了,魏听蓝摘下缠手带,用干毛巾擦掉额头上的汗珠。


    “听蓝姐?”


    她的拳击教练是个女孩子,比她还小几岁,脸上还带着点稚气,但是日常上课丝毫不会心慈手软,魏听蓝刚开始上课那会儿看见她就心里犯怵。


    她喝了点温水,朝女孩挑眉示意她说话。


    女孩把拳套收起来,问她:“你们最近是不是请了徐晋斯做代言人啊?”


    除了平时沟通课程安排之外,教练平时很少和魏听蓝闲聊。


    她觉得稀奇,把水在嘴里含了一会儿润润口腔才咽下去,朝她点点头:“是,怎么了?”


    女孩喜上眉梢,激动得在原地跺了跺脚,“我超喜欢他!那你是不是见过他本人了?”


    “直播的时候见过一次。”


    她更兴奋了,抓住魏听蓝的胳膊用力晃了晃:


    “帅不帅!他人怎么样?是不是和剧里一样温柔?”


    帅是毋庸置疑的,否则也不会在遍地是帅哥的娱乐圈靠脸蛋杀出一条血路。


    至于温柔,魏听蓝没看过他的剧,也不知道他在剧里是个什么样的形象,那天的三言两语也没让她品出什么温柔的特质,没什么礼貌倒是真的。整个工作室里里外外都没礼貌。


    但毕竟是自家的代言人,给大众留下点好印象,对她而言有益无害。


    “人挺好的。”她答得模棱两可,又说:“如果你喜欢他的话,下次我帮你带签名照?”


    “可以吗?”她尖叫着抱住眼前的人,一个猛扑让魏听蓝差点没站稳,往后退了几步保持平衡。


    她做魏听蓝的教练已经两年多了,一直尽心尽力。魏听蓝对她印象很好,要个签名照只是举手之劳。


    洗了个澡换身衣服,魏听蓝离开拳击馆。


    这里到她家不远,她没有开车,直接走路回去。


    夏天已经快要结束了,但闷热丝毫未减,脱离了拳击馆的空调,只走了几步路,魏听蓝就觉得刚才的澡白洗了。


    身上再次变得黏腻,她浑身难受,快步穿过马路,却在路口接到了程栖愿的电话。


    那头吵吵嚷嚷的,隐约能听见有人玩酒桌游戏的声音,魏听蓝把手机声音调小了点。


    “我这边排练完了,等首演结束就去预约手术。”程栖愿的语气很轻松,似乎先前那个为意外怀孕而困扰的人不是她。


    她说好,紧接着又听见那边的哄笑声,蹙眉,“你在哪儿?”


    “酒吧啊,排练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搞定,大家出


    来聚聚。”


    魏听蓝扶额,听她的语气哪里是不在乎怀孕,估计连自己是个孕妇都忘了。她叹了口气,提醒她:“你悠着点儿吧,不管之后怎么样,好歹现在还是个孕妇,注意休息。”


    “嗐,不怕不怕。”程栖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摆摆手,而后话锋一转:“你和商应川是怎么回事?他今天晚上哭着给我打电话,让我在你这儿帮他说点好话。”


    “分手了。”魏听蓝早该猜到她打电话的目的不会只是为了刚才那点事。


    程栖愿这通电话让她对商应川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他还是这样,遇到事情总想着找别人来帮忙解决。


    “我就说吧。”


    程栖愿的言语间全是对自己预判正确的得意,丝毫没有对表弟失恋的同情:“我早说了你俩不合适。”


    “嗯,你说得对。不过这事我也有责任,是我太冲动了。”魏听蓝坦然承认,又道:


    “你帮我转告他吧,我不会和他复合的。我不爱吃回头草。”


    “是吗?”程栖愿拉长了尾音,笑里带着几分不怀好意:“可我怎么听说,你跟商应川提分手的时候,你前夫也在场?”


    魏听蓝哽住,拐进小区大门,决定回避这个话题:“早点休息吧,我刚上完拳击课,累死了。”


    “你心虚了!”程栖愿抓住她的尾巴,“你就告诉我呗,咱俩的交情有什么好隐瞒的?”


    她无奈,只能反弹攻击:“那你先告诉我,那晚梁怀钧叫你去干嘛了?”


