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云暮看着她主子面色平静, 仿佛一点儿事儿都没有的模样,心中顿时就忍不住一抖,见人马车也不坐了, 闭嘴不敢说话。
裴羲玉忽的看向她, 语气冷淡:“你跟来做什么?”
云暮:“???”
“暗中跟着。”说罢, 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云暮:“……”
*
一路回了新宅邸,进了书房后, 她才突然道:“叫卫箐过来。”
裴潇:“是。”
不过片刻, 卫箐便进了书房, “属下见过世女。”
“嗯,他的东西放置在何处?”
卫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连忙道:“回世女, 按您之前的吩咐,黎小郎君的东西都直接放进了正院,同您的放在一处。”
裴羲玉垂眸淡淡道:“嗯, 他的东西不动, 将我的东西都放前院来。”
卫箐:“…是。”虽不知怎么一会儿不见就变了,但她还是识趣的别问主子们之间的事儿了。
“小厮呢?”
“回世女,人都已经调教过了, 两人已经在正房开始归置黎小郎君的东西物品了。”
“嗯。”
此后半晌, 书房再没了声音,只听得见她翻阅书卷的声音,只是那声音一会儿半晌没有翻动一页, 一会儿仿佛看得不耐似的快速的翻了好几页, 哗啦啦的响。
倏地, 她皱着眉头将手中的书卷“啪”地一声直接扔在了书案上。
沉声问道:“前几日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卫箐见她神情, 不敢耽搁, 恭敬答道:“回世女,如裴潇所言,那几人身上的症状与当初我们之前在走马山见过的那些人有些相似,只是除了开采矿石以外,长久在粉尘的环境里也会有此症状,这是我们抄录的那些人去仁德堂看诊时的医案诊断。”她将东西呈上,给她过目。
裴羲玉垂眸翻了翻。
卫箐接着道:“这人好像更为严重,呕吐,呕血,腹泻,便血,几人几乎都有,属下派人跟踪,她们却只在郊外的一个村子里住下了,蹲了几日也没有看见有人同她们联系,倒是真像是来治病来的。”
“目前情况如何?可有好转?”
“章太医看过了,病情暂时没有继续恶化,不过我们这次没有找到章老太医写的医案。”
裴羲玉抬眸,指尖缓缓轻叩在桌案上,笃笃笃的仿佛敲在人的心上,她忽的道:“泽山那边可有发现?”
卫箐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地图,神色严肃道:“世女,您请看,这里是泽山,原本若依着官道而行,从泽山距离西山看着很远,但从地图上看,中间却只相隔了一道峡谷。”
“嗯,继续暗中盯着,找机会确定一下,不要打草惊蛇。”她指尖轻叩了叩,道:“距离瑄王姑父的寿宴,只有七日了……”
“是,只剩七日了。”
“嗯。”她轻声应着,只是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
*
“石青姐,就在这里,已经到了,不用再送了,你自回去忙吧。”
新宅外面,黎峤提着个竹篮,朝着对面的女子道。
石青看着眼前的高门大院,笑道:“之前你说你在县衙,我还以为你如今的主家是县令大人呢,没想到今日刚搬了新住处,小枝也一直担心你呢,明天我可以带他来看看你吗?”
黎峤笑了笑:“可以的,我也很久没有看见小枝了。”他的那些童年玩伴,他也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了。
“哎!好!”石青见他没有拒绝,便高兴道:“我明日就带他过来,你先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再走。”
黎峤看着她看他的眼神,突然有些迟疑,转身前他忽的道:“石青姐,当初少不更事,还不懂什么是女男之情,如今我遇见了此生认定之人,一样你也能早日找到相守之人,石姨石叔她们想必也会很高兴的。”
石青面色一僵,笑容有些勉强的点了点头,道:“天色不早了,你快进去吧,别耽搁了时间被主家责问了。”
“嗯。”说着他转身就从大门旁边开的角门走了进去,门口侯着的护卫都垂头放行,还有人热情招呼道:“黎小郎君回来啦?可要属下给您提东西?”
她们这些人早早就得了主子的吩咐了,因此态度十分的尊敬但又实在免不了旺盛的好奇心!
黎峤客气笑道:“嗯,多谢,不用了,东西不重的。”
看着那些护卫对他的态度,在外面看的清楚的石青越发确定了心中所想!咬了咬牙,转身就离开了,她要回去好好打听打听,这户新来的到底是个什么门路!竟然骗了峤哥儿!
峤哥儿的性子她知道,绝对不是贪恋荣华富贵想要攀附权贵的人,定然是有人编造了谎言,见色起意,哄骗了峤哥儿,才让峤哥儿才说出方才那翻话来!最终最多还不是只能让峤哥儿当个了不得人的外室,又或者任人糟践的小侍?
峤哥儿如今只是一时没想明白,等她把人打听清楚再告诉他,峤哥儿定然会清醒过来的!
黎峤不知道她想了这么多,他并没有告诉她主人的真实身份,只是说了他如今在裴府里当值,因为没有必要,也没有告诉他和主人之间的关系,因为他不想说,说了也不会相信,可能只会以为他在痴心妄想,被人骗了。
想着某人,他突然心底就忍不住一闷,竟然就这么把他扔下不管了,太过分了!他提着篮子,一路生着闷气走到前院门口,遇见卫箐,这才停下了脚步。
“属下见过郎君。”
黎峤:“卫统领?可是有事?”
卫箐恭敬道:“回郎君,主子特意给您买了两个小厮,以后好贴身照顾您,都是自己经过调教的,郎君您放心用着,有哪里不满意的,尽管告诉属下。”
“我知晓了,多谢卫统领了。”
“郎君客气了,您的箱笼东西都已经安置在正院,两个小厮也已经在正院侯着,属下让人带您过去。”
黎峤颔首应了声,看了眼前院院门,抿了抿唇,憋住了没有问,转身跟着人去了正院。
穿过垂花门,九曲游廊,终于到了正院,门一打开,门口就侯着两个小厮和两个粗使下人,带路的护卫道:“黎郎君,这两人就是专门伺候您的小厮。”
“多谢了,”说着,他看了眼天色,似是无意间问道:“这天色,大家都用晚膳了吗?”
护卫连忙道:“用了用了,主子请的当地的厨子呢,烧的饭菜可好吃了!给您的晚膳也一直备着呢,您若是饿了,让厨房立刻传膳就行了。”
“哦……”黎峤慢吞吞的道:“那主人也用膳了吗?”
护卫憨笑道:“用了用了,听送膳的姐妹说,主子比寻常还多用了两碗饭呢!吃的可香!”
“……”黎峤面无表情,“是吗?还比平时多吃了两碗?看来主子胃口很不错,想来是我平时做的膳食不太合主人的口味。”
“额……”护卫看着他,终于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忙道:“黎郎君若是无事,属下就先告退了?”见他点头,一溜烟儿的就跑没影了。
黎峤看着门口还站着的四人,深吸了口气,这才进了正院。
“奴银瓶/染香拜见郎君。”
“起来吧,”黎峤看着面前的两人,两人相貌皆是俊秀,年岁看起来比他好像还要稍长一些,他便也问了。
银瓶道:“回郎君,奴今年十八岁。”
染香也道:“回郎君,奴年十九,”说着便紧接着道:“郎君可是饿了,现下可要让厨房将晚膳送来?”
黎峤看了眼他,又看了眼神色有些懊恼的银瓶,叹了口气,道:“让人送来吧,你们可用了膳了?”
银瓶立刻便道:“回郎君,收拾完正院后,厨房有人给奴们送膳食过来了,多谢郎君关心。”
“嗯,把这篮子的东西保存好,放小厨房里去,明日我要用,对了,小厨房可有人?”
“回郎君,有的,只是只有两个烧火小厮,”银瓶立刻接了过去,恭敬道。
“嗯,那便送过去吧。”
“是。”银瓶提着篮子送去了正院的小厨房,出了门变让人传话送膳。
染香在一旁侯着,没有再多话,只是对这位容色极盛,却穿着一身明显小厮服的新任主子难免有些好奇。
膳食送来的很快,三荤三素两汤两甜点,一个人吃绰绰有余,他面无表情的每个菜都吃了一口,心底不由重重的哼了一声,也就那样嘛,这就多吃两碗饭了?他平日里做的很难吃吗?!
是,他突然朝人发脾气是他不应该,毕竟让他气的心口疼的事情,她一点也不知道,可是!她就不能来哄哄他嘛?
结果不仅不来哄他,还不管他了,一点也不关心,不在乎他!他瘪了瘪嘴,心里越想越委屈,气的胸口更是堵了一口气,堵的他难受极了。
染香:“郎君?您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奴立刻让”
“没事,你们都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待着。”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眼,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黎峤看着满桌子的菜,一点也没有胃口,神色恹恹儿的起身就趴在了软榻上,主人现在带着他,肯定都是因为他之前的死皮赖脸,让她如今不得不带着他,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
“主子,您要不还是吃点儿东西吧?这刘师傅做的菜真的好吃!您之前没吃的,属下就着吃,比平时都多吃了两碗呢!您尝尝?”云暮小声劝道。
奈何裴羲玉神色丝毫不为所动,面色平静的写着书信。
云暮:“”她说的口干舌燥的,不由抬头瞪了一眼杵在一旁像根柱子一言不发的裴潇!
你倒是也劝劝主子啊!主子身体可不能有任何闪失!不然等回了京,她们脑袋都不够陛下砍的!
裴潇斜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主子的事,什么时候是她们能够改变的?
云暮:“”
裴羲玉不知道她们之间的眉眼官司,收起笔锋,折了信纸,道:“将信送去京城。”
裴潇:“是!”
见她拿着信就出了门,云暮清了清嗓子,继续笑道:“主子,写信写累了吧?要不要吃口点心?刘师傅做的点心也是不错的,还做了您最喜欢吃的糖蒸酥酪,闻着就香!您要不尝尝?”
就在她以为主子依旧会无动于衷,又会无功而返的时候,就见着主子她抬眼看过来了!
“拿过来。”
她心下一喜,立刻就将那盘糖蒸酥酪给端上了前,小心翼翼的道:“主子,您尝尝?”
裴羲玉垂眸捏了块放入了口中,只是不过入口,便不自觉的轻蹙了蹙眉,没有再尝第二口,没有他做的香醇而不甜腻,下意识的想着,她忽的眉头皱了皱,道:“端下去吧。”
云暮:“”见她已经拿起了书卷,她不敢再多嘴,只能将东西都撤了下去。果然,被带了绿帽子的女人,心情不好的都吃不下饭了!
等等,她主子都没吃饭,那胆大包天的黎峤该不会自个儿吃的香吧?!不行,她得去问问!还有,她回来时都准备汇报那黎峤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的一切不好的行为了,怎么主子就是不问呢?可快憋死她了!
然后在她得知那黎峤也没吃两口饭菜时,心情顿时就好了不少!
待回了书房伺候,见她家主子看的是本山川游记,就小声逼逼道:“主子,听说黎峤也没怎么用晚膳呢?他如此没有上下尊卑,竟敢对主子您不敬,您都打算娶他做正夫了,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他还对旧情人念念不忘,丝毫不知错,简直太过分了!主人就不给他点颜色教训瞧瞧?这以后还不要上天?”
说真的,自之前听见主子介绍黎小郎君为未婚夫时,她直到现在都还没什么真实感,总觉得是自己听错了的错觉
裴羲玉垂眸斜睨了她一眼,道:“你打算给他什么颜色瞧瞧?”
“额”云暮一时脑子卡顿,挠了挠脑袋突然道:“要不,咱就不让他出门!看他明日还怎么和他那老相好相会!再以后每天只给他吃青菜,清汤寡水的,饿他几天,他定然就会知道错”
“相会?”她突然抬眸道。
“对啊!两人就在咱们宅子大门前说的话呢!不过咱们宅子外面没什么能遮挡的地方,隔得有些远,两人说话声音越说越小,属下听得也不太清楚,还听见什么女男之情,相爱,高兴什么的,要不,让门口值班的几人过来问问,听听两人到底说了啥?”
裴羲玉眉头轻皱,只觉得心口那口气更堵了一些,顿了半晌,才平静道:“不用了,出去。”
听着她语气,云暮连忙退了出去,心底不禁直感叹,蓝颜祸水啊!瞧瞧,瞧瞧,这才多久,就给她们主子给整的性子都有些阴晴不定了起来!
日沉月升,深色的天空渐渐挂满了星星点点,繁星密布,月光浅浅的笼罩着大地,整个院子仿佛都染上了一层银霜。
忽的,前院书房外若有若无的响起了一丝声响,似乎有男子的声音,裴羲玉耳尖微动了动。
不过片刻,书房的门便被敲响了,云暮端着盏汤盅一脸笑容的上前,“主子,您可要喝碗汤?这汤闻着还挺香的。”
裴羲玉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汤蛊,转眸下意识又看向了她身后,只是却没有看见预想中的人,眉心不由轻蹙,眼风一扫,问道:“你进来做什么?他人呢?”
云暮:“???主子您要见他?”
裴羲玉皱眉,倏地冷声道:“你将人赶走了?”
见她突然冷脸,云暮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人还在门外侯着呢,属下只是想着您应该不会想见他,这才没让人进来,”说着被那冷眼冻的不由哆嗦了一下,忙不连跌的道:“属下立刻让人进来!”
裴羲玉似漫不经心的轻嗯了一声,也不曾动汤盅,依旧一手持着书卷垂眸看着书,神色认真。
云暮:“”这到底是着急见人,还是不想见人?她怎么就看不懂了呢?不过不管心底怎么疑惑,还是不敢耽搁,忙将人带进了屋。
来人莲步轻移,看着清隽无双端坐在书案前的人,便脸色微红,声音更似云似雾般轻柔,“莲舟见过女郎。”
裴羲玉倏地抬眸,神色也冷了下来,“是你?”
莲舟微愣,随即柔柔浅笑道:“回女郎,奴想着今日搬了新宅子,女郎定是劳累了,便去厨房熬了这四神汤,养心安神,固本培元,奴给女郎盛一碗尝尝吧?”说着,他便上了前。
裴羲玉皱眉:“不用了,下去吧。”
莲舟忽的眼底便漫了层水雾,轻轻抽噎了声,一双美目顾盼生辉惹人生怜的看着她便柔声道:“女郎可是厌恶了奴?”
裴羲玉看着他泛红的眼眶,脑子里的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眼睛,只是听着他的话,看着他要哭不哭的模样,她有些不耐,转头眼风狠狠扫了一眼立在一旁的云暮,他怎么还在这里?
云暮:???这您也没说让人走啊?搬东西的时候自然就一起跟来了。
裴羲玉按了按眉心,一时竟忘了说了。
“你”
提着食盒的黎峤进来时,瞧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心里顿时就冒了酸气,亏他还想着今日也算他没由来的先发脾气,既然她不过来哄他,那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却没想到,竟然看见眼前这副场景!他提着食盒上前道:“见过主人。”
裴羲玉转眸看着他垮着个小脸,不知为何,一时竟莫名觉得手中的书有些烫手,她换了只手拿着,轻咳了声,道:“你怎么过来了?”说着,便看见他手中提的食盒了。
黎峤面无表情的将食盒啪的一下放书案上,看着那还冒着热气香味的汤蛊,表情淡淡道:“没想到您今日胃口竟这么好,不仅比平时多吃了两碗饭,这还喝上夜宵汤水了?看来确实是我手艺不精了。”
裴羲玉:“?”她眉心轻皱,刚微微上扬的嘴角也平了平。
只是心中刚有些不太舒服时,就看见他微红的眼眶,一双桃花眸就那么瞪着她,倔强的不肯移开,心尖几乎不受控制的颤了颤。
莲舟轻蹙了蹙眉,劝道:“黎小郎君,你怎能如此和女郎说话?实在是太没有礼数了,女郎向来宠爱你,黎小郎君也不该恃宠生骄才是,伺候女郎是咱们的本分,怎能生出如此怨气?”
黎峤没有理会他,只是唇线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也不曾移开视线。
裴羲玉从未想过,只是被一个人如此看你的,便会不由自主的心软,她转眸道:“云暮,带莲舟公子出去。”
“是,”云暮瞅了一眼那黎小郎君,转头就看着有些不敢置信的人,道:“莲舟公子,请吧?”
“女郎”
见她完全无动于衷,甚至于看过来的格外冷肃一眼时,他嘴唇动了动,终于不甘心的退了出去,“奴先行告退。”
待门关上后,她才看向不知何时已经垂下脑袋的某人,晶莹的泪珠好似不要钱的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裴羲玉:“”明明不是她的错,为什么此时此刻,她竟会生出一种都是她的错的错觉?
“哭什么?”虽心有不忍,但她是不会纵容这种没有缘由的脾气的,虽然年纪小,那就更应该好好教。
黎峤看了她一眼,委屈的瘪了瘪嘴,一时没有说话。
裴羲玉看着他,忽的抿了抿唇,顿了不知道多久,道:“你若是觉得待在我身边委屈,我也可以…用其他的方式补偿你,你若想走,我”她张了张唇,只觉得胸口有些闷涩,一时竟然无法开口说出原本打算说出的话来,陌生的情绪让她一时有些不适。
黎峤眼眶顿时便红了,喉咙酸堵,疼的有些没办法说话,半晌才委屈的不得了的道:“我何时说委屈了?何时说要走了?我看是你不喜欢我,想让我走才对,既然您想让我走,那我走便是了”他哽咽着说完,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扭头就要走。
裴羲玉愣了一瞬,下一刻便沉了声道:“黎峤。”
黎峤下意识便停住了脚步,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时,又气自己不争气,一时眼泪流的更凶了,虽然停住了脚步,但却没有回头,反而将头朝着另一边扭了过去,还吸了吸鼻子。
站了不过片刻,没有听见身后的声音,他心下不由升起忐忑不安来,不过须臾功夫,竟然觉得度日如年,心里更是越发伤心委屈了。
却不想下一刻,脸颊眼角便被人轻轻抚过,他一时忍不住回了头,转眸见她表情清淡中似乎有些无奈,裴羲玉拿着手帕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看着他的眼睛,颇有几分无奈道:“上次是谁说自己不爱哭的?”
