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殿下去哪?”
姜竹星拽着人家的袖子不撒手,目光黏黏糊糊的贴在东方容月脸上。
她只觉脑袋昏沉,隐隐作痛,半点睡意都没有。
见她如此可怜模样,东方容月失笑,拍拍她的手背。
“我就在旁边抄写经书,哪里都不去,你好好休息。”
“殿下也休息会儿吧。”
姜竹星没有松手的意思,反正她们来鸿塔寺祈福也只是做做样子。
最终,东方容月还是妥协了,把写了一半的经书抛诸脑后,紧跟着钻进被子里,和她拥在一起取暖。
不多时,两个人的身子都暖和不少。
窗外风雪依旧,窗内暖房热屋。许是身体不适的缘故,姜竹星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她乖乖躺好,任由东方容月轻抚自己的脸颊,描绘自己的眉眼。
东方容月侧过身子,单手支着额,闲下来的那只手却流连忘返,替她将青丝别到耳后,接着停留在那张略显惨白的面庞上,细细摸索,仿佛爱不释手。
姜竹星抬眸,直勾勾的望进东方容月眼中,四目相对,也不知是谁先痴了。
“还有哪里不舒服?”
东方容月柔声询问。
姜竹星老实回答,“头有点疼。”
闻言,东方容月脸上的笑意凝固,换上忧色。
“我叫人请郎中。”
姜竹星赶忙拦住她,“不用了,老毛病,不用管它。”
话虽如此,东方容月眸底的忧虑却未消减半分。
“那,我替你揉揉。”
“好。”
东方容月撑着身子坐起来,细腻的指腹按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揉了揉。伴随着动作,衣袖拂过她的脸庞。姜竹星仔细嗅过,隐约能闻见香气。
“殿下果然是在锦绣花丛中长大的。”
她突然感慨万千。
东方容月停顿片刻,不解道,“为何这样说?”
姜竹星依然一瞬不移的望着她,双眸似星辰,“不然殿下为什么比花还香。”
眼帘半垂,遮住东方容的思绪,却遮不住她透红的耳廓。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精力拿我寻开心?”
姜竹星无辜的眨了眨眼,“哪有,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好了,你,越发没个正形。”
东方容月在她额头上轻点,阻止她继续胡言乱语。
明明是发自内心的赞美,公主却说她没正形。
姜竹星委屈的抿紧双唇,不再说话了。
风雪渐停,嫣儿送来补药,又悄声退下,将这一方小天地留给她们彼此。
药是东方容月一勺一勺喂的,姜竹星只管喝,喝完药,口中便立时多了一块花生糖。
她望向窗外,一眼就被横在窗前的枝头红梅吸引。红梅覆雪,仍难掩瑰丽。
白茫茫的一片,那几点嫣红尤为夺目。
东方容月拿起丝帕替她擦拭唇边的药渍,眼见某人心思都飞出去了,无奈道,“出去可以,待一会儿就回来。”
闻言,姜竹星讶然,继而眸子里盛满惊喜。
她披着厚厚的狐裘,同东方容月双双来到寺庙院落中。
冰天雪地里,入眼皆是白雪皑皑,不远处苍柏雾凇,近处立着红梅树,树枝被积雪压弯了腰,不小心抖落下一阵雪雾,显露出原本绽放枝头的红梅花。
姜竹星伸手去接,掌心落了些许白雪,冰凉沁心。
“好了,改回去了。”
东方容月在旁提醒。
不过片刻,姜竹星重新回到床榻间躺着,身上沾染寒凉,捂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暖和起来。
她们在鸿塔寺待了三日,祈福接近尾声,姜竹星的身体经过一番恶补,也养的差不多了。
混入南诏境内暗卫传递出消息,称已经确定朱雀楼的老巢在何处,只是对方戒备森严,始终等不得机会下手。
据悉,城郊江畔,独立一座飞檐翘角的朱红阁楼,名为千江听雨轩。其背后东家正是朱雀楼主,郭副将便被他们藏在千江听雨轩的某个地方。
暗卫屡次不能得手,不敢冒进,得知公主一行人等已抵达南诏附近,这才传书请示。
接到消息的当天,大队人马即刻启程赶往南诏境内。二人都迫切的想要见到那位郭副将,即便此行凶险,亦要前往。
有暗卫接应,她们混入境内的过程十分顺利。一行人等装作中原来的商队,进到南诏后第一时间乔装打扮,换上南诏百姓的服饰,入乡随俗。
众人在千江下游的临江客栈下榻,从这里乘船逆流而上便可抵达千江听雨轩。
来南诏做生意的商人不少,故而她们的身份不至于引人怀疑。
趁着夜色遮掩,暗卫迅速潜入临江客栈,与首领灼冉会合,将已经掌握的消息尽数禀上。
千江听雨轩在当地颇负盛名,达官贵人,以及来往商队皆会慕名前往,在那里把酒言欢达成交易。千江听雨轩像是一座小型集市,可谈生意,亦可单纯吃饭喝酒、赏曲交友。或者说它更像是洛阳城的鬼市,入夜后才会对外敞开大门。
至今无人得见千江听雨轩老板的真容,只知是个女人。不止老板,轩内从上到下大多身披玄衣斗篷,脸上有面/具遮掩,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他们仿佛阴暗角落里的蛇虫鼠蚁,只有在夜幕遮掩下才敢放纵肆意。
东方容月合上茶杯盖子,发出一声清响。
“明晚,我们也去会会这位千江听雨轩的老板。”
“是!”
灼冉颔首领命,转眼间消失不见了。
那位老板是明面上的头目,背地里依托的仍是朱雀楼。
“阿星。”
东方容月看向她时,目光瞬间柔和。
“你的身体……”
姜竹星知道她想说什么,反过来握住她的手,弯唇道,“殿下去,我自然也是要去的。放心,我身体无碍。”
况且,她十有八九正是顾熹炎本尊,虽然记忆还没恢复,她也没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现代记忆,但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倘若她真的是顾熹炎,那么当年丰翼军中伏,师父、师姐,以及那么多将领的死,她更加无法独善其身。
她需要知道真相,给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一个交代。
东方容月自知无法阻止她,也不再阻拦。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只要她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事关丰翼军,事关叶将军和沈将军,她是最有权利去查明真相的人。
待次日天色初暗,大队人马兵分两路。侍卫们保护公主驸马进入千江听雨轩,在明处吸引注意力。与此同时,灼冉带领其余暗卫准备营救郭副将。
虽然相隔不远,可南诏境内的江河并未冻结,也看不到半点冰雪痕迹。
小舟逆流而上,千江水流湍急,入夜后江面升起薄雾,四周陷入茫茫雾气中,看不真切。
风浪忽起,吹得衣裙猎猎作响。姜竹星上前一步,将东方容月护在身后,抬手遮挡扑面而来的冷风,风中裹挟着水汽,贴在肌肤上更添寒凉。
不知过了多久,忽有丝竹之声远远飘来,薄雾之后隐约映出一座阁楼的影子。
“娘子快看!”
嫣儿被风吹得眯着眼睛打量,“应该就是这里。”
小舟行近靠岸,朱漆阁楼也彻底展现眼前。月色下,琉璃瓦泛着冷光,瑞兽石雕威风八面的耸立在屋脊四角。
姜竹星跃下小舟,转过身搀扶东方容月上岸。
彼时,阁楼内歌舞升平,美酒飘香,更有不少显贵在此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众人上岸不久,一队戴面/具的黑衣人迎着她们而来。队伍里只有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胖子没有戴面/具,胖子肥头大耳,笑起来下巴的肉都在颤抖,眼角炸开褶子。
“来者皆是客,诸位里面请!”
那些披着黑衣斗篷的人纷纷让路,胖子在前引领,称自己叫老金,是这里的掌柜。
从黑衣人中间穿过,姜竹星目视前方,暗中留意两侧。
她在这些人身上明显感受到肃杀之气。
她们跟随老金进入正堂,那里宾客如云,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分不清是花香还是别的什么。
入座后,老金殷勤招待,叫来几名小厮送上美酒佳肴。
“我们千江听雨轩的宗旨就是让诸位客人们宾至如归。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言罢,老金扭着大腹便便的身子走出正堂,去迎接下一拨客人。
阁楼四角坠下轻纱帐幔,高台之上,数位婀娜多姿的舞姬翩然起舞,引得台下阵阵掌声。
桌上的酒菜纹风不动,姜竹星面朝台上,余光注视他处。
一曲终了,舞姬悉数退下。紧接着,老金带人登台,小厮们手上端着锦盘,用红绸盖着,依次拍卖。
这时,高台之后落下一层珠帘,光影交错中,隐约得见一人身影。那人坐在珠帘之后,亦是一袭玄衣,看不得面容。
伴随着台下宾客的竞价,一件又一件奇珍异宝有了新的主人。
姜竹星却对珠帘之后的人更感兴趣,只因那人似乎也在注视着她。
东方容月也察觉到了,珠帘后的人是千江听雨轩的老板,似乎对阿星格外感兴趣。
此人身份不明,也许是朱雀楼爪牙,甚至是朱雀楼主本人。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拍卖已接近尾声,金掌柜亲自登台敲下金锤。小厮们悉数下台,乐人们已经在台下候着了,随时准备登台奏乐。
珠帘之后的人亦随鼓乐声起身,在其即将转身离去时,姜竹星忽然出声阻拦。
“阁下请留步。”
乐声戛然而止,在场众人齐刷刷望过来,都想看看是哪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后生。
珠帘之后的人亦驻足不前,却未开口。反倒是金掌柜堆着笑脸上前。
“姑娘可是有事?可以先老金我说嘛。”
姜竹星笑道,“我是有事,但是找到的千江听雨轩的老板。不知该如何称呼阁下?”
她们兵分两路,灼冉率领暗卫潜入水牢营救郭副将,一时半会怕是出不来。她需得多争取些时间,况且,她实在想要亲自接触一下这位神秘的老板。
“这……”
金掌柜犯了难,“恐怕……”
不等他说要,珠帘之后的人突然开口,“在下姓牧。”
虽然她声音低沉,可仍旧能听出是女子的声音。
姜竹星弯唇,“原来是牧老板,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我想今日和牧老板以武会友,点到为止,不知牧老板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不仅引来周遭众人议论纷纷,连东方容月都没找到她会提出和牧老板比试。
“阿星。”
东方容月扯了下她的衣袖,小声道。
姜竹星低头,唇边扬起一抹浅笑。
“放心,我有分寸。”
老金左右为难,犹豫道,“这不太好……”
然而此时,一个“好”字再次打断了金掌柜。
紧接着,那人掀开珠帘出现在众人面前,这还是她头一次光明正大的站在宾客眼前。虽然她全身被包裹在黑衣斗篷中,脸上戴着黑金面/具,手上亦罩着手衣,佩戴护甲。别说脸了,连眼睛都看不见。
她屏退左右,独自站在高台之上,居高临下。
“以武会友,请。”
姜竹星眯起双眼,旋即纵身跃上高台。
两人相对而立,各自占据一角,气氛焦灼,剑拔弩张。
与此同时,灼冉带领暗卫已瞬间混入水牢。按照之前探查的结果,她们以最快的速度赶至关押郭副将的牢房。
处理掉守卫,灼冉劈开牢房门,疾步来到那位浑身是伤的郭副将跟前。
离着郭副将尚余一步之遥,灼冉猛的停住脚步,身体后仰,一道寒光自上方擦过。躺在墙角的“郭副将”豁然拍地而起,处处杀招。
那根本不是郭副将。
“撤退!”
