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翌日, 黎峤醒过来后,便发现身边没了人,看了眼窗外已经大亮, 又摸了摸身的被褥已经没有了什么温度, 便起了身。


    等他穿衣洗漱完下了楼, 就看见坐在大堂中间的人,还不待他走进, 裴羲玉便已经看见了他, 招手浅笑着唤他, “过来。”


    黎峤也看着她笑了笑,脚步不慢的上了前。


    一旁的纪丰在看见她的举动时便下意识转头看了过去,眼底不由惊艳之色闪过。


    只是看了眼那容色十分出众的年轻男子头上发髻绑的发带样式便控制住了自己的眼睛, 率先笑道:“在下纪丰,昨日情急一时未能得见,没曾想今日却是在这驿站再次相遇了, 真真是缘分, 也好让我为恩人们尽一份心意。”


    大晋男子未婚男子和已婚男子绑的发带样式不同,让人一眼可见,因此在纪丰看见后便唤了声姐夫。


    这也是之前裴羲玉就决定的两人一路北上就用新婚妻夫的关系, 不然未婚男女一起出行, 不合常理。


    黎峤让了半礼,又客气了两句两人这才坐下。


    裴羲玉给他倒了杯白开水,温声道:“先喝口水, 早膳想吃什么?”


    黎峤看了眼空荡荡的桌子, 他还以为她们已经吃过了呢, 想了想, 他道:“肉包, 蒸饺,菜粥?”


    “好,”说着便看向了纪丰,道:“纪女郎想吃什么?”


    纪丰笑道:“一样的便好。”


    裴羲玉颔首,看了眼一旁的跑堂的,“三份一样的。”


    见跑堂的下去之后,她才转眸看向她道:“纪女郎一路疾行的话,应该能在前面县城城门关之前入城,怎地停在了这处驿站?”


    闻言,纪丰叹了口气,脸色露出了几分担忧,皱着眉头道:“昨日家人受了惊,行了快两个时辰后小儿便开始有些发热起来,不敢再继续颠簸,只能减缓了马车速度,好在出门时备上了一些急用的药丸,小儿在服了药后有所好转,只是时辰也耽搁了下来,就在驿站歇下了,可惜昨夜休息的太早,没能遇见恩人你们也来了此地。”


    还差一点就没能叫开门。


    因为驿站大多为身带公差的官差服务,吃住免费,每年的运转也需要一大笔经费,因此就算不是官差,寻常人想要住进来要花费的钱财比寻常客栈都要高上很少。


    荒郊野外的,寻常百姓或许也就在驿站外或者找个寺庙暂住一晚,但富贵人家不差这点银子,自然是想住好一些的,纪丰就是这种情况,但也就别指望人家态度有多好了。


    闻言,裴羲玉让她不用唤她恩人,又问了两句话,便大概知道应该是那孩子亲眼看见了一些不太好的画面,心神惊惧所致,不过既然已经好转,想必问题也不大。


    纪丰从善如流的点头,看着她笑道:“听口音裴女郎不是南方人?听着倒是像京都的口音,纪某可能冒昧问一句,女郎可是也要上京?”


    裴羲玉看她,眉梢微扬了扬,笑道:“也?纪女郎这也是要去京城?”


    听着她的话,纪丰眼神就是一亮,虽说大晋总体还算太平,但出门在外的,一路上荒郊野岭太多,遇上匪徒也一点不稀奇,若能与这位有些看不出深浅的裴女郎一起上路,就只那身手不凡的护卫,就已经让人安心不少。


    更不用说其他的了,心底猜测着对方的身份,毕竟能进驿站之人,不是有权就是有钱,总是有点身份的人。


    再就是对方那张脸,以及浑身上下的气度,哦,还要加上对方夫郎的容色,这都不是普通百姓能有的。


    总之,结交认识一番绝对是没有坏处的,这么想着,她年轻颇为和善的脸上却是没露出什么破绽来。


    她道:“前些日子家里搬去京城,只是不巧,那日内子身子不适,就耽搁了些时间,待他身子妥帖了,我们这才上路。”


    说着就一脸热切的看着她,邀请一同结伴而行。


    裴羲玉眉梢微扬了扬,没有拒绝。


    听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相谈还算不错的话,黎峤没有出言,三人一道用完了早膳后,一直不曾出现在大堂的纪家其他人也终于出来了。


    纪丰介绍人,“这是我夫郎李氏……”


    纪家主子一共五人,护卫十人,下人倒是不多,加起来才六个,多为嬷公小厮。


    除了妻夫二人,还有两儿一女,最先的儿子才两岁,还尚在襁褓里,也是最小的儿子被惊到病了,大儿子和女儿瞧着脸色倒还好,只是年轻的父亲面容有些难掩的憔悴。


    双方见过礼,又从驿站带了些干粮,便启程上了马车。


    *


    “黎弟弟,快过来歇歇,擦擦汗。”官道树荫下,一面容俊秀到有些明艳的年轻男子,束着已婚男人的发带,看向不远处的背荫的一小片地方提声道,声音也清清脆脆的,很是好听。


    “啪”的一声破空声,空气仿佛都被抽的爆烈了一声,黎峤终于收回了鞭子,随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小步朝他跑去。


    接过他递来的一碗烧开的白开水,这才呼了口热气,笑道:“谢谢李哥哥。”


    李仪一脸心疼的看着他被晒了有些发红的脸蛋,原本白嫩的能掐出水来的漂亮脸蛋,就这几日,瞧瞧都被折腾成什么模样了!


    这已经是从驿站出发的第六日了,开始两日李氏还担心照顾着孩子,中途路过县城,还进去又看了大夫,生怕小儿子出了事,不过好在小孩子身子养的好,身子健壮,不过两三天,就精神了,李仪这才放了心,狠狠休息了一日后,这才开始和同行的黎峤交谈起来。


    然后就发现,这漂亮的简直不像话的小郎君性子也很好,虽然话不怎么多,咋一接触还觉得有些冷淡,但挡不住人家脸实在太过好看!


    不仅他好看,他家妻主也丝毫不逊色!女人那里他不能一直盯着人家看,但男子他可以啊!


    于是,在李仪的坚持不懈(颜狗精神)之下,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两人便已经相熟了起来。


    然后,李仪就发现,他这黎弟弟不仅人好看,性子更是不错,一时间,他不仅把两个儿子经常弄到身边来沾沾这难得美人气儿,说不定长大后就也能越长越漂亮呢?


    马车一日在每日午时日头最烈的时候总要休息休息,他也就趁着这个时候一直往人身边凑,相处的十分愉快,直到……黎峤开始练鞭子。


    虽然早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但他还是忍不住道:“男子的这张脸和这身皮肤那是顶顶重要的,你生的这般国色天香,花容月貌,怎能如此不知珍惜,简直太太太暴殄天物了!”他一脸心痛的看着他被晒的满脸通红的脸蛋,又摸了摸他原本细嫩的手心,惊道:“手心也粗糙了!”


    他一副痛心万分的模样,又叫着人去打水,又让人去那擦脸擦手的东西,一痛心的模样,看的黎峤又忍不住笑了笑。


    李仪见他了他的浅笑晏晏,眉眼弯弯的笑容,顿时捂住了心脏,把自己糟蹋成这样,竟然还如此好看!


    他又忍不住了,看着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模样,不由低声道:“弟弟你听我一声劝,别练那鞭子啦,咱们身边又不是没有护卫,干什么要吃这份苦头?你那妻主看着你这般辛苦受累,竟然还能狠得下心让你继续学,可真真是……”


    黎峤打断了他的话,笑道:“是我自己想要学的。”


    李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实则带着打趣,没好气道:“真是说你什么你都是笑笑不反驳,一说到你那妻主,就一句坏话也听不得,这样下去会吃亏的!”


    黎峤笑了笑,没有说话。


    正说着,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越来越快,黎峤刚抬头,便看见了她站在了身前,脸上不由绽开了笑容,被晒的微红脸蛋上甜甜的酒窝若隐若现,越发的招人疼了。


    裴羲玉端着碗给他,道:“凉茶,去暑气的。”


    黎峤接了过来了却发现触手生凉,没有想象中煮开的热意,他有些惊讶,“怎么今日的是凉的?”前两日可都是温的,而且他知道,就算是在外面,她也一直坚持喝煮开的水的,只是冬日便罢了,夏日喝热水实在不是什么好滋味。


    她语气淡淡的道:“林子里有处山泉,煮开之后用竹筒放进里面镇了镇,快喝吧。”其实前两日中途休息的时候她也去周围找了找,只是没有找到,今日倒是运气好,没多久就找到了。


    闻言,黎峤忙轻轻喝了口,灼热的肺腑仿佛也被灌入了一汪清泉,不仅没有尝到淡淡的苦意,还觉着带着丝丝的清甜,入了肺腑心间。


    一旁默默当隐形人,除了开始见了礼的李仪听着她说的话,一双眼睛不由睁大了,虽然不过片刻,便恢复了神情,但心底却是难掩惊讶。


    这女人……虽然没有锦衣华服,但却总让人觉得莫名有股疏离矜贵的距离感,没想到还会为了男子做这种事情。


    他突然好想有些理解了他对她的情意从何而来了。


    若有女人只为了他在夏日舟车劳顿中里尝到一些凉意,肯花这样的时间功夫和心思,他定然也喜欢的不得了!


    这么想着,他就看向了自从一下了马车就被几个小厮伺候着不仅松动筋骨扇着风,还闭着眼睛吃喝休息的自家女人,顿时嘴角就是一撇。


    相貌是爹生娘给的也就算了,怎么连人家一分的贴心劲儿都没有?!


    果然,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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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2 章


    纪丰躺在树荫下被人伺候着, 还不知道突然就被她夫郎给嫌弃了。


    待午时最热的一阵子过去了,车队重新开始出发,刚上了马车, 李仪便看了一眼一家妻主, 虽然比不得黎弟弟的妻主清隽好看, 但也不错,平日里对他也挺好的, 心里倒是没有最开始那会儿那么嫌弃了。


    被他一个眼神看的有些莫名的纪丰纳闷儿道:“这么看我作甚?”


    李仪毫不掩饰的一脸羡慕道:“方才你瞧见没?那裴女郎为了让黎弟弟在这天儿能喝上一口凉水, 特意烧开了水又去找山泉镇凉了, 可真好。”说着,还拿着眼神瞧着她。


    纪丰瘫坐在马车上,感受着颠的厉害的屁股, 不在意的道:“你要是想喝,明天让护卫也给你去找山泉水。”


    李仪:“”听着好像没什么错,但怎么就觉得有些不太得劲儿呢?


    裴羲玉和黎峤可不知道他们两人的话, 两人也想小憩, 特别是黎峤,旁人方才那是休息,他却是在消耗体力, 自然是累的。


    只是在小憩之前, 裴羲玉将马车门自己窗户都严严实实的关上了,用早备好的烧开的水兑成了温水,让他用温水擦擦身子。


    “快些擦擦。”


    黎峤不用她说, 自己也是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收拾干净, 不仅擦了身子, 还红着脸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将衣服也换了, 用了两三刻钟, 这才将将收拾妥帖了,不由重重的舒了口气。


    “真舒服。”


    裴羲玉听着那窸窸窣窣的衣裳磨挲的声音,默默地喝了凉杯两茶。


    直到他的声音,这才缓缓回过头来,看着他健康莹润透着红的脸颊,脸上的红都是这几日被晒的,不仅脸上,脖子上也是,晒一晒练习鞭子虽然辛苦,但她倒是没觉着什么,只是


    她看着他认真道:“你已经下定决心要学了?”


    黎峤从窗边转过头来,“自然。”神色和几日前说要学鞭子时一样的坚毅,中途也未曾嫌弃抱怨过累。


    见状,她倒是没有再说什么,既然下定决心想学,那便学吧。


    多活动活动对身体也好,她抬手从车壁上拉出一个小抽屉,取了个小药瓶,取了一些放在掌心轻揉了揉,又拿过他的手,揉搓着他的掌心,搓完还道:“脸可要擦擦?”


    黎峤原本任由她动作,被她轻轻揉搓的下意识就舒服的眯上眼睛,靠在了她肩膀上,知道听见她的声音,才有些迷蒙的道:“不擦的话岂不是就要晒黑了?就不好看了”


    裴羲玉:“白有白的好看,晒黑了些,小麦色的皮肤也挺好看的,看你自己的想法。”


    黎峤根本就没怎么听进去她的话,只被马车给颠簸的有些迷迷糊糊的道:“我要白白的,”说着他握着她的手掌在脸侧无意识的轻蹭了蹭,撒娇似的咕哝道:“您给我擦”


    见他话还未说完就没了声音,睡了过去,她不由轻笑了笑,轻轻挪开他的手,换了另一瓶乳白色半透明的软膏,给他一点儿不落的擦上。


    擦完没事儿做,以前的她会想想医术,看看周围风景或者一路上有没有什么还未被发现的药材,不过现在美人在怀,她却是低着头细细的看着人。


    也不觉着无聊,就是看他那翘长细密的小扇子似的眼睫,她伸出一根手指,指腹来来回回的刷了刷,感受着指腹微微的痒意,她心里有些愉悦。


    玩儿了一会儿那漂亮的睫羽,她指腹若有若无的顺着那小巧挺翘的鼻梁缓缓而下,最后,落在了那红润润看着格外柔软的唇上。


    怕惊醒他,她动作很轻,只是指腹若有若无的轻触着那片格外柔软的唇上,缓缓的描摹着。


    心绪却不由的有些飘远了。


    她自从有了现代的记忆后,她其实就没怎么想过会在这里找另一半,倒不是因为审美不一样。


    她虽然因为工作太忙没有谈过恋爱,但偶尔想找个男朋友的时候,想的就是漂亮可爱又乖巧的男孩子。


    她一点也不想每天好不容易忙完了工作,回家还要看见一个躺在沙发玩儿游戏什么事儿也不干的老大爷们儿,当然,也不想找她工作上的那些工作研究狂同事们,只是,在现代即使22世纪了,但某些几千年来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漂亮可爱又乖巧的男孩子简直稀少的可怕。


    至于穿越后,她知道,她的身份以及这个时代所限,如果是门当户对,女男双方其实能私下见面机会非常少,除了青梅竹马,婚前能见面的,最多也不过几次罢了,能处出什么感情?