脸颊上轻柔的擦拭,以及她口中的话,让他不禁脸颊一红,他从小就不是个爱哭的人,但偏偏在她面前就是忍不住,稍有点委屈就是想哭,这会儿听着她的话,心底不由有些稍许的尴尬和不好意思,拿过她手中的锦帕就在脸上胡乱擦了几把,低声哼哼似的道:“除了姥爷和你,我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哭过。”
裴羲玉一怔,看着他哭的红红的眼尾和鼻尖,心底下意识便软了软,心中的那点闷堵好似也渐渐消散了。
半晌,她轻抬起他的下颌,让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淡淡道:“我只是以为,你心中一直另有所属。”
黎峤:“?”
片刻后,他眼神忽的亮晶晶的看着她,似有些迟疑又似有些惊讶的轻声问道:“您不会是跟在我后面,偷听我和石青姐说话吧?”
石青姐?
方才好了片刻的表情,嘴角似乎又抿紧了些,她面色平淡道:“是你们声音太大了。”
黎峤抿唇笑了笑,嘴角露出来两个小酒窝,看着她面容上好似没有什么变化表情,看着她的眼睛突然凑近道:“您是不是吃醋了呀?”
裴羲玉垂眸看着他,“嗯。”
她语气淡淡,只不过是看着他的眼神,不知怎么,原本在口边想否认的话,就突然转了一个弯。
作者有话说:
裴羲玉:喝了一缸的醋,已经快酸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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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黎峤听着她淡淡的一声嗯, 仿佛像是尝到了蜜饯,从心口泛着甜,忍不住一把扑进了她怀里, 抱着她的腰, 脑袋埋在她的颈窝轻蹭了蹭, 半晌,才突然轻声道:“我好高兴……”
裴羲玉没有拿开他的手, 沉默了片刻, 才似妥协又似惩罚的不轻不重的捏了捏他的腰, 垂眸看着他泛着层浅淡水光的眸子,似乎再等他解释。
黎峤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她的怀抱,看着她道:“石青姐是我从小玩儿到大的邻居, 当初年纪还小,还不懂什么情爱,石青姐家里请了没媒人上门想同我说亲, 姥爷没有答应, 我与她并没有除了邻居玩伴之外的感情。”
裴羲玉等了半天,才薄唇微启:“没了?”
黎峤无辜的眨了眨眼,“没了啊, 就这样, 姥爷当时没同意,后来没多久姥爷就走了,我也要守孝, 没心思想其他的。”
“所以, 你们是……青梅竹马?”她语气淡淡, 自己都可能发现里面泛着些酸。
黎峤有些想笑, 但看着她的表情, 还是努力憋住了,只是故意若有所思的道:“如果这样算青梅竹马的话,那我的青梅竹马估计能排上小半条街。”
“……”看着他像是偷了腥的小猫偷着乐的模样,她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淡淡威胁:“再偷着乐,把你的嘴给封上。”
闻言,他忽的凑上前,亲了亲她的唇,一双仿佛天生含情的桃花眸亮晶晶的看着她,眨了眨眼道:“是这样封吗?”
裴羲玉眼神微深了深,突然钳住了他那白皙精致的下颌,吻住了那让张不知天高地厚又仿佛偷偷抹了蜜的小嘴,由浅入深,她像是品尝一道最喜爱最可口的点心似的,从里到外,一点点细细的品味,含弄轻吮,轻轻浅浅细碎的水声萦绕不绝,让屋内暖黄的灯光下氛围越发灼热了几分。
偏偏,某个不知轻重的人,带着层朦胧水雾的眼眸轻抬,那双漂亮到极致的桃花眸越发上扬,眼尾微弯,轻轻阖动间便似有万千清辉落下,似醉非醉,眼尾水光潋滟泛着微红,一句话未说,仿佛便无声的撩动着人的心弦。
细碎的水声忽的停了瞬,裴羲玉倏地抬手蒙住了他的那双仿佛在下着勾子的双眸。
黎峤不解的眨了眨眼,似乎还想说话,水润殷红的唇微张,还来不及说话,便再次被人趁势而入,若说方才那是不急不缓的细细品尝,那这次,仿佛就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攻势,让人只能被迫承受,唇齿交融间,彼此气息呼吸可闻,清淡的药香以及空气中越发浓烈的清甜相互交融。
书案上的东西不知何时被主人一把挥了下去,空荡荡的墨色书案与细腻如雪缎似的白,形成的强烈对比,几乎灼人眼,让人无法从那片毫无瑕疵的雪缎上移开视线。
雪间缓缓绽放的腊梅,即使天地间寒风凛冽,也依旧随着冬日的风随风而绽,像是含苞待放花骨朵,沾上了点点露水,瞧着越发的迷人眼了。
月色挥洒而下,银霜满地,不知过了多久,黎峤只觉得被亲的快不能呼吸了,越发重了几分的喘息声在耳边萦绕着,覆在双眼上的温热手掌终于移开,透出了暖色光亮,也映出了眼前之人异于平常的神情。
本就还未平复下来的心脏看着她那双幽暗中又侵略性的眸子,跳的越发快了起来,白皙脸颊上的红色烟霞晕染了一片,从耳尖蔓延到了纤细雪白的脖颈,只觉得腿一时都有些软的站立不稳,看着她不知何时松散的衣襟,他眼神仿佛被烫了一下,飞快的移了开,只是不过片刻,那有些飘忽羞涩的小眼神又偷偷的挪了过来,然后一瞬间,脸更红了……
裴羲玉捏了捏他挺翘的小鼻尖,挑眉道:“好看吗?”
黎峤红着脸下意识点了点头,下一刻在意识到她在问什么的时候,恨不得立刻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她眼底含笑,故意逗弄他道:“没想到峤儿还是个小色鬼,不过……”
黎峤瞬间羞红了脸,坚决不认,正准备说话,就见她忽的倾身,熟悉的淡淡药香顿时几乎将他整个人包围,温热带着丝丝湿润灼烫的气息扑在耳畔,让他差点软了身子,却听得她下一刻便声音低醇清润的低低含笑的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让他瞬间便羞得瞪了她一眼。
他却不知,他以为的瞪,不仅没有半分气质,脸颊嫣红,眼底水光潋滟朦胧的一眼轻嗔,仿佛那会勾魂的妖精,迷人心魄。
见他眼睫不过轻抬间,便不自觉撩人的模样,裴羲玉喉咙轻动,随即无奈的轻叹了口气,不敢再逗他了,抬手将那片丝绸似的雪缎遮掩好,心里难得有些郁闷。
不由看着他道:“快点长大……”只是语气轻的让人有些听不清,黎峤疑惑道:“什么?”
“没什么。”她转眸看着一旁不知何时被推在角落,仿佛下一刻就要摔下书案的食盒,清了清嗓子,问道:“里面装的什么?”说着就上前揭开了盖子。
黎峤看了一眼那食盒,眼睛微转了瞬,随即笑眯眯的道:“这是我专门给您做的汤,我给您盛一碗?”
裴羲玉看了他一眼,随即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
“给,您尝尝。”黎峤期待的看着她。
坐在书案靠椅后,她抬手接过,捏着银勺尝了一口,不易察觉的微顿了一瞬,随即抬眸看了他一眼,含笑道:“不错。”
黎峤:“???”不错?见她面不改色的又吃了两口,一时有些怀疑自己记忆是不是出现了混乱,难道自己没有放醋?盯的难免就有些入神了。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裴羲玉抬眸道:“可是想尝尝?”说着,她将手中的小碗递给了他。
黎峤就着她端着碗,带着些疑惑的自己捏起勺子低头尝了一口,刚一入口,酸味仿佛直接侵略了所有味觉,让他差点一口吐出来,最后白皙漂亮的脸蛋皱成了一团,费劲吧啦的才终于给咽了下去,却是抬头就瞪着某个故意的人!
裴羲玉看着他瞪圆的眼睛的小模样,满意的笑了笑,“如何?”
“哼!您故意的?!”
“我怎么瞧着,你才是故意的呢?小骗子。”她打趣的说着,随即便不紧不慢的将碗里还剩下的继续吃着,看的黎峤目瞪口呆,随后却是忙不连跌把她手中的碗给抢了过来,“都知道是酸的了,您怎么还吃?”他也就是之前自己生闷气,所以才故意多倒了不少醋,他才舍不得让她真将这一碗难吃的汤给都喝下去。
她抬眼看着他,笑了笑道:“你亲手熬的,不能浪费。”
黎峤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是道:“我的手艺和府中的新厨子可比不得,不能让您多吃两碗饭。”
裴羲玉:“?”
不过她思索了一瞬,便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由有些好笑的按了按额角,“我今日还未用晚膳。”
黎峤惊讶抬头,“那怎么府中有人说您……”
裴羲玉:“给云暮吃了,”说着她补充道:“她多吃了两碗。”
黎峤:“……”
见她有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发现自己误会了个乌龙,他顿时就有些羞囧尴尬了,不过反正在她面前丢的脸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他将碗放下,道:“您想吃什么,我去厨房给您做些吃食?”
裴羲玉确实有些饿了,之前是心里有事,没胃口吃饭,这会儿饥饿感却是上来了,她道:“让厨房随便送来些便是了。”
黎峤:“现下都已经月上中天了,厨房掌勺的大师傅估计都已经歇下了,这会儿端上来的东西也只有提前做好的点心,或者前几个时辰做好的饭菜了,就算温着的也难免差了许多味道,要不就下碗面吧?”说着,忽的就听见一声轻微的“咕噜~”声响起。
她抬眸看着他瞬间捂住肚子的手,起身道:“那便走吧。”
黎峤:“???”
见她牵着他的手就往外走,她有些懵懵的道:“您……您这是去哪里?”
裴羲玉淡淡道:“厨房。”仿佛一点也不觉得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走哪里不对。
见两人出门就往外走,院子里侯着的云暮不由愣了一瞬,不由心道:这么快就和好了?!
下意识就想跟上去,却只听见一声:“不用跟来。”这才停住了脚步,只是神色却不由如临大敌!果然漂亮的男人都会哄人!瞧瞧,瞧瞧!她们主子之前都气得饭都吃不下,这会儿那黎小郎君不过来了一会儿,就把人给哄好了?!以前也看不出来她们矜贵疏离的主子竟然会是个色令智昏的主啊!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裴潇撇了一眼她又开始丰富复杂起来的表情,不由默默离她远了一点,不知怎的,这人最近好似有点什么病的样子,总是时不时就表情怪异还扭曲的很,她怕她忍不住一脚踢过去。
裴羲玉不知道两个贴身护卫的内心想法,夜里都廊下都掌着灯,两人穿过游廊庭院,不没多久便到了大厨房了。
厨房正值班的护卫和下人听着声音见着来人后,都不由一个激灵,护卫忙道:“属下见过世女。”
“见……见过世女。”看着火的下人忙不连跌的站起了身,有些手忙脚乱的见礼。
裴羲玉颔首,道:“能做面吗?”
“能,能做!小的立刻去叫刘师傅过来做。”
“不用了,我来做就可以了。”黎峤说着就看向了身旁之人,有些迟疑的道:“您是在这里等着?”
她神情自然的道:“要我帮忙吗?”
黎峤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太过震惊,他知道她是会点厨艺的,曾经每年他过生辰的时候,她都会亲手给他做一碗长寿面,还每年都会别出心裁的用鸡蛋葱花以及一些小配菜,点缀出各种不同花样来,有简单的笑脸,爱心,星星,也有他们两人的身影,头像,以及各种各样的表明心迹的文字,让人看着就都舍不得吃了。
只是今年,大概是吃不到了,毕竟两人相处时间还不长,她也不曾问过他,这么想着,他心里便不由有些失落了。
因此,他想了想,也没有拒绝,让她和他一起做,就当是今年她提前送给他的生辰礼好了。
他浅笑着看着她道:“好呀,我去和面,您先洗点配菜,我们就着一起吃。”
“哪里用得着世女您亲自动手,洗菜这点小事,小的来小的来!”
裴羲玉将宽衣大袖的外袍给脱下,只着一身束腰窄袖月白深衣,虽然看起来利落了许多,但和这灰扑扑充满烟火气息的厨房,还是十分的不搭配。
黎峤看着,含着浅笑上前让她把手抬起来,仔细将她袖子一层一层叠好,嘴上还笑着道:“您择菜的时候可要小心着些,别将菜叶子都择没了。”
裴羲玉垂眸看着他浅笑晏晏低头认真仔细替她折着衣袖,暖黄的烛光映在他的精致清绝的面容上,忽的透着一股安宁静谧温暖的感觉,恍惚间,竟然生出一种仿佛他已经是自己的夫郎的错觉。
不过,这种感觉竟也还不错。
黎峤给她叠了两边的衣袖就见她垂眸看着他的脸低声笑了笑的模样,他下意识摸了摸脸,差点以为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您笑什么?”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她抬手握着他的正疑惑擦脸的手,淡淡的道:“嗯,这里脏了。”说着就代替了他的手,指腹轻抹了抹他的脸颊。
在见两人姿态越发亲密之时,护卫和原本待在厨房烧火的下人,就已经十分识趣的退了出去。
好在大厨房的东西一应俱全,黎峤也是个在厨房里待惯了的,在看过一遍厨房后,便朝着她道:“卷心菜在那里,我们两个人吃,择个七八片就好了,水缸在外面,木盆在架子上放着,打盆水把菜给洗了再切好就行了。”
裴羲玉看了一眼角落里放着的卷心菜,镇定点头,对他方才口中说的话有些不以为然,气定神闲的道:“不过择个菜罢了。”洗个菜而已,有什么难的?
黎峤瞅了她淡定自若的模样,没有说话。
在厨房在侯着的护卫听着那黎小郎君十分自然的就吩咐起了世女做事,还是做的打水洗菜这种事!心肝儿都忍不住颤了颤!这要是被陛下知道了,不会气得要把黎她们和黎小郎君都给一刀砍了吧?!
眼见着世女一身风华的出来,手上却端着一个和她周身上下格格不入的木盆,护卫觉得自己的脑袋可能已经不属于自己只是暂存在她的脖子上罢了!软着腿飞快上前,就颤抖着道:“世女!这种小事让属下来就行了,世女您千金贵体,怎么能进厨房,怎么能干这种事情?!”
她这花话就只差明着激动叫道:黎小郎君!你怎么能让世女做这种事情?!简直胆大包天!大逆不道!
黎峤头都没有抬一下,只当没听见,自己和着面,没办法,这种事以前已经就经历过一次了,想有反应也反应不了了。
虽然最初他也是惊讶震惊的,只是,看着她理所当然的淡定模样,多来了两次,他也就慢慢习惯了。
裴羲玉神色平静,道:“去外面侯着。”
护卫心惊胆战的应道:“……是。”
一刻钟过去了,她蹲在地上,看着眼前盆里面的“七零八落”的菜叶子,不由沉默了片刻,随即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在认真拉面了,面不改色的随手一扒拉将菜叶子都扔进了装废料垃圾的桶里。
黎峤眼尾看着她重新拿了一颗卷心菜,嘴角偷偷勾了勾,没拆穿她。只是,在他将面条已经下了锅,余光看见她又手上空空的默默从他身后路过时,他忍不住转身问道:“两颗卷心菜,所有的菜叶子都掰没了?”
裴羲玉脚步微顿,看着他沉默了一瞬后,眼神定定,薄唇微启:“没有,还有三片。”
黎峤:“……”看着她一脸怀疑人生还要维持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心底有些想笑,轻咳了一声,一边上前一边道:“掰烂了也没关系,叶子没坏就成,反正是我们自己……吃。”看着木盆里的碎的稀烂的菜叶子,他也沉默了,有些怀疑的看着她,难倒她是故意的?不过,看这表情眼神也不像啊……
他记得,明明以前第一次看着她洗菜的时候,最多也只是掰烂了一些菜叶子,不怎么好看,但也能用,但眼前这盆东西……
还是说,曾经他看见的就不是她的第一次……?
“不太熟练,再多择几次就好了。”她语气依旧淡淡,只是眼神略有几分不太坚定。
见她从来都是成竹在胸从容淡定的模样,难得这般,他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行了,我来吧,您在一旁侯着吧,很快就好了。”说话间,就见他已经扒拉出勉强能用的菜叶子,有手脚麻利的重新择了几片洗过后,切菜,洗肉切肉,葱姜蒜,各种配料都迅速下了锅,浓郁的香味瞬间在厨房爆发了开来。
裴羲玉从难得几分尴尬的站着,到看着他行云流水一般的自然又漂亮的动作,不知何时就斜靠在门柱上,看的不自觉的便有些入了神。
知道香浓的香味突然入了鼻间,她才渐渐回了神。
眼前的画面好似曾经在她脑海中想象过很多次,有人会在她上班累了一天,回家后屋子的灯依旧是亮着的,会有个人在温暖的灯光下,为她下厨做饭,而不是每次下班回到家中,只有黑暗空旷冷冰冰的屋子。
虽然后来到了这里,但她好似天生就是个父母亲缘断绝的命,姑母待她很好,吃穿用度向来都是最好的,从来也饿不着她。
但心中却总还是有个空缺的角落好似在等待填补,如今……那不知何时在她以为都快被遗忘的空白角落,好像在被人一点一点的填补着。
“在想什么呢,想那么入神?快趁热吃吧。”黎峤端着汤碗放下,有些烫手的摸了摸耳垂。
裴羲玉上前轻握着他的手,看着被烫的红红的指腹,垂眸轻吹了吹,片刻后才又摸了摸问道:“还烫吗?”