牢房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有一批人马正朝她们逼近。
电光石火之间,灼冉旋身拔剑,一下抹了那人的脖子。
“是陷阱!”
来之前,她们已做好万全准备,其中就包括陷阱这一条。
灼冉与几名暗卫杀出重围,飞檐走壁直奔厅堂。
来之前,她们约定半炷香的时辰。时间一到,无论成功与否都要撤退。
台上交手的两人彼此试探,皆未尽全力。姜竹星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卖了对方一个破绽,败下阵来。
“千江听雨轩果然名不虚传,实在是佩服。”
姜竹星抱拳施礼,随即回到东方容月身边,两人交换眼色,皆知时辰已到。
方才交手时,这位牧老板武功深不可测,即便未用全力,也招招透出狠辣。
“承让。”
牧老板似乎并不想为难她们,转身离去,斗篷在半空打了一个旋儿。
丝竹管弦之声再起,厅堂内重新恢复一片和乐。其中部分客人率先离席,姜竹星和东方容月便随他们一起,称作改日再会。
一行人来到江边,灼冉带人随后赶到。
“速走,有埋伏。”
几乎是同一时间,数不清的黑衣人自四面八方涌来,寒光乍现,目的直指东方容月。
船只有限,姜竹星不得已抢了别人的船,率先把东方容月送上去。
“阿星!”
东方容月忙朝她伸手。
姜竹星抽出星月剑,剑气横扫,挡开扑上来的刺客,赶在船只离岸前一把握住东方容月伸来的手,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在甲板上。
灼冉带人断后,随后夺下另一艘船追在后头。
那些黑衣人并未罢休,竟乘船追来。几艘船只于湍急的江面上竞相追逐。期间,几名轻功卓越的黑衣人登上小船,被姜竹星尽数抹杀。
江上忽起风浪,浪涛汹涌,一下又一下冲击船只。船上众人被浪头打的左摇右晃,站都站不稳。
忽而,几道黑影没入船底,使得小船更加摇摆不定。
姜竹星挡得住上船的人,却挡不住钻入船底的人。
一个浪头迎面拍来,船只彻底翻了。
姜竹星不熟悉水性,勉强能坚持一会儿。混乱中,她只记得自己将东方容月推上灼冉那边的船,水下似乎有人在抓住她的腿往下拽,她挣扎不脱,最终还是被浪涛彻底淹没。
不知何时失去的意识,等再度睁开眼睛,姜竹星头痛欲裂,浑身湿透,如堕入深海般冰冷刺骨。
嘀嗒!
嘀嗒!
她环顾四周,借着墙壁两侧的火把打量,四面皆是凹凸不平的岩壁。
这里潮湿阴冷,似乎是地下暗牢。
而她正被铁链缚住手脚,禁/锢在身后的十字架上。
头疼的劲儿小一点了,脑子终于能够正常运转。
这应该是千江听雨轩的某间暗室。
由不得她多想,石门蓦然转动,紧接着,一位被黑斗篷裹住的神秘人孤身迈入地牢。
“牧老板?”
姜竹星心里有了计较,“哦不,应该是牧楼主。”
之前她还在猜想,千江听雨轩的老板是听命于还是朱雀楼主本尊,如今她更倾向后者。
“原本是想请姜姑娘来做客的,又怕姜姑娘不肯留下,只好先委屈你在这里待几日。”
姜竹星笑笑,“朱雀楼的待客之道真是与众不同。”
对方亦是低沉的笑了几声,“可惜没能请那位贵人一起留下做客。”
提起东方容月,姜竹星收敛笑意,眸子瞬间冷下去。
似乎从她们出洛阳开始,一举一动都在朱雀楼掌握之中。无论是放出郭副将在南诏的消息引她们过来,还是路上派人行刺,她们的第一目标都是东方容月。
此次朱雀楼想抓的也是公主殿下,只不过被她破坏了。
姜竹星重新打量这位朱雀楼主,“如今只有你和我,楼主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
沉默一瞬,牧楼主才道,“我面目丑陋,见不得光,无论何时都*不愿露出样貌,望姜姑娘见谅。”
“是吗?”
姜竹星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沉静如湖,仿若洞察秋毫。
“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楼主是怕我认出你吧。”
可惜看不到对方的脸。
又是一阵沉寂,如同万籁俱寂,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片刻后,牧楼主低笑两声,“你还是这么敏锐。”
闻言,姜竹星愣了一下,旋即眯起双眼。
“你很熟悉我?”
对方不止正面回应了她们以前认识,语气似乎无比怀念,好似她们曾经是熟识的。
然而这次牧楼主未再回应。
半晌,那人话锋一转,提前当今朝局。
“你真的觉得宝座上那位真的适合吗?一路走来,想必你也看到了民间疾苦,皆是由昏君所致。”
姜竹星静静的听她讲完,眉梢微挑。
威胁不成,改成策/反了?
姜竹星反唇相讥,“宝座上那位不适合,难道楼主适合?”
对方倒也不恼,“不管是谁,正所谓不破不立,总有人适合。”
“可是楼主啊,我这一路上所见所闻,那些苦难却大多出自朱雀楼手笔。”
姜竹星面上云淡风轻,像是和久别重逢的故友叙旧。
“也许他不适合,但也落不到朱雀楼的头上。”
牧楼主紧跟着替自己辩解,“自古以来,拨乱反正总是要有牺牲的,这是必经之路。我不过是为了以后的盛世而筹谋,不得已牺牲小部分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
头又开始疼了,姜竹星没了耐心和她探讨孰对孰错。
“楼主别白费力气了。”
地牢不见天日,姜竹星在里边待久了,她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是刚过几个时辰,还是已经过了几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脑袋还是不是疼上一阵,甚至疼昏过去。
石门再次转动时,来的不是朱雀楼主,而是一名陌生的黑衣人。
那人把饭菜往地上一放,凶巴巴的吼道,“吃吧。”
姜竹星扫一眼饭菜,“我这怎么吃?”
“我管你怎么吃!不吃饿着。”
纯纯不讲理。
姜竹星无奈,“我得罪过你吗?”
此人与牧楼主不同,起码还能看见一双眼睛,年纪不大,心浮气躁,沉不住气。
谁知对方忽然眼含杀意,拔出一把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
“你不该来这里。”
一股冰冷抵住脖颈,姜竹星往另一侧偏头。可那匕首紧贴着她暗暗用力,脖子上传来一阵丝丝拉拉的刺痛。
什么情况?
“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黑衣人攥紧匕首,却止不住发抖。
“怪就怪师父总为你手下留情,留着你是个祸害,未免影响大业,必须除了你。”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脖颈的刺痛愈发强烈,疼痛感反倒让姜竹星更加清醒。
朱雀楼主什么时候对她手下留情过?这其中还有隐情吗?
黑衣人高举匕首,手起刀落。却听嗖的一声,寒芒自眼前掠过,逼得黑衣人连连退步。
眨眼的功夫,暗器与匕首双双落地。
“逆徒,谁给你的胆子!”
姜竹星定睛一瞧,来者正是那位牧楼主。
黑衣人当即单膝跪地,“师父!弟子是要为朱雀楼永除后患。”
牧楼主来到黑衣人跟前,竟一把打掉其面/具,“混账东西!还敢狡辩,速速下去领罚。”
姜竹星看向那名黑衣女子的脸,是张陌生面孔。
黑衣女子似乎被打懵了,停顿片刻才回过神儿来,忙不迭地爬回牧楼主跟前。
“师父!此人留不得。您为她破例太多。她一定是个蛊惑人心的妖女!”
姜竹星皱起眉头,听得一头雾水。她莫名其妙就成妖女了?这话说的好像朱雀楼主暗恋她似的。
“滚出去。”
牧楼主沉声呵斥。
可黑衣女子仍是声声哀求,“弟子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牧楼主却似乎不为所动,“别让我再说第三遍。这个人,没我的命令,谁都动不得。”
黑衣女子声泪俱下,言辞恳切,依旧不能让牧楼主回心转意。她好似认命般踉跄起身,摇摇晃晃的往暗室外走去,仿佛提线木偶失了魂魄。
陡然间,一道寒光自她袖□□出,直奔姜竹星而去。
与此同时,又一枚暗器挡掉威胁姜竹星的袖箭。说时迟那时快,牧楼主闪身至暗室门边,单手扼住黑衣女子的脖颈。女子被迫双脚离地,挣扎不得。
等牧楼主松手,黑衣女子如一摊烂泥倒在地上,脸色青紫,早已没了生机。
姜竹星双瞳骤然撑大,亲眼见证了朱雀楼主处置门内弟子时是何等狠辣决绝。
“左使以下犯上,罔顾命令,今日由本座清理门户,以儆效尤。”
牧楼主负手而立,“拖下去吧。”
两名黑衣人应声入内,将朱雀楼左使的尸/体拖出暗室。
牧楼主离开前驻足片刻,似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也不知又在打什么算计。
石门关闭,暗室里霎时陷入死寂。
姜竹星阖上眼眸,静心凝神。
今天唱的是哪一出?
朱雀楼左使要杀她,朱雀楼主为护她亲手处置自己的弟子。
她们是在演戏?
姜竹星摇摇头,看着不像。
朱雀楼内讧了?
暗室中光阴流逝无度,不知过了多久,石门再度开启。
进来的黑衣人手里提着食盒,“开饭!”
她取出里面的饭菜,四菜一汤,有荤有素,看上去竟像是精心准备的。
姜竹星瞧见碗里的大鸡腿,挑了下眉。
这么丰盛,最后一顿了?
“你们锁着我,我怎么吃?”
黑衣人端起米饭,又夹上许多菜,举到姜竹星跟前。
“不用着急,放开你是不可能的。我亲自喂姜姑娘。”
最后一句说的咬牙切齿,对方似是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却不得不忍气吞声,毕竟不久之前已经有前车之鉴了。
“张嘴。”
黑衣人冷声呵斥。
姜竹星依言照做,正当饭菜即将入口之际,缚住她的铁链突然脱手。
“你!”
姜竹星一个手刀劈下去,接住掉落的碗筷,低头瞥向倒在地上的黑衣人。
等人救不如自救。
她迅速退下黑衣人的外袍斗篷和面/具,罩在自己身上。紧接着,她把人锁在十字架上,自己佯装送饭回来的黑衣人。
走廊昏暗狭长,两侧皆是岩壁,摸上去冰冷潮湿,偶尔能听闻水珠嘀嗒嘀嗒的响声。
姜竹星在地牢中转了一圈,愣是没寻到出口。
不料此时忽有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姜竹星侧耳聆听,蓦的抬头望向上方。
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
脚步声由近变远,再由远及近,这回换成她的斜后方。
姜竹星豁然转身,只见一名黑衣人朝着自己拔剑袭来,堪堪躲闪。
二人于逼仄的走廊深处交手,两招之后,姜竹星一把擒住来者手腕,夺了宝剑,反过来架在她的脖子上。
“你不是朱雀楼的人。”
对方功夫不算深厚,甚至可以说杂乱无章。
“小没良心的,是我!”