    她自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成婚,外面传出来的什么名声都是虚的,人还是要相处才知道合不合适,若不然娶回来一个自己相处不来的,那后面大半辈子要怎么过?


    现在又不是个能说离就能离的时代环境。


    前面十五六年里她都在立志于将调理自己的身体,好了之后便自然而然的就想出去走走了,就算京城再繁华,在一个地方待了十几年没动弹,也待够了不是?


    而且,那些才十几岁的小郎君们看她越发娇羞的眼神表情,虽然她十几年来也练出来了,但她实在不想今日出门被丢香囊,后日出门被丢锦帕了!


    这么想着,她突然又低低笑了声,看着躺在她腿上睡的香甜的人,只是没想到,最后喜欢上的也是只有十几岁的


    她突然的低笑,连带着她指尖也跟着动了动,指腹磨挲了几瞬那再柔软不过的唇,黎峤睡梦中觉得嘴巴有些痒,下意识便眉头轻蹙了蹙,小舌还舔了舔嘴唇。


    指腹忽的被人小奶猫似的轻舔了舔,还带着温热的湿润,让她下意识磨挲了一瞬指腹,想着方才那一闪而过的粉嫩舌尖,她眼神微暗了暗。


    不过瞧着他酣睡的小模样,她还是忍住了将人弄醒的冲动。


    裴羲玉深吸了一口气,这十几二十岁的身体,比她上辈子的身体欲~望可强烈多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黎峤有些迷蒙醒过来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有些闹哄哄的,还听见了云暮的声音,下意识就支起了耳朵。


    “老姐,你给我说说,怎么这段路突然一下多了这么多行商的人啊?”


    “害!别说了,也不知道河道怎么了,有士兵拦着船,说闹什么刺客还是水匪的,有贵人没了,几艘大船也被烧没了!”


    云暮捧场:“还有这事儿?!”


    小商人唉声叹气的道:“那可不是!就这事儿,听说江州府里边儿更加不太平呢,都没敢停留,就从江州府那边北上了,没想到这一路过来还是有层层关卡,都有人查!”


    “咱们这些货商就等着把货物运到北方去呢,现在天气好东西还能放,等入秋下雨了,东西可就要潮湿不好放了,可不得着急?!”


    说着就免不了抱怨:“也不知道什么事儿,竟然一路封了这么多!听姐妹你口音是北方人吧?你们不知道,就景县那段河道,有还有官兵在打捞呢,也不知道是什么贵人没了,竟然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实在是吓人的很。”


    听她说完,云暮又笑说了几句,那小商人继续满面愁容的上路。


    裴羲玉在马车里听着,但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消息每日都会传来,不仅是江州府沿路的,还有京中的,就她所知,现如今京中因为上官怡的死和她被刺失踪,下落不明的消息,已经闹的满城风雨了。


    黎峤发丝有些凌乱,额前短一些的头发都翘起来了一小支,他却丝毫不知的直起了身子,转眸看她,见她表情淡定的模样,便知道她心中自有计划,原还有些着急的心顿时又放心了下来。


    不过心里还是不解和好奇,想了想,才问道:“船被烧了,官兵打捞,一路上还有层层关卡,是在找我们?”


    见他询问,裴羲玉转眸看他,道:“我还以为你能一直憋着什么都不问呢。”


    黎峤:“”从船停靠在岸边,然后乔装下船,确实她说什么,他就怎么做,什么也没有多问,可那不是怀疑这她举动不仅仅是因为上官怡的死吗?而是可能还关系到瑄王造反,要不然没有直接的证据,她也不需要特意伪装下船啊。


    有关于造反的事,他就算问了,她也不会说,他也不应该知道这种事,又何必多问?


    不过,倒是没有想到,几艘船竟然都被烧了等等!


    看着她没有否认的神色,他突然就又是懊悔又是心疼的道:“除了姥爷的牌位我一直带着,你送我的礼物都在船上呢!”说着就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你都算到了是不是?”


    裴羲玉看着他脑袋上支棱起来的呆毛,抬手便压了压揉了揉,只是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原还想看看他生气的模样咳,因为她发现,不管是什么表情,她的峤儿都很好看,哪怕是生气的时候表情也很是生动可爱。


    不过,却是没想到,他竟然短短几息时间看着便没有要生气的意思了,她眉梢不由微挑了挑。


    随即便听得他说:“您是不是提前把重要的东西都提前转移了?”


    裴羲玉心底微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看着他仿佛带着笃定的眼神,她笑了笑,“为何这么说?下船时我可什么也没带。”


    看着她的神色,他基本能肯定,至少他的那些东西应该是没有掉到河里了。


    对于她的问题,他直接道:“猜的。”竟然还想故意吓他,哼!


    他随口转移话题道:“那那些护算了,我们为什么不走快一些?”


    那些护卫多半也没有什么事儿,她并不是那种枉顾人命的人,相反,她将人命看的很重要,不仅是权贵的命,而是每一个生命。


    不期然的,他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那日她挥刀向上官怡的画面,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亲手对人动手


    裴羲玉对他的猜测点了点头,随即看着他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有些发怔的模样,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指腹不紧不慢的磨挲着茶杯,没有追问他的前半截的问题,轻抿了口茶,抬眸看他笑了笑道:“已经给姑母私下去过信了,慢慢走就是,不着急。”


    就算账本证据给了姑母,最好的动作也是借着她的下落不明,该调兵调兵,派兵的派兵,趁瑄王还没有反应过来,以最小的代价将将未来的大隐患给解决掉。


    以姑母平日里对她的宠爱,再如何动作都不会让人惊讶,更不用还有君后和凉国公府在,不管如何,暗中的行动都能更加顺利的掩人耳目。


    只是,这些也都需要时间,她自然要将这时间给姑母留的足足的。


    黎峤回过神,看你的她不紧不慢的模样,她不急,他自然也就不急了。


    就是纪丰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消息,原本前两日见他们这么慢,还委婉询问好似有些想早点到京城,这会儿也不着急了。


    不过,再不急,京城也终有到达的一日。


    一个月半月后,这日天气正好,昨夜刚下完一场大雨,现下就算出了太阳,日头没那么烈,不知是不是抵达京城,终于不用再坐马车的缘故,黎峤觉着周围的风难得的都带着丝丝凉爽。


    两家的马车排队进京,看着城门口的官兵,纪丰骑在马上,突然小声凑在裴羲玉这边的窗边低声道:“裴姊,京城内应该是出了不小的事,你千里迢迢来京城投靠你姑母,如今还不知道情况如何,我虽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裴姊在京城若遇见了什么麻烦,千万别和我客气,可一定要来找我啊。”


    裴羲玉看了眼她的眼神,随即便笑了笑,“姑母应该没事,不过还是多谢纪姊心意了。”


    纪丰看着她一时间有些欲言又止,前段时间家里就给她传了消息,说是陛下最疼爱的外甥女英国公府世女在北上的船上被刺,失踪下落不明呢,现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有没有找到人,还有君后的亲侄女,凉国公世女听说已经被刺身亡了!


    这些个接连的大事件,京中情况现在了可不好说,这段日子两人相处的不错,她们的夫郎相处的更加好,更不用还有那次的出手相救了。


    若不投缘,她兴许也就是用些钱财报答,但她很喜欢和裴姊聊天,明明看着斯斯文文应该没出过什么远门的一个文人,却不知怎么大江南北甚至连她都不知道的北方各部,以及西域各个小国的风土人情都知道。


    说的还格外跌宕起伏,有意思极了!她还年轻,都还没有走过那么多商路,觉着就这一路听裴姊说的这些东西,就已经非常难得了,如此,她自然不能让裴姊入京后受委屈了。


    她知道她要投靠的姑母在朝为官,希望不要被牵连进去才好,不然她裴姊就可怜了。


    分别前她还不忘相约道:“裴姊,你初到京城,三日后我们在京城最大的酒楼樊楼聚一次如何?”


    裴羲玉含笑应下了,对于人品过关又能谈得来的人,她不介意多一个朋友。


    “黎弟弟,若是收拾妥帖得空了定要来找我啊,还有,若是定居下来了,也不要忘了给我们送信过来。”他说着还有些依依不舍,看着他眼泪汪汪的道:“若是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千万别客气!咱们家别的不多,就是钱多。”


    黎峤:“………………”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道:“我知道李哥哥的心意了,不过在外面,哥哥还是别太露财了。”


    “我自是知道的,我这不是怕万一你们真遇见困难了,不好意思找我们来嘛。”正说着,就有几个下人打扮的人朝着这边小跑了过来。


    面露激动的道:“六女郎,六少君人,你们可算到了,家主君人,老太君们一直都惦记着你们呢!”她们这几日都在城门口等着呢,一日没等到人,回去就得战战兢兢的,主子们担心,下人自然也得小心着,今日可算是接到人了,回府后说不定还能有赏钱呢!


    纪丰当然认得自家的下人,点了点头,转头就看向裴羲玉,拱手道:“裴姊,那我便先回家安顿了,三日后樊楼别忘了啊!”


    裴羲玉含笑相送。


    黎峤看着纪家车队离开后,他眼底带着狭促的笑意,瞅着她道:“只希望到时候纪丰知道你的身份后,可别吓坏了才好。”他方才可是听见了纪丰在窗边的嘀嘀咕咕呢。


    裴羲玉笑道了句狭促,马车便继续前行,从城门口开始渐渐展开了京都的热闹繁华。


    马车在人群喧闹中穿行,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道:“去棠园。”


    云暮微愣了一下,看着前面的路口,把马头转向了另一边,心里却暗自嘀咕着,主子这回来不先回宫,也不回国公府,去一个没去过两次的园子干什么?


    黎峤听着她吩咐完后,就朝她看了一眼,只是却看着她正闭目思索着什么,没有看他,他唇角不由抿了抿,翘长浓密的眼睫也微垂了下去。


    她是打算将他一个人安置在棠园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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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3 章


    马车外依旧喧闹, 充满着繁华烟火气息,并不怎么能看得出朝中出了多大的事情,京中的百姓们的日常生活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真正受到影响的是达官显贵, 朝中官员们。


    一个多月前, 先是传来凉国公世女在瑄王府宴会上被刺身亡的消息, 听闻君后当即便晕了过去,凉国公更是吐出一口老血, 朝中官员无不震怒, 倒不是因为她们和凉国公府有什么交情, 而是这种刺杀子嗣后辈之时一旦没有让人受到严厉惩戒,以后她们自己家的孩子是不是也会被人刺杀?!


    虽说上官怡得罪的人多,为人更是猖狂, 但她们在朝为官的,谁没几个敌人?


    查!必须严查!


    那几日曾经经常和上官怡出去鬼混仗势欺人的一些纨绔们都不自觉收敛了些,就算是有那不怎么放在心上, 只觉得上官怡倒霉, 非要出门的,那身边的护卫也比往常要多了一倍有余。


    不过此时虽闹出了些动静,但更多的也只是凉国公府家中的哭声不断, 这一代可就这么一个独女, 还是嫡女,如何不让人伤心欲绝!


    让人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还有一个惊雷等着她们!


    英国公府裴世女, 陛下最疼爱的外甥女在北上的河道上被刺杀, 至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陛下听见消息后差些就一病不起了!这次, 京城才是真的差些翻了天了!


    朝中上下无不战战兢兢, 除了这两年才升上来的京官, 朝中的多半大臣们几乎可以说是看着裴世女一点一点长大的,谁人不知当今对裴世女的宠爱?


    就是她们被陛下喷的狗血喷头的时候,还是个孱弱小不点儿的裴世女就在陛下面前为她们说话呢,虽然说也让她们这些老婆子闹出过不少笑话……


    但比起之前听说上官家的世女没了浮于表面的安慰,甚至在背拍手称快,突闻裴世女也遭遇了刺杀,如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不少人心中还真是有些哀叹伤心,心中可惜。


    她们都是如此了,更不用说向来宠爱裴世女的陛下了,她们甚至都不敢看陛下的脸色!


    那段时间,京中那些向来出门玩乐的纨绔们这下是被家里长辈拘着,再不能出来了,当然,接连出了这么两件大事,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人敢再冒出头了,谁知道暗地里是不是有什么专门暗杀朝中权贵子嗣的刺客杀手啊!连陛下最疼爱的裴世女都敢下手,还有什么不敢的?!


    因此,那段时间不仅调了当地兵马搜寻,还锦衣卫去南方查!


    京中也是风声鹤唳,向来繁华喧闹的大街上都冷清了几分。


    那做了亏心事,胆子又小的,听见丁点儿响动就吓得不行。


    随着时间的过去,上官怡的棺材尸体倒是被打捞送回了京,但却依旧没有裴世女的下落。


    基本上所有人都觉得裴世女应该已经身亡了,只有陛下不肯相信,不仅没有将当地兵马调回,中间又增派了两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但却没有人敢在陛下面前说。


    因为,上一个让陛下节哀的大臣已经不知道被圣上一怒之下扔去那个犄角旮旯里了!


    *


    “吁——”云暮回头道:“主子,棠园到了。”


    在她出声之前,周围已经没什么喧闹之声了。


    裴羲玉:“下车吧。”


    黎峤眼睫微垂,嘴角抿了抿,低低应了声。


    她转眸看着他不知为何突然情绪不太高的模样,率先下了车,又回头伸手将人扶下了马车,随后也没有松开。


    黎峤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将她的手握的紧了紧。


    云暮之前还好,现下到了地方,却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敲门,没一会儿大门便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面带风霜的中年女人,在看清外面的人是谁后,她还未说话,便激动上前了两步:“世女您没事?!太好了太好了!小主子您可终于回来了!”说着就想跪下。


    裴羲玉忙抚了抚,含笑道:“云姨,快起来,你我何必如此多虚礼?”