黎峤回过神,笑了笑,嘴角露出了甜甜的小酒窝,眼神亮晶晶的摇了摇脑袋,看着她道:“不烫了。”
“嗯。”她上前端了另一碗,两人也没有打算端去其他地方吃,就着厨房里面下人用的饭桌,就准备吃,只是刚低头,裴羲玉就看见面上摊了一个摆成了笑脸的煎鸡蛋,她眼神倏紧,端着汤碗的手差点不稳!
她忽的抬头看向他。
黎峤有些疑惑道:“怎么了?”
“这个笑脸……”
听着她有些奇怪的语气,黎峤有些不解,疑惑道:“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喜欢。”沉默了一瞬,她轻笑了笑道,在他一旁坐下,随口似的道:“怎么想着把鸡蛋弄成这样的?还挺可爱的,是你自己想的?”
“是很可爱,”黎峤微顿了一瞬,眼睫轻垂了垂,捏着筷子小心翼翼的轻戳了戳笑脸上那弯弯的眼睛,轻道:“不过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曾见过别人做成这样,送给她喜欢的人,觉得很好看,让人看着便觉得心情好,就记了下来。”
闻言,裴羲玉心底微动,看着眼前笑的眉眼弯弯可爱的笑脸,抬眸看着他微垂着眼眸,眼睫轻轻颤动的瞬间,仿佛让她的心也跟着悸动了一瞬。
第 33 章
待两人安静的吃完了面, 要回去之时,黎峤瞅了她一眼,他拉的可是长寿面, 都没有话想问问他的吗?
裴羲玉好似没有看见他的眼神, 也没有收拾, 见他吃完便道:“走吧。”
黎峤有些失望:“……哦。”
四月的夜晚凉风习习,摸了摸他微凉的手心, 她将外袍打开披在了他身上, 温声道:“先穿着, 别着凉了。”
他嘴角扬了扬,把带着她身上淡淡草药香的外袍拢了拢,套在了身上, 点了点脑袋乖巧应是。
两人走了没一会儿,黎峤看着她走的方向就又嘴角笑抿了抿,不是前院书房的方向, 而是正院方向。
只是……
到了正院门口, 裴羲玉却是停下了脚步。
黎峤转眸看她:“???”似乎有些疑惑在问,怎么停了下来?
裴羲玉看着他的眼睛,片刻后才挪开, 声音微哑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说完,顿了一瞬她严肃补充道:“也不要这样看别人。”
黎峤懵了一瞬,他用什么眼神看她了?怎么看都不能让他看了?
看着他懵懂纯稚的眼神, 她有些无奈的轻叹了口气, 明明有时候那么聪明, 还会故意撩拨人, 偏偏有时又单纯的很。
她催促道:“夜里凉, 快进去吧。”
黎峤一脸莫名有因为她没有要一起进来的意思难免有些失落,努力道:“正院是最好的院子,您不在正院睡吗?”
“……前院也有房间安置。”
他脑子转了转,突然道:“明日上午我打算再去一趟姥爷那里看看,给姥爷带些好他喜欢吃的喝的东西,今日石青姐说明日会带小枝来看我,如果我那时还没回来就让护卫请他们进来先坐坐,您记得吩咐一下。”他认真说完后就朝她笑了笑,转身准备进院子。
裴羲玉:“……”方才还对他依依不舍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转头就已经想着明日要和别的女人见面了?还特意嘱咐她,让她记得吩咐?!
她心底有些不爽快,嘴角也不由抿直了些,看着他当真离开,没有一点留恋要回头的意思,且看着那背影步伐好似心情还颇为愉快,她周身气压顿时低了低,只是该看见的人已经走进了院子,看不见她的表情变化。
她沉默了一瞬,倏地大步上前,几步便走到了他身侧。
黎峤状似惊诧的转眸看她,“咦?您怎的进来了?不是说去前院安置的么?”
裴羲玉神色淡淡:“突然想起一件事还要问问你。”
看着她周身肉眼可见的冷气,他心底偷笑了笑,却是不敢在这时候笑出来,免得被人识破,最后恼羞成怒了。
他眉眼弯弯的一边走一边轻声道:“什么事啊?”
她看了眼他,却是一时没有说话,直到两人进了暖阁,坐上了软榻,看着他透着雀跃的身影,口中的话莫名停了一瞬,半晌才道:“你今日在马车上,为何生气?”
黎峤提着茶壶的手不由顿了一瞬,随即,才敛着眸子倒着茶水。
“……您还记得您当时说的话吗?”说着,他似也不用她回答,看着她便道:“您说,让我不用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您说,活着的人应该继续努力的生活,死去的人才会心安。”
裴羲玉眉头微动了动,他此时的眼神中的哀伤痛苦,过于沉痛,让她心底一时有些不舒服,他……不应该露出这样的眼神。
黎峤脸色一时有些苍白,他下意识的想触碰她,直到真真切切的握住了眼前这个人,仿佛才能将那些年的日复一日压在心底的思念,以及……其他心绪渐渐平缓下来。
他眼神定定的看着她,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认真道:“您答应我,以后无论去哪里,都不能将我一个人留下。”
看着他这般郑重,鬼使神差的,她几乎没有什么思索,就点了点头。在见他终于露了笑脸,眼底深处那种难以言说的哀戚好似渐渐淡了开去,她才缓缓回过神来,看着他道:“好像是我在询问你,怎么到头来你什么也没说,倒是我给出了一个承诺?”
黎峤立刻道:“您说出口的话,不能反悔!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我唔——”
裴羲玉捂住了他的嘴,非但没有感动,还敲了敲他的脑袋,严肃道:“生命可贵,怎能将自己的性命如此看轻,如此儿戏?”
见他还瞪着眼睛看着她,她继续道:“下次再让我听到你如此轻言自己的生命,定当严惩。”
黎峤见她出尔反尔,气的眼睛都红了,张口就咬了她手心一口!
裴羲玉眉心动了动,见他一副被气得厉害的模样,迟疑的一瞬,一时没有松手。
见她被咬了也没有松手,她不疼,他却是先心疼了起来,他这次可是下了狠力气咬的!
“泥会松开!”他红着眼道,他就是双手都用上了,她不想松手,他也动不了,气死他了!
见他松了嘴,不会在她突然松手不小心咬到他自己后,她才缓缓松了手,垂眸就看见了食指上的两排小牙印。
“还真是只小狗……”
黎峤正看着她手指上有些深的一圈红红的牙印,刚稍稍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她骂人,瞬间转头气道:“你骂我是小狗?!”
裴羲玉默默的把还印着一圈十分醒目的牙印给他看,半晌才收了回来,看着他不说话了,这才不紧不慢的轻叹了声道:“不仅是只小狗,还是只爱咬人的小狗,可是方才没有吃着肉,饿着了?”
黎峤:“……”听着他的故意打趣,他冷着脸,冷哼了一声,道:“奴要安置了,您想问的也都问完了,赶紧回去也安置了吧!”说罢,不等她说话,也不等她不紧不慢的起身,那平时瞧着格外赏心悦目的动作,此时此刻却瞧着格外不顺眼!
裴羲玉是被推出去的,看着外面还未来得及收回眼神,正一脸茫然惊恐小厮和满脸震惊的护卫。
她面上难得略有几分尴尬。
两个护卫瞬间收回了视线,只差把脑袋低到地底下!
两个刚上任的小厮更是吓的直接腿软的给跪下了!这,这可是国公府的世女啊!就这么被他们的新任主子给下了面子当着他们的面给赶了出来!他,他们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裴羲玉:“……咳,无事,你们主子只是心情有些不太好,你们认真伺候着便是。”
两个小厮愣了一瞬后便忙不连跌的俯首应是。直到那脚步声渐渐远去,他们两人才似劫后余生般的松了口气,之前教他们的人可是再三警告过了,不得在世女面前失了规矩,不得有任何逾距,否则都不会有好下场!
却不曾想,他们这新任主子,竟然这般好胆!不小心翼翼伺候服侍世女就罢,竟然还敢将人往外赶的?不说这等尊贵人家,就是寻常百姓家中,夫郎敢把自己妻主往外赶的,也是极少数的……
不过,好在经这一事,他们是看出来了,他们主子的地位在世女心里好像不低,这对他们来说自然是好的,主子过的好了,他们才能跟着好。
听着里面传水的声音,银瓶忙爬了起来,手脚麻利的去了小厨房吩咐,染香则是忙进了屋里服侍。
*
时下已是月朗星稀,凉风更甚。
云暮远远见着人影,就忙迎了上去,“主子。”
裴羲玉:“嗯。”
见她神色看起来还行,却不知为何又轻蹙着眉头,一时有些疑惑,所以,这到底是和好了还是没和好?
进屋前,她忽的道:“明日去查一查黎峤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说着,她强调道:“事无巨细。”
云暮愣了一下才应了下来,怎么回事?之前孟大人不是派人调查过一次吗,应该没问题最后才将人留下的啊,这次还要事无巨细??
她神色忽的严肃起来,难不成黎小郎君还真是被暗中的敌人安插进主子身边的眼线奸细?!
她是个憋不住话的,见主子准备沐浴歇下了,立刻殷勤上前为其更衣,然后神情凝重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黎小郎君真是别人安插进来的奸细?”
裴羲玉:“……?”她斜睨了她一眼,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
“聪明?”云暮一脸惊喜自得又有些受宠若惊。
她薄唇微启,“蠢。”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净室。
云暮:“……”
*
不知道自己即将被查的底朝天的黎峤,沐浴更衣后便躺下了,只是想着她方才说的话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黎峤看着眼前白蒙蒙的一片,一时有些茫然,直到眼前的白雾散去,他看见了高悬在上刻着“英国公府”几个字的牌匾,不由微怔了许久,才缓缓走了进去。
一切都很熟悉,又好似有些陌生,他对国公府的富贵并没有多看,只是朝着她的院子走了过去,脚步不自觉的便带着几分迫切,只是,在看见眼前再熟悉不过的院子时,他心底竟有些近乡情怯来……
“堂堂国公府正院,竟然被这样一个无名无分的人给占了去,简直让人不敢相信!”不远处的游廊有几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女郎正不近不远的指着眼前的院子道。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也没有法子,谁叫这位命好,当初竟然能得了那位的青眼,还被带回了府中,原以为无名无分的只当是一个玩意儿罢了,外面还有不少人都惦记着这位当初艳冠京都明月十二楼的花魁呢,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位那样一个看起来冷清的人,人没了后,竟然还能给人护得好好的,让别人连下手的机会也没有,这可真真是放进心里了吧?”
“走之前还给这位花魁找了这天底下最大的靠山,谁人敢动?”
清晰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他有些怔愣的回想着刚刚听见的话,是的,那几年的时间,他心底有无尽的思念,悲痛,甚至一度并不想活下去。
明明曾经他一个人也过了那么多年,处境也并不怎么好,他都过来了,但在第一次晚上睡觉醒来发现身边没有了熟悉的人,吃饭的时候不会再有人和他一起吃,不会再有人故意逗弄他,眼前,身边,再也听不见看不着摸不到那个曾经时时相伴的人,他发现自己并不能再按照她的嘱咐,自己一个人也好好的生活……
可……她却连她死后,也依旧将他护的严严实实的,让他能够好好的活着,甚至于只要他想,他就可以自由肆意的活着,毕竟,她不仅给陛下留了书信,也给他留了书信,让他在她走后,再找下一个的后路安排好了!
想着,他便忍不住咬牙切齿!
只是……他不想,也不愿。
后来还专门写了一篇整整三张的信,将她大骂了一顿,烧给她看!
哼!
作者有话说:
论,在阴曹地府里收到了一封长达三页纸的来自心爱夫郎的大骂的裴羲玉,是什么表情?
魂魄甲:今天我夫郎给我送了不少银子
魂魄乙:我夫郎给我送了新房子新衣服
魂魄丙:我家那口子给我送了一大盆红烧肉!
甲乙丙转头看着裴羲玉手中的几张纸,有些疑惑问道:“你夫郎给你送什么东西了?”
裴羲玉仔仔细细看完后,将东西叠好,随即带着笑容道:“情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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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4 章
翌日一早, 黎峤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摸了摸身侧的位置,冰冷的温度让他瞬间激灵了一瞬, 彻底清醒了过来。
随即, 看着眼前天青色的帷帐以及陌生的家具摆放, 才缓缓回过神来,只是随之回想起来的, 还有梦中的画面以及前世的事情。
于是, 等裴羲玉进了正院正厅, 准备同他一道用早膳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还有些生气的一张小脸。
裴羲玉:“?”
早膳是大厨房送来的,黎峤没怎么说话, 两人安静用完早膳后,裴羲玉看了他一眼,忽然注意到他发髻上的白玉竹簪, 声音莫名就柔了两分, 轻声道:“我今日有事要出门一趟,你”
黎峤点了点头:“您自去忙,我也要去小厨房了, 免得路上耽误了时间。”
裴羲玉:“嗯。”只是出门前, 她转眸道:“我让云暮和几个护卫跟着你一同去。”
闻言,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心里还存着些气就那自己安危开玩笑, 也不想给她凭填麻烦, 那上官怡的实在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谁知道会突然发什么疯, 做出什么事来?
见他应下后, 她才转身离开。
“去备马车,去章老太医府上。”
裴潇:“是。”
马车停在大门口,在她即将上马车时,忽的有些漫不经心的朝不远处角门处看了一眼。
裴潇警觉道:“主子,那两人中有一人对您有敌意,可要属下”
裴羲玉语气淡淡:“不必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是。”
只是说罢,正要进马车时,她补充了句,道:“去吩咐一声,若有人说要找峤儿,就将人请进府,好生招待着。”
裴潇愣了一下,随即抬了抬手,便有护卫快步去了门口传话。
在马车缓缓离去后,石青才彻底转过了身来,看着那看着便不是一般的马车眼神有些不善。
“二姐,方才那人就是现在小峤的主家吗?长得可真好看!就好像和那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说的神仙女郎,世家贵女一样!这辈子我还没看见过比这还好看的人呢!”
“小男孩儿家家的,说什么女人好看不好看的?女人好看能当饭吃吗?这些个世家贵女向来不会将咱们这样的人放在眼里,身边男人更是多的数都数不过来,你可别看了一眼,就犯糊涂了!”
石小枝闻言不由有些恼羞成怒,跺脚道:“我又不傻,那样的贵人就像是天边的彩霞,离我远着呢,我就是单纯觉得人家好看!”说着,他嘀嘀咕咕的小声道:“要是我也有小峤那样的身段相貌,说不定他还会妄想一下。”
“你说什么?”石青竖眉,不高兴道:“峤哥儿不会那样的人!”
石小枝:“”他说的是小峤吗?他明明说的是他自己!要是他真长成了小峤那般天仙般的美貌,他肯定要找个富贵人家把自己给嫁了,那以后半辈子,那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顿顿都能吃到肉!
“你想什么?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赶紧擦擦。”
石小枝还真以为自己馋的流了口水,下意识抬起袖子就要擦,随后才反应过来,生气的不由拍了她手臂一下,“哼!我在想以后小峤肯定就要过上好日子了,羡慕羡慕不行吗?”
石青冷了脸,“什么好日子,昨日才碰见,一时不好问的太多,昨天我找了朋友打听,一时都打听不到什么东西,但只听她们说话的口音就知道不是我们江州府的人。”
“最有可能的就是外地来江州府的行商了,若峤哥儿一直跟着她,岂不是以后也要离开江州府了?外面人生地不熟,被人害了卖了都不知道你等会儿听着我的话,一起劝劝他,知道吗?”
听着以后峤哥儿会离开江州府,石小枝也有些担忧了起来,之前来这里,他其实还有些不以为意,他知道自家傻姐姐的心思,但小峤那等样貌真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娶得起的。
在他看来,就算是小峤当了富贵人家的小侍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从小就聪明,肯定能过的不差,根本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不过,要是离开了江州府,他长的那么漂亮,那真就是说不准以后会是什么日子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到时候会问问小峤现在是什么情况的。”
******
正厅里,见她走后,黎峤自己去了小厨房,做了姥爷生前最爱吃的梅干菜扣肉,又去大厨房里拿了些东西,做了些姥爷爱吃的点心,只是做的时候看着站在一旁一脸手足无措两个小厮,以及一脸馋嘴期待的云暮,就将点心做的多了些。
他分了两包,一包放了六个小点心,分别递给了染香和云暮,道:“正好多出来了些,你们拿着吃吧,染香的那份和银瓶一起。”
云暮嘴角咧了咧,手脚十分麻利,一点也没客气的就从他手中接过那包还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的油纸包,“属下谢小郎君赏。”
见状,原本还有些受宠若惊的两人,这才恭恭敬敬的接下了,“奴谢主子赏。”
他们以前就是也是在大户人家伺候的,也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发卖了出来,他们不是没遇见过主子赏赐下人东西,只是那大多都只是下人做好了,主子赏的罢了,可从来没有主子自己亲手做的东西,还赏给下人的。
他道:“不用如此多礼的。”他这话主要也是对着云暮说的。
云暮却是道:“这都是应该的。”虽然她对主子和黎小郎君之间的事情已经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相信主子,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主子既然承认了黎小郎君未婚夫的身份,那她们这些做属下的,自然也要改变态度。
黎峤闻言,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正准备将装好的食盒以及一包大一些的装了点心的油纸包提着,就立刻被染香接了过去,柔声道:“这些事情怎么能让主子您亲自来,奴陪着主子您一同去吧?”
银瓶立刻紧张道:“奴也陪着主子您一起去吧,您若有个什么差遣,有我们在也方便许多。”
他看着两人的神色,知道两人大概是刚到,想多表现表现,他想了想,道:“今日是去看我姥爷的,你们就不爱跟来了,不过,衣柜里还放着几匹好料子,你们若有擅长男工的,便按绣几张绣帕吧。”
有了活计,知道自己有用,两人神情终于松了些,恭敬应了下来。
云暮将东西接过,几人便一同出了院门。只是原以为会一两个时辰后才来的两人却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笑着上前,道:“石青姐,小枝,不是说午时后再过来的吗?怎么来这么早?可是等了许久了?”