姜竹星听声音耳熟,摘了她的面具才认出来。
“董前辈?”
董梧秋狼狈的挣脱桎梏,拉住她的胳膊往反方向狂奔。
“快!跟我走!”
此刻,千江听雨轩已陷入一片混乱之中。灼冉带人杀回来,为董梧秋救人争取时间。
董梧秋掀开地板,率先钻出,回过身拉了姜竹星一把。
姜竹星环顾四周,她们这是又回到了千江听雨轩。原来她待的暗室正在千江底,怪不得那么潮湿。
灼冉一眼瞥见姜竹星,即刻命令手底下的人撤退。
“快走!”
董梧秋带着姜竹星登船,灼冉等人紧随其后。
撑船之人不是原来的老船夫,而是一名年轻女子。她容颜清丽,看上去有些熟悉。
可姜竹星不觉得自己认识她,只是觉得那双眼睛好像在哪里瞧见过。
那些黑衣人亦撑船追击,却被女子远远的甩在后面。
“就是这位姑娘带的路,我才能顺利找到地牢入口。”
董梧秋忙带她上前认识。
可那名绿衣女子好像刻意躲避似的,不肯再多言,只是乘船。
姜竹星瞧见船尾的灼冉,话锋一转,“殿下呢?”
“殿下在岸上等着驸马。”
听到东方容月安然无恙,她稍微放宽了心。
灼冉继续道,“郭副将不在地牢,应当是提前被转移走了。等殿下与驸马安全离开,属下想留下继续打探。”
不等姜竹星反应,绿衣女子却突然开口,“你们谁也不必留下,郭副将已不在南诏。”
闻言,姜竹星对这位绿衣女子愈发好奇。
“姑娘怎知?”
“因为我是朱雀楼的人。”
此言一出,周遭瞬时鸦雀无声,仅余暗流涌动。
绿衣女子柔韧有余的撑着船,眼看就要抵达对岸。
“不必紧张,我已经背叛了朱雀楼,同诸位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董梧秋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熟悉暗道。”
说话的功夫,船只已靠岸。
江边停了一辆马车,听到动静,嫣儿率先钻出来,紧接着扶下东方容月。
“阿星!”
姜竹星快步奔向东方容月,“殿下慢些,小心摔着。”
众人不敢多作停留,灼冉与侍卫们迅速上马,从四面护住马车,调头赶往城门。
一路疾驰,免不了颠簸。东方容月却顾不得许多,拉着姜竹星前后左右的检查一遍。
“脖子上是……”
姜竹星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中,笑道,“小伤,殿下不用担心。”
闻言,东方容月的眸子仍是黯淡下来。
“她们的目标原本是我。”
“殿下都说了,你我不分彼此,多见外。”
姜竹星倾身将人抱住,下巴抵在人家肩头,汲取片刻温暖。
围绕朱雀楼的疑云不减反增。此行唯一收获便是发现了朱雀楼主对她奇怪的态度。
或许这位牧楼主就在当年的丰翼军中。
是将领是士卒?还是随军的医女。
大队人马行至竹林,四周霎时陷入寂静。
负责引路的绿衣女子当即勒住缰绳,“有埋伏,改路!”
话音未落,黑压压的一片阴影迅速朝着她们聚拢。数十名黑衣人冲向马车,一时间刀光剑影,死伤无数。
“保护殿下先走!”
灼冉大喝一声,转身冲入厮杀中。
仿佛情景重现,姜竹星护着东方容月,不得不驾车逃离。只是这一次她没有中毒,双目能明。
两侧景物疾速掠向身后,姜竹星按照既定路线奔向城门。
黑衣刺客被灼冉等人拖住,本该追不过来,谁知她们漏算了一个人。
玄衣掠过树梢,一抹黑影拦在马车正前方。
姜竹星双眸凛然,面前的正是朱雀楼主本尊。
她铆足劲头,欲驾马冲过去,可对方却提前动了。
“殿下不要离开马车。”
仅来得及交代一句,姜竹星旋身抽出星月剑,纵身跃起,剑锋直指朱雀楼主。
双方交手,难分伯仲。
“留下她,我放你离开。”
姜竹星生生挨了一掌,喉间腥甜难忍,反手挽剑刺出,白刃上亦沾染了对方的血。
朱雀楼主倒退两步,姜竹星却是被震出数丈远,重重的摔在地上,鲜红自唇边溢出,淌过下颌,打湿了衣衫。
“阿星!”
东方容月跳下马车,挡在姜竹星身前,死死盯住逼近的朱雀楼主。
“你的目标既然是本宫,本宫随你回去便是,你放了她。”
姜竹星本欲阻拦,开口却只剩下剧烈的咳嗽以及更多的血。头疼欲裂不说,五脏六腑似乎都要烧起来了,疼痛难当。
“还真是伉俪情深。”
牧楼主冷笑一声,带着些许讥讽。
“本座说话算话,公主殿下自愿被俘当然是再好不过。至于她,本座无意要她的命。”
东方容月回头,深深的望了姜竹星一眼,旋即起身朝着朱雀楼主走去。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荒郊野岭,四下不见人烟,徒留竹林的沙沙声。
刹那,两枚暗器破空而来。
朱雀楼主闪身躲过,未等稳住身形,就见一袭绿衣身影掠过竹林。
绿衣女子手持双刀,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牵制住牧楼主片刻。
趁此时机,东方容月跑回姜竹星身边,将人搂进怀里。
“阿星,快,起来。”
然而姜竹星此刻力气全无,方才与朱雀楼主的过招已经耗尽了所有,一点劲儿也使不上。东方容月一个人根本扶不动她,只能勉强半拖半抱将人带向马车。
她们只有回到马车上,才能有机会驾车逃跑。
不出三招,绿衣女子明显不敌,被逼得节节败退。绿衣逐渐被血色浸染,可她仍寸步不让。
“你倒是对她忠心。”
朱雀楼主幽幽开口,“别忘了,你是谁的人。”
绿衣女子重新爬起来,拾起双刀,再一次冲过去。
“自不量力。”
朱雀楼主运功出掌,直接打掉双刀,单手穿过绿衣女子的心口。
霎时,血流如注,绿衣女子呕出大口鲜血,被丢在地上,弃如敝屣。
朱雀楼主的手衣上浸着血腥气,她却浑然不觉,跨过绿衣女子,再度向姜竹星二人靠近。
土道上被拖出长长的血痕,无论东方容月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比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人快。
东方容月搂紧姜竹星,替她擦去唇边的血迹。
姜竹星眼睁睁瞧着对方步步逼近,姿态优雅闲适,像是稳操胜券般戏耍猎物。
而不远处,绿衣女子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撑着最后一口气望着她的方向。通红的眼眶无比熟悉,似有千言万语,双唇一张一合,无声的吐出两个字。
姜竹星视线变得模糊,却意外看懂了她说的是什么,心头一沉。
“姑娘。”
仅吐出两个字,绿衣女子便不再动弹,双目瞪圆,瞳仁涣散直至凝固。
“主仆情深。”
朱雀楼主嘲讽道,“姜姑娘好本事,连本座的人也能策反。”
正待她下手的刹那,灼冉率领大队人马赶到。
局势变化,朱雀楼主突然改了主意,拂袖离去。
“殿下!”
灼冉与众侍卫跪成一片,东方容月急声打断众人请罪。
“快扶阿星上马车。”
“是!”
灼冉小心翼翼的接过姜竹星,将其抱上马车。嫣儿扶着东方容月紧随其后。
在其他没有注意到的角落,董梧秋从绿衣女子的手里取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面/具上画着胎记,制作精良,可以假乱真。
意识远去,姜竹星彻底陷入梦魇。
梦境混乱,翻来覆去,不得要领。她似乎是把以前做过的那些梦境重新回顾了一遍,又好似有些不同。
黄沙飞尘,硝烟弥漫,战场之上双方厮杀,血流成河。
她置身在尸/山血/海中,缓慢前行。那骑着高头大马的女将军即便浑身狼狈,却仍旧奋力杀敌。
这回姜竹星看清楚了,那个突然出现在叶将军身后的人身披铠甲,脸上戴着一张黑金面/具。
下一刻,天翻地覆,姜竹星堕入无尽黑暗,头痛欲裂。
大队人马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南诏境内,日夜兼程赶至附近驿馆。
当地驿丞诚惶诚恐的赶出来迎接,“卑职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
不等他寒暄完,东方容月即刻出声打断。
“马上收拾一间干净屋子,烧桶热水送来。”
“是是是,卑职这就去。”
直至深更半夜,一行人才安置妥当。
董梧秋替姜竹星诊脉开方,灼冉负责抓药,嫣儿再去煎药。驿馆内楼上楼下,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东方容月寸步不离的守着姜竹星,亲力亲为帮她换上干净衣物。谁知半夜,姜竹星还是起了高热。
“董前辈,阿星她怎么还是不退热?”
董梧秋抓起姜竹星的手腕,搭脉片刻,拧眉道,“她的旧伤一直未痊愈,但凡受新伤,就容易把旧伤勾回来。数病齐发,显得来势汹汹。”
闻言,东方容月忧色重重,“那阿星她……”
“殿下莫急。”
董梧秋又道,“她刚才已经服药了,药效尚未完全发挥作用,我们再等一等。”
东方容月低头望向昏睡中的人,只见她皱着眉头,面色潮红,必然是难受极了。
深深的不安涌上心头。
“她怎么还不醒?”
正所谓关心则乱,反倒是董梧秋更加冷静些。
“待高热退了,人自然清醒。我想最晚明日早上也该醒了。”
长夜漫漫,东方容月屏退左右,让她们都去外间守着,独自留在房中,目光一瞬不移的盯着床上之人,生怕少看一眼人就会不见。
原本陷入昏迷的姜竹星是被脑海中系统提示音吵醒的。
系统:“恭喜宿主完成南下玄鸟剧情,获得英勇无畏称号,已为您掉落新剧情线索,狸猫换太子。”
“恭喜宿主,目标人物幸福值已达百分之七十,请再接再厉哦。”
系统提示音突然出现,显得十分吵闹。
“不过要提醒宿主,返回洛阳地图需要幸福值达到百分之八十,否则可能会滞留南下,甚至陷入追杀,请宿主趁早采取措施。”
姜竹星稀里糊涂的意识忽然苏醒。
系统?
“你终于舍得上线了?”
系统:“我要是说是系统更新繁忙,宿主相信吗?”
她居然从机械音里听出了心虚。
没有人理会它,系统自己尴尬的笑两声。
“南下地图太卡了,我挣扎好半天才联系上宿主。”
姜竹星沉默半晌,突然改口问起旁的。
“我记得你以前非常反对我和目标人物在一起。现在我们的进展你肯定已经知道了,为什么现在不反对了?”
“这个嘛。”
系统支支吾吾半天。
“我突然发现你俩天作之合,天生一对。所以我祝你俩百年好合,永结同心。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姜竹星:“我就是顾熹炎对吗?”