    “是老奴太激动了,太激动了,这才一时忘了您的吩咐了,”林姨没有非要下跪,只是说着她的视线就看向了站在自家小主子身后的小郎君身上。


    黎峤已经恢复了未出阁的装扮,见她看来,虽然印象中没有这个人,但还是行了个晚辈礼。


    云姨连忙让开,只是她腿脚有些不便,动作有些慢,嘴上却是忙道:“当不得当不得,老奴哪里当的起郎君的礼。”


    看了半天的云暮忍不住了,凑上前,瞪大眼睛怒刷存在感,道:“娘,您眼里只看见主子回来了,没有看见我也回来了吗?!”


    黎峤微讶,这人是云暮的母亲?


    云姨看见自己亲女儿哪有看不见的,只是有小主子在,自然应该小主子为先,她快速打量了一下自家女儿,黑了高了还更加结实了,不错不错。


    嘴上却是没说什么话,转头就满脸笑意的道:“世女快进屋吧,咱们进屋说。”


    裴羲玉却是道:“不用了,我要马上入宫见姑母,”说着,她转眸示意,道:“这是黎郎君,未来的世女君人,今日暂且先住在棠园,云姨您安排一下。”


    闻言,云姨一愣,方才不过看了一眼就没敢再看,这会儿听说是自家小主子的未来夫郎,她倒是又惊又喜的仔细看了一眼,相貌顶顶的好,眼神也清正,还这么有礼,她家小主子的眼光果然不错!一开窍就找了个顶好的郎君!


    她自然没有不应的。


    裴羲玉交代完,转身就看着他抿着唇有些不安的眼神,柔声道:你先在这里休息休息,我先进趟宫,等我回来。”


    黎峤看着她没有说什么话,点了点头。


    裴羲玉转身上了马,看向后面的云暮,吩咐道:“既然回来了,就和云姨说说话,不必跟来了。”说罢,最后看了一眼望着她的人,便骑马而去。


    直到人转了角,再看不见后,几人才进园子。


    有云暮在,自然不会冷场,一路都能听见她叭叭叭的在说话。


    只是黎峤的心,却好似随着她的离开,心也紧紧的悬了起来。


    他不知道她会这次会不会同陛下说他的事,应该不会,毕竟还有那么多大事要和陛下说呢……


    而且,就算是同陛下说了,陛下又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陛下能会同意吗?想着,他的心不由就沉了沉。


    他前世也只见过陛下两面,一次是在他在国公府住了差不多一年多时,在宫外见的人,但即使是私下里,圣上也依旧是威严不可侵犯的,当时所不是有主子在身旁,他恐怕会紧张害怕的晕过去!


    第二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是主子病重离开,让他知道了,那么尊贵威严的圣上也只是个普通人,会因为亲人晚辈的离开而伤心难过,也知道了……圣上究竟对主子有多宠爱。


    可,就是因为那份宠爱,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就注定不是一个陛下心中的合适的人选。


    他眼睫垂覆着,心不在焉的跟着走着。


    上辈子的她,或许……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娶他,又或许也因为主子上辈子身体的缘故,又或许还有其他各种的原因,所以陛下才让他就在了她的身边。


    能改变一个人决定的因素太多了,这辈子她说她会娶他,陛下会同意吗?若陛下反对,谁又能违抗陛下的皇命?她……还会坚持吗?


    只是这么想着,他心里就忍不住难过了起来……


    他不想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但思绪却越发不受他控制。


    他垂眸间,看见了自己脖颈下的系着的红绳,忍不住近乎卑劣的想,若他的父母也是权贵,那他想嫁给她,会不会容易一点?


    *


    裴羲玉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一路骑着马直奔皇宫而去,直凭一张脸,便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皇宫。


    于此同时,裴世女还活着,并且进了皇宫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入了京中所有权贵的耳朵里。


    经过一路的兵荒马乱,各种惊呼震惊高兴又或者不敢置信的其他各种复杂的情绪之后,她终于进了勤政殿。


    看着站在殿中负手看过来,就像是一直在这里等着她回来的人,裴羲玉眼眶不由也微红了红,有些酸涩,直接便跪了下去,压着声音含笑着道:“姑母,羲儿回来了。”


    一身玄红相间常服,看着越发威严凌厉的皇帝,看着她一直记挂在心里的外甥女,常年不怎么见笑容的一张脸,不自觉的便露出了笑容,亲自上前握着人的肩膀将人提了起来!


    “好!你这身子骨看着竟比寻常人都要强健了!”说着,就一巴掌拍了过去!


    险些把她给拍趴下了!


    裴羲玉面色无奈:“姑母……”


    景元帝重重的哼了一声,“臭丫头,你还知道要回来?!”只是嘴巴这么说着,声音听着却带着隐约的哽咽。


    裴羲玉上前一步抱住了她,表达自己的思念,眼底有些晶莹闪过,她笑道:“有姑母您在这里,不管走到哪里,羲玉都是要回来的。”


    景元帝被她抱着,心底那点挤压了许久的怒气,一下就消失的无隐无踪,不过对于这个拥抱,她虽然很享受外甥女的亲近,但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好在,殿里没有其他人在,羲儿定然是想她想的不得了,若不然越长大看着越发守礼的人,哪里还会有这小时候一般的举动?


    她忍不住嘴角上扬,道:“都要十几二十马上就要及笄的人了,还这般模样,出去这么久,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还越活越回去了。”她嘴里嫌弃着,脸上毫不掩饰的笑容却出卖了她心底的享受和愉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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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4 章


    裴羲玉听着姑母嘴上颇为嫌弃的话, 眼底含笑,两辈子以来,她身边真正关心她将她放在心里的亲人只有姑母一人, 在她心里姑母亦母亦父, 自然能听得出她话中的意思。


    只是到底不是小孩子了, 她抱了抱人之后便直起身问起了正事。


    “姑母,瑄王之事如何了?”她也是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才入了京。


    闻言, 景元帝正了脸色, 方才还面带着笑意的脸色不过片刻就变得沉肃威严,她沉声道:“瑄王早有造反之心,当初母皇在世时便偏爱瑄王, 碍着先帝遗诏,朕多年来一直没有动手,却没找到让她的心越发的大了起来, 如今能兵不刃血, 便能将此祸解决,再好不过。”


    说罢,她顿了一瞬, 才继续道:“瑄王一家会被押入京, 终身囚禁,如此,也不全是违背先帝遗诏。”


    裴羲玉眉头微动了动, 脑中突然想起了一个热情真诚的面孔, 周意麟……


    正在她思索之时, 大殿门外忽的响起了有些刺耳的声音, 这在皇宫内几乎是不可能的, 却偏偏发生了。


    不过,在仔细听了一瞬后,她心里便明白了,想了想,她突然道:“姑母,我在信中是不是没有和您说过,上官怡是我杀的?”


    听着殿外君后的声音正皱着眉有些不耐的景元帝:“……”


    她还未说话,御前的掌事姑姑便轻步进了殿,低声恭禀道:“陛下,君后想见您,此时正在殿外侯着。”


    “恐怕,他想见的不是朕。”她说着,就瞪了一眼面色如常,看着十分淡定自若的外甥女。


    半晌,她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不愧是她的羲儿,这气定神闲的养气功夫修的不错,想着,就难免又想起来了至今还未立的储君之位,以及那几个她看着哪哪儿都不满意的女儿,心里不禁遗憾,若是羲儿是她的女儿,她哪里还会迟迟未定下满意的继承人?


    此时来不及细问什么,她转头沉声道:“请君后进来。”


    掌事姑姑立刻应道:“是。”


    不过片刻,只见一身凤袍颇显高贵大气的中年男子快步进了殿,面容端庄,能看出来年轻的时候至少也是个清秀美人,只是,此时却是眉头紧皱,面色看起来很是有些苍白憔悴,看着平白就老了几岁。


    “侍身见过陛下。”君后面色苍白着行礼。


    景元帝坐在御案前抬了抬手,道:“君后身子不适,当好生歇着,今日怎么过来了?”


    君后勉强笑了笑,随即便看向了站在御案旁长身玉立,满身风华之人,想着弟弟之前书信中对怡儿之死的猜测,她心底恨恨,从小便抢了她陛下对他女儿的宠爱,如今还害了她唯一的亲侄女!那可是他们凉国公府的独苗苗!他绝对不会罢休!


    “听说羲玉回来了,她一个多月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身为姑父,本宫很是担心,这才听了消息,便忙赶来看看,就是担心这段时间羲玉受了伤走或者受了苦了,只是……”


    他说着看了裴羲玉一眼,似松了一口气,只是脸上的笑略有几分阴阳怪气的道:“羲玉看着但是比当初出京时还康健了几分,向来应当是没有大事了,就是不知怎地这一个多月来都不曾有消息传来?害得陛下您日夜担忧,险些重病。”


    裴羲玉先行行礼,随即面露愧疚担忧,“是羲玉让陛下君后担忧记挂了,是羲玉不孝,”说着,便解释道:“臣当时在船上看见此刻要过来,便直接跳了河,只是臣水性不佳,周围护卫也不敌那些早早埋伏好的刺客,入水没多久便晕了过去。”


    “醒来后,便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其他护卫不知生死,身边只剩下两人,臣担心那些刺客再来行刺,便遮掩了身份和同行的商队一起入京,这才耽误了时间,让陛下君后为臣担心了。”


    君后面色不太好看,正准备说话,景元帝便一脸心疼道:“你都昏迷了大半个月,还能这么快赶到京城,又要遮掩身份,舟车劳顿很是累着了吧?”


    裴羲玉:……那倒也没有。


    不过,看着她姑母表演的模样,她还是十分配合的道:“姑母不必担忧,羲玉身体能扛得住。”


    君后:“……”我侄女死了,你们俩还在我面前表演姑甥情深?!


    看着裴羲玉她那再康健不过,只不过带着些许疲色的面容,他一时有些没忍住道:“裴世女看起来身体康健的很!本宫那可怜的侄女却孤零零的惨死外乡,裴世女可有会觉得良心不安?!”


    不等裴羲玉说话,景元帝便猛地沉了脸,看着他冷声道:“君后此言何意?上官怡遭遇了刺杀,不幸身亡,与羲儿有什么关系?”


    看着她冰冷沉怒的视线,君后身体下意识颤了颤,这人几十年来的威严,让他害怕,也让他几乎下意识不敢再继续说话。


    只是……想着侄女惨不忍睹尸首分离的画面,他脑子顿时仿佛生了冲天的火,不管不顾的咬牙道:“瑄王夫弟弟给氏身写的亲笔信,上面仔仔细细交代了怡儿当日身亡时所有的细节,在本宫看来,这全是裴世女以及其护卫的一面之词!如何洗脱害死我怡儿的嫌疑?!”


    一旁的掌事魏姑姑缩着身子低着头,恨不能将耳朵丢出去!


    实在不知道君后究竟哪里来的自信和胆量,来针对裴世女!难不成是裴世女几年不在京城宫里,就忘记了当初被人打脸的滋味儿了吗?


    景元帝抬手制止了裴羲玉说话,冷着脸一言不发的飞速看完了那封瑄王夫的亲笔信,看着几年的猜测,她心中冷笑了一声,就上官怡那个败类,就算不是羲儿杀的,死了也是死有余辜,羲儿杀了她那也是羲儿为民除害!


    不过,这信中写的杀人动机……


    羲儿为了一个男子,出手杀了上官怡?


    她眯了眯眼,将信放下,冷声道:“信中所言,也只是瑄王夫的一面之词,妄自猜测,江州府孟县令乃刑部尚书之孙,查案自有手段,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上官怡之死与羲儿有关!君后以后还是慎言,莫要听信小人之言。”


    闻言,君后气的胸腔剧烈起伏,仿佛下一刻就要撅过去,面色迅速由苍白转为涨红,“陛下!”


    不仅踩了他的颜面,还直言他的亲弟弟是小人?!


    他不可置信的悲愤道:“您怎么能如此说……”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殿外便又传来了声音,打断他的话。


    “微臣上官越求见陛下!”


    君后精神一震,仿佛有了靠山一般,方才有些受不住似的背脊立刻便挺直了,立刻怒瞪向就算在此时,面色依旧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的裴羲玉!仿佛在无声的威胁示威宣战!


    他也清楚,死无对证,只凭借一封信,根本不可能定得了她的罪,很不用还有这天下间最有权势之人的庇护,就算真的有证据证明人就是裴羲玉杀的,就真的能为怡儿报仇雪恨吗?


    很难。


    但那又如何?!


    就算定不了她的罪,要不了她的命,她也不要想清清白白,名声俱全的活着!


    景元帝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看了眼已经开始面露嘲讽,一点情绪也掩饰不了的君后,她冷声道:“进来。”


    裴羲玉下意识转眸看向门口。


    一个身材清瘦,面色十分憔悴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请安行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景元帝叫了起,面色如寻常一般冷肃道:“凉国公何事求见朕?”


    君后憋着一口气,忍不住道:“自然是为了怡儿的事来……”


    “回陛下!”上官越再次打断了他的话,躬身道:“微臣特来请罪,”


    君后倏地回头看她,面露惊色,似是不知道她为何请罪,神色一时紧张不安。


    上官越姿态放的极低,跪在地上悲声道:“陛下知道,微臣家中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前些日子陡闻噩耗,又见怡儿她的尸身,情绪难以自抑过于激动,私下言语间有些妄言,还请陛下恕罪!”


    君后怔愣:“长姐?!”


    上官越没有理会他,兀自哭着哀戚道:“君后疼爱怡儿,言语间若对陛下不敬之处,还请陛下宽宥,勿要责怪,都是犬女命不好,不知惹了谁,竟然胆敢在瑄王府当众行刺,丢了性命!”


    “还有裴世女,不过相隔几日,在江州府兵出动搜寻的情况下,竟然一出江州府地界就被行刺,简直胆大妄为!猖狂至极!还请陛下下旨,定要将那些刺客捉拿归案!”