“你你是小峤?!”石小枝一脸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声音却莫名的有些格外的小声,好似生怕将什么给惊碎了似的。
黎峤今日穿的不是昨日的小厮衣裳,而是之前去锦绣坊里买的成衣,雾蓝色的束腰长衣,上绣精美的银色缠枝花纹,在淡金色阳光照耀下,流淌闪耀着一片清辉,美轮美奂,简简单单的一只白玉竹簪将绸缎般的青丝绾了起来,一时仿似画中仙,让人生怕自己声音大了些,便将人给惊着了。
黎峤有些无奈,即使他挑的已经是其中是最简单的一件了,但好像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他认真打量着他的面容,渐渐在已经有些久远的记忆里找到回了一些画面来,他笑了笑道:“怎么?才多久没见,就不认识了?”
石小枝嘴巴张了张,上上下下看了他半晌,才忽的红了脸,眼睛亮晶晶的上前道:“不是不认识了,是都快不敢认了!”毕竟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对于石小枝而言,两人差不多只有两个月没有见面,心里虽然震惊,但还不至于生出太多的疏离不适来。
“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好看了,没想到不过换了一身衣裳,竟然还能更漂亮!这下真成仙子下凡来了!惊的我刚刚都不敢大声和你说话,好像稍微大声了一点,你就会飞到天上去似的。”
“哪有这么夸张?”看着眼前的稚嫩又活泼的面容,他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亲切,他将那包大一些的油纸包递给他,笑道:“这是我亲手做的一些点心,尝尝好不好吃。”
说着,他看着两人道:“我现在要去看看我姥爷,你们是先回去等会儿再来,还是”
自从看见他出来,就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石青开口道:“我们也随你一起去看看于姥爷吧。”
想了想,黎峤没有拒绝,几人都是他姥爷看着长大的,如今一起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好。
见他们上了马车,石青坐上了车辕,看着马车周围几个明显是练家子,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的几个护卫,她眉心不由紧压了压。
有生以来第一次坐马车的石小枝眼里除了惊奇,还有些拘束不敢乱动,生怕不小心弄坏了什么金贵东西,那可真是卖了他陪不起。
“不用如此拘束,尝尝我刚做的点心吧,看喜不喜欢?”
“嗯嗯,好,好”听着他的话,心中的拘束虽然依旧有,但在打开油纸包看见香喷喷的点心时,已然去了大半。
“唔真好吃!小峤你手艺真的是越来越好了!以前只吃过你做的桂花糕,这个是什么糕点,好好吃!”
“枣泥馅山药糕。”
“唔,我就说怎么有点枣香味儿,”说着,他看着他突然小声道:“小峤,我二姐昨天只是说你时在这户人家里当小厮,可今日这架势,还有你身上穿的衣服,你你是不是给这家的主人家当小侍了啊?她对你好不好?”说着没等他回答,他瞧着他神采以及周身穿戴,自个儿点了点头,“看着应该是挺好的。”
说着,又凑上前咬着耳朵又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就是我听说,有些贵人女郎女君们有时候私下里喜欢打人,折磨人,你有没有被欺负啊?”还一脸小心翼翼的看着车门,生怕被外面的人给听见了。
黎峤:“???”
云暮:“”当她是耳聋了吗?而且,问的这是什么话?!她们主子风光霁月,怎会如此对待男子?!
石小枝:“你怎么不说话?”他皱眉担忧道:“难不成她也打人?”
黎峤低声问道:“没有,都没有,主人对我很好。”说罢,他看着他,道:“不过,你一个未出阁的男子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石小枝看着他飞快道:“就是无意中听见别人说的,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是担心你被人欺负所以就问问。”
他看着他不紧不慢的道:“小枝,你知不知道,你从小一旦说谎话,语速就会变得很快?”
石小枝:“”
******
从章府出来,刚上了马车没多久,裴羲玉便递了一封信出来,冷声道:“将信送给卫箐,她自知道该如何做。”
裴潇:“是!”
不裴羲玉垂着眸,想着在章府了解到的那几人的详细病症,果然是铁中毒。
这可真是老天都不站在瑄王那边,确定了线索,剩下的也快结束了。
“祖母,裴世女的这个药方真能解那几人的症状?”章家孙女有些怀疑问道。
“那几人症状明显,应是中毒之症,只是却不知究竟是何种毒素,只是若在拖下去,那几人也熬不了几日了。”
章老太医说着,仔细看着手中从未见过的药方,慢悠悠的道:“裴世女在外游历两年之久,曾遇见过类似的症状,有能解的药方倒是不奇怪,而且,你忘了,徐家女郎的消渴症,也是多亏了裴世女一起定出的药方,才让徐女郎的身体有所好转,”说罢,她笑叹了口气:“只是可惜,这样在医术上的天纵奇才竟生在了皇家。”
章家孙女却是羡慕的不了:“生在皇家有什么不好的,生来就高人一等,想学什么有陛下给兜着,太医们什么不教?教了还不用担心裴世女和她们抢饭碗,又得了情分,多好啊!”
章老太医:“你说的也有道理,是祖母一时想差了,”她笑着摇了摇头,道:“以裴世女的心性,定然不会荒废了这身医术。”
******
“宝儿,走慢些,别摔着了!”
“爹爹,我要吃十根糖葫芦!”
“好,好,今日是宝儿的生辰,想吃什么爹爹和娘亲都给宝儿买”
街上的喧闹之声渐渐传入马车内,叫卖声,还价声,笑闹声一时不绝于耳。
不知听到了什么,原本正在闭目养神的人忽的睁开了眸子,掀开了一些车帘,看着马车外抱着孩子的一家人的笑脸,以及孩童脸上快乐无忧的脸庞,半晌,她才缓缓放下帘子,道:“去县衙。”
裴潇:“是。”
“哟?怎么才搬出去这就想我了?”孟季兰看着她出现在眼前,颇为夸张的故作调笑道。
裴羲玉没搭理她,问道:“将你上次查黎峤的时查到的东西给我瞧瞧。”
她瞬间皱眉,道:“怎么?人有问题?”
“没有,”她垂眸抿了口茶水,不紧不慢的道:“只是另有它用而已。”
“哦,”既然人没有问题,她瞧着她方才难得显露出几分迫切的模样,好奇心成功的被勾了起来,一脸八卦的道:“什么它用啊?这么急?”
裴羲玉撇了她一眼,镇定从容道:“不急。”
孟季兰点了点头,“哦~那行,既然不急那你就等等,等我先忙完了公务,在给你找找那东西放哪里去了?怎地好像突然有些想不起来了呢?”
裴羲玉:“”
见她低着头故作思索的模样,她倏地冷笑了一声,一字一顿的道:“不记得了?可是要我帮你想一想?”说着,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根又长又粗,表面上还散发着寒光的银针,看着她的头颅,似乎在想着要从哪里下手。
孟季兰:“!”
“哈哈,哈哈,我突然又想起来了,你别着急啊,来来来,就怕你万一哪日要看,都规规整整的放着呢。”她笑的一脸谄媚,将东西飞速的递给了她,眼见着那银针被收了起来,她这才狠狠的松了口气!没办法!都有阴影了都!
见她翻了翻,就突然不动了,她刷的一下凑上了前,在她遮掩之前,看清了上面写的内容,不由有些无语道:“我说你至于吗?不就是想知道他的生辰具体是哪日?直接说不就成了,不仅嘴硬而且还是这么闷骚……咳咳,那啥,上次你借我的人,已经将那些和山匪勾结的人贩子都一起抓了回来,谢了!”
如果眼刀能杀人,估计孟季兰现在早就已经被片没了。
离开前,裴羲玉转眸上上下下打量了她片刻,最后视线停留在她有些青色的眼底,薄唇轻启:“你的肾,最近看着不太行。”
孟季兰:“???!!!”你说什么不太行?!你给我回来说清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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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石小枝看着他的表情听着他淡淡的语气, 突然不知怎地,就莫名感受到了一种压力,他下意识就磕磕巴巴的说了实话。
“就……就是我家隔壁杨叔家的柳哥哥, 被胡家二女郎给看上了, 一顶小轿就给抬进了胡家大宅, 半个月前回来了一次,听人说在胡家很受那胡二女郎的宠爱, 给了不少银子赏赐, 柳哥哥都带回来给杨叔了,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那日回来,我去他家看他,不小心看见他身上……很多伤痕, 好像是被人打的,我追问之后,柳哥哥让我不要和别人说, 特别不让我和杨叔说。”
他有些犹犹豫豫的道:“他说那胡家二女郎平时吃穿也对他挺好的, 但就是就是喜欢打人……他怕杨叔听了心中不好受,所以就不让我说。”他想着那日不小心看见的那些伤痕,就有些心有余悸, 这富贵人家果然不是那么好进的。
黎峤听了不由蹙眉, 想了半晌,突然道:“我记得柳哥哥之前好像已经订亲了?还有,那胡家是哪个胡家?”
“还能是哪个胡家?就是隔壁那条街的黑心富商, 每次粮价涨价不仅都的最高, 里面还时不时就掺着坏粮, 黑心奸商!还和县令大人那什么官, 官商勾结!都是黑了心肠的东西!就算是订了亲了, 也没办法……”
他义愤填膺的说着,就叹了一口气,道:“订的就是咱们那条街的卖馄饨的王老头那家大女儿,但咱们这样的人命贱,但凡被那些贵人看上了,哪里有反抗的余地?胡家人不仅将王老头家的大女儿给打了一顿,隔天就强行把柳哥哥带走了。”
说罢,他看向了他,皱着一张脸安慰道:“你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别操心其他的了,胡家就是江州府本地人,你那主家虽然相貌看着比那什么胡二女郎好看了不知多少倍,但毕竟是外地的,就算有钱,肯定也干不过胡家。”
黎峤没有急着解释什么,只是问道:“柳哥哥可有说什么时候再回来看杨叔?”
“那倒是没有说,他那样的情况哪是能想回来就回来的?不过杨叔倒是去了胡家几次,就是回来后的表情好像都不太好。”
黎峤眉眼微沉了沉,他如他之前和主人说过的玩笑话,他自小在这里长大,一条街上的小孩子很多,大部分都是一起玩着长大的,虽然脑子里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很多,但却在随着遇见的人遇见的事,仿佛拨开了迷雾,渐渐清晰了起来。
他还记得隔壁巷子里的杨叔叔也是一个人带着一个男孩子独自生活,同姥爷带着他一样,他姥爷做东西好吃,但男工只能说是勉强。
但隔壁的杨叔叔却和他们家正好相反,杨叔叔手上做出来的东西,不管是衣裳鞋子绣帕香囊,还是布老虎各种好看的玩具,都做的很好看,两家经常互相串门,有来有往的,关系处的很好,杨叔叔有些泼辣,但柳哥哥待人却很是温柔。
他突然道:“云暮。”
“黎小郎君有何吩咐?”马车外先是传来一声轻咳,片刻后才传来了声音,只是那声音听着却好似嘴巴里正塞着东西,有些噎着嗓子似的。
黎峤此时却没心思注意其他,只是沉了声音道:“遣一个护卫去打听一下甘云街上姓胡的一家富商的情况。”
听着那颇为熟悉的吩咐声,云暮下意识应是!只是刚应完,才反应过来马车里坐着的不是她家主子……
不过,嘴巴里还吃着人家送的点心呢,这点小事她自然不会拒绝,就是她方才那态度,应该大概也不算特别殷勤狗腿呸呸呸!什么狗腿?!她这是坚决执行主子的命令!
听着云暮那声几乎铿锵有力的回答,姐弟两人不由都沉默了。
石青沉默,是因为她再一次清晰的看见这些护卫对待黎峤的态度,这样的态度,以及看着他出来时的第一眼,她心底便沉甸甸的,好似终于开始认清了什么。
因为她知道,这些东西,也许是她一辈子都不可能给他提供的,美衣华服,出门便能坐马车,还有护卫随行的奢侈生活,是不是才是他这般的人应该过的日子?而不是跟着她或者和普通百姓一般无二的生活
至于石小枝,则完全被他那冷着脸沉着声音以及说出的话给震惊的一时不敢说话了
再听见外面那护卫回话后,他才狠狠咽了咽口水,忙扒拉着他袖子,小声又好奇的,看着他的眼神更是布灵布灵亮晶晶的问道:“小峤!你刚刚好威风,好厉害啊!那些护卫竟然这么听你的话?”
“之前陪着柳哥哥回来的那几个胡家下人,那对着咱们鼻孔朝天的神气劲儿,你是没看见!完全没将我们放在眼里,就是对柳哥哥的态度也算不得多尊重,我还以为大户人家的下人都是那副用鼻孔看人的德行呢。”
云暮:“”小声了,但又没完全小声。
黎峤没有作多解释,只是道:“下人如何性子,看主家就知道了,我们今日先去看姥爷,等我看看胡家的情况,再做决定。”
石小枝这会儿看着他的眼神直冒星星,哪有说不得,忙不连跌的用力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
金光漫地,温暖的阳光将人照的十分的舒适,待裴羲玉回到府中时,她已然将那薄薄的几页纸仔仔细细的看过了几遍了,没想到他的生辰竟然就在三日后,竟差些就错过了。
不过,想着他昨夜做的那两眼长寿面,她眼底不自觉的便浮现了些笑意,还真真是个小机灵鬼。
她昨夜发现是长寿面时,却是诧异了一瞬,再看着他那期待的眼神,心下便有些了然了,她记得季兰之前无意中说过,他再过月余便要满十六了,算着差不多也就是这些日子了。
“裴潇。”
“属下在!”
裴羲玉:“去找几个手艺人和懂些机关之术之人”
吩咐完后,她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道:“还有,从今日起,府中花园不准让任何人进去。”
“是,主子。”虽然疑惑,但裴潇还是立刻便吩咐了下去。
裴羲玉看了眼天色,便先去了书房,待将袖中的那几页纸放在书案上,她凝神了片刻,仿佛在回想什么,不过须臾,她就提笔落下,墨色渐渐在洁白的宣纸上勾勒开来。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她放下了笔,垂眸看着眼前两张有些相似,却又有些不同的平安锁,眉心不由渐渐蹙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淡金色的阳光从窗外挥洒进屋内,窗棂的投影落在干净整洁的书架上,以及坐在书案前那垂眸沉思之人的眉眼之上,让人一时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直到门外传来了轻叩之声,才将她的思绪缓缓拉了回来。
裴潇在书房外面通报道:“主子,黎小郎君来了。”
裴羲玉看了眼书案上的东西,将东西都夹在了书册后,才道:“进来。”
裴潇躬身让步,对着他道:“请。”
黎峤点了点头,提着食盒就进了书房。
“我做了糖蒸酥酪,您尝尝。”他上前就面带着浅笑朝着她轻声道。
裴羲玉上下打量了他一瞬,视线最后落在他嘴角处浅浅甜甜的酒窝,眉梢不由微动了动,道:“不生气了?”
黎峤噎了一下,不过瞬间便眨了眨眼道:“我什么时候生气了?我怎地不知道?”
“哦?”她眉梢轻扬,“原是我误会了。”
他轻哼了哼,不过到底有求于人,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求人自然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他殷勤的捏了一块奶白奶白的糖蒸酥酪递给她,笑着道:“我听说昨日大厨房的刘师傅也给您做了这个?您尝尝,我和刘师傅谁做的更好吃一点?”
裴羲玉从他手中接过,垂眸看着他指尖粉□□白,指腹间轻捏着块儿精致漂亮的酥酪,喉咙不由轻动了动,一时不知到底更想尝的是什么
见她只是看着,却没有动作,他好似领会到了什么,捏着酥酪弯着腰就将东西直接送在了她的嘴边,一双漂亮仿佛天生含情的桃花眸笑的眉眼弯弯,声音更是又轻又柔,“尝尝。”
熟悉的甜香仿佛就在鼻尖,止不住的往鼻子里钻,她面色平静,看着他的表情薄唇微启,将那片奶白含进了嘴中。
他面露期待道:“怎么样?”
她不疾不徐的道:“和刘师傅做的相较起来,味道有些不同”
黎峤的笑脸肉眼可见的缓缓消失了,却又未完全消失。
看着他仿佛变脸一样飞速消失的笑脸,只是这么看着,她不知为何便觉得有些愉悦,不过将人逗一逗也就算了,不能将人真给逗弄生气了。
“不过,还是你做的更好吃。”
黎峤心底轻哼了一声,终于满足了,轻道“这还差不多”
见他站着站着都快趴在书案上了,仿佛不经意间问道:“今日一个人去,可是累着了?”说着罢便牵着他的手起身,坐在了软榻上。
“不是一个人,石青姐和小枝早早就在门口等我了,就干脆一起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抱了个靠枕,想着今日小枝说的事,眉心下意识便轻蹙了蹙,看着她就道:“我让护卫去帮我查一家姓胡的富商,再要不了不久人估计就要回来了。”
裴羲玉眉心微动,问道:“出了何事?”
黎峤也不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她,这才皱着眉头道:“那什么胡家二女郎,真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柳哥哥好好的婚事就这么被她给拆散了!原本能安安生生好好过日子,现如今却”说着他表情便有些不太好。
“如果到时候查出来了那人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话,我想让孟大人出面,将人给依律处置了,只是胡家是江州府本地富户,不知道后面有没有什么其他人”
她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先别着急,等查的人回来再说。”
“嗯。”
见他心情还是有些不好,她道:“六日后是瑄王夫姑父的生辰宴,我还未想好要送什么礼物,不如你帮我一起想一想?”