    “你别转移话题,我们现在讨论的对象是你。”程栖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话语间有些堂皇:“怎么就突然扯上我了?我和梁怀钧的关系也就那样,没什么好说的。”


    “咱俩的交情有什么好隐瞒的?”魏听蓝用她的原话回击。


    “我同事叫我,我先挂了。”


    程栖愿撂下话,火速结束通话。这时候倒跑得很快。


    魏听蓝耸耸肩,把手机上商应川的联系方式一一删除-


    随着新产品的推出,寰兴和鸣山的技术合作告一段落。


    鉴于产品目前的反响不错,魏听蓝有意在之后的产品中沿用这次的工艺,提前约了鸣山的团队见面。


    鸣山的大楼距离新品线下活动的商场不远,魏听蓝出发得早,顺带去活动现场看看。


    徐晋斯的人气当真不是盖的,现场人山人海,她找了工作人员来接她,才费力地挤进后台。


    活动已经进行到一半,徐晋斯下台稍作休息。推门进来的时候,魏听蓝正在和活动负责人聊天。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弯腰从化妆镜里检查过自己的妆容,确定没有脱妆之后才走到她面前,“魏总。”


    魏听蓝支走负责人,朝他点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


    徐晋斯犹豫了一会儿,先开口:“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什么?”后台还能听见台前的声音,加之魏听蓝正思索着怎么帮教练要签名照,没听清他的话。


    但这却被徐晋斯理解成了一种委婉的拒绝,他面上一时有些尴尬,连忙解释:“之后我要参加一个综艺节目,想借着这个机会宣传一下咱们的产品。但是前期还需要您和节目组交涉一下,加个微信方便联系。”


    魏听蓝笑笑。这事哪里用得着她本人出面,他索要联系方式的目的恐怕没有这么单纯。


    但既然他都开口了,她也乐意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魏听蓝把微信二维码亮给他,趁着他扫码的空档说:“我一个朋友是你的粉丝,想要一张你的签名照。”


    “没问题。”他答应得爽快,“之后我让助理送到公司。”


    徐晋斯在对待粉丝的事上要细心得多,还特地问了魏听蓝教练的名字和职业,说会写张to签送去。


    魏听蓝和他道谢,没有过多停留就先离开了。她今天出门的主要目的还是去鸣山见合作方。


    鸣山的前台依旧叫她太太,魏听蓝对陆慎之的屡教不改已经麻木了,身后助理的反应却比她还大。


    从进公司到上电梯,助理偷偷看了她好几次,见她没有为这称呼不悦,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次的会议主要是为了商讨之后的合作,按道理只需要先前专门负责和寰兴对接的团队出席,但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陆慎之进来了。


    魏听蓝只在他进门时斜了一眼,就继续低头看手里的文件。


    两个人没有过多的交流,只按照程序谈了之后的合作安排,初步定下今后长期合作的计划。


    会议结束之后,陆慎之还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上,等她经过时叫住她。


    他还记得上次在咖啡馆,商应川说过的怀孕的事。


    虽然魏听蓝现在这副生龙活虎的样子跟怀孕八竿子打不着,但他心里始终有个结梗在那里,催促着他问清楚。


    然而陆慎之心里是矛盾的。


    他既想把事情弄清楚,又担心魏听蓝不乐意回答,搞不好就会像那晚甩了商应川一样不要他。


    他好不容易才争得现在的身份,不能为了一点疑团就前功尽弃。


    这样想着,陆慎之把涌到嘴边的问题又给咽了回去。


    “有事?”魏听蓝让助理去外面候着,半倚在会议桌边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态度有点不耐烦了。


    陆慎之换了个方式探她的口风:“你最近很忙吗?为什么一直没联系我?”


    是对他的表现不满意,还是后悔了?


    魏听蓝说的蓝色小药丸被他偷偷记在心里,第二天搜索了才知道是壮-阳药。


    那是陆慎之在陆敬之死后第一次自我怀疑:他以前的表现是有多差劲,才会让老婆觉得他稍稍用力一点就是吃了药?


    “有时间了会找你的,别催。”


    她手机响了一声,一边低头回复信息一边回答他。


    陆慎之不为她的心不在焉而生气,相反的,他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太好了,老婆还愿意继续。


    那是不是说明,他那天晚上的表现还不错?


    说实在的,他对魏听蓝是否怀孕的事并不介意。她已经答应和他做sexpartner,那就代表她还是愿意接受他的。即便她真的怀孕了,就算她要生下这个和他毫无关系的孩子,他也愿意把这孩子当做自己亲生的来对待。


    唯一介怀的是,到底是谁这么不小心,让她平白多出这样的负担。


    “魏总?”