    君后心头狠狠跳了跳,一时间没有再说话只是脸色好似又苍白了几分。


    景元帝:“凉国公快起来,放心,此事绝不可助长!锦衣卫定然会查的水落石出!”


    凉国公立刻叩头谢恩,随即退下。


    君后见状,抿了抿唇,脸色有些难看苍白着脸色,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在看见裴羲玉时,发现却说不出来任何话。


    景元帝也不想看着他,直接便道:“君后身子不适,还是赶紧回宫歇着去吧!”


    他面色一白,虽心有不甘,但想着长姐方才的姿态言语,他最终还是沉默退下了。


    只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长姐突然改变了主意,这番姿态?竟然还隐隐暗示针对瑄王府……


    没让他久等,几乎在他踏出殿门没多久,正想让人给长姐传信问缘由,便听见身后一阵紧迫急步声,随即,身后的勤政殿内便穿出了几乎震耳欲聋的声音来……


    “报——”


    “陛下!瑄王起兵造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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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5 章


    瑄王造反?!


    君后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惊厥了过去!


    一旁伺候的宫侍们顿时一片惊慌!


    唯独勤政殿里的两人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景元帝凌目看向传信之人。


    “说,情况如何?”


    “回陛下!瑄王意图起兵谋反,被顾指挥使发现, 证据确凿!如今已经被抓, 等候陛下发落!”最重要的也只是最后两句。


    结束了。


    没什么好说的, 瑄王志大才疏,自傲自满, 本就成了不了什么大事, 若不然她也不会同意羲儿的建议, 由她去先找证据,若能找到最好,直接拿下, 下狱,兵不刃血便解决了一个让人不愉快的事,若找不到也没关系, 她自然还有其他后手。


    至于其中其他的细节, 自然是等瑄王等人被押入京后再说。


    裴羲玉也放下了心,便道:“姑母,想必这个消息很快便要人尽皆知了, 诸位大臣们应该也要进宫了, 我便先告退了。”


    “等等。”景元帝挥退了殿中其他的人,看着她,不急不忙的道:“不急, 最早也要一刻钟的时间才有人赶到, ”她难得慢吞吞的说着话, 脑子里想的却是君后方才给她的信中, 瑄王夫所说的人。


    她不过思索了一瞬, 便问道:“你曾在信中所说的那个郎君呢?可随你一起入京了?”


    裴羲玉抬眸,点了点头,“他如今在您赐给我的棠园里。”


    景元帝闻言似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当初在信中看见自家这不开窍的外甥女终于有喜欢的小郎君了,她真的是高兴的恨不得大笑三声,若那时她一个冲动之下说不定直接就给人赐婚了,就怕到时候这木头脑袋的外甥女后悔了!


    更不用说当时长皇子又来她面前提荣平郡子和羲儿的婚事,知道羲儿不喜欢,她自然不会答应,也就顺口那么说了。


    只是如今想来,不管是瑄王夫信中说的话,还是那男子无父无母孤儿的身份,都和她家羲儿不合适,不过羲儿喜欢,当一个贵侍倒是可以当得。


    等过些日子再在宫里办个宴会,让她瞧瞧有没有喜欢的名门贵子,成婚后再给她赐几个漂亮的小郎君,早些传宗接代,子嗣昌盛些才好。


    她心情不错的想着,正准备说话,裴羲玉看着她表情变化,眉梢几不可见的微动了动,忽的神色认真道:“羲儿还有一事,要同姑母说。”


    景元帝眉峰一扬,高兴道:“说。”


    她神情郑重:“我想娶他为夫,还请姑母赐婚。”只是眉眼间又好似带着些掩不去的高兴。


    景元帝:“……”白高兴了。


    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她的脸色渐渐收敛,沉声道:“咳,这事先不急。”一定是这孩子才开窍,这才一头扎了进去。


    裴羲玉眉眼未动,笑了笑道:“是不着急,待姑母将瑄王的是处理完再说,”见她点头,她接着便道:“不过我方才想了想,回京后我总是要回英国公府住的,将他一个人安置在棠园我不放心,不如姑母先写一道赐婚的圣旨,我拿回去给府中的老太君看看,也方便将他一同接进府。”


    景元帝:“……棠园挺好的,他一个人住着不是更加自在?”


    “刚回京,之前一直想着瑄王之事,一时有些思虑不周,若无名无分,将他一个人安排在棠园于他名声有碍。”比如,会被说成她养在外面的外室。


    在江州府时还好,名声相对而言没那么重要,但在京城,她只是想堂堂正正的娶他进门,并不想他被别人非议。


    至于未婚就住进英国公府,因为他孤儿的身份,没有地方可去,两人又有婚约的情况下,住在英国公府无可厚非。


    景元帝还是不想同意,她直接道:“他身份不合适,他一个平民百姓,什么规矩礼仪都不知道,世家权贵之间的复杂关系也不清楚,不说给你当一个贤内助,还会只怕还会让你被其他人笑话。”


    裴羲玉却道:“规矩礼仪不懂可以学,他很聪明,世家权贵之间的关系他想知道我便告诉他,不想知道也没关系,”


    说着,她眉眼连便露出了几分自然而然矜贵,自信又淡然的看着她道:“他身为未来的国公君人,除了见姑母君后,以及后宫的侍君们,只有其他人向他低头的份。”


    “至于被人笑话……”她神情淡淡道:“那想必是那人自身品格素质有缺。”


    景元帝:“……”她眼神有些奇异,忍不住上上下下的仔细将她打量了一番,若不是确定这人就是她亲手养大的崽子,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被谁给调包了!


    这一开窍,难不成是换了个脑子?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的,该来的人应该都快到了,她直接赶人,“不急着今日!我总要先看着人再说其他。”


    闻言,裴羲玉眼尾微扬,含笑道:“是,那等姑母您有时间了我带他进宫给您看看!”


    景元帝心里虽然依旧不怎么赞同,但对让她这个木头脑袋竟然能开窍成这个样子,她心里不由有一点好奇了起来。


    “嗯。”


    裴羲玉想了想,看着她道:“要不就……明日?”


    景元帝:“……???”我说不急着今日,你就明日来是吧?!


    “臣张亭林求见陛下!”


    “臣程岳求见陛下!”


    “臣……”


    不过短短片刻,殿外便接连响起了几道仓促急慌的声音来。


    景元帝直接对着她道:“滚滚滚!”


    得到消息就匆忙往这边赶,急的满头大汗的一众臣子们:“??????”


    原本心里还有些底,听见陛下这般怒吼的重臣们,心下顿时就是一个咯噔!


    难不成瑄王已经占领了其他城池了?!


    同她们想的不一样,只听着姑母没有拒绝,便知道她已经答应明日见人了。


    外面的大臣刚准备再求见,殿门便打开了,露出了一张很是有些熟悉的清隽的面孔。


    “裴世女?”有人惊讶,有人却已经早早便得到了消息,只是此时见连几年不见的裴世女都劝慰不了陛下,可见陛下对瑄王一事心中的怒火!


    裴羲玉给众人拱手行礼:“见过诸位大人?”


    “还不快滚进来!”


    大臣们还没来得急从她那里打听到什么,便听见几年一声怒吼,忙不连跌的便进了殿!


    她们这位陛下的脾气可不怎么好!


    裴羲玉看着她们大部分都是一脸惶恐的模样,心里由衷的升起一股庆幸,这辈子虽然依旧无父无母,但,她显然非常会投胎,不用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脖子上的脑袋就不是自己的了。


    不过这种情况她也只是几年没见,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她一路出了宫门,不过犹豫了一瞬,便转头向着棠园的方向过去了。


    此时自然将近午时,天空中挂着烈烈骄阳,散发着灼人的光芒热度。


    而另一边的英国公府大门外正站着好些个人,只是大多都已经是一件的燥热不耐。


    有人低声抱怨道:“不是说她已经出宫了吗?怎么还没到?快热死了!”


    “就是,从宫门骑马过来,早就应该到了,这什么鬼天气,我们干什么都要在门口等着?在前厅里等着不行吗?”


    “说什么呢?这是你们的长姐,是英国公府的世女,你们是小辈,作妹妹弟弟的,自然是该等的。”一个面容瞧着有些圆润,但眉眼看起来十分和善,穿着一身紫色华服的中年女人安慰似的笑着道。


    只是她话音刚落,原本不满的声音不仅没有下去,反而越发的大了起来。


    裴南青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一脸的不耐烦,“我们等着也就算了,二姨您可是长辈,您能出来迎接她,她便该受宠若惊了,竟然还让您等了这么久!”


    被唤做二姨的中年女人好说话的笑了笑,随即便一脸的担忧,道:“没关系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刺客刺杀,会不会受伤了?这才慢了些……”


    听着她的话,门口站着的年轻女郎,郎君们,有几个都忍不住变了变脸。


    裴南念面无表情的想着,为何裴羲玉的命总是这么好?上官怡都死了,为什么她下落不明了一个多月竟然还有命活着进京入宫!


    若是真的死了该有多好!


    世女的位置就是她的了,英国公爵位也是她的!


    陡然得知这个消息,让她忐忑狂喜了一个月的心骤然跌落,就连再听见瑄王起兵造反的消息,在她心里也没起什么波澜,造反不造反的关她何事?


    死再多的人也与她无关!


    就在此时,一个年轻女郎一脸震惊的仿佛见了鬼一样的从大街上跑了过来。


    看着众人还来不及多想就震惊道:“你们猜我刚刚在涵光街看到谁了?!长姐!”说着她就有些恍惚:“不仅看见了长姐,我还看见了和她一起下车的郎君……我都怀疑我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了……”


    裴南青皱眉道:“五妹,你再说什么?裴羲玉什么时候亲近过男人了?你不会是看错人了吧?!”


    她一出声,裴南宁立刻就抬头道:“不可能看错!就算我一开始看错,我专门在那园子门外可是等了一两个时辰呢!刚刚还看见长姐进去了!我还和她说话了的。”说着,她后知后觉的看着众人一脸疑惑的道:“哦,对了,刚刚就想问你们了,你们怎么都站在大门外啊?不热吗?”


    他爹的!这憨货!她们当然热!


    裴南青最暴躁,忍不住骂了句,立刻追问道:“你说,你刚刚看见她进了其他的园子,还是和别的男人一起进去的?!”


    裴南宁也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会儿看见她们的脸色,大概猜到了,不过她依旧震惊:“你们比我还先知道长姐人没事?!怎么都没有人告诉我?!”害她为了确定人,又怕错过,生生在太阳底下等了一两个时辰呢!可晒死她了!


    他爹的!不少人看着这老五抓不住重点的样子,心里都不由爆了句粗口!


    “小五,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羲玉去了其他园子,怎么没有先回家?这是怎么回事?她身体可还好?可有受伤?”


    “二姨放心,长姐没事儿,身体看着好着呢,骑马什么都不在话下!”裴南宁说罢,又将她看见的给一五一十的说了。


    其实就是今日辰时用完早饭后,她就被朋友叫了出去,只是没想到会在那里看见传言中正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长姐!她当时震惊到了,随即就又看见一个年轻的郎君从同一辆马车上下来,两人还手牵着手!


    看得她当时就以为自己看错了人,只是,再加上角度问题,看人看得不是很清楚,直到最后看着人翻身上马,她才将人看清!


    只是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等她反正过来时,人已经骑马走远了,为了确定是不是长姐,她只好在那园子外等着了,直到刚刚回来才终于见到人了。


    棠园,棠园……


    她突然眼睛一亮,道:“对了!陛下是不是曾经赐给长姐一个园子?名字好像就叫棠园!”


    英国公府大部分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只是有些还知道要暂时一二,有些则是完全没有掩饰。


    裴南青怒道:“回京后没有第一时间就回府便罢了,竟然连出宫后都不回府拜见祖父!她眼里心里还有我们英国公府吗?!我们还在一听见她回来的消息就在这儿等着,人家根本就不稀罕!”说罢便看了一眼众人,吼道:“你们要等你们自己等!我不等了!”说着就打算转身就走。


    众人对于他口中和裴羲玉一起的男子虽然心有好奇,但不多,此时更多却是对自己像是傻子一样被耍了的愤怒!


    裴南宁仿佛没有看见她们或难看或复杂或好奇的脸色一般,慢悠悠的补充道:“哦,对了,差点忘记说了,长姐说她有些事要先处理,等会儿就回来。”


    她话音一落,原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要走的人脚就像是扎了根一样,不动了,看的已经转身的裴南青顿时僵硬了脸色,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或者说,听见裴羲玉就要回来了,走,不敢走,留,又觉得刚刚才放完狠话,觉得没面子。


    裴南念看着众人最终也没有一人离开,心底忍不住冷笑,都是一群趋炎附势的墙头草,废物!


    *


    裴羲玉并不知道英国公府们前因为她而产生的这门官司,或者说,知道了也不在意。


    她此时已经进了棠园,在屋子里歇下了。


    黎峤让小厮端了水,给她擦脸,裴羲玉也的确是累了,见他亲自动手,便顺势斜靠在了软榻上,任由他动作。


    黎峤心中虽忐忑不安,但面上却始终不曾表露出什么,看着她闭着眼,眉眼间隐隐的疲惫之色,擦拭完她额上的细汗后,便想安静退下去。


    只是刚退了一步,手腕便被人握住了。


    裴羲玉将他抱在了怀里坐着,靠在他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甜,她舒适又有些慵懒的随口道:“还要去哪里?坐着陪我一起休息。”


    黎峤看着她微睁着眼眸,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低声轻道:“嗯。”


    他坐在她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更加舒服的坐着。


    感受到他磨来磨去的动作,她眉头下意拧了拧,原本松松环着他腰间的手顿时按了下去,微微低沉着声音道:“别动。”


    简单的两个字在她声音里却带着莫名的意味,低醇的声音,如淙淙流水,悦耳中又带着让人耳根发热的磁性。


    她抬眸,眼底幽暗莫名,稍稍提声吩咐道:“沐浴。”


    “是!”