黎峤惊讶抬眸,看着她的表情不由有些怀疑,“只有六日了,您还没想好送什么礼?”
“嗯,”看着他一脸怀疑的小表情,她顿了一瞬,便淡定自若道:“倒也不是没想,只是还未彻底决定下来,你若无事的话可以帮着一起想想,生辰礼送来送去也一般都是那些差不多的东西,这次是我第一次给瑄王姑父送礼,前几次意麟表妹对我也很不错,总是要认真准备着些。”
闻言,黎峤原还有些怀疑的神色渐渐淡去,给长辈送生辰礼,她都曾手把手一点一点的教过他,他倒是知道大概送些什么,不过,听她这话的意思,这般用心的想着送生辰礼,难道是他之前想差了,她和瑄王府的关系还不错?
他心底一时有些紧张,下意识就问道:“您和瑄王府的关系很好吗?”
裴羲玉有些诧异,不知道他为何突然会紧张起来,想了想,她简洁道:“尚可。”
听着她这还行的回答,黎峤觉着,他不太行了
看着他的眼神,她都不用费什么心力几乎就能看清楚他此时的情绪,只是如此紧张又忧虑的缘由呢?
瑄王府
想罢,她眉心无意识的微拧了拧。
“瑄王夫可有何喜好?”黎峤定了定神道,他到底还是将心底隐隐的担忧给压下了,毕竟只看三年后那时主人在陛下心里的分量地位,以及两人之间的亲近关系,他也不觉得主人会做任何对陛下不利的事情,他该担心的是她会不会有危险
裴羲玉眼底微深了深,忽的握着他垂放在一旁的雪白细腻的小手,若有若无的轻轻捏着,随口道:“不知。”
黎峤:“”
不等他问,她便漫不经心的随口道:“瑄王夫姑父往年收的生辰礼总不会差了,可有年轻小郎君喜欢的?说不定也能瞧个新鲜。”
“年轻郎君喜欢的?”他虽有些惊讶,但倒是也没多想,说着她的话就思索了半晌,渐渐就皱了眉头,年轻郎君多半都喜欢漂亮的衣服首饰,但瑄王夫显然是不会缺的,一时也有些想不到该送什么东西合适又有新意了。
见他皱着眉头,她抬手用指腹轻轻为他抚平,道:“想不到就别想了,也不急在这一刻。”
黎峤点了点头,这一打岔,倒是将之前那些不好的情绪都忘了个七七八八。
没多久,便是到用晚膳的时候了,两人在前厅一起用了晚膳,也许是心情有所不同,黎峤倒是尝出来了这些菜色的滋味,手艺确实可以,只是整体偏清淡一些,只有一两道放了些许番椒。
见他筷子直往那两道辣菜夹,她不由轻笑了笑,“下次让厨房多做些蜀南那边口味的菜色来,你也许喜欢吃。”
黎峤点了点脑袋,他虽吃的满足,吃相却并不难看,反而白嫩的脸颊一鼓一鼓的,眉眼带着笑意,看着很是有些可爱。
只是这一顿晚膳过后,黎峤就发现她渐渐忙碌了起来,除了早膳会特意过来和他一起用,还总说不了两句话就走以外,平日里竟然都没什么时间能见面,更不用说好好说说话了。
就连特意去查胡家的人回来禀报时,也是在早膳期间说的,只是此事既然要依着律例来,自然要花个几日时间查清楚,急不来。
只是,在大半天没见着人影,他想去前院找她时,就看见书房紧闭,里面还隐隐约约穿出了其他人一起商论着什么的声音。
他又不想耽误她做正事,就只好回去了。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有三天,第四天用完早膳后,见她依旧像之前那两日那般忙着要去处理事情,他嘴微张了张,看着她有些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今日是他的生辰,他想她能多陪陪他
见他可怜巴巴委屈又带着失落的眼神,她心几乎一瞬间便软的厉害,让她险些就没能迈出腿。
只是还是没忍住轻抚了抚他的脑袋,无意识的几乎带着轻哄似的柔声道:“还有点事情没做完,等做完了便不会这么忙了。”
黎峤听着她轻柔的声音,他也不管大厅里还有别人了,双臂一伸便抱住了她的腰,抱的紧紧的不想放开,原本只是藏在心底的一点点失落委屈,仿佛也被放大了,让他忍不住娇气了起来,脑袋蹭了蹭她的颈窝,嗓音还带着淡淡的小鼻音,轻道:“那你今晚要陪我一起吃面,我想吃面了。”
裴羲玉轻抚了抚他的青丝,看着他的眸子柔声道:“好。”
见她答应下来,他立刻眉开眼笑了起来,眉眼都舒展了开来,心里的那点失落委屈很快便被她的一声“好”,给哄好了。
他也没有再黏黏糊糊的了,还催促道:“那您赶紧去忙正事吧,我在正院等你。”
看着他眼底还晕着一层浅浅水光,眼尾却已然笑的弯了起来,心底一时软的不像话,突然边想亲亲他,只是她眼眸淡淡的看了一眼就在一旁站着的两个小厮,她眉眼微深了深,最终也只是抬手轻抚了抚他微扬的眼尾,低声道:“等我回来。”
他浅笑晏晏的应道:“好。”
他原本是想着今日借着其他的缘由到时候一起出去游玩的,只是就算没有时间出去游玩,但能晚上一日吃一顿长寿面,他也已经很开心了。
他以为大概下午晚膳的时候便能等到人,却不想,这一等,就等到了晚霞余晖尽落,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如弯钩,繁星点点,直到外面银霜满地时,他坐在台阶上都快睡着时,眼前忽的好似被什么笼罩,他有些恍惚的睁开眼,抬眸就看见了他等了一天的人终于回来了。
他眼神一亮,立刻便想站起声来,却不想坐的太久,不知何时腿脚竟然麻了,一个没站稳便似投怀送抱一般的投入了眼前之人的怀抱。
裴羲玉摸了摸他有些泛凉的小手,轻蹙了蹙眉,外面还有些冷,怎么不在屋里等?
黎峤抱着她的腰身摇了摇,高兴道:“我就是想能早点看见您,只是没想到坐在这里竟然会坐睡着了”他说着脸颊上还泛着些刚醒的朦胧红晕。
闻言,她不由微顿了一瞬,看着他高兴雀跃的眸子,她竟觉的心尖忽的轻颤了瞬,微涩。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身子,下次不要再这样傻乎乎的了,以后不管何时想见我,直接来找我便是。”
“你这不是在处理事情吗……咦?”他正说着,就突然看见了她手中提着的一个小巧又十分别致的灯笼,眼睛不由亮了亮,“这个灯笼还挺好看的,在哪里买的?”
见他喜欢,裴羲玉将灯笼递给他,笑了笑道:“你喜欢便好,”说着,她转过身蹲下了身子,转眸道:“上来。”
黎峤一手刚接过灯笼,就见她突然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不由微愣了一瞬,不过这种能亲近的时候他才不会放过,几乎没怎么犹豫便倾身环住了她的脖颈。
裴羲玉起身,却没有将他带进屋内,而是往外走,黎峤一边将灯笼往前挪了挪给她掌灯,又难免有些疑惑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您叫刘师傅把面都做好了?我们这是去前厅吃吗?”
“不是,”她道:“面等会儿再做。”
他有些迷茫了,“那我们这是”
听着他的懵懂迷茫的语气,她轻笑了声,低声道:“给你看个东西。”声音低醇悦耳,又仿佛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让他只是听着,便觉酥了耳朵,耳尖不由烫了烫。
只是片刻后,回过神的他,想着她这些天突然的忙碌,以及她今夜的举动,他心脏在某个瞬间突然快速跳动了一瞬,随即便是砰砰砰的跳个不停,他心底逐渐生出一丝不可置信来,忍不住心绪忐忑,莫名的开始期待起来
作者有话说:
存稿前两天就用完了,呜呜呜……
明天坐车回家,会很累,不一定还有脑子能码字,15号的更新小天使们就别等我凌晨的了,很可能15号的晚上才能更新~
我尽力而为!
*
下章男女主估计就要开车上高速了,嘿嘿~芜湖~起飞!感谢在2023-01-13 00:52:56~2023-01-14 01:2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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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此时夜已至戍时, 暗色的夜空里高高悬挂着一轮皎洁弯月,莹白的月光淡淡笼罩着大地,仿佛为青石板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银辉, 映着天上的繁星点点, 似乎正在天上调皮的看着他们, 闪烁着清浅的光芒。
黎峤一手提着小巧别致的灯笼,一手环着她的颈子, 感受着她脚步沉稳一步一步, 背着他轻缓的踏在青石板上, 周围寂静无声,积水空明,让他方才陡然快速跳动起来的心脏渐渐缓和了下来。
他想, 就算是前方什么也没有,只是这么被她背着缓缓由过这一路,他心底便已十分满足了。
灯笼散发出来的暖黄色的光芒, 将她的侧脸映照的格外好看, 即使看不清她此时的眼前,他也能想到她平日里温润清隽又柔和的神态,他凑上前, 偷偷亲了亲她的耳尖, 见她侧过头来,便像是偷吃了糖的小狐狸。
见他笑容满面,笑眼弯弯的模样, 她轻笑了笑, 有些纵容又无奈用手掌轻拍了拍他的臀, “别闹。”
“我没有闹呀~”黎峤一双漂亮澄澈的桃花眸朝着她轻眨了眨, 无辜的道, 他好似对她的情绪态度感知的很快,仿佛发现了她“威胁”下的纵容,立刻得寸进尺的继续道:“我只是想亲亲你。”
听着他软绵悦耳的声音,裴羲玉缓缓将头扭了过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嘴角却是自己都没发觉的轻轻勾起,在夜色的遮掩下,无人看见的地方,觉着耳根有些微微发烫。
黎峤见她不吱声了,不由心里偷笑了笑,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两人缓缓前行的银子被拉的很长,穿过庭院游廊,走了有一会儿后,黎峤发现她才停了下来,只是此时周围除了他手中的一盏灯光,再无一出光亮,夜晚的寒风一吹,让他瞬间将她抱的更紧了些。
“这里好黑啊,这是……花园?”借着朦胧灯光,他有些犹豫猜测道。
“嗯。”裴羲玉将他缓缓放了下来,又将他身上的雪色披风拢了拢,系紧了些,才牵着他的手,含笑道:“要给你看的东西就在花园里面。”
黎峤有些惊讶,随即就是恍然又带着隐隐的期待道:“难怪昨日我想进花园走走,她们说里面正在整修,”说着,他猜测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有些迫不及待的挑着灯笼上前,小声道:“什么东西要放在花园里?难不成是给我买了好看的花?那应该白天带我过来嘛,现在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
他小声嘀嘀咕咕将高兴期待都压在声音话语之下,只是话还未来得及说完,眼前便陡然亮起一片暖光,让他下意识停顿了一瞬。
待他看着眼前的无数漂亮别致的小灯笼一个接着一个接连不断地亮起,悬挂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仿佛地上星,大大小小星星一盏接着一盏的亮起,周围姹紫嫣红,在星光暖光的笼罩下美轮美奂,彻底点亮了他眼前的美景也照亮了他眼前的人。
“这……这是给我的吗?”他小心翼翼的轻声问,一双泛着潋滟波澜的美目看着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声音轻的风一吹仿佛便消散了,像是不敢惊动什么,生怕将眼前这一幕给惊散了。
裴羲玉牵着他的手,柔声道:“今日是你生辰,给你准备的生辰礼,喜欢吗?”
黎峤忽的握住她的手,用灯笼照着她的手心,这才看见她手心指腹上顿了许多小小的划痕伤口,他眼底瞬间变盈了层水光,瞬间抬眼看她,“这些灯笼不会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吧?”他方才心绪有些乱,一时也没发觉,此时想着牵着他手时与之前不同的触感,才突然发觉。
“这里大大小小一共一百盏灯笼,三日的时间,只我一个人哪里做的完?”她随口笑道:“只不过做了一盏而已,倒是每盏灯笼都参与了一部分,不如你猜猜哪盏是我做的?”
闻言,黎峤只觉得心尖又暖又甜,还有些涩涩的,他有些心疼她手上的伤口,但却又发现自己实在难以拒绝这样的生辰礼物。
她笑道:“上前看看。”
他兴致勃勃的上前,知道每一盏都有她的参与制作后,她看着每一个四角雕花镂空灯笼都觉得好看,不过,在走进看清灯笼上面的画时,他顿时就瞪圆了眼睛!
“……藕粉糕?”看完一个他怀疑自己眼睛有问题看错了,立刻看向了下一个,随即嘴唇微张,半晌才喃喃道:“……如意糕?”
“这么好看的灯笼上,怎么会画着糕点?还有,”他有些迟疑又有些颤着嗓音问道:“上面这还没有糕点一半大,抱着糕点了啃的脸都鼓起来的小矮胖子是谁?”
裴羲玉看了他一眼。
黎峤:“……”所以,小丑竟是我自己?!
见他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乌黑圆溜的眼珠子瞪着她,她不紧不慢的上前,指尖轻戳了戳他已经鼓起来的脸颊,含笑道:“小矮胖子?”
说着,她上下仔细打量了他片刻,在他那纤瘦单薄的腰身以及下面停顿了一瞬,才慢悠悠的道:“不胖,也不矮,抱着刚刚好。”
黎峤:“……”
见她还想戳小灯笼上面的小人儿胖乎乎的脸颊时,他也顾不上再思考自己究竟在她眼里是个什么样的形象了,忙一把护住了散发着橘黄灯光的小灯笼,警惕道:“您可别不小心给戳破了,现在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已经是我的了!”
裴羲玉表情有些讪讪,随即淡定自若的收回了手,道:“去前面看看。”
黎峤这才小心翼翼松了小灯笼,见他摇摇晃晃的可爱模样,两只手掌便能将它捧在手心,他不由心生喜爱。
再看着那灯笼上风格可爱多变的画时,他便已经知道灯笼上面的画都是她亲手画的,只是……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道,暖色的灯光仿佛将点点星辰闪烁,将周围尽情绽放的花映衬的越发美,让人几乎沉沦在这般在梦境幻想中才能看见的美景。
沿着小道错落有致的布置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灯笼,每个灯笼上画都不一样,有像之前那般看着可爱让人不自觉的便心生喜爱的画,也有的只是单纯的食物图片绘制,只是明显绘画的人功力深厚,让人几乎一眼便能从那寥寥几笔中识出具体究竟是何物,每看一个,黎峤心底的惊喜欢喜便多一分。
直到看过了不知道多少个灯笼,他才终于看见了他最想看的画了,不由仔仔细细的看着,连嘴角都忍不住勾了起来。
只见,眼前一盏六角琉璃灯,散发着莹莹玉光,几乎将周围一片都映照的朦胧斑斓,让人仿佛置身于梦中。
除了精美绝伦的造型材质,最吸引人的莫过于上面每一面里面都雕刻着一个人的身影,或站,或坐,或展露笑颜,或委屈可怜巴巴,每一个神态动作虽偶有些不太圆润的细节,但却终于让黎峤找回了自信!
不过,他却是突然蹙眉,摸了摸上面形影单只的一人,有些不太满意的抬眸轻道:“您怎么只刻了我一人?”
裴羲玉:“因为是你的生辰,怎么?不喜欢吗?”
黎峤清了清嗓子,压着喜悦轻声道:“喜欢,”他说着,似乎有些羞意,但还是微红着脸颊,柔声道:“但是,你要在每一个我身边都要再加上一个你,这样才行。”
裴羲玉微怔了一瞬,声音有些微低,“好。”
说罢,她微顿了一瞬,才含笑问道:“找到哪盏从头至尾都是我一人所做的了吗?”
黎峤将那盏六角琉璃灯小心翼翼的拿了下来,转身一脸笑容的看着她,“当然就是……”
裴羲玉微微挑眉,忽的道:“你若是猜错了,那么,那盏灯我便要收回了。”
闻言,他不由轻哼了哼,小气鬼!
他举着那盏流光焕彩的六角琉璃灯,笑道:“我才不会猜错,当然就是这……盏。”他语气得意的将那个“这”字拖的长长的,在看足够她眉头微动的模样,他才忽的将那盏一直提在手中不大不小,精美又别致的六角灯笼提在了两人眼前。
他晃了晃手中的灯笼,得意的看着她道:“可猜对了?”
见他难得这么高兴的表情,得意洋洋的灵动又可爱的小表情,她眉眼微扬,嘴角带着笑意,抬手便点了点他的小鼻尖,道:“猜对了,还有奖励,走。”她的声音是自己也没发现的温柔缱绻。
黎峤惊诧:“还有奖励?”
裴羲玉只是笑了笑,没有急着解释,瞧着他的手,将他带到了一片空地上,这才停了下来。
“咦?这里我记得有几颗树?怎么都被移走了?”
“跟我来。”直到此时,裴羲玉一直以来的温润沉稳,好似也开始渐渐有些许不一样了。
因为这边空地的光线有点昏暗,直到走进了,他才发现中间还放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篮子,上面还有绳子,有点像……孔明灯。
他有些惊讶:“这么大的孔明灯?”