    助理在门口喊她,将陆慎之的思绪拉回。


    “等我一会儿。”魏听蓝冲着他道。


    她随意把手机扔到桌上,出门去找助理。


    陆慎之垂眸看着屏幕渐渐暗下去的手机。


    突然,顶部跳出一个弹窗,屏幕瞬间恢复了先前的亮度。


    他看了一眼会议室外的魏听蓝,她背对着他,在跟助理说着什么。


    陆慎之鬼使神差地点进弹窗。


    是一条好友申请。


    对方的头像是一张剪影,从轮廓可以辨出性别为男。


    陆慎之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下方的验证消息更加佐证了他的猜测——


    徐晋斯。


    几乎是处于本能反应,陆慎之很快做出应对措施。


    在魏听蓝转身回到会议室之前,他拒绝了这条好友申请,把徐晋斯拉进了黑名单。


    第38章 partner老实。


    日子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一天早上有人敲响了魏听蓝办公室的门。


    “进。”她忙着看手里的报表,头也不抬。


    得到允许,门被推开,来者却久久没有说话。


    她终于抬起头,明京的高温还没褪去,但面前的人捂得严严实实,帽子口罩墨镜一样不落下。


    她把报表放到一边,“你是?”


    “魏总。”对方不紧不慢地摘掉口罩和墨镜。是徐晋斯。


    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to签,今天早上刚写好的,您看看。”


    信封放在桌上,她只打开看了扫了一眼,确定没把教练的名字写错就放到了


    一旁。


    “不是说让工作人员送来吗?你怎么自己来了?”


    “啊”他迟疑了一下,说:“最近正好没通告,在家里待着闷得慌,想出来转转,顺便就过来了。”


    穿成这样出门难道就不闷了吗?而且在这种天气捂成这样,反而更会引人注意吧?


    魏听蓝在心里吐槽,但还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麻烦了。”


    徐晋斯摆摆手要她不用放在心上,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这次来,还有件事想问问魏总。”


    “你说。”


    她的态度不算太热情,徐晋斯一时有些难以继续说下去。


    但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了,他还是硬着头皮接下去:“我加了你的微信,但你一直没有通过。”


    “是吗?”


    魏听蓝蹙眉,仔细回忆了一会儿:“你好像没有加我吧?我不记得收到过你的好友申请。”


    徐晋斯愣了一下,而后当着她的面打开手机,给她看自己的申请记录。


    最上方那条的确是她的头像。


    虽然不记得自己收到过申请,但魏听蓝还是拿出手机,“可能被吞消息了吧,我重新加你。”


    这次换她扫徐晋斯,刚按下申请键,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弹窗——


    【暂不支持将黑名单用户添加到通讯录。】


    她手一顿,这下更怪了。她连好友申请都没收到,怎么可能会拉黑他?


    魏听蓝面上不显,手快把他移出黑名单重新添加,他才终于作罢。


    和魏听蓝简单聊了几句节目宣传的事,徐晋斯就先行离去。


    办公室归于平静,魏听蓝靠在转椅上,回忆那天发生过的事。


    她记忆力很好,但却对徐晋斯加好友的事完全没有印象。


    打开微信查看,申请列表的确有徐晋斯的记录。


    推算了一下时间,那天离开活动现场之后她就直接去了鸣山,手机只在会议室里短暂离过手。


    心里有了猜测,她不是喜欢胡乱怀疑别人的人,下班后把陆慎之叫到家里。


    陆慎之进入角色很快,来之前甚至自带了几盒套打算放在这儿囤着。


    但一开门看见魏听蓝凝重的表情,他就意识到了不对。


    今晚可能不只是想让他来满足身体需求这么简单。


    “今天徐晋斯问我,为什么一直没有通过他的好友申请。”魏听蓝开门见山:“你是不是动过我的手机?”


    他不紧不慢地松了松领带,坐在她旁边,“你为什么觉得是我?”


    “在鸣山的时候,我把手机留在会议室里了,而且换了其他人也不会私自碰我的东西。”


    她逻辑清晰理由充分,按理说陆慎之应该哑口无言当场认错。但他心里的第一反应却是窃喜:


    老婆居然还记得他们见面的细节,果然,她心里还是有他的。“换了其他人”,那说明老婆把他当成自己人。


    只是这样想想,陆慎之整个人便有些飘飘然了。


    “我问你话呢!”


    见他迟迟没有回答,唇角甚至微微勾起了几分,魏听蓝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他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她讲话!


    陆慎之回过神来,大方承认:“是我。”


    虽然他站着魏听蓝坐着,但她双手抱臂斜睨着他,气势上没有输他一星半点。倒是陆慎之,双手下垂低眉顺眼,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我说过了,我不希望我们现在的关系影响我的正常生活。我不会干涉你和其他异性来往,你也不要管我太多。”


    “我不会和其他异性来往。”陆慎之即答。


    快问啊!快问他为什么这么坚定不会和其他女人来往,然后他就可以顺势表白,搞不好还能亲亲老婆。


    陆慎之心内在叫嚣,可魏听蓝被他的回答噎住,一时语塞:


    这人到底能不能搞清楚重点啊!这种阅读理解能力到底是怎么让鸣山活到今天的?