    热水是早就准备好的,而且七八月的天气也用不了多少热水,只是她想来注重养生,夏天一般用的也是温水沐浴而已。


    没过多久,水便都备好了。


    屋里只有她们两人,裴羲玉攥着他的手便进了净室。


    这一路都在赶路,身边又一直有其他人在,两人已经许久不曾亲近了,如今只是稍稍蹭了蹭,身体仿佛就被蹭出了一串火花来!


    这种事一旦开了口子,和从未有过的时候完全是两码事。


    当她完全抛却了外面的那层衣冠时,她的动作便越发的迫切了起来。


    黎峤回应着她,唇齿勾缠,耳鬓厮磨,唇间细细的水声被掩盖在层层水浪中,连绵不绝,仿佛不会停歇。


    交错的喘~息声越发急促了几分,裴羲玉勾着他的脖子,看着眼底紧绷着的脆弱颈子,她齿尖忍不住轻咬轻~磨着,又覆着细细密密的吻……


    黎峤觉得自己被她前后被她揉成了一团面团。


    全身都软的没有力气,周围的水已经渐凉,但他却浑身越发的滚~烫,却任由她摆弄,却唯独一处地方,恰恰相反。


    不知过了多久,浴桶中的温水早已彻底变凉,她裴羲玉才颇为餍足将人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擦干后刚要把人在榻上,后颈却陡然被人环上。


    她眉梢微扬,垂眸看向怀中浑身好似都晕了层红色胭脂的人,轻声道:“怎么了?”声音透着微微的低哑磁性,听着便让人忍不住耳根发痒。


    黎峤紧紧的环着她,指腹因为用力,而变得有些发白,他睁着眸子紧紧的看着她,不知何时,方才刚哭过的眼角越发红了几分,他一字一句的道:“我要做你的夫郎。”


    “你不能娶别人。”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他的声音冷硬,不仔细听的话,很难听出那冷硬的声音中透着的执拗和脆弱。


    裴羲玉垂眸看着他,眉头拧了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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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6 章


    思绪在脑中飞过, 她终于缓缓回想起来,他好似自入了京,便没有再怎么说话了。


    他眉眼间的紧张不安都映入了眼底, 她低头轻啄了啄他的唇, 道:“我已经和姑母提了你我的婚事, 姑母明日要见你。”


    黎峤:“?!!!”


    “你说什么?!”他几乎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双漂亮的桃花眸因为震惊而睁的溜圆, 他一骨碌从她怀里下来, 跪坐在床榻上, 面对着她有些不敢置信的道:“陛,陛下明日要见我?!”


    “嗯。”


    看着他突然精神的模样,裴羲玉看了眼他雪白的颈子上方才被她印上的些许痕迹, 她忽的轻咳了一声,虽有些心虚,但面上却是十分正经的拿过了薄被将他裹上。


    像是突然被消息砸懵了似的, 黎峤攥着她的衣袖眼神有些呆呆的, 他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但是,陛下要见他, 只是没有想过会这样的快!


    他乖乖的坐在床榻上没有动, 突然又忍不住焦虑担心,倏地抬头看她,紧张道:“陛下会和我说什么?会问我什么话?我要如何答?”


    帝王之天威,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他心里都忍不住害怕。


    她安慰道:“不用紧张, 姑母很好说话的, 她问你什么, 你如实答便是了。”


    黎峤:“……”陛下很好说话?他想了想,上辈子陛下第一次见他时虽然也没有刁难他,但实在与好说话几个字没有任何关系!


    朝中经常面见皇帝的大臣见着皇帝都还会紧张,就更不用说黎峤了。


    只是突然的,他似想起了什么,里面什么也没穿只裹着层薄被一把推开了他,鞋都来不及穿就赤着脚哒哒哒的跑到了梳妆镜前。


    不过短短一瞬,当看见他脖颈锁骨上几乎不能看的肌肤,他脸上紧张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震惊暴躁了起来!


    “裴羲玉!”


    裴羲玉:“嗯,在呢。”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又是生气又是懊悔!


    他刷的转过了身,一双水润含怒的眸子瞪着她,脸蛋更是红成了一片,就是不知道是被他满身的痕迹羞的还是被她给气的!


    他双手颤的差点抓不住勉强裹在身上的薄被,精致的锁骨,消瘦又圆润透着白皙健康的肩,白皙中泛着诱人的粉,像是被人抹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一般,让人看了一眼,便难以挪开眼睛。


    裴羲玉也没有要挪开眼睛的意思,方才情浓时急着办事,还没怎么注意,如今在透过窗棂挥洒进内室的明耀的光线下,她发现,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好似便比之前长开了不少。


    面容越发的精致好看不说,肩稍宽了些,但依旧单薄,腰间的好捏的软肉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性感的紧致流畅的线条,腹~肌并不明显,但紧绷着身体或者腰身随着她一起用力时,便会呈现出来,让人简直爱不释手……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在那漂亮腹~肌上做的事,好不容易消下去的冲动又涌了上来,难得耳根红了红,眼神越发的深了几分。


    被她如狼似虎的眼神盯着,原本还气势汹汹的黎峤,身上的那股气“噗嗤”一声,好似被她的眼神给穿透了,感觉隔着薄被都隔绝不了她好似能点燃他的灼~热视线。


    他湿漉漉的还带着几分气又透着些惊慌的怒瞪了她一眼,提了提身上的薄被,颤着声音赶人道:“你先出去。”


    裴羲玉面色如常,淡淡的应了声。只是脑子里还想着他方才那双含着火苗怒气的眼神,心里有些痒,只是却也知道今日不太合适。


    她心底默默道,还是得赶紧成婚才是。


    见她出去后,黎峤这才松了口气,方才她的眼神,真的像是恨不得将他吃了似的,他脸烫了烫,连忙甩了甩脑袋,将她的身影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过了半晌,他才皱着眉,支支吾吾的让人进来。


    裴羲玉只穿了件浴袍,出去等着也只是出了内室,在暖阁里等着,听着里面一阵窸窸窣窣衣裳料子摩擦的声音,她耳尖动了动,便听见了他的声音。


    绕过屏风,看着他一身冰蓝色束腰长袍,她视线下意识在他纤瘦紧致的腰身上停留了片刻,这才不紧不慢的看着他轻蹙的眉眼,眼神最后停留在那被遮掩了大部分痕迹的雪白颈子上。


    “都怪你,”他对着镜子偏着头,眉头轻蹙的看着衣襟遮不住的地方,忍不住颇为幽怨的瞪了她一眼。


    “您既然早就知道,亲的时候也不知道注意着些,明日就要见陛下,这些该怎么办?”两人私底下怎么胡闹都可以,但绝对不能让陛下知道。


    他一脸担忧的道:“到时候陛下会不会以为我是个勾引你的狐狸精?”


    看着他一脸担忧的模样,裴羲玉轻笑了一声,温热的指腹轻轻描摹着那雪颈上的痕迹,嘴角微勾着,薄唇微启:“你倒是对你自己的定位还挺清晰的。”


    黎峤可不承认她这个锅,飞了她一个眼神,眉眼清冷的道:“我可没有勾引您,您说话可要有证据的。”


    见他转瞬见就一脸高贵冷艳,凛然不可轻犯的模样,喉间动了动,指腹不知何时转了个方向,随手挑开了那遮掩的严严实实的衣襟,缓缓隐没在衣襟下。


    她现在他的身后,看着两人对面略显朦胧昏暗的梳妆镜,看着他倏地紧咬住着唇,满面红霞,清艳绝俗的脸上余韵未消,只一个眼神,便能蛊~惑人心。


    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她低哑着嗓音,俯身在他耳畔轻声道:“你方才便是在勾~引我。”


    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脖颈上的,让他忍不住颤栗一瞬,因为一时失神而失了守的神智终于回来了。


    他按住了她在衣襟下作乱的手,忍住了那仿佛带起的片片酥麻,轻哼了哼,不再和她争论这个注定是他吃亏的话题,只是咬牙道:“你快松开。”


    裴羲玉面色淡淡,一脸正经的道:“你按着我的手,我如何松开?而且……”她说着,就趁着他骤然松开的力道,有些留恋的终于将手拿了出来,转而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将垂下来的头发撩开,对着他语气淡淡道:“可看见了。”


    黎峤看着她脖颈上明显情~浓时他故意留下的痕迹,脸颊微烫,眼神也飘忽了一下,他当时心中正是极为忐忑不安的时候,这才故意留下了那些……


    不过,尴尬也只是一瞬,他便又理直气壮了起来,道:“我又不知道明日要见陛下,”说着,他轻蹙着眉心,道:“咱们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


    见他蹙眉,她笑了笑不再逗他了,道:“你也说了,我早就知道的,若没有办法,我怎么会如此没有分寸?”说罢,她便转身取了衣裳,勿自不紧不慢的开始换衣服。


    黎峤从梳妆镜中不小心看了她身体一眼,下意识羞的想移开眼,只是他发现,她好像并没有发现他在看她,毕竟他都是背对着她呢。


    不过瞬间,他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缓缓眨了眨,随即便一眨不眨的看着镜子里映着她身影的某个角落。


    欣长的身体,笔直修长又好看的大长腿,手臂上起伏流畅的线条让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颊滚烫。


    随即,视线便落在了那劲瘦有力的腰腹上,比起他隐隐约约几乎看不见的线条,她的一眼可见,好似能从中感受到这具看起来略显清瘦身体的力量感。


    看着一层层衣裳将只有他一个人看过的身体覆盖,不过片刻时间,转眸看过来时,便又是那个一身矜贵,清朗如月的女郎。


    在她看过来之前,他垂下了眼眸,人或许都是贪婪的,他刚醒过来时,只希望能和曾经一样,留在他身侧便好。


    只是当他一步步慢慢走进她心里,被她看见,被她重视后,他又想着,如果她的眼里只能看见他一个人就好了。


    他曾经心里有过很多或许在其他人甚至在他自己看来,都十分不切实际的妄想。


    比如,他想成为她的明媒正娶的夫郎,想唤她一声妻主。


    但当她真的给了他希望后,他又开始患得患失。


    他害怕……他承受不起那个最坏的结果。


    “在想什么?”裴羲玉站在他身后轻声问道,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个精致小巧的琉璃瓶。


    闻言,黎峤眼睫轻抬,看着她嘴角含笑,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是看向了她手中漂亮的琉璃瓶,问道:“这是什么?”


    她道:“把头发挽起来。”


    黎峤眼睛里透着好奇,听话的将披散在身后的青丝随手绾了起来。


    然后便看着她扭开了琉璃瓶上面质感有些软的盖子,软盖子里面还连着一根琉璃小管子,他有些好奇的看着她的动作。


    裴羲玉是根据她当时大概一百年前的水平,也就是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做了一个简易版的粉底液,在她那时候已经不需要自己琢磨怎么化妆了,可以选择让智能机器人为你选择最合适的妆容化上,也有更加适合上班族的对着镜子一键上妆,短短几秒钟,就能完成一个自己想要的妆容。


    22世纪的一键上妆她做不到,其中的特制喷雾也做不出来,但一个简单遮瑕的东西,还是能弄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弄了这个东西出来……


    黎峤也正神奇,“这是什么东西?”他看着脖子上的那些痕迹被她只弄了点紫色的东西,就覆盖掉了,若非仔细盯着瞧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东西了。


    她解释道:“在外游历时乔装打扮时用的。”


    给他弄完,她自己也简单弄了一下,她的弄的快多了,衣襟上遮掩不住的只有两个小牙印。


    黎峤点了点头,看见了效果后,他终于勉强放下了心来。


    裴羲玉将东西放下,看着他道:“时辰不早了,我要先回英国公府,今日你先在这里歇着,云姨是我父亲当初的亲信,也是我信得过的人,有事便找她,明日早晨,我来接你入宫。”


    黎峤听着她的话,将将才落下的心,仿佛又突然提了起来,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他想问问她,有没有想起来他的那块平安玉锁相关的事情,又或者说,他在心底隐秘的会希望,若他的亲生父母还活着,身份显贵,那该多好。


    只是,他心底终究还是将这个念头抛之了脑后,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神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起身看着她道:“好,我送你出门。”


    裴羲玉将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只是这时候不好再耽搁下去了,打算过两日再问。


    是不想他送的,想让他休息,只是黎峤想和她多待片刻,想送她,出了院子,没多久得了消息的云姨也忙跟着出来了。


    见状,她不禁道:“云姨您腿脚不方便,不必特来相送。”


    云姨立马就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腿道:“我这腿脚如今功夫不行了,但走路还是没问题的!”


    云暮小声嘀咕道:“您拍这么用力做什么?小心把腿给拍折了。”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呢?老娘我身体好着呢!你要不要试试?!”


    云暮:“……”


    见她认怂不说话了,云姨这才满脸和善又慈爱的看向了两人,“小主子您放心,黎郎君在这里老奴定当好好伺候着。”


    说着她便拉着自家这愣愣的蠢东西退了几步,给两个小年轻说话的空间。


    正巧,黎峤好好的站着膝盖突然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裴羲玉还来不及说话,便下意识忙扶住了他的腰,看了他腿一眼,蹙眉道:“没事吧?”


    黎峤白皙的脸蛋红了红,手忙脚乱的忙扒拉开她的手,这可是在大门外,云姨就在旁边呢。


    他看的出来,她是将云姨当半个长辈来对待的,而不仅仅只是个有资历的老人。如此,自然不能太过放肆失礼了。


    至于两人在房间里待了大半个时辰的事,他选择性遗忘了。


    他慌乱的想推开,裴羲玉又不知道他腿突然怎么回事,自然不会放开扶着他腰间的手。


    “我没事,”他脸微红着催促着她,“你快上马回去吧。”


    看着他的神态,觉着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便缓缓松了手,见他好好站着没有事,这才上前几步,翻身上马。


    云姨早在两人你来我往动手动脚的时候就抬头老天,低头看地了,这会儿才终于抬起了头,嘴角带着欣慰的笑容,心底不由感叹道:“哎,年轻可真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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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7 章


    烈烈骄阳, 当空而照,散着一股灼人的热意。


    当裴羲玉到国公府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了。


    马蹄声哒哒哒的响起, 让已经从得知她回京后便在门口侯着的国公府的各房主子们都下意识精神一震, 刷的一下几乎同时抬起了头, 看了过去。


    “长姐!”