系统:“宿主说笑了,您是谁,您自己不知道吗?”
都到这个地步了,姜竹星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它。
“少偷换概念,回答我的问题。”
系统:“一切请宿主自行探索,系统没有权限回答。”
姜竹星更加确定了,这是个实习系统,估计连正式的牛马资格都没有。
系统狡辩两句,匆匆下线。姜竹星再喊它,它也只是装死。
越是不敢正面回答,越是可疑。
姜竹星缓缓睁开双眸,被明媚的光线晃了一下。待视线清晰,她才得以看清楚周围的景象。
陌生的房间,像是客栈。东方容月正伏在床畔,应当是守了她一夜。
“殿下,到床上睡吧。”
姜竹星开口,却发现自己嗓音喑哑。
“阿星?”
东方容月立时起身,见她醒来,大喜过望。
“你终于醒了!”
她转头唤来嫣儿,“快倒杯热水。”
“是!”
姜竹星就着东方容月的手咕咚咕咚喝下去多半杯。
“我睡多久了?”
嫣儿接茬儿,“您都睡一天一夜了,可把我们急得够呛,特别是殿下。”
东方容月收拾心绪,没有在她面前流露出半分不妥。
“嫣儿,去把灶台上温着的粥端来。垫垫肚子,好喝药。”
嫣儿欠身道,“奴婢这就去。”
等屋子里仅剩下彼此,姜竹星斟酌开口,“她是阿云?”
绿衣女子最后望向她的眼神始终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进行前,阿云因不舍哭红了眼睛,那双眼睛同绿衣女子临死前一模一样。
东方容月垂下眼帘,颔首道,“她身上有一张面/具,正是阿云的样子。”
“那她……”
不必等姜竹星问出口,东方容月已明白她的意思。
“已经安葬了。她跟随你入府,虽动力不纯,但没有加害你,反而为救你拼上性命。她依然是我们认识的阿云。”
姜竹星轻叹道,“她只是吉祥村的阿云。”
原来那个脸上有胎记的阿云被掉了包,与她们相视的是后来的阿云。
朱雀楼煞费苦心,让人假扮阿云接触她,在她身边安插眼线。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朱雀楼就知道她的动向。
姜郎中曾言是在某处采药时捡回了受伤的自己。把她从沙场上送到吉祥村难道也是朱雀楼所为?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以绝后患?
姜竹星回忆起南下以前,阿云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临行前一晚,阿云特地来找她。
“姑娘,此去南下路途遥远,姑娘要珍重。”
姜竹星当时只道她是寻常关心,不承想背后隐藏深意。
“别哭了,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阿云连连点头,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姑娘。”
姜竹星驻足回身,“嗯?”
阿云朝她笑了,“在姑娘身边的日子是阿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我在这里等姑娘平安归来。”
思绪回转,姜竹星本就因伤势而疲惫,如今又因阿云之事而伤神,整个人显得疲惫极了。
静养几日,董梧秋拿出看家本领,她的伤势却迟迟不见好转。
每日,她只能喝半碗米粥,便再无胃口。
从未见她如此消沉的样子,东方容月看在眼里,忧色更重。
“董前辈,阿星她如何才能好转?”
董梧秋叹气道,“心病还须心药医。”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一夜风雪,驿馆后院亦被积雪掩盖。呼啸的风声一刻也不肯停歇,吹得门窗颤抖。
嫣儿送药时经过长廊,瑟缩着拢住斗篷,却依然挡不住数九寒天的风。
姜竹星缠绵病榻数日,身子不见大好,整个人愈发憔悴。
浑浑噩噩中,记忆仿佛混乱不堪。她已经分不清哪里是真实,哪里是虚幻。
系统装死好几天,终于忍不住蹦出来。
“宿主,你别死啊。你死了我的业绩就全完了。”
姜竹星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系统:“你这半死不拉活的样子,怎么盼?宿主,你要注意任务进度。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啊!”
姜竹星实在不想理它,可它又太吵,跟唐僧念经一样,念得自己头更疼了,不得不先敷衍过去。
“我心里有数。”
这时,房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来者气势汹汹。
姜竹星没有起身,听脚步声就知道不是东方容月。
果不其然来人是董梧秋,只见她面色不悦,端着冒白气的汤药往矮桌上一放,发出一声闷响。
“还活着呐?”
董梧秋没好气的说道。
姜竹星抬眼,实在想念自家温柔的公主殿下。
“殿下呢?”
董梧秋轻哼一声,“你食不下咽,心绪不宁,大病不愈。你家殿下太过忧心,我让她稍作歇息,亲自来照看小祖宗你。”
姜竹星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惹不起。
董梧秋往床边一坐,扭头瞪她。
“跟你师父当年一个德行。”
“师……叶将军她也有这样的时候?”
姜竹星的梦境中,那位一身戎装的女将军刚毅果断,奋勇杀敌,和自己眼下的情形联系不到一起去。
董梧秋瞪她半晌,终是化为一声叹息,不情不愿的回忆起当年旧事。
“还不是因为你生父生母的亡故。她把顾副将的牺牲怪到自己头上,大病一场,郁郁寡欢。到头来还是被我骂醒的,”
姜竹星沉默片刻,忍不住吐槽,“你会骂她?”
董梧秋双眼瞪得溜圆,“不要小看我好不好。你再病下去,当真要弱柳扶风了,到时候你家殿下怎么办?”
闻言,姜竹星静默的望她良久,把对方看得浑身不自在。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干吗这样看我?”
董梧秋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
姜竹星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董前辈有一天发现你的记忆可能是假的,你以为的真实其实是虚幻,你以为的虚幻却是真实。你会怎么做?”
董梧秋被她一番没头没脑说辞弄昏了头,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也没发烧啊,为何开始说胡话了?”
姜竹星甩开她的手,靠进床榻里侧。
“董前辈就当我是胡言乱语吧。”
董梧秋见状起身,“你记得把药喝了。”
她刚迈出两步,忽又驻足回身。
“如果分不清虚幻和现实,那便跟随自己的心。珍惜眼前人才是最要紧的。”
房门再次关合,屋子里没了旁人。姜竹星阖上双眸,回味着那句“珍惜眼前人”。
等再次醒来,天色已暗。房间里点着两盏灯烛,忽明忽灭。床边坐着熟悉的身影,此刻正背对着她。床头摆放着简单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姜竹星动了下手指,勾住东方容月的衣袖。
“殿下。”
沉了一会儿,东方容月才转身,双眸雾蒙蒙的,眼眶泛红,一看就是才哭过。
姜竹星撑着身子坐起来,“殿下怎么又哭了,是因为担心我吗?”
许多天没怎么吃东西,她猛的坐起来难免头晕眼花,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你还知道我担心你。”
东方容月瞥她一眼,随后迅速移开视线不再看她。
“我马上吃饭。”
姜竹星端起碗筷,努力扒拉饭菜。
“我还真的有点饿了。”
见她如此,东方容月愣了一下,紧跟着帮她夹菜。
“慢点吃,不够还有。”
姜竹星往嘴里扒拉得太快,双颊圆鼓鼓的,没空说话,只好朝着东方容月憨笑两声。
“傻乐什么。”
某人可肯吃东西,她揪住的心也跟着松快不少。
姜竹星老老实实的吃饭喝药,解开心结,人也有了精神。
她暂时放下所有纠结与疑惑,专心珍惜眼前之人。
再加上董梧秋的医术,姜竹星的恢复速度简直是突飞猛进。
董梧秋重新替她诊脉,随后调整药方,在几样药材里反复斟酌。
“董前辈,阿星的旧伤何时能痊愈?”
东方容月借机问出心中忧虑。
她已不在乎姜竹星能不能记得过往,只要阿星平安。
董梧秋沉吟片刻,“我之前翻看过医术典籍,确实有法子,不过此法隐于江湖之中,需得给我一些时间。”
听到有法可医,东方容月喜上眉梢,“若是需要寻找什么药材,董前辈尽管开口。”
董梧秋点头,“自然,不过殿下这边更重要的是攻心。”
东方容月听后,瞬间了然于心。
“多谢董前辈提点。”
此次南下,她已然能察觉到姜竹星的变化,心中愈发不安,好像失而复得的人随时都可能离她远去。
自从姜竹星按时吃饭喝药,身体也有了力气。每日待在屋子里实属憋闷,她同公主讨价还价,总算得到应允,可在阳光最盛的时辰到窗前放放风。
雕花窗敞开一道缝隙,姜竹星望着院落中白茫茫的雪景,伸出手去,指尖触及窗边的积雪时,立马被冻的缩回来。
冰冷的触感千真万确。
这功夫,东方容月回来了。她赶忙关上窗子,回到榻间坐着,假装乖宝宝。
许久不出门,两只脚踩在地上都跟踩棉花似的,使不上劲,步子虚浮,没办法走太快。
于是,东方容月进来时,还是瞥见些许端倪,只是没有点破。
“天气寒凉,还是多要注意些。免得再染上风寒,又要调养许久。”
东方容月替她掖好被角,旁敲侧击的嘱咐道。
说着,她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嫣儿她们刚买回来的梅花饼。
梅花的样式,外面裹着油酥,里面却是柔软甜香的豆沙馅儿。
东方容月心知她最爱吃这样的小食,拿起一块递到唇边,“张嘴。”
姜竹星乖乖听话,一口下去,酥脆与甜味儿混合,还有些许蜂蜜的味道。
“殿下也吃。”
“我不是很饿。”
东方容月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块梅花饼,后边的说辞全都化于无声。
“殿下这些日子辛苦了。”
姜竹星弯唇,双眸清亮,只映入东方容月的影子。
东方容月低下头,慢慢咀嚼。
梅花饼是甜的,可不知怎么的,压在心底的不安忽然涌上心头。
“阿星,你会离开我吗?”
看不到东方容月的神色,姜竹星听得一头雾水。
“殿下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你就当我没问过吧。”
东方容月刚想转过身去,就被姜竹星扶住肩膀,不得逃避。
一滴温热落在手背上,姜竹星心头微动,轻轻捧住东方容月的脸,让她抬头面对自己。
果然对上一双朦胧泪眼。
“怎么了?”
姜竹星轻声细语的问道。
东方容月缓缓抬眸,泪光盈若秋水,动人心弦。
得不到回音,姜竹星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旋即欺身靠近,替她吻去泪痕。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殿下的,我保证。”
她柔声安慰,没想到东方容月却哭的更凶了。
一时间,姜竹星也没了法子。
情之所至,难以自持。
东方容月忍不住落泪,脸颊上忽而落下温柔的触感,可对方越是如此,她越是难掩积压已久的情愫。
那抹最终温柔覆在唇上,顷刻间乱了彼此的心神。
理智在一点点流失,东方容月晕*陶陶的陷在柔情蜜意中,眸子里盛着浓到化不开的情愫。
帷幔落下,隔绝出一片独属她们的天地。
帐中溢出破碎的声音,似乎是被欺负哭了。
“阿星。”
姜竹星抬头,双眸灿若细碎星辰。
东方容月寻回一丝理智,失神的瞳仁逐渐聚焦。
“你真的没看过话本子吗?”