    她实在拿他没办法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下次不许这样了。”


    “好。”陆慎之乖乖答应。


    好了,现在更像小学生犯错被班主任叫办公室了。


    魏听蓝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去洗澡。


    刚走出几步,她又快步退回来,把搁在桌上的手机拿走。谁知到他有没有偷瞄到密码。


    陆慎之眯着眼望向她的背影,直到浴室门关上才收回视线。


    刚弄走一个商应川,又来个徐晋斯。他老婆身边怎么总有那么多男人!老婆太完美也是一种烦恼。


    要想在事业上搞垮徐晋斯不算什么难事,艺人塌房在娱乐圈是家常便饭,人哪有不犯错的。他只要抓到一点错处放大,就能让徐晋斯消停一段时间。


    但如果他真的塌房,作为寰兴刚官宣的代言人,肯定也会对寰兴造成影响。陆慎之很清楚这家公司承载着魏听蓝多少心血,不能从这里动手。


    有点头疼。


    他兀自摘了领带,靠在沙发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就是怕别的男人对魏听蓝有意思,路边一条狗在她身后多跟几步,他都会嫌这条狗碍眼。


    老婆有他一条狗还不够吗?!


    或许是心里存着事,今晚的陆慎之不比上次主动。


    像是又回到了结婚的那段时间,在床上温柔却乏味。


    魏听蓝躺在他身下,把头别到一边偷偷走神。


    很难不怀疑他上次那么凶是不是真的吃了药。


    觉得没劲,她干脆推开他,跨坐在他身上自食其力。


    这下好多了。果然,人还是得靠自己。


    她把男人当小玩具的使,陆慎之也并不介意,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的腰侧,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予取予求。


    盯着她空中飘扬的发丝,陆慎之的思绪被拉回到上次,老婆问他是不是吃了药。


    他当然没吃药,可她这么一问,他只担心是魏听蓝是不是对自己的表现不满意。左思右想,根据控制变量法得出结论,他还是表现得老实点比较安全。


    毕竟他这辈子头一次对魏听蓝动手就是在上次。


    虽然就那么在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但是事后他还是觉得自己不该那样对她。


    也是太久没有碰过她有些忘乎所以了,他竟然忘了要把老婆的感受放在第一位。陆慎之在自我反省这件事上还是相当自觉的,很快就决定改过自新,老实做人。


    筋疲力尽之后,魏听蓝从他身上下来,躺回自己的枕头上。


    “抱你去洗澡?”他从床上坐起来,说着就要伸手抱她。


    魏听蓝摇头,刚才太累,她到现在还在微微喘着气:“等等,我累了,歇会儿。”


    他说好,又乖乖钻进被窝里。刚想抱抱她,魏听蓝就一侧身躲过,去摸自己扔在床头的手机。


    电话震个不停,她背过身接通。


    “你在家吗?”是程栖愿的声音,字句间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但魏听蓝和她相识多年,敏锐感觉出异常。


    她一下来了精神,从床上坐起来,“在的,怎么了?”


    “我想去你家住一晚。”话一多,情绪就如泄洪般涌出,彻底暴露在魏听蓝面前。


    她在哭。


    魏听蓝慌忙回头看了一眼状况外的陆慎之,对电话那头道:“好,你过来吧。”


    挂断电话,她推推陆慎之,“小圆要过来,你赶紧走。”


    陆慎之没有拒绝,镇定自若地起床。


    和他相反的是,魏听蓝火急火燎地把一旁的衣服扔给他,“你下楼的时候注意一点,不要被小圆看到。”


    “我是奸夫吗?”陆慎之有些哭笑不得,一边扣衬衫的扣子一边问她。


    看她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真的很像是和小三偷情却撞上丈夫提前回家的妻子。


    不对,小三是他,丈夫也只能是他。


    陆慎之暗暗嫌弃了一番自己的有端联想。


    魏听蓝懒得理他,环视一圈卧室,确定这里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才又跑进浴室清理。


    嘭的一声,浴室门刚关上又被打


    开,她从里面探出一个头,“你穿好衣服赶紧走,把垃圾也带走。”


    陆慎之瞥了一眼装着套的垃圾桶,点头说好。


    浴室里的水声响起,他把她清理完犯罪现场才离开。


    魏听蓝出来的时候,床边放着一杯水。


    她用手指碰了碰杯壁,还是温热的。


    下面压着陆慎之留下的字条:


    【多补水。】


    她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把水喝了个干净。打开卧室主灯,检阅陆慎之的打扫情况。


    很好,想不到他在做家务上也很有天赋。要是鸣山垮了,说不能还能转行做家政。


    一切准备就绪,她坐在客厅里战战兢兢地迎接程栖愿的到来。


    门铃响起,魏听蓝跻着拖鞋去开门。


    程栖愿垂头丧气地进来,换了鞋自顾自往里走。


    “怎么了?突然想起来找我。”