    “侄女!”


    “大堂姐!”


    乌泱泱的一声接着一声响起,声音更是一声比一声要热切!


    等到这时候绝大多数人都只想赶紧回去凉快凉快!此时终于看见人来了, 能不激动热切吗?


    二姨身为长辈, 在外面等着晚辈好歹还能要张椅子坐, 她们这些人可没有。


    裴羲玉看着她们几乎个个都是汗流浃背的模样,不免有些诧异,面上也适时的表露了出来, 下马上前道:“二姨,你们这是?”


    英国公府庶出二房女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脸笑容神色颇为激动的看着她, 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才笑道:“我在府中得了你入宫的消息后便迫不及待的想早些看看你, 你出门游历两三年,回来又遇见了这么大的变故,你的这些妹妹弟弟们也很是担心你, 如今看着你没事, 二姨也就放心了。”


    裴羲玉含笑道:“您客气了。”说罢便抬眸看向了站在她身后的十来个女郎、郎君们,道:“累得大家久等了,快进府吧。”


    方才还等的焦躁不耐的人, 这会儿却是没有露出什么来, 只是也没说什么话, 一声不吭的。


    裴南念眼神阴郁的看着她, 心里很是遗憾, 竟然一点伤都没有?这裴羲玉可还真是命大的很!


    裴羲玉扫了一眼她,便抬脚率先进了府,一群人这才跟着她身后进去。


    裴南念双手紧攥的发白,走在了最后,心里却忍不住想,她那是什么意思?蔑视她?!丝毫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裴羲玉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若是知道的话,定然回她一句:有病,就赶紧治。


    进府便要去拜见老太君。


    英国公府老国公早已经仙逝,府中一共四房,大房便是裴羲玉这一支,二房和四房都是庶出,三房却是嫡出,也就是裴南念这一房。


    自十几年前英国公战死沙场,裴羲玉生下来后便被立为世女抱入宫中抚养,只等她及笄后,承继英国公爵位。


    七岁前都是每隔一段时间,祖父便会去宫中看望她,直到长大立住之后,看望的才少了些。只是皇帝不放心自家外甥女的身体,硬是和其他皇女一般留到了十五岁可以出宫建府的年纪,这才让人回了英国公府。


    穿过有些陌生的庭院,裴羲玉的心情也略有几分复杂。


    她还记得她小时候的事,七岁之前,在她的记忆里,裴府的老太君于她而言是个面容慈和的祖父,虽然见的不多,但她每次见面,她是能感受到她对她的疼爱的,她也挺喜欢她的这位祖父亲近。


    只是,这份疼爱不知何时便开始变了,从开始几乎每月一次进宫看她,到后面三月一次,半年一次,那时她还未能出宫,见面的时间太少,她最初以为可能是因为她年纪渐长,身体也越来越好,所以才会如此。


    但奈何一旁有着对她视如己出,始终如一疼爱的姑母做对比,她觉得,这样好像并不是正常的。


    上辈子她没有感受到过什么亲情,真心待她的,于她而言都弥足珍贵。所以,在可以出宫的时候,她拒绝了姑母要给她单独修建府邸的建议,而是搬进了她原本的家。


    或许,姑母也看出来了一些端倪,所以最开始才提出了那样的建议吧,不过,也不排除姑母只是单纯的想这么做而已。


    从十五岁到十七岁,两年的时间,或者说只用了短短几天,几个月的时间,她便清楚的知道了,这里不是她的家。


    连她的亲祖父,老太君对她的关心也只是浮于表面而已。或许心中本就有所猜测,虽然失落难过了一段时间,但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人是姑母,姑母也给了她足够的爱,很快她便将这些都放下了。


    她也并不怨怪谁,相处的时间少,也不是英国公府造成的,只是,若非姑母当初一意孤行将她带回宫,若非身边看顾的太医从来不断,这世上或许早就没有她这个人了。


    一行人走了半晌,终于到了松鹤院,外面早早就侯着的小厮看见她们一行人飞速行了一礼后,便忙进去通报了。


    小厮出来后一脸的笑容,殷勤的为她打帘,柔声道:“世女您可终于回来了,老太君日思夜想的就等着您回来呢。”


    裴羲玉颔首,随即便目不斜视的进了门。


    见世女一眼也没看他,那小厮顿时心里就有些失落,这可是他今日专门来这里等着世女的呢……只是看着越发出众的世女,只是近距离看着她的背影,他便忍不住红了脸。


    而此时的内堂,众人已经先见过一波礼了,不仅老太君在,国公府除了已经上值或者出门应酬的各房女君们,几乎所有人都在。


    “人没事便好,没事便好,快坐下,都站着做什么?”一身棕色富贵缎衣的国公府老太君拉着裴羲玉念叨了几句便转头看向了她身后的人,心疼道:“看你们一个个儿的狼狈模样,”说着就转头看向了的一旁侯着的小厮们,吩咐道:“还不快去给主子们端水来?”


    小厮们听了吩咐,手脚利索的端了温水来,都是自家人,女郎们便在堂内简单的擦了擦手脸,几个郎君却是进了内室收拾了片刻才出来。


    待都收拾妥帖了,裴羲玉这才含笑道:“是孙女的不是,让大家受累了,原本给大家带的礼物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日,还望诸位妹妹弟弟们莫要见怪,待来日定当给你们备上更厚的礼物。”


    等都等了,自然没有人拿这个说话,主要是大家其实同从小便住在宫中,十五岁才回家住,住了两年又出门游历,一去又是两三年,算起来在家的时间最少的长姐/大堂姐不熟。不管心里是什么心思,怎么想的,都不敢表现出来。


    毕竟,对她不敬的后果,早已经有了前车之鉴了,谁都不想再以身试法。


    裴南宁一脸期待的道:“长姐说话可得做数!”


    “就你话最多,世女何时说话不做数过了?”坐在她上首的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听了她的话,便忍不住说了她一句。


    “四姨夫,无碍的,”裴羲玉面带浅笑的道:“不仅给妹妹弟弟们备了,给诸位长辈自然也备了,只是大概明日才能到,诸位长辈不嫌弃就好。”


    “都是世女的心意,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嫌弃……”


    一时间内堂中一片寒暄,一个接着一个,仿佛有问不完的问题,说不尽的话题,看着倒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模样。


    直到老太君一脸慈和的看着她道:“之前听小五说你是和一个年轻的郎君一起回来的?你当初都十七了还不开窍,如今出去了一趟,倒是不错,只是怎么没将人带回来安置?反而放在外面?”


    他这话音一落,满堂的声音顿时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她们这位长姐/大堂姐,当初可是对连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张丞相家的小郎君都一视同仁,荣平郡子也一样。


    一个略显突兀的笑声声音突然响起,“能让长姐一路历经万难,长途跋涉都还要带回来的男人,想必定然是郎艳独绝,倾国倾城了?”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小郎君们都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她,心里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让他们这位看起来如清风朗月,不沾凡俗的长姐竟然动了凡心?


    裴羲玉神情丝毫未变,只是眼风淡淡扫了裴南念一眼,转而便看向了老太君,直面回答他的话,而是道:“圣上有旨,明日传他入宫面圣,其他的,待明日出宫后,祖父便能知晓了。”只是,声音却是莫名的冷淡了几分。


    听着她的话,不管是因为单纯的好奇想要听八卦,还是原本还存着些小心思的人,都没有再问这个话题了。


    毕竟能得圣上召见,想来应该不是他们猜测的那样的身份。


    裴南念方才阴阳怪气说了一句,却好似没有人听见一般,没有人再接话。虽然是因为裴羲玉故意将圣上摆了出来,但,她却只觉得自己被所有人忽视了!


    捏着茶杯的手心不由紧了紧。


    看着堂内众人的众生相,心里不禁冷笑了一声。


    不由就想起了当初传来裴羲玉生死不明的消息时,所有人看她的眼神,对她的奉承讨好,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没有人会忽视她,但,只要有裴羲玉在的地方,所有人都只会看向她一个人!


    她为何没有死在那些刺客的手中呢?!


    没有人看见她垂着的眼底含着的阴狠,众人走说了一会儿话,裴羲玉这才得以离开。


    晚上还有为她接风洗尘的家宴,在自己院子里好生休息了半晌之后,她才过去。


    还是那些人,只是三房下面的子嗣在这两年里又各填了一两个,她看着几个白嫩软乎的小娃娃,脑子里不知怎么突然就想着,若是峤儿有了她的孩子,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


    直到夜里躺在床上之时,她都还忍不住想,若是她们两人的孩子,不管是像谁,定然都是顶顶好看的小娃娃。


    嗯,明日去问问峤儿的生辰八字,再找钦天监看个最近的好日子。


    抱着这样的美好的念头入睡,裴羲玉也做了一个十分美妙的美梦,梦中的她十分认真努力的在和她的峤儿造娃娃,将中午那场未能完全尽兴的□□,在梦境中延续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裴羲玉睁开眼睛时,便察觉到了亵裤内的湿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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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8 章


    裴羲玉难得觉得有些尴尬, 这种事情,除了十四岁时发生过一次,就再也没有过了。


    只是, 她也不过是僵了片刻, 便若无其事的飞速换了衣裳。


    今日没让人在一旁伺候, 自己洗漱完后看着堆在一旁里换下来的衣裳,她脸色如常的像是失手一般, 大半盆水都浇了上去。


    十分的欲盖弥彰。


    “主子?”候在外面的云暮有些疑惑。


    她道:“无事, 水洒了些, 让人进来收拾。”


    “是。”


    很快便进来了两个年轻的侍女,她身边伺候的都是女人,国公府的院子也不例外。


    两个侍女虽然是女人, 但显然是手脚利索之人,也做惯了这伙计,没一会儿就将内室给收拾妥帖了。


    此时, 外面也已经天光大亮了。


    她没有用早膳, 直接便坐上马车出了府,去了棠园。刚进了大厅,就看见了眼底略有些青色的黎峤。


    不由眉梢微挑了挑, “昨夜没睡好?”


    黎峤闻言, 立刻便有些紧张的看着她道:“很明显吗?你等等,我先上个妆遮掩遮掩。”说着就打算往内室去,只是手腕却被人拉住了, 走不了, 他回头看她。


    裴羲玉将他牵到正堂, 坐下后才道:“急什么?瞧你这模样等会儿也是要收拾的, 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 把早膳先吃了。”


    银瓶立刻下去传饭,不一会儿丰富的膳食便都上了桌。


    黎峤昨日晚上想着今日之事,紧张的一直翻来覆去根本就没睡着,只在天将明之时,觉着自己浅浅眯了一会儿,就被染香叫了起来了,还未收拾妥帖,她便来了,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情吃的下去东西。


    见他无意识的眉心轻蹙,紧张忐忑的模样,她也不管他吃不吃的下,给他盛了一碗素粥,和两个小包子,道:“无需这般担忧,还是不相信我?”说到最后,她眼尾微扬了扬,沉声道。


    黎峤看着她的模样,自然不会说不相信她,只是轻嗔了她一眼,道:“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圣上,能不紧张吗?”虽然真正的紧张并不是因为这个,听着确实能说的过去。


    裴羲玉从小被姑母亲手抚养长大,如母如父,依然不会觉得如何,只是她对皇权即使早就已经有了深刻的认知,她的峤儿只是一个平民百姓,紧张些也确实正常,让人完全不紧张才是不可能的。


    因此见他开始吃东西后,她也就笑了笑,“姑母私底下很是和善亲近的,峤儿这般漂亮,聪慧又心地善良,姑母定然会喜欢你的。”


    黎峤不由噎了噎,虽然对她口中夸话心底难免有些高兴,但对于她口中的陛下……算了,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再如何紧张多思也无用,他要做的,是一定要给陛下留一个好印象。


    只是最后也只吃了小半碗粥,和一个小包子,剩下的实在没有胃口,吃不下了。


    裴羲玉没有勉强,能吃点东西垫着胃就行。


    吃完后黎峤又仔仔细细将自己收拾妥当,裴羲玉看着他看着圆润一点的大眼睛,笑着点头,她的峤儿无论怎么样都是好看的,平日素面朝天的她喜欢,如今上了层淡妆,还刻意将那双天生含情的漂亮桃花眼画圆了一些,一咋眼看过去,比寻常多了几分乖巧,应该是长辈很喜欢的那类型的男子了。


    她看着面上已经平静眼底深处依旧藏着的些许不安忐忑,心底说不出的暖意,只觉得心尖儿软成了一片,顺着她的心意便将人抱进了怀里,低声道:“别担心,有我在。”


    黎峤:“……嗯,您别弄乱了我的头发。”


    裴羲玉:“……”


    听着他的话,她心里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撇见两个小厮已经退了出去,她不由拍了拍他的臀,似教训又似调侃的道:“小没良心的。”


    黎峤抿唇轻笑。


    两人没有再耽搁,上了马车便朝着皇宫而去,到了宫门口,两人便下了马车,其实她是有乘坐轿辇的资格的,只是一个轿辇不好坐两个人,多叫一副也引人注目,便罢了。


    小时候她对宫外也是向往的,只是她这副身子不能出宫,姑母不放心,她便仗着年纪小,几乎把宫中每一个地方都摸了一遍,这前朝她自然来的也不少,想缓解他的紧张感,她便一路说起了她小时候的一些趣事,例如,怎么对着一个挺着个肚子的大臣,以为对方是怀孕的,又是怎么闹了笑话。


    她一身月白色的华贵锦衣,姿仪隽拔,神情温雅,谁也想不到她们这位看着矜贵的裴世女竟然会说着自己小时候的糗事。


    “噗嗤!”