是否有些过于娴熟了?
姜竹星大脑飞速转动,很快寻到一个恰当的借口。
“其实我是看过的。”
古代的话本子她没看过,可是那些现代记忆里她总上过网。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当然不是说公主,她自己也不是猪。
不给东方容月追根究底的机会,姜竹星再度将对方一起拉入缠绵悱恻之中,双双跌进云端,又仿佛落入海浪潮汐。
心中的不安暂时被彼此的温度填满,东方容月睁开眸子,眼尾染上一抹胭脂红,长睫如蝶羽般轻颤,再度落下泪来。
丹唇轻启,无声的唤着“阿星”二字。
一夕之间,冰雪消融,驿馆院落里的红梅花依旧迎风而立,是这天地之间唯一绽放的艳色。
清晨,一缕阳光冲破云霄,洒下点点光晕。
姜竹星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思绪回笼,昨日记忆涌现。耳边是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声,她缓慢挪动,才知自己贴在人家心口上。
帐中暧昧丛生,青丝于枕边缠绕,难分彼此。
姜竹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吵醒公主。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回忆中闪过无数旖旎风光,每一个画面都无比清晰深刻。
姜竹星知道那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记得自己昨天公主一直在哭,实在不忍心,于是安慰了几句。再然后,情到深处自然……一发不可收拾。
姜竹星只觉脸颊发烫,还以为自己又发烧了。她沉浸片刻,舔了下唇,似是在回味。
衣衫七零八落堆叠床畔,她尝试翻身,又怕把人吵醒,一时进退两难,无处下手。
纠结半天,姜竹星索性躺回去了,一不做二不休,偷得浮生半日闲,反正她大病初愈,需要休息。
她干脆阖上眼睛,继续装睡。原来枕哪,现在还枕哪。
在姜竹星没看到的地方,东方容月微微皱了下眉。
姜竹星有动静的时候,她跟着一起醒了,却始终没有睁眼,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想等某人先起来。结果姜竹星非但不起,反而重新贴上来。
霎时,东方容月呼吸乱了,心口起伏不定,装得实在辛苦。
姜竹星自然也察觉到端倪,毕竟耳力过人,听着对方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心下了然。
她勾起唇角,故意歪头蹭了蹭。
东方容月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再也装不下去了。
四目相对,姜竹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
“原来殿下醒了。”
东方容月甩去一记眼刀,却实在没什么威慑力。昨晚实在哭的有点凶,历经漫漫长夜,如今看上去肿得像桃子似的。不用照镜子,她自己都能感觉出来,实在是不宜出门见人。
而罪魁祸首像是才发现一般,捧住她的脸仔细端详。
“殿下的眼睛怎么肿了?待会儿拿冷帕子敷一下。”
东方容月打掉她的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面红耳赤道,“还不都怪你。”
姜竹星:“……”
殿下今天好凶啊。
她赔笑道,“怪我,怪我。”
“你还不起来?”
姜竹星后知后觉,赶紧往旁边挪了挪。
“马上就起。”
这功夫,屋外传来嫣儿的声音。
“殿下,驸马,可起身了?”
姜竹星抓起床畔的衣衫,三下五除二套在身上。
打开房门,嫣儿端着水盆见礼,刚想往里面走,却被姜竹星挡住路。
“嫣儿,烧两桶热水来,我和殿下要沐浴。”
嫣儿愣怔片刻,随后眼前一亮,满脸都写着“我懂”。
“奴婢这就去!”
姜竹星第二句话尚未来得及说出口,人已经跑下楼了。
她到底在激动什么?
嫣儿跑的飞快,水盆里的水却半滴未洒。
不料迎面撞上董梧秋,嫣儿紧急转了圈,绕开她直奔厨房。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毛毛躁躁的?”
董梧秋费解的挠挠头,“这么着急去哪啊?”
“烧热水!”
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踪影。
姜竹星把门窗关紧,亲自调试水温,直到温度正好,才喊东方容月沐浴。
“殿下。”
她转身的功夫,就见东方容月撑着身子坐起来,锦被滑落,春光乍泄。
感觉到一丝凉意,东方容月赶忙拉上被子,再抬头,却对上某人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做什么这样盯着我?”
姜竹星瞬间回过神来,低下头,耳尖透红。
“没什么,我抱殿下沐浴吧。”
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她几步上前,将人打横抱起,再小心翼翼的放进浴桶。
今时不同往日,姜竹星再也无法心无旁骛的替公主殿下擦背了。只因不管看哪里,都能瞧见她昨晚留下的证据。
从沐浴到更衣梳头,姜竹星全程亲力亲为,认真仔细,仿若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东方容月却始终半垂眼帘,沉默不语,任由姜竹星摆弄,唯有泛红的耳廓与脖颈出卖了她的心思。
系统:“恭喜宿主!目标人物幸福值已达百分之八十,即将回归洛阳地图!”
姜竹星略作思索,关注度却歪了。
“你……昨晚没有……”
系统:“我什么都没看见。”
姜竹星:“是吗?”
系统:“是的,我们系统都有崇高的职业操守,请信任我们的专业。”
听着怎么那么不靠谱呢?
两人收拾妥当时已经将近正午,早膳是赶不上了,只能直接用午膳。
因着前几日养病,姜竹星还是头一遭出门用膳。
大家围在一张圆桌旁,对面是董梧秋。在东方容月的应允下,嫣儿和灼冉也与她们同席而坐。
期间,东方容月格外话少,且时常颔首敛目,不叫旁人看清楚她的脸。
奈何对面几个都是人精,眼神毒辣。特别是董梧秋,回忆早上嫣儿着急忙慌去烧热水的情形,再见面前两人难掩羞涩的模样,哪里还能猜不出来。
“殿下的眼睛怎么有点发肿呢?”
她明知故问。
姜竹星紧跟着往公主碗里添菜,“殿下担忧我的病情,没休息好。”
董梧秋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是因为忧心驸马的病情。可我看今日驸马面色红润多了,想来应该是大好。”
旁边的嫣儿低头扒拉饭菜,肩膀却止不住抖动。全桌只有灼冉正襟危坐,岿然不动,脸上依然没有多余表情。
董梧秋叹息一声,“年轻人,身体刚好些,就不懂节制,这可不行。莫要纵……”
“纵什么纵。”
姜竹星强行打断,“董前辈,你要有个前辈的样子,别总这么不正经。”
“我不正经?”
董梧秋一时没忍不住,声音提高了八度。她清了清嗓子,恢复正常音量。
“小没良心的,你的小命可是我救回来的。”
“是,多谢董前辈。”
姜竹星举起茶杯,“我以茶代酒,敬前辈。”
“这还差不多。”
董梧秋冷哼一声,端起酒杯饮下。
她们离开南诏之后,灼冉已重新派人前往千江听雨轩探查,不料竟人去楼空,相关人等不知所踪。
灼冉放下碗筷,单膝跪地。
“属下安排眼线沿路追查,一定会尽快寻到她们的踪迹。属下办事不力,还请殿下责罚。”
姜竹星在旁接茬儿道,“她们在南诏的老巢已经暴露,按照朱雀楼一贯作风,应当不会继续留在南诏,多半要返回中原。”
闻言,东方容月亦深以为然。
“暗卫营确实办事不力,本宫再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灼冉拱手领命,“是!属下必不负殿下重托。若不能完成使命,必提头来见。”
“倒也不必。”
姜竹星招呼她坐下吃饭,“我相信殿下对你的头颅没有什么兴趣。”
灼冉:“……”
此时,董梧秋又给自己斟上一杯酒,面朝众人,难得正色。
“既然你们明日就要启程返回洛阳,我提前为你们饯行。”
说完,她也不管旁人如何,仰头饮尽。
姜竹星这才听出来,她是要分道扬镳。
“董前辈不打算和我们回洛阳城吗?”
“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哪有功夫跟你们掺和。”
董梧秋特意望向东方容月,“希望下次相见时,我们都能听到好消息。”
东方容月弯唇浅笑,“静候佳音。”
姜竹星左瞧右看,那两人好似背着她达成了某种共识。
自己错过了什么吗?
正经不过一会儿,董梧秋忽而眯起眼睛,满脸高深莫测。
就当姜竹星以为她有何高见时,却听她沉吟道,“殿下的嘴唇也有点肿啊。”
姜竹星:“……”
她就知道不能抱有太高的期望。
大队人马启程时,前些日子的冰雪已消融殆尽。
待她们日夜赶路抵达洛阳城时,已将近年关。
洛阳城依旧繁华如初,大街小巷的铺肆争相卖起了年货。
时隔数月,再回洛阳,姜竹星的心境也变得不同。
惜荷早早带着一众仆从守候在大门口,遥望马车临近,纷纷跪地叩拜。
“恭迎殿下、驸马回府!”
姜竹星搀扶东方容月下马车,“大家都起来吧!”
“谢驸马!”
丫鬟小厮们簇拥着二人入府,惜荷里外张罗,比过年还要热闹。
惜荷为二人端上热茶,“殿下和驸马可算回来了,奴婢还以为要赶不上过年呢。”
“原本应该早些的,但是我路上大病一场,就给耽搁了。”
姜竹星端起茶杯话家常,语气淡然,好似那生病的人不是她一样。
惜荷一听,跟着紧张道,“那驸马您……”
“我现在好了,不用担心。”
姜竹星抿了口茶水,不禁感叹还是公主府的茶香。
“驸马安然无恙就好。”
惜荷几番欲言又止,“奴婢还有件事儿,是关于阿云的。阿云姑娘突然失踪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奴婢寻过大理寺和都察司,都查不到阿云的消息。”
提起阿云,东方容月瞧一眼姜竹星的神色,主动岔开话题。
“阿云回老家了,我们在路上碰到了她。她有了其他去处,以后都不再回府了。”
“原来是这样。”
惜荷了却一桩心事,松快不少。
“没事就好。殿下和驸马稍作歇息,奴婢去看看后厨准备得怎么样了。”
待惜荷离去,东方容月轻声唤道,“阿星。”
“嗯?”
姜竹星回眸,神色平静如常,好像没什么波动。
“我没事的。”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即便她表现的再平静,也逃不过东方容月那双眼睛。
她朝姜竹星伸出手,什么都没说。
姜竹星会心一笑,立刻回握住,十指紧扣,掌心的温度交织在一处。
“喵!”
白棉花团蹭的一下子窜进厅堂,小丫鬟上气不接下气的在后面追。
姜竹星瞧见雪花,当即眼前一亮。
“小雪花,你好像又胖了。”
雪花直冲着她喵喵叫,大尾巴扬起来,像是在质问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想死我了,快让我抱抱!”