“进去就知道了。”她抿唇笑了笑,却是卖了个关子没有解释,将人带进去后,裴羲玉拿了条锦带将他的眼睛缓缓蒙上,轻声道:“片刻后再摘。”
黎峤除了最初懵了一下后,倒是听话的没有动,只是黑夜中蒙着眼睛,眼前只有一片淡淡的朦胧光晕,让他下意识便想找个依靠抓着。
系好锦带够,她握住了他有些无措的小手,另一只手朝着一个方向打了个手势后,不过须臾,特制的热气球内陡然窜起了一片热度。
突然感到温度和摇晃的黎峤有些不安的捏紧了身侧之人的衣袖,忍不住问道:“怎么突然晃动了起来,好像还热了起来?是出什么事了吗?”说着,他似乎就有些想摘了眼前的布条。
只是,却被人握住了手,掌心传来的温度好似有些安抚住了他忐忑不安的心,随即便听的她道:“无事,很快就可以摘了。”
“嗯。”只是听着她的声音,他便彻底心安了下来,夜风轻轻拂过他的青丝,发带飞扬间,没过多久,他便她轻道了一声:“好了。”
本就简单束在脑后的发带随着她解开的动作,彻底落了下来。
同时,黎峤恍惚间也觉得自己好像生了幻觉,竟然看见了如此匪夷所思,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他好似飞了起来,俯视之下,眼前一片灿烂灯火,好似一个仙人展颜微笑,周身光亮闪动,衣袂翻飞间仿欲成仙而去。
只是下一刻,那仙姿玉貌的仙人周身闪动间又变成了一个两头身的可爱小胖墩,正抱着一块圆乎乎闪亮亮的糕点,上面还插了一个十六几个字,然后,那张一个小圆点似的小嘴就猛的朝着闪亮糕点啃了一大口……
黎峤:“……”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有些过于熟悉,他顿时心里一个咯噔!让他恍惚从幻境中清醒了过来……
裴羲玉垂眸看着他轻声问道:“可喜欢这个生辰礼?”
“……生,生辰礼?”
听着他有些呆愣的声音,随即就看着他傻乎乎的抬手揉了揉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她不由轻笑了一声,“看的呆住了?”
“这是……真的?!”他倏地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感受着身下有些摇摇晃晃的篮子,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的手臂,震惊又不可置信的道:“我们怎么到天上来了??飞起来了!!!”
她问道:“害怕吗?”
黎峤下意识点头,只是紧接着便抬眸看着她,道:“不过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害怕了。”
裴羲玉心尖一软,就像是被小奶猫小爪子轻挠了挠一般。
说了两句话,好似缓解了不少突如其来的紧张情绪,在意识到方才看见的那一幕并不是幻觉,而是她特意给他准备的生辰礼时,他忍不住从她怀里探了探头,这才发现两人处在的高处并没有非常高。
甚至他仔细看去,还能看见那些方才以为的光亮都是那些精致可爱的灯笼组成的,没想到方才一路走来看似不禁意的错落有致的摆放布置,如今换一个方向看,竟然还会有另一番让人惊喜的画面,美得让人恍然只觉得非人间景象。
只是……
他突然抬眸看她,好奇道:“方才下面的人是我?”
裴羲玉含笑道:“没看出来吗?”
“第一个是挺像的……就是”他之前还险些以为仙人和他长相相似呢,不过……
“那些灯笼你是怎么让它们动起来的?还那么巧妙的又组成了一副画面?第二个画面里那个圆圆的大糕点上面插的十六,是代表我的年岁吗?”
“嗯,那是另一个……我很喜欢的地方,那里的人过生辰的时候,都会做一个这样的生辰蛋糕,对着生辰蛋糕许愿,那样的话愿望可能就会实现。”
“蛋糕?愿望?”
不知为何,这个名字,她说着这段话时,脸上的神情以及听着让人莫名有些怅然的语气,让他忽的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他想起来了,曾经的她也给他亲手做过一个小蛋糕,是可以吃的,还特意做成了他最喜欢吃的藕粉糕的模样,上面同样也插了东西,只不过插的是一圈十九根的小蜡烛……
那些曾经再深刻不过的画面,如今竟不知不觉间在他记忆力渐渐模糊了,这让他下意识便有些恐慌,双臂紧紧的抱着她的腰身,不敢松开。
感受到他不知为何突如其来的紧张甚至有些恐慌的情绪,她眉心微蹙,有些紧张道:“怎么了?若是怕高的话我们就下去。”
“等等!”他忽的转身,看着下面那依旧闪闪发着暖色光芒的蛋糕,双手合十,缓缓闭上双眼,心中祈求道:“我的愿望便是,无论任何情况,都要和主人在一起,相守到白头,永不分离,永不相忘。”
心中许愿许完,他睁眼,看着眼前大半个江州府,远处灯火阑珊,他的身下,是她给送他的绚烂。
将那些心绪压在心底,不想让她为他担忧,他朝她展颜笑了笑,道:“我们下去吧,我饿了,我们一起吃长寿面好不好?”
裴羲玉看了他一眼,也笑了笑颔首道:“好。”她抬手在身后打了个手势,下面身着黑衣的一群护卫手中拉着绳子,顿时开始用力拉了起来,花园中的“灯笼们”仿佛一个个的也成了精似的长了腿,飞快的各归各位,瞬间便散了个干净,又恢复了那静谧如初的模样。
费劲吧啦拉着绳子的云暮心里忍不住吐槽!
就一个生辰,竟然搞这么大阵仗,也是她从未想过的!寻常小郎君过生辰,一般女郎最多也就送送簪子,指环,诗句,又或者投其所好,送衣裳首饰送新鲜吃食,新鲜玩具,带心爱的小郎君一起外出踏青骑马。
她们主子倒好,一不动凡心还好,这凡心一动起来,这是铁树开花,所以开的格外灿烂奔放吗?谁家送个生辰礼需要一百多人来鬼鬼祟祟一起来送的?
不过……她方才偷偷站在高处看了一下,别说,还真是不一般的好看!又绚烂又壮观!她心里暗暗记下,她下次用上,不说凑个一百多人,十来个用凑得齐吧?这哄小郎君还不是手到擒来?!嘿嘿~
主子威武!
当热气球安安稳稳落地的时候,黎峤对这个竟然能飞上天的“孔明灯”还是很惊讶,他确定他曾经没有见过这个东西,这样能飞上天的好东西,按理来说主人应该不会藏私,会交给陛下才是,却也从未在京中看别人玩儿过……等等。
他突然想起来了,四年后,北方部族突然进攻边疆重镇,又逢驻守汝宁边关的秦老将军突然病逝,陛下也突然晕厥,一病不起,打了大晋一个措手不及!
边疆战事更是接连战败,连失几三城,八百里加急战报传进京后,主人便进了一趟宫,随即没多久,边疆便开始连连大捷,还有传言说大晋神兵天降!雷神眷顾,一举击溃了十万北方部族大军!
他一直都以为这些都只是传言而已,毕竟雷神什么的,听着便太过玄幻,后来没多久这种传言也没了什么声息,那时又正逢陛下意外中毒,主人身子本就不适,还带着他在宫中住了好些时日,为陛下解毒,他也没心思在其他事上。
现在想来,雷神眷顾是什么还清楚,可这神兵天降,若是这个东西用在战场上,大概真的能做到神兵天降!
裴羲玉:“想何事想如此入神?”
他转眸便笑道:“想刚刚那些灯笼到底是怎么动的?您还没和我说呢,您快说说。”
她含笑低声道:“秘密。”
见她不肯说,黎峤也不再追问了,如此美好的一幕,便让它永远藏在他心底,也许不知道反而更美。
云暮:那肯定更美!不然,难不成告诉您,说其实是一百个护卫举着灯笼疯狂上窜下跳的么?
裴羲玉转头突然朝着暗处道:“吩咐厨房做碗长寿面来。”
“是!”云暮立刻从黑暗中窜出。
见她突然出现,又倏地不见了身影,黎峤张了张嘴,看了看乌漆嘛黑,好似除了他们两人,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的花园,突然就觉得自己不再追问的决定十分的明智,他现在是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究竟是为何了!
两人不紧不慢的回到正院,黎峤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将手中的灯小心翼翼的挂在床前,保证每日一睁眼就能看见。
见他在摆弄那灯笼,裴羲玉忽的上前道,“这灯笼可喜欢?”
黎峤毫不犹豫,立刻便道:“喜欢。”声音里都透着一股清甜。
“上面的……”她正准备说什么,只是话还未说完,厨房便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还搭配着几个小菜和两小碟糕点,将她口中的话打断了。
见他走了过来,她看了一眼悬挂在床边的灯笼,一时没有说话。
黎峤看着眼前的吃食,突然眨了眨眼,道:“怎地没有酒?”
云暮看了一眼自家主子。
裴羲玉抬眸,“酒?”
黎峤眼睛都不眨的张口便道:“当然,以前每次我过生辰,我和姥爷都会浅浅的小酌一杯的,不过那时候喝的也不是什么好酒,您可有什么好酒?听说梨花白和竹叶青都很好喝?”
她道:“去拿一壶梨花白来。”
“两壶!”黎峤立刻补充道,见都突然看着他,他破有几分不好意思羞涩笑了笑,“从来没有喝过这样的酒,今日又实在高兴,便想多喝两杯。”
他记得,当初第一次,之所以那么孟浪的在书房里便强势的几乎不容他反抗的便行了事,就是因为她当时好似多喝了几杯酒,身上都带着淡淡的酒香气。
但那时其实他并不知晓内情,只是当时的他,心中对她也许已经有些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心思了,所以才在书案上几乎没怎么反抗的便任由她在书案上……
他白皙如玉的脸颊忽的烫了烫,看着又红了几分,潋滟春色惑人眼,他自己却未曾发觉。
后来过了许久,直到第二次在她身上闻到了些许酒味,那晚的她与第一次一样,是同平日的温柔清润轻柔的模样完全不一样的强势霸道,让人只能被动承受……
在那之后,他这才明白了一些,但凡只要她多喝了些酒,若那时他故意撩拨,下场总是会格外的……咳。
裴羲玉喉咙微动了动。
云暮又看向了自家主子,一个小郎君想喝这么多的酒,她家主子这次应该不会再纵容了吧?
她道:“去拿。”只是声音听着却有些微微的低哑。
云暮:“……”她懂了,她们主子以后定然是个惧内的!
真是妻纲不振,可怕!
作者有话说:
家里人商量事情,耽误点时间,不好意思啊~鞠躬,高速情节没想到竟然没有写到,捂脸jpg,下章一定上高速!!!感谢在2023-01-14 01:23:52~2023-01-16 00:4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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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两壶梨花白端上桌时, 黎峤已经将长寿面分着,两人一起吃的差不多了,因怕夜晚积食, 所以长寿面的分量本就不多, 两人在分着一起吃, 一人也就三四口也就没了。
黎峤拿了酒壶给两人倒了一杯酒,眼睫轻抬间眼底仿佛眼波流转, 耀耀生辉, 他眼底盈满着笑意, 看着她轻道:“今夜我好高兴……”说话间他脖颈微仰,一杯梨花白从唇间缓缓入了喉,清凉又带着淡淡酒意醇香的气息缓缓蔓延开来。
裴羲玉指节环着酒杯, 漫不经心的垂眸看着他,眼底的情绪一时让人琢磨不透,手臂轻抬间冰凉的酒水瞬间刺激了神经, 却又在转瞬间变得清甜热烈了起来, 让人忍不住回味其中的淡淡悠远的甘甜。
她嘴角似乎微勾了勾,道:“你喜欢就好。”
“今夜我有生以来,看见的最美的一幕……之一。”黎峤看着他忽的眨了眨眼睛, 那双仿佛天生就含情的眸子渐渐起了波澜, 清辉碎碎融进了满是星辰的眼底。
说话间,他已经又给两人倒了一杯酒,说罢, 便一脸笑容的浅浅轻抿着, 本就不大的酒杯没一会儿便见了底。
三两杯酒下了肚, 不知是热的还是已然微醺了, 眼尾微微上扬水光潋滟仿佛晕染着一层红色烟霞, 浓密卷翘的眼睫轻眨间仿佛碟羽轻轻阖动,眼波流转间仿佛带着又细又小的勾子,让人移不开眼,好似一时误入了人间的精灵,灵动又惑人。
暖色的光芒笼罩之下,让他周身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眉眼间更是不自觉含着若有若无情意,勾勾缠缠的让人心口不由发紧,只是转眸间再仔细看时,那眼尾的媚意,好似又只是自己的错觉,那双泛着淡淡波澜的漂亮桃花眸再纯稚澄澈不过。
黎峤一手撑着下颌,烟青色的绸缎顺着他那纤细的小臂轻柔滑落,堆叠在手肘之处,那段细如凝脂的皓腕以及柔嫩小臂露了出来,他却是没有发觉似的,朝着她轻轻歪着脑袋,有些好奇疑惑的轻道:“主人,您怎地都不喝酒?是想要我喂你喝吗?”
裴羲玉看着他不过饮了三小杯,便有些醉了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只是……抬眸看着他的那双漂亮的不像话的眸子时,她喉间却不自觉的有些微紧了紧。
抬手间,杯中的酒便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喉管而下,让她的眼角周围也不由微红了红。
见他忽的笑眯了眼的样子,她轻叹了口气,道:“夜已深了,酒也喝了,你早些歇息吧。”
说着她似准备起身,只是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动,衣袖便被人给揪住了,她垂眸看去,四目相对间,就看着他忽的瘪了瘪嘴,似有些委屈道:“今日是我生辰,您要就要走了吗?之前您都好久好久好久没有理我,也没有和我说话了。”
他眼巴巴的看着她,一连说了几个“好久”,声音又软又柔,还带着淡淡的小鼻音,似乎有些委屈,眼底的水意不过瞬间就盈满了眼眶,让人只是看着,便心生怜爱,心尖更是软的不像话。
她俯身,拇指指腹轻抚了抚他泛着丝丝水意的眼尾,低声:“抱歉,不会再有下次了。”
黎峤将自己的脸蛋挨着她温热的手掌轻依恋的轻蹭了蹭,揪着她衣袖的手却依旧不肯放开,眼底淡淡的水色看着像是有星星在闪烁,白皙莹润的脸颊红红的,看着她一副明显有话要说,却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裴羲玉:“想说什么?”声音说出口后,她才有些微怔,是她自己也未预料到的温柔。
他凑在她耳边睁着水润圆溜的眼睛,小声道:“您下来一点……”清甜中裹着淡淡的的酒香的气息,让她下意识便微微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她才倾了倾身子,垂眸道:“何事?”只是声音却是越发的哑了几分。
“再下来一点点……”他举着手指,眼睫弯弯的朝着她比了一个小小的一点。
在她刚低了低身子,离他的脑袋不过一掌距离之时,黎峤忽的伸手环住了她的脖颈,亲了亲她的唇,水润清甜的柔软不过刚刚凑近,便又瞬间退开,却撩拨的心弦颤动,荡起了无声的波澜。
原本轻垂着的眼睫倏地抬眸看着他,四目相对之间,他轻眨了眨眼,突然嘴角含笑道:“可以再背我一次吗?”
“……上来。”
看着她挺拔的背影,黎峤眼底含着笑意,就像方才一般,勾着她的脖子,双腿夹在她的紧实有力的腰间,脚尖更一晃一晃的,瞧着好不惬意舒服。
裴羲玉背着他,感受着他脸颊靠在肩膀上的温度,以及后颈子上越发灼热的清甜气息,原本轻握着人膝窝的手掌,不知怎地突然微紧了紧。
只是不过片刻,几乎呼吸间,她便面色如常的不紧不慢的在房间里开始走动了起来。
看着映在门窗上的影子,看见眼前着一幕的银瓶染香,都有些不可思议,却是在看过一眼后便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他们两人这次终于有了一些眼色,知道今日是主子的生辰,早在瞧着主人开始和世女撒娇时,就识趣的缓缓退出去了,却没曾想,身份这般尊贵的女郎,竟然会对一个男子这般宠溺……
至于一同侯在外面的云暮,她……已经麻木了。
这般可以说有失身份的事,不说寻常女人做不做的出来,反正她知道绝大多数贵女们是绝对不可能做的出来的!
“等等。”黎峤忽的道。
裴羲玉脚步顿住,微微侧着脸还未来得及问话,就看着他弯着腰拿了一壶梨花白。
“这个好喝。”说着,他便直接对着壶嘴儿仰头喝了一口,喝完还小声砸吧了一下嘴。
“峤儿……”见他喝的又快又猛,她转身便将人放在了不知何时已然收拾干净的圆桌上。
“嗯?”突然被放下,一屁股坐在硬硬的木桌上,他愣了愣。
方才仰头一口,好像不小心将清亮的酒水洒出来了一点点,他下意识便舔了舔唇角,粉嫩的舌尖勾缠着晶莹的水渍卷进了那殷红水润的唇中,裴羲玉胸腔骤然起伏了几瞬。
偏偏那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的人似乎毫无所觉,见她眼神幽暗,眉心微皱着看着他的模样,他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一点点心虚,小心翼翼的将酒壶捧着递给了她,小声道:“很好喝的,主人您也喝。”
裴羲玉像是压的狠了似的,突然从他手中接过酒壶,仰头一口下去,几乎喝了大半壶的酒!说是喝酒,不如说是将压在心底,好似快倾泻而出的某种情绪一个出口。
她将手中的白玉壶随手一放,看着他还亮晶晶的眼眸,一把将人抱着放上了床榻,沉声道:“乖乖睡觉,我让两个小厮进来伺候。”说罢,转身就想赶紧离开。
黎峤眼睛猛地一亮,双臂紧紧抱住了她的腰,看着近在眼前的腰带,他抬手就解了上面的玉扣,啪嗒一声,腰带便被他解了下来,好似练过无数遍似的,熟练的不行不行的。
忙一把按住自己腰带的裴羲玉:“……”
正准备说话,就见他突然低着头就要解他自己的腰带,她不由惊顿住了,险些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好在,这次解腰带的速度完全没有方才的快,见他低着头解了半天也没解开,她才微沉了声音道:“你干什么?”
听着她的声音,黎峤抬眸就有些委屈道:“好像打了死结,解不开了……您帮我解开。”他不仅委屈,还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让她帮他解开。
裴羲玉:“……我是问,你解我的腰带做什么?”她声音略带着几分低沉,手上的动作也不慢,重新将腰带系好,垂眸看着他道。
黎峤迷茫:“您不是说睡觉吗?睡觉当然要解衣服呀。”
“……你喝醉了,先躺着,我让人进来照顾你休息。”
见她又要走,他一把抱住了她不放,突然抬眸看着她,眼睫轻颤了颤,可怜巴巴的道:“您又要丢下我一个人了吗?”