    听到她的声音,程栖愿终于抬头。


    客厅里的灯光充足,她哭肿的双眼在此刻无处遁形。


    “我”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眼泪就抢先一步落下。


    魏听蓝心里一惊,下一秒被她紧紧抱住。


    第39章 partner眼泪。


    眼泪落在颈窝,湿湿热热的。


    魏听蓝回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不再急于追问原因,先等她哭完自然会说。


    两个人在进门处站了许久,程栖愿哭得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魏听蓝只能更用力地抱着她。


    眼下任何言语上的安慰都没用,她能做的只有陪伴。


    等到哭声间歇,魏听蓝才抽纸帮她擦掉眼泪,带着她到沙发上坐下。


    她去倒了杯温水给她,顺势坐在旁边。


    程栖愿双手攥着杯子,一开口眼泪又掉下来。她今晚没有化妆,没了旁的遮盖,近日的憔悴与疲惫都一一呈现在了脸上。


    “我今晚首演。”她哭得抽抽,说话时还在哽咽,杯里的水随着动作晃荡,几乎要溢出杯口。


    “然后呢?”魏听蓝耐心引导。


    “孕反很严重,念台词的时候我一直想吐,还走调了,失误很多次”


    说到这里,程栖愿把杯子往桌上一搁,又捂着脸哭了起来。


    眼泪将原本串联的语句割碎,从指缝间泄露出来:“虽然没有影响到整体效果,但我就是”


    她说不下去了,弓着身子把整张脸埋在膝盖上。


    魏听蓝把头贴在她的后背,没有说话,任由她发泄情绪。


    魏听蓝比任何人都清楚程栖愿为了如今的事业付出了多少。


    上学时她就活跃于剧社,程家原本只是想把音乐剧作为一种爱好培养,但她一头扎进去后却怎么也不肯出来。


    程家常年扎根医疗领域,原想让她学医,毕业后直接进自家公司。但她脾气犟,跟母父立了军令状说如果考不上RAM就从头来过,老老实实服从安排。


    可程栖愿一直吊儿郎当没个正形,除了魏听蓝和汪循霁,那时候几乎没有人相信她真的能考上。


    直到收到RAM的offer之后,家里才意识到她不是闹着玩儿的,看她这么坚定,也就随她去了。


    卫生纸被捏成一团,程栖愿胡乱擦了擦眼泪,


    “我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绝对不会让一个意外来的小孩妨碍我。”


    “没事的。”


    魏听蓝温声安慰她,向她保证:“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哄了她很久,等情绪终于稳定下来,魏听蓝才拉她起来,准备去睡觉。


    程栖愿另一只手撑在沙发上,正欲起身,突然动作一顿。


    魏听蓝的视线跟随她的另一只手看过去。


    她在沙发抱枕后摸索一阵,而后抽出一条领带。


    魏听蓝一眼认出来,是陆慎之今晚戴的那条。


    她匆忙从程栖愿手中抢走,把领带拿去衣帽间。加速的脚步踩得地板咚咚作响,掩盖住她语气里的心虚:“快去洗漱了,早点睡觉。”


    程栖愿没有多问,慢慢站起来往浴室里去。


    魏听蓝趁着她洗漱的时间再检查了一遍房间,确定陆慎之没有遗落别的什么东西,才放心躺上床。


    关上灯,魏听蓝老妈子似的帮程栖愿掖了掖被子,准备合眼。


    她突然开口:“我们上次去的那家医院,梁怀钧也有股份。”


    “他知道我怀孕的事了。”


    魏听蓝猛地睁眼,“他上次在酒会上把你叫走,就是跟你说这个?”


    她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不让你打掉吗?”


    “他想跟我结婚。”


    魏听蓝心里一惊,脑海中当即脑补出程栖愿结婚生子的场面。太违和了,吓得她赶紧晃晃脑袋把这画面甩出去。


    和梁怀钧这种人结婚,今后别说是音乐剧了,搞不好程栖愿连露面的机会都没有多少,只能被关在家里相夫教子。她从小追逐自由放飞自我的姐妹被关进笼里,魏听蓝光是想想这种生活就觉得窒息。


    程栖愿翻了个身,两个人在漆黑的卧室里面对面。


    她说:“我拒绝了,我才不和过期的男人在一起。”


    虽然猜到程栖愿会拒绝,但亲耳听到她这样说,魏听蓝还是偷偷松了一口气。见她还有心思提起自己“男人过了二十五岁就会过期”的名言,她就知道她的心情已经好些了。


    程栖愿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实际心思细腻,在工作上更是自律到苛刻的程度。最近突然摊上这种事,魏听蓝看得出她也被搞得心力交瘁。


    “那就不要他。”她拍拍眼前的人,“等做完手术,你就继续欺负没过期的小男孩吧。”


    “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作欺负?”程栖愿笑了,抬起胳膊作势要打她。手高高扬起,但最后也只是轻轻落在她肩上,很认真地对她说:“谢谢。”


    “别说了,肉麻死了。”魏听蓝夸张地抖了抖身子,“我还是更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行。”程栖愿勾唇,如她所愿:“那你告诉我,客厅里那条领带是谁的?”