姜竹星弯腰将圆乎乎的白猫捞进怀里,抱着它原地转个圈。
可能是被转迷糊了,雪花竟老老实实的趴在她怀里不动弹。
姜竹星逮着雪花又亲又抱,顺便掂了掂重量。
“果然重了。”
眼见某人突然变得孩子气,东方容月反倒安心不少,在一旁笑着打趣她。
“别欺负雪花,它都要被你揉成雪饼了。”
“哪有。”
姜竹星小声为自己辩解,搂着雪花的手片刻不肯松开。
她把雪花放到腿上,把毛茸茸的波斯猫放在怀里就像是抱着一团毛毯那般暖和。
姜竹星低头玩上了雪花的耳朵,她戳一下,雪花的耳朵动一下,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半晌,她提起正事。
“用过午膳,殿下还要入宫面圣。”
东方容月点头,“我速去速回,你和雪花……”
姜竹星却笑道,“南下是我与殿下同去的,入宫面圣也理应如此。”
她们之间已不必多作解释,东方容月亦未再阻拦,欣然应下。
隆冬腊月难得有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未时的阳光最盛,不似仲夏的毒日头,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两人由内侍引领行至燕明宫外,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才得以入内。
老皇帝正待在寝宫中闻香听曲,身边仍是淑贵妃伴驾。
姜竹星与东方容月踏入殿中,太子和瑞亲王立于左右。
“儿臣参见父皇!”
“参见陛下!”
皇帝的面色比她们离开洛阳时更加憔悴,却依然不知收敛。
南下这段日子,东方容月依然对洛阳城中的消息了如指掌。老皇帝沉迷后宫,中间病过一场,稍有好转便又开始夜夜笙歌。
皇帝明显精神不济,在宝座上闭目养神,御案前的瑞兽香炉青烟徐徐,散出沉香的醇厚。
东方容月抬眸,与太子交换眼色。
等了半晌,也不见老皇帝开口。姜竹星心里琢磨,怕不是座上那位正打瞌睡。
“陛下。”
淑贵妃柔声唤道,“公主殿下和驸马回来了。”
老皇帝缓缓睁开眼睛,目光黯淡,像是蒙上一层雾。
姜竹星暗自腹诽,果然是没睡醒。
“都起来吧。”
老皇帝疲惫不堪,随意摆摆手。
“谢父皇!”
“谢陛下!”
东方容月将抄写好的佛经呈上,在鸿塔寺时,她们二人各自誊抄一份,姜竹星的那本留在了寺庙方丈手中,而带回来的这本正是东方容月亲笔所书。
字迹端正秀雅,老皇帝仅瞥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随即搁在一边。
东方容月言简意赅禀报途中所见所闻,挑挑拣拣,只说了那些不得不报的。
瑞亲王笑称,“皇妹她们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是累极了,父皇不如让她们早点回府歇息。儿臣还有其他事禀报父皇。”
老皇帝沉吟一声,“月儿和驸马且回府去吧。”
“儿臣遵命。”
三人一同出了殿门,太子特地赶来不过是为见东方容月。
“此行辛苦了。”
太子压低声音道。
“朱雀楼的事,我已派人暗访。若其爪牙出现在洛阳城中,定将其捉拿归案。”
闻言,东方容月小声提醒,“这朱雀楼不是简单的江湖门派,她们手里应该还有其他底牌。只是敌明我暗,暂不可知,皇兄要小心。”
“我记下了。”
太子同她们高声寒暄几句,言谈中只有兄长对胞妹的关切。
随后,三人分道而行,各归各位,仿佛无事发生。
年关将至,家家户户忙着采买年货,公主府亦不例外。惜荷统管全府账目进出,以及府外的何处私产。
单是各个店铺呈上的账本都够惜荷看上个把时日,更别提还要张罗采买。好在嫣儿回来后,她也多个帮手分担。有嫣儿负责府里,惜荷便将重心放在那些私产上。
“对,再往左边点,高一点。”
小厮们登梯爬高挂灯笼贴对联,丫鬟们各司其职,往门窗上贴窗花福字,嫣儿则是前后院来回巡视,统领全局。
府中上下忙得脚不沾地,姜竹星抱着雪花到院子里溜达,显得格格不入。
她添上厚衣裳,披着雪缎氅衣,兔毛领子柔软暖和,将寒风挡得严严实实。雪花埋在她的氅衣里不肯出来,只露出一条尾巴。
姜竹星把猫裹在怀里如同抱着圆滚滚的小火炉。
“今天就是年三十了?”
“那可不,驸马您都过糊涂了吧?”
嫣儿凑过来打趣,也算是忙里偷闲。
全府最爱同她斗嘴的就是嫣儿,姜竹星无奈道,“今天怎么不向我推荐你那压箱底的话本子了?”
嫣儿抬袖掩面,“驸马哪还用的上话本子,您就属于悟性高,可无师自通。”
“打住。”
姜竹星赶忙拦住话茬儿,再聊下去指不定聊出什么来。
嫣儿利落的欠身行礼,“是。”
人们对新年的重视从古至今都不曾变过,一切恩怨情仇、阴谋诡计在迎新年的日子里皆被暂且搁置,剩下的只有阖家团圆。
“阿星。”
姜竹星循声回眸,只见东方容月在丫鬟们的簇拥中朝自己走来。
公主换上一身朱红锦缎,氅衣同姜竹星身上相似,仅花样有细微差异。
两人站在一起,任谁看了都要夸上一句天作之合。
“今天的药还没喝呢。”
东方容月示意身后的丫鬟端上汤药,亲自喂到姜竹星唇边。
“董前辈交代了,一日都不能断。”
临别前,董梧秋千叮咛万嘱咐,可逐渐减量,但不能直接停药。在驿馆时,姜竹星是一日三服,雷打不动。如今身子大好,便改成一日一服。
她瞥向苦药汤子,无声叹息,没想到大过年的还躲不开吃药。
殿下都亲自喂药了,她当然得喝。
姜竹星忍着酸苦,直至药碗见底。
不管喝多少回,她都不能习惯这个味道。
“真乖。”
东方容月命人取来蜜饯,当即往她嘴里塞了一颗。
苦味儿得以压制,姜竹星皱紧的眉头才算舒展些。
什么时候能摆脱药罐子的命运?
东方容月正执着帕子替她擦拭唇边,周遭一众侍从颔首敛目,早就习以为常。
除夕夜的团圆饭是重头戏,从清早,厨娘们便开始忙碌备菜。
待姜竹星入座,丫鬟们进进出出,一道接一道的摆盘,圆桌满满当当,粗略估计得有上百道菜肴。
不愧是皇家年夜饭,出手就是阔绰。
“饺子来喽!”
两碟热腾腾的饺子被摆在正中间,每碟十个,个个都如金元宝一般圆鼓鼓的。十种馅料,寓意十全十美。
动筷前,东方容月特意询问,“府里其他人都安排好了吗?”
惜荷颔首,“殿下放心,都安排好了,保证都能吃上饺子。”
说话间,嫣儿风尘仆仆的打门外进来,端上一壶清酒。
“阿星只能饮一杯。”
见东方容月举起酒杯,姜竹星亦随之。
翡翠轻撞,发出一声清响,煞是好听。
“愿岁岁今朝。”
东方容月仰头饮尽杯中酒,眸中带着盈盈笑意。
这是她与阿星第一次守岁。
“若每年都能如此,也就别无所求了。”
姜竹星从桌下探去,抓住东方容月的手握在掌心中。
“我愿与殿下一生一世,长相厮守。”
东方容月凝望许下诺言的人,不知是不是酒劲儿上头,竟渐渐有些痴了。她陷在那双清澈眼眸中,不愿自拔,想要这般沉溺一生一世。
系统:“恭喜宿主!目标人物幸福值已达百分之八十二!”
姜竹星丝毫没有得知任务进展的喜悦,只顾着和心上人眼神交缠。
历经数月,还是公主府上的后厨手艺最合她的胃口。
活像馋猫掉进了鱼塘,姜竹星大快朵颐,每道菜肴都尝过一遍,把饺子留到最后。
谁知她咬下第一口,差点被硌到牙。
“这什么?”
嫣儿准备半天了,见着铜钱立马开口。
“恭喜驸马,新年万事如意,财源广进!”
东方容月听着心情大好,当即给了她一对嵌珠金耳环。
“谢殿下!”
嫣儿欠身谢恩,转头领着丫鬟小厮们去院子里放烟火。
城中烟花爆竹声此起彼伏,门外更是炸开一片火树银花。
二人披上氅衣,携手步入院中。烟火于空中绽放,流光溢彩,映亮了半边夜空。
姜竹星忽而折下一朵红梅,放在手中把玩观赏。
梅花艳丽而不妖,正如同她的殿下。
她精心挑选一枝开得最盛的,“殿下,房里的花该换了,你看这枝怎么样?”
东方容月接过红梅,爱不释手,“阿星选的自然好。”
火光映照着两人的面庞,姜竹星不禁感叹美不胜收。
果然鲜花就是要配美人。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大年初一,普天同庆。
洛阳城里里外外繁华如初,朝堂上亦是君臣和乐,风平浪静。
两人原是打算上街转转,可不小心拖到了午后,逛街的兴致也烟消云散。
夕阳斜照,长颈白瓷瓶里盛着一枝红梅花,在窗外园景的映衬下愈发红艳似火。
东方容月正于书案前提笔习字,案角的青鸾鼎上白烟袅袅,一室冷香。
嫣儿在旁研墨,却听窗外传来喜鹊的叫声,抬头望去,不料看见某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姜竹星往书房里探头,朝嫣儿招手。
嫣儿偷瞄公主,随后悄无声息的退出书房。
“驸马,您,您怎么跟做贼似的。”
从书房出来后,嫣儿才敢小声嘀咕。
姜竹星手里端着一碟梅花饼,“什么叫做贼,这叫情趣,你不懂。”
嫣儿还想和她斗两个回合,却被她打断了。
“好嫣儿,去忙你的吧。”
言罢,姜竹星端着点心,踮起脚尖,蹑手蹑脚的潜入书房,跟雪花似的走路没音儿。
许是太过专注,东方容月不曾发现对面研墨的早已换了人,头也未抬。
起初,姜竹星尚能老实磨墨,沉了一会儿,她便坐不住了。
东方容月落下诗句的最后一个字,准备重新铺纸时,一双手臂悄悄的环住了她的腰。
紧跟着,姜竹星整个人都贴了上来,下巴抵在人家肩头,竟是拿公主殿下当了抱枕。
背上蓦然承受重量,东方容月撂笔,偏头失笑道,“怎么了?这么粘人?”
姜竹星始终记得董梧秋那句“珍惜眼前人”,双臂收紧,像连/体/婴似的。
“殿下不喜欢我粘着你吗?”
语气轻柔,还带着点埋怨,东方容月听得心都软了。
“当然……喜欢。”
姜竹星笑容灿烂,当即在公主脸侧啄了一下。
“好了,别闹。”
东方容月低下头,耳廓透红,却没有挣扎。
可能是觉得少了些气势,她又重新强调,“不许胡闹。”
可姜竹星已经不是以前的姜竹星了,她可谓是食髓知味,举一反三。
“怎么能叫胡闹,这是闺房之乐。”
东方容月实在招架不住,无比想念那个能任她调戏的阿星。
“再胡说八道,就别碰我。”
说到后面已然细如蚊声,脸颊发烫,热得人昏了头脑。
就在东方容月以为某人会有下一步动作时,姜竹星却突然松手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殿下习字了。”
说着,她当真起身就走。
东方容月愣了一下,赶忙出声阻拦。
“站住,回来。”
“哦。”
姜竹星倒是听话,说回来就回来。她两眼弯弯,只是笑容有些欠打。
“殿下还有何吩咐?”