看着他小脸委屈巴巴的模样,知道这也许是他故意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但她却发现,即使是这样,她依旧狠不下心拒绝他,她心底有些无奈,她从未想过,她会有朝一日在一个人身上载的如此彻底。
她轻抚了抚他的脸颊,低声轻哄道:“没有要丢下你,我就在这里陪你,快些睡吧。”
黎峤这才高兴了,随即又低着头,皱着脸胡乱扯着手中的腰带,却怎么解也解不开,顿时皱着眉心就抬头道:“好烦!把它撕开。”
裴羲玉蹲下了身子,看着被他扯的一团乱的腰带,见他小脸都皱在了一起,看了片刻,抬手“撕拉——”一声,彻底撕烂了!
听着里面的声音,外面几人都是一愣,随即两个小厮面色红了红,忙低下头不敢再抬头了。
云暮:“……”
裴羲玉看着手中碎成两节布条的腰带,微怔了一瞬,就不由皱了皱眉,随即抬手按了按眉心,她怎么……只是还来不及深究她自己的心绪,眼前便是一片细腻如雪的白,她手心骤然攥紧!
她倏地站起身来,将人塞进了被窝里头,转身背对着床榻道:“快些睡觉。”只是说着又似觉得自己声音过于冷硬了些,又放柔了柔语气,低声道:“放心,我不走。”
黎峤:“……”
他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挫败感来,若说之前他却是有些微醺了,但那一声颇为刺耳的“刺啦”声,却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看着她坚定挺拔,沉稳冷静的背影,仿佛一点也不为他所动的模样,他的心忍不住微涩了涩,难道他在她眼里,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
过了半晌,他才轻嗯了一声,躺在被子里,转身也背对着她,只是音腔里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鼻音。
听着他呼吸渐渐平缓,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转过身,垂眸凝目,视线落在他那张清绝靡丽的脸上,那双与所有人都不一样的眼睛,是她最常看的地方,此时安安静静的合着眼,但即使是这样,微扬的眼尾,仿佛依旧透出了几分情意惑人,让人寻常难以移开目光。
天生的美人,天然的会蛊惑人心的小狐狸……
今晚她并非没有所觉,只是,心中不知何时,却多了一些以前不曾有过的顾虑。
她曾经说过,若他有朝一日想离开她,她会放他离开,甚至可以将他的后路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一点心动,一场喜欢,后面究竟会如何,又或者合不合适谁也不知道,她的如今的身份地位让她或许根本不用有任何顾虑。
但男子不一样……他与旁人也不一样。
若如今让她再淡定自若的说出当日说的那番话,她也许再也做不到当初的从容了……
她俯下了身,在他柔软的唇上轻啄了啄。只是原打算的浅尝即止,却意外的看见了他突然睁开的双眸,一时不由微怔了瞬。
黎峤双臂从被子里拿了出来,轻而易举的环住了她的脖颈,将她带上了榻。
没有给她说话的时间,便主动加深了这个吻,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急切迫切,唇间勾缠厮磨,细细碎碎的水声渐渐响起,萦绕在耳畔,裴羲玉握着他的手本是想要解开,他却环的死死的不肯松开。
不知何时,那握着他纤细皓腕的掌心缓缓向上在那细腻微凉的手臂上留下了片片余温,带起身体一阵酥麻,让人忍不住轻颤了颤。
随着床帏内温度渐渐升高,喘息声细碎的水声也越发的明显甚至于激烈,盖的严严实实的被子从床榻边缘渐渐落下,忽的啪嗒一声轻响,让沉沦其中的人终于回过了神。
裴羲玉稍稍抬起了身体,看着他一脸烟霞绯色的小脸,水润殷红的诱人采撷唇,她猛地喘了几口气,喷洒而出的气息里好似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酒香……
抬眸看着她神色变换,黎峤根本不给她有任何思索的机会,见她停住不动,他环着人的后颈,一个用力翻身便坐在了她的身上。
“不准动,不准说话!”他故作镇定冷声道,声音带着他自己没有发觉的轻颤,“我问你,你方才为什么偷亲我?”自以为的冰冷,实际在裴羲玉听来,却就想是只小奶狗故作凶狠的模样一般,瞧着非凡不会让人觉得害怕,反而奶凶奶凶的,只觉得软绵可爱。
“因为看着你睡觉的模样觉得可爱,想……亲。”她这会儿倒是诚实了,看着他直言道。
黎峤脸颊微红了红,本就故作冷然的模样险些没有维持下去,不过借着略有几分昏暗的床帏内,他眼睫轻颤了瞬,冷声道:“你想亲便可以亲,那我现在想要你,你不准动。”
裴羲玉:“……”
即使在昏暗的环境里她依然能将他的脸上的表情神态看的一清二楚,他眼底的强忍羞意,忐忑不安,让她心尖微颤,扶着他腰间的手不由微紧了瞬。
“……黎峤,你为何从一开始就对我那么好?”
他愣了一瞬,下意识便道:“因为您对我好,对我更好。”
说完,他也不等她再问什么,便有些羞涩又笨拙的开始取悦她……
看着他的动作,感受到仿佛小奶狗似的举动,她眼底黑暗幽深,因为身体里酒气越发浓烈,堆积在腹中久久微散,他的带着些许笨拙却想要取悦于她的动作,让她心底犹豫了一瞬,一时竟然没有拒绝……
她心底嗤笑了一声,她本就并非圣贤,从来也没有按照圣贤那样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只是他在她心中的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以为她会为了他而拒绝,但实际上真到了这一步,她却发现,只单单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动作,身体上带来的愉悦让人想沉醉几乎无可自拔,恨不得一起共沉沦……
她笔直有力的一条长腿微屈了屈,靠在软枕之上,一手忍不住轻抚着他的披散而下的满头青丝,忍着身体的想要用力的本能,控制着手中的力道,声音低哑着突然道:“快一点……”
细碎的水声仿佛带起了丝丝粘稠的声响,听着便不由让人面红耳赤,床帏内的呼吸听着渐渐有些急促。不过片刻,一声闷哼悠扬轻叹缓缓响起,那引人遐想的细碎水声终于渐渐没了声音。
裴羲玉看着他唇间下巴处沾上的晶莹水意,眼底暗了暗,随手扯了一块床榻间凌乱的小衣,两指抬着他的下颌,仔细为他擦了擦。
黎峤脸颊一片晕染开的红晕,羞的不敢抬眼看他她,纤长浓密的睫羽轻颤着,直到感受到了她的动作,这才颤悠悠的抬起了眼睫。
裴羲玉垂眸看了一眼他有些遮遮掩掩想要隐藏的小东西,眉眼微挑,低声道:“我现在可能动了?”
听着她故意逗弄的语气,他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底气,轻瞪了她一眼便道:“不准动!我自己来!”
见他说完就懊恼的小表情,她眉峰微扬,“嗯,听你的。”
说着,她就真不动了,只是视线却从始至终都落在他的身上。
只是……
一刻钟后,看着他磨磨蹭蹭的动作,她额上的青筋忍不住蹦了蹦,伸手便握住了他的双手,一个翻身两人便换了个位置,将他双手束着举过头顶,看着他仿佛一个小羔羊一般任人施为的模样,身体里始终未曾散开的浓烈酒意随着渐入佳境的动作,越发的浓烈香醇,其中好似还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清甜……
从亥时正,到丑时初,整整一个半时辰,屋内始终没有唤过一次水。
黎峤从开始觉得还是躺着更舒服,到后面被翻来覆去的嗓子都叫哑了,最后还被堵住了嘴,心里想哭都哭不出来……
他心底又一丢丢后悔,早就应该知道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的,偏他非要以身试法,这下可好了,他好几天都见不了人了!
他眼上蒙上了一片烟青色略有几分破碎布条,像是被人强行撕裂的一般,前面还晕着层浅浅深色的水意,洁白似雪缎般的肌肤一片红痕,好似受到了非人的对待,看着便让人忍不住的疼惜。
裴羲玉温柔轻抚了抚他的双眸,抬手间,束在脑后的破碎布条便被摘了下来,见他眼底水雾朦胧一片,她心底难得有些心虚,她也不知道她竟会这般……
竟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轻重,甚至于在那种情况下看见他的眼泪,听着他的哀哀求饶,她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越发的过分。
看来这种事不分男女,都是人性的劣根性。
“哼……”黎峤看着她的第一眼,便忍不住轻瞪了瞪她一眼。
看着他的眼神,她沉默了片刻,突然微微用力戳了戳他手臂上的软肉,不过片刻,便见那处浮现出了一片淡淡红痕。
她勉强为自己辩解道:“是你的肌肤太嫩了。”
黎峤:“……”若不是他是在没有了力气,他定然要咬她!
见他瞪了她一会儿便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模样,她下了床榻,拿了件衣服,腰带随手一系,将床帘放下,这才唤了水。
等水备好了,她轻轻掀开床帘时,却看见他已然睡着了,眼睫上似乎还点缀着细碎的水珠,眼尾还带着淡淡的微红。
突然间,她心底好似渐渐生出了丝丝不同以往的感觉,心间那处空白之地,突然之间便好似有些满满涨涨的,让人心生一股满足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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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暮色的夜空里, 繁星闪烁,一轮散着莹润光芒的弯月悬挂在天际,昏暗的的云层随着风意翻卷, 莹莹月色半遮半掩, 淡淡的清辉穿过云层照进了已然昏暗的屋中, 只余床尾一盏悬挂着的小巧又别致的灯笼,散着暖意的光亮。
昏暖的烛光下, 空气中浓烈的清甜又裹着些许甜腻酒香的气味, 带着几分寂静的暧.昧, 却在看着榻上可怜乖巧累的昏睡过去的人,心底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些许怜惜。
裴羲玉动作轻柔的将人抱起,见他睡的还算安稳, 将人简单清洗后才又抱了回去,只是在清洗过程中,正年轻气盛女郎, 不免又生了几分旖.旎之心……
不过, 在看着怀里毫无所觉几乎任人摆弄的乖巧可爱的不得了的人,以及满身的痕迹,生理上的冲动却是渐渐消散了, 她笑了笑, 怕人着凉,将人擦干抱回了已经收拾干净的床榻。
睡觉前,她转眸看了一眼那孤零零的悬挂在床尾的灯笼, 忽的轻叹了口气, “小笨蛋……”
看了半晌, 她到底将灯熄了, 只是放下了床帏, 将某个已经开始渐渐不安分起来的人整个抱进了怀里,温软滑腻的触感仿佛软玉入怀,渐渐沉入了梦乡。
翌日一早,旭日东升,晨光袅袅,阳光破开了云层,昏暗的屋子渐渐透进了光亮。
黎峤还未睁开眼睛的时候,下意识就摸了摸身旁,下一刻便惊的猛地睁开了眼!
忽的,他突然微微掀开了被子,透过日光看清了他身上未着一缕的模样……
刷的一下,他便将自己重新裹的紧紧的,想到了某些昨夜的画面后,原本白皙如雪的脸颊瞬间烫了烫,好、好羞耻啊!
他一时间仿佛被自己昨夜胆大包天,不知羞耻的行为给惊住了,并且难以接受面对,一时仿佛失了智一般一把将自己蒙在了被子里,满床翻滚!
天啊!他竟然、竟然在第一晚就、就……想着他最开始就那般放浪大胆取悦她的举动,他一时想原地消失的心都有了!
她会不会心里觉得他就是个放荡随意的男子?会不会觉得他不自爱?会不会瞧不起他?会不会……
他想着想着,突然就忍不住陷入患得患失的情绪中,开始自我怀疑猜测,心尖也忽的就酸酸涩涩,闷的有些难受。
看,她现在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说不定就是轻视了他……他悲伤的想道。
听见内间床榻内动静的裴羲玉抬手轻轻掀开床帏,便看着被窝里鼓起的一小团,不由轻笑了笑。
“醒了?”她柔声道,见那小团圆鼓鼓的东西似是被惊的动了一瞬的模样,心底竟然都觉得煞是可爱。
她轻咳了咳,见他不应便在床榻边坐下,刚伸手微掀了掀被角,就看着一颗小脑袋小心翼翼半遮半掩的探了出来,瞧着眼底竟还泛着层浅浅的水色,表情更是透着几分伤心委屈。
她蹙眉,声音忽的微沉,看着他道:“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出来,我给你看看……”
他紧紧攥住了被子,不肯给她看,委屈巴巴的看着她道:“您去哪里了?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
裴羲玉:“???”
她突然神情有些凝重,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怀疑他是不是发烧了,竟开始说起了胡话来。
黎峤:“”就刚刚那话刚说出口,他便差点被自己给咳就实在是又羞窘又有些尴尬,他也不知道自己方才那一会儿是怎么了,突然就开始患得患失还各种离谱的胡思乱想起来了。
她蹙眉道:“不烫。”
黎峤红了红脸,下意识将自己团的成了一圈,低声道:“我没事,就是刚睡醒,做做了个梦,胡乱说的梦话。”说着,他便催促着道:“您先出去,我更衣便出来”
裴羲玉见他神态正常了,眉心这才松了,只是看着他微红的脸颊,忍不住伸手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指腹在他滑嫩细腻的脸颊上轻触了触,顺着脸颊轻轻抚过,停在了下巴处,便勾了勾手指,挠了挠,好似在逗弄小狗似的,黎峤眼神有些懵懵的抬仰着脑袋看她,她低声笑了笑。
起身后,她忽的想起什么似的道:“你让人调查的那王家,消息方才递了上来。”
黎峤立刻精神了,将她忙赶了出去,也没有叫小厮进来伺候更衣,他这身痕迹,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低头仔细看,看着便会忍不住脸红,就更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找了衣裳就换了起来。
更衣洗漱完后,饭桌之上,黎峤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便问道:“查的结果如何?那王家的底细可都查出来了?”
裴羲玉给他盛了碗粥,这才拿起了一卷纸册,递给了他,道:“看你想如何处理,这些东西交给季兰,随时可以定王家的罪。”
他还未打开,便冷声道:“只灾时恶意囤积粮食,后又哄抬粮价这一点,就够王家吃一壶的了!”只是刚说完,便看见了后面一列列的罪行,脸色瞬间冷若寒霜,“强抢民男,逼良为奴,手上竟然还沾着人命官司?!”越往后看,他脸色便越难看,最后实在没忍住气的啪的一声,将那一列列简直罄竹难书的罪行狠狠拍在了桌面上!
云暮看着他瞬间冷若冰霜的脸色,以及眼神里的狠色,顿时心中一凛!
这黎小郎君,怎地眼瞧着越来越有些可怕了?!不过这等凶悍的性子,可不是那等只会撒娇的柔弱小郎君!她们主子应该终于也看出来了吧?
裴羲玉蹙眉,伸手便握着他拍红了的手心看了看,看了他一眼道:“这种人,还不值得你气成这样,”说着,她轻揉了揉他的手心道:“可想好了要如何处理?”
云暮:“”不知道为何,突然就觉得肚子有点撑,是她早膳吃多了吧?
手心被她捧在手心里,原本泛着冷意的心,忽的就暖乎乎的,他指尖未屈了屈,指腹在她掌心里轻划了划,看着她突然暗下的透着几分危险的眸子,心底突然一怂,猫猫祟祟状似乖巧的收回了指尖。
他身子可还酸着呢,可不想现在惹火上身。
“暂时先等等,我想先去见一见柳哥哥。”王家犯的事,他肯定不会放过,只当初江州府水患,王家囤积粮食,后又哄抬粮价,当初就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挺过了天灾,却丧于人祸!
只是柳哥哥他眉心微拧了拧,随即便抬眸道:“王家应该轻易不会放人出来,吃完早膳我想去一趟王家。”
裴羲玉颔首:“好,让云暮多带几个护卫随你一同前去。”
黎峤看着她道:“那我就要借您的势,狐假虎威一番了,不会给您什么添麻烦吧?”
裴羲玉抬眸,淡淡道:“就算你将这江州府的天捅了一个窟窿,也算不上什么麻烦。”说着,她看着他继续道:“而且,妻夫一体,我的势就是你的势,不需要借。”
听着她镇定自若的淡然语气,一瞬间,他只觉得心跳都快了几分,下意识便移开了眼,不敢再与她对视,只是忙点了点小脑袋,将眼前的清粥就着色类丰富的小菜吃的干干净净。
直到坐上马车离了府,他才抚了抚今日早晨时不时就要跳的快几分的小心脏,眼前没有那个让他心绪时时刻刻浮动的人,他也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
“去王家。”
云暮:“是!”
王家离的有些稍远,马车行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停了下来。
看着她们这一行人的装扮架势,向来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下人有些惊疑不定,颇为小心翼翼客气的上前道:“不知各位是……”
黎峤此时正下了马车,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的冷声道:“找人,开门。”
那下人咋一眼看见这么一个宛若天仙的小郎君,眼睛都差点瞪了出来,半晌没回过神来。
不过,那句开门本就不是对着她们说的。
带来的护卫上前,抬腿一脚便十分利落的踹开了王家大门。
一行人一路犹入无人之境一般,老实有眼色避开的就没理会,那些意图反抗的就地放倒!顿时,本一片宁静的王家宅院想起了片片哀嚎,不过显然,那些看家护卫大多也就是做做样子,眼见着人不好惹,倒下了干脆躺在地上不起来了,还一声嚎得比一声高!
看的黎峤带来的护卫们不禁一脸无语,就这,还当什么护卫?简直丢她们当护卫的脸!