    “我的。”她说起谎话来连眼睛都不带眨的,“偶尔也想试试中性风穿搭。”


    “最好真的是你的。”程栖愿当然不信她的鬼话,调笑道:“你说不吃回头草,别被我抓到你打自己脸。”


    魏听蓝捂住她的嘴搪塞过去:“睡觉吧,别说了。”


    她又没有和陆慎之复合。睡个觉而已,不能算是吃回头草吧?-


    一场雨过后,明京持续几个月的高温终于有了减退的趋势。


    院子里植被郁郁葱葱长势旺盛,叶子上还挂着未干透的雨滴。成片的翠绿上方整个地被黑压压的乌云覆盖,让人觉得喘不过气。


    陆慎之忽略掉饭桌上的交谈声,望着窗外发呆。


    今天是每个月固定回家吃饭的日子。他其实不怎么想回来,但总不好无端破了规矩。


    不来倒好,一过来徐敏杉就扔给他一叠照片。


    照片上的形形色色的面孔,容颜姣好气质出众,他却没有心思多看,直接原封不动地放到一边。


    “你什么态度?”徐敏杉对他的不满已经累积了太多,看他拒不配合,一下子冒了火:“你好好看看,有不错的我帮你安排见个面。”


    她比陆慎之本人更介意他离婚的事实,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情况稳定了,回家后就开始张罗着给他相亲。


    陆慎之不想和她起冲突,只能沉默以对,就这样一直捱到开饭。


    这会儿他又在走神,徐敏杉敲了敲桌子要他看过来。


    陆慎之心领神会,不想惹她生气,终于转头看向她。


    “你和魏听蓝还在来往?”


    听到魏听蓝的名字他才收回了思绪,直视母亲含着愠色的眼睛,“是。”


    他知道徐敏杉对此介怀,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想隐瞒这事。


    “她在后堂说的那些话你都忘了?”徐敏杉眸中的愠色涌出,浸染眼角眉梢,“她心气可高,连你哥哥都看不上,更别说你了。”


    “都这样了还上赶着倒贴,陆慎之,你要点脸吧。”


    “你不需要一直强调我比不上我哥。”


    和她相反,陆慎之的语气平静无波,靠在椅背上道:“这话我从小听到大,不用你时刻提醒。”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凝重,坐在他身旁的陆父


    在桌下踢了踢他,示意他注意态度。


    陆蔚风见状,赶忙笑着打圆场:“婶婶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太想念敬之了。”


    说着,她又挽住徐敏杉,“再说慎之也不差啊,这不把公司打理得挺好吗?”


    徐敏杉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她挥开陆蔚风的手,指着陆慎之尖声道:“陆慎之,你一开始就不该存在,你抢了你哥的人生,现在还好意思跟我提他?”


    他敛眸,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质问:“我听医生说了,你最近情况不太好,最好还是去医院住一段时间。”


    “你别拿这个说事,也别跟我提敬之。你不配提他!”徐敏杉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身为母亲,她望向儿子的目光中却带着恨意,“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话音刚落,徐敏杉抄起面前的瓷碗朝他砸去。


    陆慎之的反应很快,一偏头躲过去了,只有碗里残存的汤汁溅到衣服上。


    身后传来啪的一声,碗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闻声而来的佣人赶紧上前清理,还拿了毛巾要给他擦擦。


    陆慎之随手接过擦了几下,可汤汁已经浸透布料,在黑色的衣领上染出一片更深的印记。


    陆父压低了声音提醒他:“别这样和你妈说话,快道歉。”


    “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没有理会,起身离开了陆家。


    桌上只剩下呼吸不稳的徐敏杉和一言不发的陆父,以及无奈的陆蔚风。


    她从佣人那里要了徐敏杉吃的药喂给她,帮她顺了顺气。


    药里有镇定的成分,陆蔚风陪她回卧室说了会儿话,等她睡着了才放心下楼。


    陆父坐在客厅里,面前的茶已经凉了,却一口没动。


    “叔父。”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小心着措辞:“其实我一直想说,你们对慎之是不是太严苛了。”


    陆父扶额不语。


    就在陆蔚风以为他不打算回答自己时,他才开口:“你知道的,我们一开始没打算留下他。”


    “蔚风,敬之是我和你婶婶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我们的心血。你还没有结婚,可能不能体会我们失去他的心情。”


    陆蔚风确实不能体会,可她依然不解:


    “他走了我们都很难过,但慎之是无辜的,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陆父只是一个劲地叹气。


    他坐了会儿,最后一口饮尽杯中已经凉透的茶水,去了后堂。


    人都走了,陆蔚风在通讯录里找到魏听蓝的号码。


    拨号,“嘟嘟”的声音只持续了几秒,对面接通。


    “听蓝,我是陆蔚风。”


    “最近方便见一面吗?”