“你……”
东方容月气结,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这家伙分明就是故意的。
难道背着她看话本子学习了?
姜竹星笑颜依旧,不知不觉的凑过来,牵起人家的手,柔声哄道,“不如殿下教我习字?”
“你……不是已经出师了吗?”
东方容月没有立刻答应,总觉得有猫腻。
姜竹星却自觉坐好,铺开新的宣纸,顺便引着东方容月从身后环住自己。
“不及殿下。”
稀里糊涂的,东方容月已经执起她的手,一同握笔蘸墨落于纸上。
待回过神来,两人已挨得极近。东方容月稍微侧目,便能清楚的瞧见某人长睫轻颤。
笔尖停顿,墨点晕染纸上。
“殿下不专心。”
姜竹星弯唇浅笑。
东方容月心跳蓦的漏了一拍,呼吸微乱,目光飘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明明是你乱写。”
“怪我,怪我。”
姜竹星重新铺纸,两人的手再度交握。这回她能感觉到手背上的温度更热了,甚至有些冒汗。
“好香。”
她冷不丁来了一句。
东方容月心不在焉道,“什,什么?”
姜竹星回眸望向她,“我是说鼎里的香。”
“哦,是我调的,有梅香和另外几种香料。”
姜竹星听后点头,“怪不得。”
不只是鼎里的香,连同东方容月身上也带着些许冷香。
她凑近闻了闻,“殿下也香。”
东方容月咳嗽两声,“兴许是香囊的缘故。”
“我也要。”
闻言,东方容月反应慢了半拍,“你也要什么?”
姜竹星轻笑出声,“要和殿下身上一样的香囊。”
“好,明日就给你做。”
“多谢殿下。”
东方容月长舒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是怎么了,脑子有些乱。怕是某人再要星星月亮,她也能应下。
废了两张宣纸,两人才正经写出一幅好字。
东方容月盯着某个罪魁祸首,眼神里透着嗔怪。
就怪这家伙非要贴着她耳鬓厮磨。
始作俑者却自我感觉良好,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频频点头。
“对了,差点把正事忘了。”
姜竹星终于想起孤零零的梅花饼,“后厨现做的,殿下尝尝。”
闻言,东方容月不由腹诽,这人还知道有正事儿呢。
梅花的冷香中和了酥饼的甜腻,甜而不腻,唇齿留香。
东方容月才咬住梅花饼,来不及咀嚼,就被某人叼走一半。
此时,嫣儿尚在门外留守,手里的帕子已经被她揉得皱成一团。
“嫣儿,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惜荷端着新沏的茶水,正要送进书房。
嫣儿忙朝她做个噤声的手势,指向里面,又摆了摆手。
惜荷立即会意,端着茶水同她站成一排,仿佛俩门神。
姜竹星的耳朵跟着动了一下,旋即和公主拉开距离。
两人平复呼吸,一个望着房梁,一个盯着地面,谁也不看谁。
东方容月拾起帕子擦拭唇角,企图销毁证据。姜竹星则是胡乱抹了两把,却仍旧掩盖不住蹭上的丹红。
东方容月正襟危坐,神色肃穆。
“杵在外面干什么,还不进来。”
“是。”
惜荷跟嫣儿这才相继入内,眼观鼻,鼻观心,好似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东方容月故意板着脸,可双颊的绯色早已出卖了她,显得欲盖弥彰。
“奴婢们是怕打扰殿下和驸马。”
惜荷颔首道。
嫣儿忙不迭的附和,“正是,正是。”
姜竹星在旁打量二人,不知为什么,她有种预感,公主府里的话本子又要有新素材了。
晚膳之后,夜色渐浓,明月高悬树梢,近乎银盘。
惜荷带着一众丫鬟备好茶食,往玉泉池中撒上花瓣。
池子里的水时刻交替,一年四季都是温泉。
待一切准备就绪,东方容月才进入池中。蒸腾的热气在水面上升起薄雾,云雾缭绕仿若仙境。
耳边是潺潺的流水声,东方容月靠在池边闭目养神,水汽晕染,肌肤泛起淡淡的粉色。
惜荷等人已悉数退下,隔着纱幔,姜竹星独坐几案旁细细品茗。
薄纱浮动,水汽与花香扑面而来。
“惜荷。”
东方容月轻声唤道。
一双修长的手拨开纱幔,悄声步至池边。
姜竹星蹲下来,撩动池水,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东方容月心道不对,惜荷不可能这么调皮,哪怕是嫣儿也不敢如此。
她缓缓抬眸,视线由朦胧变得清晰。
“阿星?”
姜竹星点头,先发制人。
“是我,殿下沐浴都不叫上我。”
东方容月:“……”
怎么有种恶人先告状的错觉?
“你不是很少与我一起沐浴的吗?”
之前都是她派人去请,姜竹星才肯来。这么还倒打一耙?
姜竹星憨笑道,“那不是不好意思吗。”
东方容月转过身,水声浮动,荡开圈圈涟漪。
“现在就好意思了?”
“我们都已经……”
姜竹星低下头,后边没了声音,好似是害羞了。
不料下一刻,她二话不说,退下衣衫走入池中。
池水被她掀起层层浪花,不等东方容月反应,她已经欺身靠近。
“你做什么?”
东方容月下意识往后退。
姜竹星却大方坦荡,“替殿下擦背呀。”
午后种种近在眼前,东方容月不得不多想。
“还是让惜荷来吧。”
“我让她们都退下了。”
说着,姜竹星熟练的拿起软巾,“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不用麻烦她们,交给我吧。”
这一趟南下,她自认手艺突飞猛进,完全能照顾好公主殿下。
姜竹星绕到公主身后,不由分说的开始擦背,手法娴熟,已然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东方容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只好由她去了。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她已被某人的娴熟技艺折服,伏在池边享受服侍。
姜竹星打开岸边的瓶瓶罐罐,将澡豆和调制的药膏混合,涂在掌心,顺便帮公主做个按摩。
她的掌心有薄茧,略显粗糙,所幸力道轻柔。
一番折腾,东方容月早已面红耳赤。
而姜竹星却像没事人似的,解开公主头上的缎带,如瀑的墨发瞬间倾泻而下。她捧起一缕长发,指尖穿于青丝之中,打上皂角水。
过程无比漫长,对于东方容月来说更像是温柔的折磨。
除去习武,姜竹星把毕生的耐心都用在公主身上了。
东方容月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深吸一口气平复呼吸。
不承想身后那人突然唤了她一声“容月”。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东方容月好不容易劝自己保持镇定,却在某人一声声“容月”中土崩瓦解。
姜竹星将人圈住,如同猫儿在其颈侧轻蹭。
东方容月阖上双眸,感受身边人的温度,气息微乱。
不知为什么,姜竹星似乎特别喜欢她肩头的两朵火焰纹,每次都爱不释手。
渐渐的,东方容月丢盔弃甲,忘情回应,眸子染上雾气,眼尾泛起一抹胭脂红。
几*经温存,姜竹星已将人抱出泉池。东方容月懒洋洋的靠在她怀里,任凭摆弄,像午后趴在台阶上晒太阳的猫。
姜竹星从瓶瓶罐罐里找出香膏,在掌心涂抹均匀。
这是沐浴后涂在身上的,相当于现代的护肤产品。
东方容月伏在丝毯上,懒得动弹。水珠顺着发梢滴落,鼻尖萦绕淡淡的香气,是香膏的味道。
姜竹星瞬间有种在给猫咪涂护理精油的错觉。
不知道是不是她力气有些重,东方容月忽而抬眸,一记眼刀甩过来,却平添几分媚意。
姜竹星动作微顿,匆匆别开视线,不敢再用力,下意识放柔力道。
等将彼此打理妥帖,姜竹星用厚实的狐裘把人裹住,直接抱回卧房。
她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到床榻上,后者却一下子从狐裘里轱辘出来,和锦被滚成一团,青丝铺散开,衬得肌肤盛雪。
姜竹星仔细打量,头发擦干了,香膏也涂完了。
“殿下躺好了再睡。”
东方容月连眼睛都不曾睁开,小声嘀咕着,“躺好了。”
姜竹星忍不住笑出声。
这样的殿下倒是挺可爱的。
当事人懒得动,只好她来代劳。
姜竹星把人抱起来重新放好,自己跟着钻进被子里,弹指一挥间熄了红烛。
系统:“恭喜宿主!目标人物幸福值达到百分之八十八!”
姜竹星:“你……”
系统:“我真的没有偷看!请宿主相信我。”
姜竹星不欲与它打嘴仗,抱紧怀里人。许是累了,不一会儿功夫便沉入梦乡。
直至上元灯会前,两人始终待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过起了二人世界。府中仆从们很有眼力价儿,没有吩咐的时候鲜少出现在两人面前。
皇帝因龙体欠安,临时取消了上元节宫宴。东方容月借探病缘由入宫,实则是应东宫之约。
华灯初上,东宫正殿已备好酒菜。太子妃屏退左右,仅留下几名心腹侍候。
“姑母!”
东方珞宁见着二人就扑了过去,“姑姑!”
“宁儿乖。”
东方容月摸摸小郡主的脑袋,转身从嫣儿手里接过一枚祥云玉佩送给她。
小郡主捧着玉佩爱不释手,“谢谢姑母。”
随后,她又盯上了姜竹星手里的玉兔琉璃灯,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姑姑,这是给我的吗?”
姜竹星笑道,“宁儿真聪明,这就是送给你的。”
“谢谢姑姑!”
东方珞宁立刻把玉佩戴脖子上,提起玉兔灯,蹦蹦跳跳跑回太子妃身边。
“母妃你看!”
太子妃也拿她没辙,只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你呀,调皮的很。”
东方珞宁却望向太子,“才不是,宁儿最乖了,是不是?阿耶。”
“是,我们宁儿一向都很乖。”
太子很没原则的说道。
太子妃摇头笑笑,不再和父女二人斗嘴。
席间,东方珞宁弹了一首新学的曲子,引来大人们的频频称赞。
“宁儿好厉害呀。”
姜竹星由衷赞叹,“比姑姑强多了,以后定然和太子妃,还有你姑母一样,是位才女。”
东方珞宁起身,哒哒哒跑向姜竹星,挣扎着往她腿上爬。
姜竹星见状,一把将小郡主抱起来。
“宁儿吃这个好不好?”
她夹起一块透花糍喂给小郡主,秫米所制,表皮晶莹剔透,里面是豆沙馅儿,外观呈现出花朵的样子。别说小孩子爱吃,她都爱吃。
“快别打扰驸马用膳。”
太子妃连忙招呼小郡主回去。
东方珞宁正吃着点心,两腮鼓鼓的,没空说话,只是摇头,不肯离开。
姜竹星失笑,“没关系,不打扰,就让她坐这吧。”
闻言,东方容月歪头望向身旁的一大一小,佯装伤心。
“宁儿喜欢姑姑比姑母还多。”
东方珞宁眼珠一转,旋即从姜竹星腿上跳下来,坐到两人中间,一边牵一个。
“宁儿喜欢姑姑,也喜欢姑母。”
姜竹星被她这番端水操作逗乐了。
“宁儿想和姑姑学武功!”