    黎峤听着她的话,下意识就笑了出来,脑子里还就有了画面,只是有些想象不出,她小时候的模样,不过,她生的这般好看,小时候定然也很可爱……


    他笑的眉眼弯弯,嘴角的弧度轻轻的,淡金色的阳光将人笼罩,仙姿玉色,素齿朱唇,说是那天上的仙子都不为过。


    不仅让周围的侍卫看呆了,也让不远处的人惊的瞪大了眼睛。


    “那……那男子是谁?”


    “回主子,能同裴世女走在一起的男子,应该是英国公府的郎君吧?”


    五皇女突然两眼放光的道:“我要娶他!”脸上还飘着两团红晕。


    侍女:“……”


    “不行,我要等着表姐出来,仔细问问那郎君是国公府哪房的郎君……”说着他就双腿发飘的跟着两人后边儿走,她倒是知道裴表姐进宫肯定是为了见母皇,昨日还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虽然瑄王造反恰好被锦衣卫发现,平定的很快,但她还是不敢现在撞到母皇面前去。


    嗯,还是在殿外等着表姐吧!


    裴羲玉虽然并不知道已经有人惦记上她心上人了,但是,她现在就已经后悔了。


    周围四面八方的都有守卫的侍卫,巡逻的侍卫,那些视线虽然不明显,但她就是能看见她们脸上眼里的惊艳震惊之色,她心里不愉,面上原本的笑容变渐渐没了,只是也不过一瞬间的事情,便又恢复了她往常的模样,没有让他发现。


    之前在宫门口两人就应该直接坐轿辇!


    “老奴见过世女,见过郎君。”魏姑姑看着两人便忙行礼问安,只看了一眼那让裴世女要娶的人,心里便清楚了,长成这模样,难怪世女喜欢上了。


    裴羲玉颔首笑道:“魏姑姑。”


    黎峤安垂着眼睛,避让开了她的礼,还行了半礼。


    圣上身边的御前大姑姑,平日里怕是连大臣们都要给其几分面子,哪能受全了她的礼。


    魏姑姑眼睛亮着呢,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一些的,见他的模样举动,心下点了点头,至少瞧着是个比较安分的。


    面上更是满脸笑容的道:“世女,郎君快进去吧,陛下早早就吩咐了,若您来了,便直接进去就是了。”


    心里却是想着,这世上怕也只有裴世女能有这个殊荣了,这般荣宠,世所罕见。


    裴羲玉点头,推开门,抬脚便进了去。


    黎峤跟在她身后,乘着进门的时候,眼睫飞速的抬了一瞬,也看清了此刻正坐在上首的沉肃威严的女人,心下一紧,神经微绷。


    比他印象中的陛下更加的年轻,威势也更加的重,思绪不过在脑中略过了一瞬,他便想明白了,以陛下对主子的看中,前世主子身体成了那般模样,不久于世,陛下自然会受到影响,而且,比上一世第一次面圣的时间本就提前了三四年,年轻一些也是正常的。


    他郑重跪下行礼:“草民拜见圣上,圣上万福金安。”


    景元帝在他刚进门时视线便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连一家外甥女都没多看两眼,此刻见他举止大方,言语间也颇为镇定,听着丝毫没有怯意的模样,心下稍稍满意了几分,能让她羲儿看上的,定然不止是这长脸,虽然一直低着头她没有瞧仔细,但就是这样也能看的出大概是个美人。


    就算是她那几个女儿被她一直盯着,恐怕都要露怯出来,他胆量倒是不错。


    她抬手道:“平身,把头抬起来。”


    黎峤规矩起身,听着她的话,缓缓抬起了头,也将他那张如琼枝美玉让人见之忘俗的脸露了出来。


    景元帝:“……”她刷的一下就看向了自家外甥女。


    眼里的含义再明显不过:原来不是不开窍,而是眼光高,是没看上别人小郎君!


    裴羲玉:“……”虽然不可否认,确实有脸的因素,但,她是只看脸的人吗?!


    看着两人的眉眼官司,黎峤心里稍松了松,至少圣上目前对他的态度看着并没有很不满。


    也可能有,只是没表现出来,他自然也就无从看见。


    他安安静静的只是站在那里便如一道让人赏心悦目的风景线,对他的容貌,景元帝还是很满意的,很好看,但看着就是听话乖巧的模样,不是那等烟视媚行的男人,眼神清澈,虽有紧张,但还能稳得住,景元帝还算满意。


    她昨晚一夜也是没睡好,就担心自家外甥女给她带一个狐狸精回来。


    她家羲儿从小就单纯又善良,出去难免被居心叵测的男人欺骗,而且还自小身子就弱,以后就算她想让羲儿子嗣昌盛,赐的人也都只会是安安分分听话懂事的男人,而不是只想着争宠的男人,到时候费的还不是她家羲儿的身体?


    裴羲玉和黎峤两人可不知道就这短短一瞬间,上头的九五之尊脑子里都想了啥东西。


    景元帝看着他的眼睛,面色骤然冷沉了下来,道:“昨日羲儿一回来说要娶你为夫,你可知道?”


    黎峤被宽袖掩住的手心下意识攥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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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9 章


    景元帝看着他的眼睛, 面色骤然冷沉了下来,道:“昨日羲儿一回来说要娶你为夫,你可知道?”


    黎峤被宽袖掩住的手心下意识攥紧。


    本应该是紧张忐忑的, 但待真的听见这句话时, 一直提着的心好像也终于落到了


    他眼眸微垂, 没有直视龙颜,冷静道:“回……”只是他一句话还未来得及说完, 便被人打断了。


    “姑母, 他年纪尚小, 你别吓唬他。”裴羲玉看着她,眉头微皱的道。


    景元帝:“……”这个外甥女不能要了!


    都说郎君外向,她瞧着是女儿外向才是!


    黎峤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一直压在心里的重量好似也散了许多,有些酸涩。


    不过看着自家外甥女不赞同的表情,她还是收敛了些气势, 轻咳了一声, 问了些寻常问题,主要是家世,身份, 这些她昨日就想查的, 只是到底被朝中之事耽搁了时间,没来得及让人去查,不过也借着这一番简单问话, 大致看出些人的性子品性来。


    黎峤一一回答着, 虽依旧谨慎, 但心中的害怕却已经少了许多, 回答时也是条理清晰, 不曾也不敢有丝毫隐瞒。


    景元帝看着他始终沉静的模样,不由点了点头,最终还算满意。


    只是,站在一旁,一直虎视眈眈盯着她,像是生怕她欺负她心上人似的外甥女,她心中莫名就梗了一瞬,又是欣慰自家这根木头可算是有中意的小郎君,可以成家立业了,又是觉得果然是走了夫郎就忘了爹。


    她这个姑母就更是忘到天边去了!


    正在她颇有些不是滋味的时候,魏姑姑进来躬身道:“陛下,张丞相在外说是有事要禀陛下您。”


    景元帝眉头一皱,还未说话,裴羲玉便道:“姑母有政事要忙,我们便先行告退了。”


    景元帝道:“原本还打算留你们用午膳晚膳,既如此,待以后再来吧。”


    直到坐在回去的马车上,黎峤还有些恍惚。


    裴羲玉捏了捏他有些微凉的手掌,温声道:“还未回神?”


    黎峤抬眼看她,忽的道:“陛下这般,是……”说话间,他心跳下意识就快了些许,只是却始终不敢说出那话来。


    见他这般模样,她给他倒了杯茶水,放进了他手中,眉梢微挑了一瞬,嘴角也带上了些许笑意,“我说过,姑母不会不同意的,而且,姑母挺喜欢你的。”


    即使她不说,黎峤也并非对当今圣上毫无了解,也看出了几分今日陛下好像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但却不敢相信,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也不由的瞪大了些许,圆溜溜的,霎是可爱。


    他忍不住追问道:“就……这么简单?”


    裴羲玉有些诧异的反问:“不然呢?”


    看着他的表情,她想了想,道:“我自出生便母父双亡,幼时身子弱,从小便被姑母养在宫里,十五岁才归家,十七岁外出游历,至今方归,”说着,她看着他解释道:“我不用连姻,一是因我在政途上并没有什么想法,以后大概也只会研究医术一道,二是裴家管不了我的婚事,姑母不会逼迫我,娶谁自然只由着我自己的意愿。”


    黎峤听着她的话,心底渐渐安定下来,于此同时,嘴角也不由越扬越高。


    看着他亮晶晶的仿佛含了万千星辰的眼眸,她心底一热,眼尾微扬,看着他低声打趣道:“就这么想嫁给我?”


    黎峤眼底泛着层浅浅的水光,也不管她是在打趣他,忍不住胸腔里汹涌的情意,看着她笑的鲜活的脸庞,用力点了点头,笑道:“是,我想嫁给你,想当你的夫郎。”


    猝不及防被他一个直球直击心脏,裴羲玉心底热到有些滚烫,原本轻捏着他手掌的力道无意识的攥紧了几分,半晌,眼底漾开了层层笑意。


    她柔声道:“赐婚的旨意最早也要等瑄王事了才会下来,从江州府一路押送入京,快的话半个月便到了,这段时间你在棠园住着,等赐婚下来后,你若想住国公府,或者棠园都可,”她说着便道:“等会儿我便去钦天监问问最近三个月的黄道吉日。”


    黎峤有些惊讶:“这么快?”


    闻言,裴羲玉看了一眼他的腰腹处的位置。


    感受到她的视线,他身子不由微僵了僵,脸颊刷的一下就红了个彻底,下意识就捂了捂自己的肚子,好似要遮挡住她的视线,语气中还有些嗔怒,“你看什么呢?!”


    正巧,他话音刚落,马车便停了,黎峤掀开窗帘看了看,便红着滚烫的脸蛋越过了她,跳下了车,也没有等她就快步进了门。


    待裴羲玉下车的时候,就只能看见他一个纤长的背影了。


    云暮看了看两人,有些迷糊,黎郎君这突然怎么跑那么快?


    裴羲玉想着后面至少几个月要过清心寡欲的日子,心底不由重重的叹了口气,一直吃着素,不曾尝过肉滋味就不会惦记着要吃肉,一旦尝到了那滋味,再让正值年轻气盛的身体吃几个月的素,心上人还就日日在身边晃来晃去,光是想想那,她都要窒息了。


    以前两人并没有日日在一起,再加上她又小心谨慎,才不曾弄出“人命”来,但如今到了京城,身上又没了事,若在日日行那事……


    断然是不行的。


    想着,她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直到进了后院厅堂内,看着他人后,脸上下意识的便带出了笑意来。


    事情确实如她所说一般,半个月后瑄王一家包括其下一众意图谋反之人都被押解入京。


    因为证据确凿,只等大朝会时宣判,瑄王的罪行最后被告之于众,本该全家斩首示众,但当今圣上却念着姐妹之情,以及先帝临终前的遗诏并没有处死瑄王一家,只是圈禁。


    一时间朝野上下无不称赞陛下至纯至孝,实乃大晋圣明仁德之君!


    至于其他人,除了江州府牵连者众多,京中也不乏被牵连进去的,这些人自然是该如何判就如何判。


    唯独同瑄王有姻亲关系的凉国公府,置身事外,不仅没有为相帮着说话,反而对瑄王悲痛斥声,好一个忠君之臣!


    外面还有了传言,说是凉国公世女并非被刺身亡,而是不小心发现了瑄王意图谋反之事,被瑄王发现暗杀了。


    凉国公府可谓在瑄王造反之事上不仅没有收到任何牵连,还成了可怜的受害者。


    瑄王谋反之事在京中刚闹的沸沸扬扬,不过几日时间,一道圣旨便浩浩荡荡的进了英国公府。


    但凡在府中的,全都毕恭毕敬的等着接圣旨了。


    只是来宣旨的魏姑姑却看了要四周,含笑着道:“世女不在府中?”


    闻言,府中的人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能劳动陛下身边最得力的魏姑姑,还是满面笑容一看就是好事的宣旨,除了裴羲玉还能有谁?


    裴府老太君笑容慈和的道:“羲玉恰好不在府中,已经差人去找了,还请魏使先入大堂稍侯片刻。”


    魏姑姑笑着颔首,“老太君客气了,不急。”


    见她这模样,老太君也不怎么着急了,只是对突如其来的圣旨还是免不了在意,待入座后,他才试着打探道:“不知今日魏使前来……”


    魏姑姑笑眯眯的道:“老太君且安心,都是天大的喜事。”


    听着她的话,老太君笑了笑,心里却不由微沉了沉。


    除了他,周围众人的脸色一时间都有了些许变化,恰巧是在这个时候,不少人都想到了同一件事,心中虽要有预料,但对某些人来说,依旧难以接受!


    不多时,英国公府外响起了马蹄之声,不过片刻,一个身影便入了大厅。


    魏姑姑见了人,连忙起身,满脸笑容的恭敬道:“老奴见过世女。”


    裴羲玉一身月白色素锦长袍,看着她手中的圣旨,伸手扶了她起来,“魏姑姑快请起。”


    魏姑姑也是照顾着她长大的,自然是亲近的很,见人到了,便也不再耽搁,展开圣旨,便道:“圣上有旨——”


    众人按着礼节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英国公世女裴羲玉,虚中以求治,实赖股肱之任臣,拜手以陈谟,必恃学力之精,尔毕仲游,学贯经史,才通世务,属文切事,搜罗尽古今之秘,陈善有据,人品贵重,行孝有嘉……”


    一段圣旨,众人听着那几乎完全不重样将人从头夸到尾的形容词,已经震惊到麻木了。


    原来瑄王谋反一事,裴羲玉竟然还参与其中?!不是锦衣卫发现的吗?怎么成了裴羲玉发现并搜罗到证据的?!


    这是所有人在听了半刻钟后的想法。


    再听见陛下让裴羲玉一个月后及笄后便承继英国公爵位她们也都没什么意外。


    直到谢恩后,她们看着魏姑姑满脸笑容的又拿出了第二份圣旨……


    众人:???