    第40章 partner鸟笼。


    和陆蔚风约在两天之后的晚上。


    魏听蓝下班后先去了趟自己常常光顾的奢牌门店,从SA那儿拿到她给陆蔚风配货的包,开车去餐厅。


    正赶上晚高峰,路上有点堵车。魏听蓝怕她久等,停好车过后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约定的地点。


    陆蔚风订的是一家中餐厅,典型的中式装潢,简单却透着古韵。


    服务生问过她的信息,领着她到包厢外。


    调整好因步伐加快而变得紊乱的呼吸,魏听蓝进了包厢门。


    “久等了蔚风姐。”她把手里的盒子交给她,“上次乐团的事辛苦你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用这个作谢礼吧。”


    陆蔚风没有推脱,笑着接下。


    见她到了,服务生开始上菜。


    包厢里很宽敞,敞开的窗户外可以看到一片湖泊,湖面在月色下泛着粼粼波光。窗上挂着一个精致的鸟笼,铁艺的门被拉开,里面空空荡荡。


    “我特地问过慎之才点的菜,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陆蔚风指指桌面刚上的几道菜。她笑时眉眼弯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让人下意识地想要与她亲近。


    魏听蓝点头道谢。


    陆蔚风待在国内的这段时间,她们之间的来往并不多。这次答应见面主要就是为了把礼物给她。


    至于吃饭纯属是顺带,魏听蓝在吃这件事上没有太多的讲究。


    菜上齐了,陆蔚风却没有要马上动筷的意思。


    “我后天要回美国了。”她撑着下巴道:“前两天在慎之家一起吃饭,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我想想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魏听蓝一怔,抬眼看着她,示意她尽管说。


    “我婶婶在帮他安排相亲,但他拒绝了,还坦白了你们之间还有来往的事。”


    陆蔚风顿了顿,突然把话题扯远:“我听说你和敬之是好朋友,应该也知道,陆家对孩子的教育一直很严格。”


    “嗯。”魏听蓝抿唇,“他是个很优秀的人,这和家里的教育也脱不开关系。”


    她过去看过陆敬之的日程安排,只是扫一眼就能晕字的程度。那时候她还跟程栖愿感慨,陆敬之这样的人几乎生来就是做继承人的料。


    陆家这样根基深厚产业颇多的家族,对下一代的教育当然不可能松懈。陆敬之性格好人也聪明,哪怕面对成山的压力也能泰然处之。


    但陆蔚风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为了让她和陆慎之保持距离吗?


    魏听蓝暂时看不清她的目的。


    “我算是家里的异类,承受不了这样高压的生活。小时候被关在家里练琴,我经常一边拉琴一边望着窗户外面哭。”


    陆蔚风说起小时候的经历,笑得有些无奈:“那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明明很大,为什么只有我被关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哪儿也去不了。”


    从与陆蔚风不多的交集中,魏听蓝能隐约感觉到她的不同。


    陆慎之和陆敬之虽然性格差着十万八千里,但在生活轨迹上终归还是按照家中的安排行进的。


    魏听蓝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对陆蔚风有种没由来的熟悉感。


    她像是更成熟的程栖愿,游离于家族之外做着自己的事。或许就是因为这点相似之处,魏听蓝才会对她产生莫名的亲切感。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人都会困于年少时不可得之物’。”陆蔚风突然问她。


    魏听蓝挑眉。


    “我去国外念书之后,没了家里的管束,过得随性了很多。我想我需要的是那种自由的感觉,弥补小时候被关在琴房里的自己。”


    “敬之去美国之前跟我聊过,说很羡慕我的生活。我觉得他也许和我一样,我们都需要一段从笼子里飞出来的时光。”


    包厢里安静了一会儿,陆蔚风话锋一转:“但慎之不一样。哪怕是在无人管束的国家,他还是像一套完美运行的程序一样生活着。”


    说到这里,她指了指窗边的鸟笼。


    晚风吹得那笼子摇摇晃晃,带着细微的声响。


    “我一直觉得他是习惯了这种生活,可是听蓝,认识你之后,我才发现也许并非如此。”


    魏听蓝不明白她的意思,盯着桌布上的花纹,没有说话。


    “也许他年少不可得之物不是我们所向往的自由。”


    陆蔚风的话还有后半句,但她没有再说下去。


    魏听蓝突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陆慎之。


    从前没有离婚的时候,她只觉得他是个冷漠寡言的工作狂,一个好用的工具人。


    后来离婚,他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在自己身边,她才慢慢意识到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冷漠。


    可听过了陆蔚风这番话,她又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陆慎之这样执着于留在她身边,是把她视作了年少时的执念吗?