“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闯民宅!来人!立刻去府衙报官!”一身富贵锦衣,挺着个大肚子面色难看的中年女人脸色难看的厉声道。
黎峤缓缓抬眸,看着她以及她身边和她有几分相似几个,不是油头满面,就是脸色青黑虚浮模样的年轻女人,声音似含了冰霜,冷声道:“王家的人,此时怕是出不了这座宅子了。”
王家主眼神一厉,直到这群人里面做主的是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郎君,心底不由就轻视又恼怒了几分,只是面色却是缓和了许多,道:“不知小郎君是何人?今日擅闯我王家,里面可是有什么误会?不如先坐下来谈谈?”
他冷声道:“裴府中人,今日来王家只是来找个人,听说是被王二女郎强抬进了府。”
王家主闻言,反手就狠狠抽了她身后之人一个巴掌!啪的一声脆响!那眼底泛着青色的女人脸上顿时就出面了一个红色巴掌印!
“逆女!”
裴府?江州府姓裴的可没有什么大世家,如此毫无顾忌的举动,也只有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游历到江州府的英国公府的裴世女了!那等人物,她平日里都没有机会得见!如今竟被这逆女拖累,得罪了裴世女?!
被一巴掌抽的耳朵嗡嗡作响,顿时愤怒叫道:“母亲!您干什么?!什么裴家?江州府何时有姓裴的世家了!您不要被这贱人骗了!”
王家主脸色微顿,转过身子对着黎峤面色缓和却坚定道:“都是犬女屡教不改,竟然做出了这等强逼之事来,若查清属实,我定不饶她!”
说罢,她便面露愧疚的道:“只是不知小郎君要找的姓甚名谁?我立刻让人去将人请过来,只是这逆女前段时间与她爹说了几次喜欢上一个男子,只是她爹头发长,见识短,瞧不上,便没有同意,没想到这逆女竟然背着我们与人哎!”
黎峤冷笑了笑,对她口中的说辞,他一个字都不信!也不想浪费时间与她掰扯这些无用的东西,他今天的目的就是将人带走。其他的,自有律例来判定她们王家所有人究竟该受什么罪。
他语气淡淡的道:“柳云。就劳烦王家主让人带着我身后的护卫一起去一趟了。”
云暮大步上前,扫了一眼众人,直接道:“谁去?”她的口音明显带着几分京中口音,让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根本就惹不到和裴世女那等人物相关人王家主,立刻严肃了神色,吩咐她身后的管家道:“你亲自带着这位侍卫去后院将人请来。”
管家有些微白着脸忙应着声道。
两人的速度很快,不过片刻,两人便回来了,身侧还带着一个略显瘦弱脸色苍白,容色却依旧不错的年轻郎君。
柳云面无表情心中麻木的走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眼里好似已经看不见任何人。
直到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突然响起。
“柳哥哥!”
柳云眼瞳随着声音缓缓动了动,半晌,嘴唇微张了张,随即面色倏地苍白,一手便拉过了他,将他挡在了身后,一脸恐惧却又紧紧攥着他的手腕,急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是那畜生将你也”
“柳郎君!”王家主提声打断了他的话,随即一脸愧疚的道:“我知道是我那逆女对不住你,名不正言不顺,让你受了大委屈了,我定然罚她!今日我便随你回去,同亲家母提亲,到时候就是一家人了,那逆女以后若是欺负了你,你只管来告诉我,我打断她的腿!”
黎峤听着她一番威逼利诱的话,眉眼冷意更甚,他半点都不想继续待在这脏污之地,看着即使恐惧害怕的浑身颤抖,也依旧将他护在身后的人,他心中一时有些懊悔,他应该早点来的。
他回握着他冰冷的打颤的手掌,站在了他的身前,离开前最后道:“人我先带走了,至于王家做的其他事”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空留着余地,让她们去猜去怀疑,若只是简单的死了,他觉得倒是便宜了她们!不如死前就好好“享受”一下恐惧的滋味吧。
一行人带着人离开,比进来时更快,没有任何人敢阻拦。
一直到上了马车,柳云神色依旧有些恍惚的看着他眼前的人,喃喃道:“小峤我出来了”
黎峤看着他的模样,心底有些担忧,“柳哥哥”
柳云看着他,渐渐回过神,忽的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有些急道:“你带的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那王家身后有知府大人,会不会连累到你”
“不会,”黎峤一把抱住了他,轻声道:“柳哥哥,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那些护卫都是主人身边的护卫,知道我来找你,便让人一起随我来了。”
他声音轻柔又带着安抚的意味,让人不自觉的情绪缓缓稳定了下来。
直到
柳云看着他雪白侧颈下的斑斑红痕,心脏骤然紧缩,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黎峤有些急了,“柳哥哥?你怎么了?”
看着他眼中的担忧,他张了张嘴,终还是哀声轻道:“小峤,你身上是谁干的?你那主家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黎峤愣了一下,脸颊倏地就烫了烫,下意识就紧了紧衣襟,早晨他自己也不过匆匆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但应该没有痕迹显露在外才是。
不过他还是有些尴尬的小声咕哝解释道:“主人对我很好,没有人欺负我。”
看着他脸颊微红,几分遮掩又带着些羞窘的模样,柳云不由微怔了一瞬,“你”
直到看见了他口中的“主人”后,他才明白,为何他方才是那般模样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当夜晚上
黎峤眼底尽是羞窘,脸颊红红的看着裴羲玉,“都是你的错,都让人看见了……”
裴羲玉眼底深了深,低着嗓音道:“是我错了,那……换个地方可好?”
这“地方”一换,黎峤只觉得过程越发的羞耻,甚至于羞愤欲绝!
最后只得偷偷庆幸,幸好,那两处地方,除了她,没人能看得见……他自己也羞的没眼看!
*
咳咳,不负责任小剧场~嘿嘿嘿
最近过年,家里时不时就很忙,更新时间可能不那么固定,抱歉了各位小天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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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在马车上因为车外有护卫随行, 所以黎峤一直都没有仔细问,直到两人下了马车,到了宅院, 将人带进正院内间, 他才转头道:“柳哥哥, 你……后面可有什么打算?”
柳云神色有些怔,看着他担忧的表情, 不由苦笑了一声, “我如今已成了这般境况, 又能做什么打算……”他面容苍白,眉眼间全是悲痛恨意!
说着,他抬眼看着他问道:“我如今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 也不再奢望其他什么东西,只是希望能陪着我爹爹,只是……小峤, 你能告诉我, 你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吗?那王家与知府勾结,狼狈为奸,行事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我方才听着你身边这些护卫的口音好似并不是江州府人士?”
见他心底难安, 黎峤便没有隐瞒,解释道:“主人是英国公府世女。”说着,他拉着他的手便道:“今日我们能这么顺利的将你带出来, 也是因为那王家主知晓主人的身份, 现在出了这庄事, 她恐怕只想赶紧息事宁人, 上门请罪。”
闻言, 柳云只觉得自己脑子已经一片空白,“英国公府世女?”若不是喜欢听戏文,知道大概的爵位身份,他怕都不知道国公府是个什么东西!
因为太过震惊,一时间心里的各种不安的情绪好似都突然停滞了。
愣了片刻后,他才仿佛心中突然释下了千斤重担,毫无预兆的就哭了起来!像是要将心中所有的愤怒怨恨悲痛都发泄出来似的!
黎峤紧紧抱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陪在他身旁,那双漂亮的桃花眸没了往常的笑意,带着冰雪寒霜,只一眼,便让人不敢再看。
听着他哭泣的声音渐渐缓和,他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低声道:“柳哥哥,王家人的罪证主人已经派人都查过收集到了,你想怎么处置王家?王二手上人命不止一条,你想让她怎么死?”
柳云满脸的泪痕,眼睛更是因为痛快发泄一般的哭了一场,有些异常的红肿,听着他的声音,他心底的那些恨意厌恶瞬间就涌了出来!
“不过……那畜生我现在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恶心!按照律例将她处死的时候我一定回去看看!”
“好。”
两人在房中说了许久,见他情绪终于渐渐稳定下来,脸色也好看了一些后,黎峤才道:“柳哥哥,我带你先去东厢房收拾沐浴更衣一番,我在这里等你。”
柳云听着他的话,微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眼底泛着泪光,“好,这次……多谢小峤了。”
黎峤笑了笑,“我相信若有朝一日我需要帮忙的话,柳哥哥定然也会帮我的,”说话间,两人便到了东厢房,他看了一眼,笑了笑,道:“厢房是今早刚收拾起来的,热水已经都被好了,所有的东西都是新的,快进去吧。”
柳云心下暖暖的:“好。”
眼看着他进去之后,
染香才有些犹豫,轻声问道:“主子,可要奴进去伺候柳郎君沐浴?”那位柳郎君好像身边也没带个小厮,没有人伺候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黎峤:“不用了,你们去吩咐厨房,午膳做几道易克化的吃食来,清淡些。”
闻言,染香也不敢再多说,只是道:“是,奴这就去吩咐,”说着,他微顿了一瞬,似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说。
“可是有事?”
“回主子,那世女的午膳……”
黎峤有些惊讶:“她在府中?”
染香点了点头,低声道:“奴方才去问了问院外守着的护卫,说是世女今日一直没有出门。”
想了想,他道:“先一道准备着吧。”
染香:“是。”说罢,他便恭敬退了下去。
吩咐了完事,黎峤便找了一套新衣物,是前两天染香和银瓶两人按照他的身量做的,不过两人身量差不多,倒是省了些功夫。
随即,他又从抽屉里的一个匣子里拿了一瓶外伤药,这才一起放进了净室,隔着屏风听着里面有些惊慌而带起的水声,他忙道:“是我,柳哥哥,这是我还未穿过的衣服,你等会儿沐浴完了便换下吧。”
听着他的声音,柳云才放下心来,连忙应了一声,直到准备更衣时,看见一旁写着“药”的字条,神色微怔后,眼眶便是一红。
又过了半晌,当他出来时,就看见黎峤正和一个女子一起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桌上还放置了些金贵的水果点心
只看着两人的背影,就知道两人挨的极近,虽看着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但看着莫名就能感受到其中的亲密。
裴羲玉听见身后陌生的脚步声,一时却是没有动,不紧不慢的将手中的荔枝剥完,把水润晶莹剔透的果肉投喂给一只正泛着忧愁的小狗狗嘴边,看着他吃进去的一瞬间,一直浅蹙着的眉头微松了松的模样,浅笑了笑,“回神了。”
“嗯?”黎峤一边脸颊还鼓着一小团,美眸圆睁愣愣的模样瞧着格外可爱,让她很想捏了捏他的脸蛋,尝尝他嘴里的果肉是不是格外的甜一些,只是……有外人在,只能略有几分遗憾的放在了心底。
“小峤。”
“柳锅锅?咳,你出来了?”黎峤听着自己的声音忙快速嚼了几下,将荔枝咽了下去。
裴羲玉看着他小仓鼠似的鼓动着小腮帮子,眼底不由含了笑意。
黎峤可不知到她心里想的什么,见他出来,便上了前,离的近了闻到了他身上的伤药的味道,这才放下了心。
随即便给两人简单介绍了一下,柳云有些拘谨行礼:“草民见过世女,今日更是多谢世女相帮。”
裴羲玉抬手虚抚了抚,声音清润温和,“柳郎君不必多礼,你既是峤儿朋友,这几日安心住下便是。”
“嗯。”柳云有些局促的应下,只是在最初的时候看了她一眼,便低下了头不敢再仔细看,对着身份这样尊贵的人,他总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只是不管是从身份地位,还是样貌谈吐,只一眼,便知道不是普通人。
见他如此不自在,裴羲玉也没有久留,又客气了两句,离开时看了黎峤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柳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微松了口气,虽然这位世女看起来没什么架子,说话也温和,但……他莫名就觉得对方身上有股让人难以直视的气势,更不用说那让男子看着都几乎要自愧不如的好相貌了。
黎峤见他不自在,便将人带进了正厅,干脆让其他人都出去了,只留下他们两人说话。
他安慰道:“柳哥哥,你先在这里住几日,王家的罪行已经交给了新任县令孟大人,孟大人向来秉公执法,绝不会放过王家的,至于你的现在的身份以及其他的事,主人已经都会处理妥当的,不用担心。”
柳云似有些迟疑,半晌才犹豫道:“小峤,我可以回去看看我爹爹吗?”
黎峤:“是我思虑不周了,你不在杨叔身边的这些日子,杨叔定然担心你,吃完午饭我陪你一起去。”
柳云连忙点头,“好,好。”
待午膳用完后,两人便又出了门,去了双桂巷。
*
卫箐恭敬道:“世女,从种种踪迹来看,那处山谷应该就是了,只待寿宴了……”
裴羲玉垂眸沉思,指尖一下一下不紧不慢的叩在书案上,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半晌才忽的开口道:“王家的事情后日解决完。”
卫箐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个王家,连忙应是,不过……她略略思索后,道:“世女,只是王家与当地知府有所勾结,若要依着律例处理,怕是中间免不了耽搁一些时间,而且……此时处理王家,事后若被人知道,恐会有所牵连……”
裴羲玉语气淡淡:“那就不按律例。”
“那时,也不会再有人有时间关注这些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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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京中, 皇宫
“奴婢见过长皇子殿下,殿下万安。”
皇宫勤政殿外,梅临看着端着一身荣华的长皇子面上熟练的带着适当的笑容见礼。
来人年纪看着约莫四十, 面容上虽能看的见岁月留下的些许痕迹, 但看着依旧是俊美的, 只是眉眼始终微微上扬,下颌微抬着笑道:“梅姑姑快起来, 听说陛下最近嗓子有些不太爽利, 我来给陛下送些润喉清嗓的汤, 陛下勤政是好事,可也不能这般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啊。”
梅临笑了笑,道:“多谢长皇子殿下, 奴婢这就去给您通禀。”
长皇子闻言矜持颔首。
梅临进去没一会儿便面带笑容着出来,道:“殿下,您请。”
“嗯。”长皇子抬了抬手, 只带着一个贴身嬷公进去, 其他人伺候的便都留在了殿外。
刚进了殿内,他便是一连串的关心问候,看得景元帝眉头直跳, 下意识便按了按眉心, 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问候,道:“皇兄,可是府中又遇见了什么难事?您直说就是。”
长皇子瞪了她一眼, 见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便有些讪讪, “还不是上回和陛下您说的那事儿, 顺平年纪也不小了, 和羲玉那孩子自小就一起长大,岂不相配的很?”
景元帝挑眉,“同羲儿一起长大孩子可不少,若按大皇兄您所言,羲儿不得把人都给娶了?”
“陛下您这是说的什么话?”长皇子似有些嗔怪,自傲的抬了抬下巴,道:“他们怎能与我儿顺平相提并论?”
景元帝熟练的点头道:“顺平是皇兄独子,自是不能相比的,只是朕也曾与皇兄说过,朕曾答应过羲儿,她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不会有其他人来干涉,身为一国之君,总不能言而无信,况且……”
说着,她脸色忽的一沉,道:“那混丫头一离京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拉都拉不回来,这一走就是两年多,现下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待着,不知何时才能回京,哪能让顺平一直等着那混丫头?皇兄若有意为顺平找郡马,朕这就让君后备一场赏花宴,京中但凡有皇兄瞧得上眼的,朕立刻下旨赐婚!”
闻言,长皇子当即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心道:“若不是你对你那宝贝疙瘩比亲女儿还亲,一封圣旨下去,那两百侍卫又不是摆设,还能绑不回来一个人?还不是就是宠着纵着尽由着她来?!”
不过他也就脑子里想想,嘴上倒是没说,不过……
一旁安静侯着的梅临眼瞧着他那个毫不掩饰的白眼,咳,虽然长皇子殿下最近几年稍稍收敛了一些,但好像也没完全收敛。
正想着,忽的,一个侍女脚步轻盈快速的凑近低语说了什么,梅临看了一眼又继续和陛下叭叭叭叭叭的长皇子殿下,悄无声息的退出去了一瞬。
不过片刻,就一脸笑容的进了大殿,道:“陛下,世女来信了!”
估着时间差不多可以端茶赶人的景元帝瞬间转过了头,起身斥道:“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呈上来!”
她虽是斥责,但那声音以及难得外露的表情让人完全能看出她此时此刻的愉悦的心情。
梅临连连告罪,满脸笑容的将信呈上。不管世女在信上说了什么,陛下也有正当的理由把长皇子殿下先支开了,免得陛下不是碍着往日情分被缠磨的头疼,就是不耐将人“赶”出去,后面又有的缠了。
只见景元帝看着看着突然就止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抽了一页信纸,直接递给了正好奇张望的长皇子,言语开怀,好似终于放下了心中存着的一件大事似的,爽朗笑道:“羲儿在信中说是已经有心悦之人了,待回京便成婚。”
长皇子:“……”
听着这不靠谱的话,又忙低头仔细看了看手中的信,看着就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荒谬!
抬头就道:“陛下,一个不知底细不知身份的一个平民男子,如何能做得了英国公府正夫?以后羲玉岂不是平白被那些人嘲笑?!况且羲玉向来不近男色,如今竟然被一个男子迷得五迷三道的找不到北了!陛下,这外面的男子贪慕虚荣的不知何几,还不知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您可不能就这么答应了她!”
若这事让顺平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如何闹他,不行!绝对不能让这事成!
“阿嚏~”黎峤突然打了个喷嚏,下意识揉了揉鼻尖,嘟囔道:“谁在说我坏话?”
裴羲玉捏了捏他有些泛红的小鼻尖,好笑道:“谁敢说你坏话?如今谁人不知裴世女身边有个美貌小侍,嚣张跋扈,仗势欺人,谁敢说你坏话,说不定就要被抓进大牢的。”
见她故意打趣,黎峤没好气的咬了她一口。
裴羲玉挑了挑眉,伸指便探了进去,搅弄着一池春水。
黎峤:“……”
作者有话说:
今天新年,便看春晚边码字,也是绝了,哈哈哈哈!
祝小天使们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这章评论有新年红包降落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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