    “……今有文华殿大学士礼部尚书黎殊之义子,京城世家之后,诰封懿德,行端仪雅,礼教克娴,盖黎氏诗书传家 ,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今及芳年待字金闺,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于英国公裴羲玉,黎氏授一品诰命君人,赐册赐服,垂记章典,民本以国兴关乎家旺,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钦此——”


    裴羲玉向来从容淡然的面容,此刻却有些掩不住的笑意,“臣接旨,谢陛下隆恩——”


    众人:“???!”


    赐婚?!


    礼部尚书黎大人的义子又是谁?!


    裴老太君微沉着脸,看着面带笑容,显得格外有些闭眼的长孙,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底的怒意已经沉了下去,只是面上依旧算不了多好。


    他看着她沉声道:“羲儿!你认识那黎氏?”


    裴羲玉面色如常的含笑道:“认识,是孙儿求陛下赐的婚。”


    听着她是主动请求赐婚,裴老太君再压不住自己的怒气,砰的一声!狠狠拍了身旁的案几!


    满脸怒容的道:“你是裴家的子孙,既心有所属,为何不先禀明于我?还有含哥儿,究竟哪里让你这般看不上眼?!如今赐婚圣旨一下,你让他在府中要如何自处?”说着,他似乎体力不支蹒跚了一下,被身边的连忙扶住。


    不等她说话,便连连哀叹,“你一回京我便同你说了含哥儿的事,如今府中人尽皆知,该如何是好!”


    裴羲玉脸上的笑容渐淡。


    只是她还未说话,也似乎并不用她说话,便有人接着往下道:“今日可是咱们府中双喜临门的好日子,老祖宗可要保重身体,世女不久后便要承爵,顶立门庭,如今又立了这般大的功劳,得陛下赐婚礼部尚书的义女……”那人说着顿了瞬,便笑道:“陛下都夸赞其行端仪雅,礼教克娴,想来是再贤淑不过的,这事便简单了。”


    “怎么个简单法?如今圣旨已下,不能更改,也是我含哥儿命苦……”


    那说话的人忙道:“老祖宗莫急,待羲玉成婚一年半载后,将含哥儿纳了便是,虽然含哥儿受了些委屈,但含哥儿嫁的是他亲表姐,这里又是他外家,就算是受了委屈也有您为他做主呢。”


    裴老太君似乎听进去了,端正了身体,看着他这个自小便不在身边长大,却要继承爵位的长孙,皱着眉头道,“也只能如此了,只是还是到底是委屈了含哥儿,待纳了含哥儿后,还需好生待他,相信你未来夫郎能得陛下赐婚,应也是贤良之人,我也就放心了。”


    言语间,事情好似就定下了一般。


    裴羲玉眼神定定的看着他,又不紧不慢的看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眉眼微敛,只觉得荒诞无趣又惹人发笑。


    她也确实是笑了。


    见了她的笑容,裴老太君脸色缓了缓,也露出了些许笑容,“既然你同意了……”


    她微笑着道:“谁同意了?”淡淡的声音中,是前所有未有得冷沉。


    作者有话说:


    两段圣旨内容来自百度


    工作太忙了,最近更新不稳定,实在对不起,本文也快完结了,最多十来天,大家也可以等完结后再一起看,对不住对不住,鞠躬道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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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0 章


    话音一落, 不过瞬间,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裴老太君面色更是一沉,看着她道:“羲儿, 你说什么?”


    裴羲玉撩了撩眼皮, 冷淡道:“我说, 我不同意。”


    “回来后你也知道了,你小叔和小叔母两年前意外去世, 家中如今只有含哥儿一个人了, 不过是将含哥儿纳了, 让含哥儿有个归宿罢了,世女何至于这般执拗,竟还顶撞你祖父?”


    她转眸, 冷声道:“三姨夫既然觉得含表弟可怜,三堂妹也还未娶夫,两人年纪也正合适, 不如让三堂妹娶了含表弟?岂不更好?”


    三君人几乎脱口而出, “这怎么可以?!”他家念儿可是怎么能娶一个无父无母,不能带来任何助益的夫郎?!


    只是刚说出来,他就有些后悔了, 小心看了眼老太君的脸色, 果然,更加难看了!他脸色不由僵硬了一瞬。


    含哥儿是老太君最小的儿子生的唯一一个儿子,自然是疼爱的, 只是, 这事却不能给老太君一点希望!若不然, 他刚刚也不用非要在这时候给裴羲玉找不痛快, 还不是怕老太君万一糊涂了, 这么把含哥儿指给了他家念儿!赶紧将人打发了才是!


    只是,没想到这裴羲玉竟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拒绝了!


    他怎么敢的?!


    哦,不对,她有陛下做靠山,有什么不敢的?!


    可有了刚刚那一遭,含哥儿要想家给其他好人家,怕是更难了,按着老太君的要求想法,只能从家中女郎里挑!


    裴羲玉笑了一声,不过一瞬,脸上的笑意便收敛了起来,道:“含哥儿的婚事自然是由不得我做主的,只是今日乃圣上赐婚的日子,是个好日子,祖父身子不适,孙女便先告退了。”


    直到她离开,再看不见身影时,裴老太君才狠狠的那些拐杖杵了杵青砖地面,怒气可见一般,只是无论心底再如何不满,也没有再说出来,只要有陛下在的一日,他们就无可奈何!


    重新骑上马的裴羲玉心中的郁气在看见棠园外的黎峤时,便散的差不多了。


    看着他脸蛋红扑扑的,眼神亮晶晶看着她的模样,她几乎是一路将人拉进的屋,啪的一声将其他所有人都隔绝在屋外。


    捧着他的脸蛋就吻了下去。


    “唔……”黎峤有些惊讶。


    只是刚刚同样接到了圣旨,才从礼部尚书家出来的他也心中同样高兴愉悦涨得心间满满的,又被她亲的意动,便热情的回应了回去,直到亲到身体软的站不住身子,才推了推她。


    裴羲玉终于缓缓离开,两人额间相抵,彼此间热烈的喘息交融在一起,看着她灼灼的视线,只是听着,便让人忍不住面红耳赤。


    过了片刻,气息渐渐平缓后,他才道:“你方才是怎么了?”他开始还以为她是同他一样高兴激动的,可是后来又发现好像不是的,看着倒是有点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裴羲玉牵着他的手在软榻上坐下,随口道:“没什么,只是在裴府中生了些不愉快的事。”


    闻言,黎峤眼神微闪了闪,不愉快的事?


    他抿了抿唇,似有些紧张低落道:“可是因为我的身份?”


    看着他突然满心满眼的欢喜雀跃的模样变得有些低落焉儿哒哒的,她摸了摸他细腻又柔软的脸蛋,道:“不是。”


    黎峤看着她好奇道:“那是什么?”


    看着他的眼神,原本没打算说的裴羲玉沉默了片刻,道:“……祖父想让我在表弟出孝后纳了他。”


    黎峤看着她,清澈的眼底瞬间盈了层淡淡水光,一双漂亮的桃花眸睁的大大的,让人看着就有些泪眼汪汪的感觉。


    他一脸的震惊又失落,低低的道:“老太君是不是不喜欢我?”莫名就透出了几分委屈来。


    他垂着眼帘,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眼底暗了暗,想着上辈子的某些事情,他眼神冷如寒霜。


    裴家老太君是整个裴府他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就因为他这么多年来偏听偏信,竟然信了别人的话,觉得主人不是裴家人,是野种!


    见他委屈巴巴的模样,裴羲玉下意识轻哄他道:“我们成婚后不会在裴府住多久的,不用担心别人喜不喜欢你,其他人都不重要,只要我喜欢你就够了。”


    黎峤忽的抬眸,心中震惊,连装可怜都忘记了,惊讶道:“不在裴府住多久?”言语中还隐隐有些雀跃。


    只是,不过一刻,他便皱眉道:“陛下让你一个月后及笄便承继英国公爵位,不住国公府是不是不太好?”恐怕会被外面的人说三道四的,于名声终究不好。


    “想哪里去了?”见他皱着眉头认真思考的模样,她笑了笑,“既然不住,自然要有正当的理由的,我打算明年开年后便和姑母申请外放。”


    “外放?”


    裴羲玉:“天下百姓看病难,三年前我便和姑母建议,在天下各州府都设立医学院,只是当时太医院还没有培养出足够的医学生,如今几年过去,最基础的人才也将将够用,自然也该放出去了,这是我提出来的,也该去亲自看着。”


    黎峤越听眼睛越亮,她一说完他就立刻道:“我要同你一起去!”他还以为他大概还要同裴府里的那些个人斗智斗勇呢,虽然他不怕,但很烦!


    他只想和她时时刻刻待在一起,开开心心过日子。


    而且……他看着她明亮有神的眼睛,她上辈子是不是也是想这般做的?只是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办法,所以才没能去成?


    她眉梢微扬,眼神微深,看着他低声道:“那是自然,不然,我岂不是要独守空房了?”


    “……”黎峤脸红了红,他发现了,她如今说话越来越像他以前认识的那个主人了,也许是这些日子憋得有些狠了?但凡只有两人在的时候,说的话就越来越孟浪,亲吻时的力道更是越来越强势霸道,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了他似的……


    好在,婚期就在三月后,就在他刚微微松了口气时,就听见她轻轻叹了口气说:“原本还打算去一趟南疆的,听说那边盛产很多草药。”


    黎峤脸色倏地煞白,几乎下意识就道:“不行!不能去南疆!”


    裴羲玉有些讶异的看向他,只是在看着他脸色骤然苍白,满眼惊惧的模样,心中突然有些后悔,就算有所怀疑,但她的存在原本就已经是属于玄学鬼神范围了,就算他真的重生了,那又如何呢?


    好吧,她心底到底还是有一点介意的,不是因为害怕,而是……


    想着自从第一次梦中出现的画面,以及后面只要同他同床共枕,梦中就总会出现各种不同的画面,她眉心皱了皱,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梦中的峤儿对生病的她很好,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都让她看在了眼睛,酸在了心里,就算开始只以为是个梦,她也酸!


    更不用说后来看见的那些画面……


    长寿面、各种各样的表情包煎鸡蛋、小蛋糕、教他读书写字,教他医术,背医书……


    再想着当初他做的那碗长寿面上的笑脸鸡蛋,当初刚相遇时他做的总是符合她口味的菜色食物,以及认识的医书……


    自从有了怀疑后,她就总是忍不住想当初刚相识的时候他的表情,然后,她就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他当时偶尔看她的眼神,是不是就是在透过她在看那个生病的那个她?对她的喜欢,也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那个生病的她。


    虽然理智上告诉她,对他来说,可能只是一个人,但对她而言,她就只是她!


    在她心绪复杂之时,黎峤已经紧紧的抱住了她的手臂,看着她表情变换,还以为她还是想去,顿时便道:“你之前答应过不去南疆的,而且南疆虽然草药多,但毒物也多,不知名的毒物更是多!你不能去!”


    虽然还不知道梦境中的她是怎么病的,但只看他的反应,也能猜得到了,与南疆有关。


    看着他脸色苍白,她顿了瞬,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因为……她觉得他说的话,大概不会是她想听的。


    她微垂着眸,幽深的眼底无意识的冷沉了几分。


    只是口中却是揽着他的身子,温声道:“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说的是原本,若没有成婚,我应当会去看看的,如今短时间内大概是没有时间去了。”


    黎峤心口提着的那口气,终于下了去,脸色也恢复了些红润,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在她面前露了个彻底,只是想着自己方才有些过激的反应,他补充道:“在江州时,偶尔会听见那些行商的人说,南疆又远又危险,有时候只是气候瘴气水土不服,就能要了命。”


    说完,他又道:“若是想要那里的草药,不去找去南疆的行商,让她们在当地购买草药,认识的不认识的草药都可以,带回来给您看,这样就不耽搁了。”


    裴羲玉看着他有些紧张的表情,笑了笑,答应道:“好,正好上次还未见纪姊,明日便约她出来,问问她,让她帮忙打听一下认不认识去南疆的行商。”


    听见她这般说,黎峤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露了笑颜,“好,我也许久未见李哥哥了,不如约她们妻夫两人一起出来吧?”


    “好,你写好后将给纪君人的帖子给我,我让人一并送过去。”


    黎峤点头应下。


    因为心绪起伏太大,这会儿一放松下来,竟觉得有些疲惫了,他干脆脱了鞋上了软榻,脑袋枕在了她大腿上,自顾自的扭来扭去想找个舒服的位置躺着。


    裴羲玉任由他像个蚕宝宝一样蠕动翻滚,半晌,见他终于不动了,原本白皙的脸蛋已经红若朝霞。


    他忽的道:“成婚前我要住在黎大人家中吗?”


    “不用,就住在棠园,既然已经有了陛下赐婚,便过了明路,这宅子也是姑母给的,黎大人家中想必姑母已经交代过了,不过走一走场面罢了,待成婚上前半个月再去黎府不迟。”


    黎峤高兴点头,能住在棠园自然是最好的。


    心思一松,便有些困了,眼睫缓缓落下,不一会儿裴羲玉便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了。


    只是她却完全没有睡意,看着他一边脸蛋靠在她腿上被挤压出一团软肉,殷红的小嘴微微的嘟起张开,可爱的让人心尖发软,让人只想将他捧在手心里,揉进身体!


    指尖轻抚着他的眉眼,最后落在了那小巧挺翘的鼻尖上,忽的捏住。


    不过片刻,原本只是侧躺在她腿上的人,眉心轻蹙间一个转身便抱着她的腰,一头扎进了她怀中,她眼中刚漾出丝丝笑意,就察觉那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小腹上,裴羲玉一直平静的脸色终于微裂了裂。


    半晌后,看着他睡的越发香甜,连嘴角都似乎带着笑意的模样,她深呼了一口气,一边平静身体的火气,一边微酸的心道:在梦境里,她就没怎么见他这般安睡模样,想来,和那个病恹恹在一起的时候也没什么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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