    魏听蓝低头扣着桌布上的绣线,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的日


    记,那些沉甸甸的文字,背后承载的到底是他的执念还是她?


    她无意承受这样沉重的意义。


    “上次去医院看你,是他打电话让我去的。”陆蔚风转头望着那个空空荡荡的鸟笼,“我知道不能用他的一厢情愿来绑架你。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否则也许永远不会知道。”


    魏听蓝扯了扯唇角,用微笑掩盖自己此时心里的无措和茫然。


    陆蔚风点到为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两人吃过一餐被沉默填满的晚饭,在餐厅门口分别。


    “我明年有巡回演奏会,希望你能来。”


    “一定。”魏听蓝礼貌地拥抱她,看她钻进车里。


    车灯晃得她闭了闭眼,维持脸上的笑容与她挥手道别,注视着她的车驶离视线。


    陆蔚风走了,停车场就剩下她一个人。夜色像一块望不到边际的布匹,落下来盖住整个世界,盖住她难以言明的心绪,却也让这心绪的轮廓更加清晰。


    魏听蓝在车里坐了许久,最后打开手机,找到陆慎之的号码。


    她突然有点想听听他的声音。


    但很快,她意识到这其中只是情绪作祟。于是扔下手机,先开车回家。


    抱着一种先前从未有过的心态,魏听蓝再次翻开那本日记。


    【好像什么都差他一头,很挫败。


    不想活在他的影子里被你看到,如果可以的话,更希望你可以认识我,而不是“他的弟弟”。】


    【我好像变成了他,但他一定没有我那样爱你。】


    【你来找我了,说要和我结婚。


    我以为在做梦,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掐了自己好几下,才敢确认这是现实。


    其实我不想要你,也从来不敢想象能拥有你。相较之下,我更愿意让你拥有我。】


    魏听蓝的手指贴在日记本上,摩挲着纸面上的字迹。


    一笔一划背后的情绪依着皮肤渗透指腹,传导到全身。她心里胀胀的,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紧,让她有些呼吸困难。


    理智在叫嚣着让她冷静,但那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被她自己屏蔽了。


    没有犹豫太久,她终于还是接受了情绪的驱使,开车去陆慎之家。


    院子里依旧留着原先属于她的那个车位,魏听蓝熟练地停好车去按门铃。


    没动静。家里没人。


    她试着输入了原来的旧密码,门开了。


    偌大的房子里没有开灯,仿佛一个寂静又潜藏着危险的洞穴。黑暗从门里翻泼出来,把她淋透。


    魏听蓝任凭黑暗吞噬自己,摸黑躺在没开灯的客厅里。


    万籁俱寂,躺在沙发上睁大眼睛发了一会儿呆,她到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


    她又在干什么?


    她脑子一热跑到前夫家来是为了什么?


    因为陆蔚风的那番话吗?又或者是因为同情无法从父母那里获得应有的关注?


    哪一个都对,哪一个都不对。


    老实说,她很满意现在和陆慎之的关系。她不必被婚姻捆绑,也不用为他负责。


    可如果真的仅仅是这样,她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乱七八糟的念头充斥在脑海中,魏听蓝攥紧手里的领带,是他上次落在她家的那条。


    对,她来是为了送领带。魏听蓝骗过自己,把头埋进抱枕里,让自己别再想下去。


    陆慎之很晚才回家,听见门锁被打开的声音时,她几乎快要在沙发上睡着了。


    客厅里的灯被打开,眼前霎时变得明亮起来。


    魏听蓝从抱枕里抬起头,和陆慎之的视线在空中交错。


    他对她的突然到访似乎并不意外,只站在不远处沉默地望着她。


    她率先开口:“我就是想过来看看。”


    话出口了魏听蓝才意识到这理由有多拙劣,赶紧把出门前拿的领带扔给他,“还有这个,你落在我家了,我给你送过来。”


    陆慎之没有伸手去接,领带落了个空跌到地上也没去捡。


    他愣愣地看着她,却迟迟没有说话。


    魏听蓝被他直白的视线看得心里发毛,放大声音,想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堂皇:“我不可以过来吗?”


    “可以。”他脱掉西装外套,“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


    魏听蓝还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但听见他这话却突然笑了:“这和没离婚有什么区别?”


    陆慎之在她身边坐下,把她滑到脸上的发丝拂到一边,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我们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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