东方珞宁眼巴巴望着她,“姑姑当宁儿的师父好不好?就从剑法学起吧。”
姜竹星:“……”
东方家是有什么血脉执念吗?一个两个都想认她当师父。
不等姜竹星回答,东方容月抢先道,“宁儿乖,这个拜师的事儿,姑母帮你记着了。你姑姑路上染了风寒,如今身体不好,等她身体好些,再教你,好不好?”
小郡主听后乖巧点头,“姑姑生病了吗?”
姜竹星捏捏她的小脸儿,“姑姑是生病了,不过会好的。”
闻言,太子妃仔细端详起姜竹星的脸色。
“驸马是比南下前更清瘦了。不如再让李太医瞧瞧?”
太子深以为然,“身体的事不能马虎,若宫里的太医不行,也可张榜招纳天下能士。”
姜竹星听后颔首,“多谢殿下和太子妃挂心,此行我们确实遇到一位神医,想来再过不久就会有好消息的。”
“看来你们在宫外遇见不少奇人异事。”
太子妃举起酒杯,“不妨待会儿闲聊的时候讲来听听。”
其他人见状亦纷纷举杯共饮。
东方珞宁尚惦记上一回姜竹星教她玩的老鹰捉小鸡。
“姑姑生病了,要好好休息。”
言罢,她便拉着东方容月跑去院子里。
“姑母陪宁儿玩吧!”
于是,东方容月临时赶鸭子上架,站在队伍最前边保护珞宁以及身后一排宫女。而太子亲自上阵扮演老鹰,负责捉珞宁。
姜竹星站在门边,眼前的一幕更像是寻常人家茶余饭后的小游戏。若对外说是太子和公主陪孩子玩儿,怕是没人会信。
这功夫,太子妃也缓步行至殿门前,同她并肩而立。
“我记得,驸马是庐州人士。”
姜竹星回眸,“正是。”
太子妃笑道,“驸马不必紧张,不过是闲话家常。从初见,我便觉得驸马面善,好像很早以前就认识一样。驸马一直生活在庐州吗?小时候从未去过别处吗?”
姜竹星暗忖,对方应当是在试探她是不是顾熹炎,于是摇头否认。
“来洛阳城前,我都在庐州。”
“原来如此。”
太子妃望向不远处嬉笑打闹的众人。
“也许这就是缘分,注定要成为一家人。”
夜空中升起五颜六色的烟火,映得皇宫上空亮如白昼。
系统:“恭喜宿主!目标人物幸福值达到百分之九十!胜利在望!”
姜竹星仰头望向空中的绚烂烟花,心道要是能一直如此就好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家家户户和乐团圆的当夜,洛阳城中接连发生两起命案。且死者都是朝中官吏,户部刘员外郎,以及礼部孙司务。
等姜竹星得知消息时,已是上元节的翌日晌午。
大理寺裴寺卿派出大批人手调查,并以最快的速度将结果呈至公主府。
表面上刘员外郎和孙司务并无关联,可东方容月心里清楚,他们都是东宫新提携的官吏。
“上元节对东宫青睐的官员下手,对方胆子大的很。”
姜竹星仔细读完卷宗,很快便有了猜测。
“朱雀楼的面儿大些,如果不是朱雀楼,就只有瑞王爪牙。”
东方容月放下卷宗,神色肃然。
“死因都是被细线割/断/喉咙,什么线会如此锋利?”
姜竹星思索片刻,“比如弓弦,或者……琴弦。”
“琴弦?”
东方容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重新铺开卷宗,在密密麻麻的小字中找到一段。
据府里侍从交代,两名死者在近期都去过洛阳城东郊的那家霓裳舞坊。
姜竹星觉得名字耳熟,她们好像曾经去过。
“是不是把人当奴/隶射杀取乐的那家?”
她记起来,当时左相之子穆君岂和另外几个公子哥儿花钱取乐,用弓弩射杀所谓的“奴/隶”,后来霓裳舞坊被查封。
“什么时候开张的?”
下一刻,灼冉突然出现在书房窗前,朝二人行礼。
“启禀驸马,是两月前,霓裳舞坊换了东家,重新开张,名字还是延续原来的,里面的乐人舞姬都是新人。”
姜竹星已经对某人神出鬼没的习惯见怪不怪。
“新东家……不会是朱雀楼的人吧?”
两人相视一眼,东方容月即刻派人去裴寺卿那传话,暗中查探霓裳舞坊。
也许是南下之行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但凡闹出事端,姜竹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朱雀楼。
直觉告诉她,那位朱雀楼主正是当年的丰翼军内鬼。
她埋伏在丰翼军中,且不被怀疑,时刻知晓最新情报,绝不是一般士卒,至少是位小将。
“殿下,你可还记得,当年的丰翼军,有多少位女将领?”
第100章 第一百章
闻言,东方容月豁然抬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从校尉到将军,应当得有十几人。为何这么问?”
范围又缩小了。
姜竹星正色道,“我怀疑当年内鬼就在这十几人当中,且那人没有死,而是金蝉脱壳,成了如今的朱雀楼主。”
一番推论犹如惊涛骇浪,东方容月眸光闪动,心思百转。
半晌后,她才冷静道,“我也怀疑过是丰翼军里的将领通敌叛国,曾派人去查访那些将领登记在册的家乡亲朋,并无端倪。”
姜竹星听后却更加笃定,“如果她已经没有亲朋了呢?也许她是无牵无挂,孑然一身,才敢犯下滔天罪行。”
“孑然一身……”
东方容月喃喃自语,忽而眯起眼睛。
“那只剩下七人。其中包括叶将军师徒三人。我马上让人再去仔细查其余四人的底细。”
“不。”
姜竹星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
“是查七人。”
东方容月讶然,“阿星,你是怀疑……”
“谁都有可能。”
说着,姜竹星垂下眼帘,神色晦暗不明。
“即便是曾经最亲近的人,也不能免去嫌疑。”
东方容月望着她良久,终是点了头。
姜竹星下意识的捻着衣角,盯着某处若有所思。
朱雀楼没能得偿所愿,必定会有新的动向。就算暂时寻不到朱雀楼的踪迹,那位牧楼主也会主动来找她们的。
接连三日,大理寺的人乔装打扮暗访霓裳舞坊,却不见任何异常。裴寺卿也曾亲自带人在门口盯梢,守了三个夜晚,亦未看到可疑之人。
舞坊的新东家是个外来的商人,从购买地契到向府衙报备,所有手续一应俱全,寻不到错处。
然而,第三个夜晚,又有一名官吏惨死家中,死因依旧是被细/线割/断喉咙。
而事发之时,大理寺侍卫从四面围住霓裳舞坊,无一人从舞坊出去。同一时间,金吾卫在巡逻时发现可疑人影,追过两条街才看到那是一只黑猫。
没过多久,猫妖杀人的流言闹得满城风雨。
流言传入公主府,东方容月只觉可笑。
“猫妖杀人?荒谬至极。”
裴寺卿赶忙应承,“殿下说的是,想必是有心之人放出的风声。”
东方容月放下茶盏,杯底磕出一声脆响。
“还是户部的人?”
裴寺卿颔首敛目,拱手行礼。
“是新任的员外郎。”
“此举是冲着东宫啊。”
东方容月寒声道。
东宫有意提携谁,谁就身首异处,摆明了是警告。
一旁,姜竹星抱着雪花,静静聆听。她一下一下抚摸雪花柔软的毛发,白猫懒洋洋的趴在她腿上,发出咕噜声。不一会儿功夫,白猫换了个姿势,用肚皮对着她。
姜竹星轻笑,揉揉它的小肚子,又去挠雪花的下巴。
蓦的,她想起“狸猫换太子”的线索。
猫妖杀人不也和猫有关?
待裴寺卿退下,姜竹星放下雪花,弹去衣服上的猫毛。
“殿下,我想去趟霓裳舞坊。”
东方容月听后,掀了下眼帘。
“我随你同去。”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霓裳舞坊门前。两人换上常服,相携下了马车。
门口伙计很快迎上来,热情的邀请二人入内。
“堂前还是雅间?”
姜竹星拿出一锭银子,“雅间,备上一壶好茶,把你们这的招牌菜上一遍。”
“好嘞!您二位这边请!”
上次来这里的记忆历历在目,两人对霓裳舞坊都没什么好印象。如今换了东家,又涉及重/案。姜竹星暗忖这里可能是和她们八字不合。
二楼正北的位置,刚好能将大堂风光尽收眼底。
待茶水和小菜上齐,嫣儿用针试过所有吃食,才放到东方容月面前。
舞坊原先的地下看台被改成了地上高台。鼓乐声不绝于耳,舞伎大跳胡旋舞,热情洋溢,引得坊内一阵喝彩。
稍坐了会儿,姜竹星观察四周,似乎只是一家最寻常不过的舞坊。
一曲毕,台下看客们纷纷投来打赏,砸得看台叮当响。
紧接着,所有舞伎和乐人悉数退场,一名蓝衣女子抱着琵琶登上高台。
才登台,便听一片掌声雷鸣。
姜竹星挑眉,“看来她很有名?”
嫣儿小声回道,“奴婢刚才打听过了,这位盼兮娘子是洛阳城新任花魁。”
耳闻琵琶曲婉转哀伤,东方容月亦步至廊前。
“那琵琶弦确是锋利。不过,昨夜大理寺包围此地,无人脱身,那新任员外郎又是如何被害的?”
姜竹星与她并肩而立,凝望抱着琵琶的女子。
“或许刺客不止一人。”
能杀人的细线也不止琵琶弦。
伴随着琵琶曲终了,东方容月吩咐嫣儿请那位盼兮娘子上雅间一叙。
不过片刻,人就到了。
盼兮娘子朝二人盈盈下拜,身姿犹如弱柳扶风,实在不像能行刺的。
“两位唤奴家,是想听曲吗?”
东方容月勾唇道,“素闻盼兮娘子的琵琶曲只应天上有,百闻不如一见。不知盼兮娘子可愿再弹一曲?”
“荣幸之至。”
盼兮低眉顺目,身后的丫鬟立马拿来椅子扶她入座。
与方才的哀婉不同,曲调变成了高山流水,时而波澜壮阔,时而溪水涓涓。
东方容月听曲,姜竹星则是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竟全无破绽。
简单询问几句,盼兮娘子又被伙计叫去别的雅间了。
两人面面相觑,皆在彼此眼中看到答案。
姜竹星摸摸下巴,难道方向错了?
夕阳余晖笼罩阁楼飞檐,两人正准备打道回府。姜竹星刚迈出门槛,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蹲坐台阶上,怀里抱着只破碗。
“您就行行好吧!”
伙计嫌弃的驱赶他,“快走快走,不然我叫人轰你了。”
老者还想乞求施舍,余光一下子扫到姜竹星等人,当即朝着她们冲过来。
侍卫们瞬间拔刀护在公主身前,嫣儿更是叉腰警告。
“放肆!”
姜竹星挡住东方容月半个身子,以免对方突然抛掷暗器。
“娘子容禀!我有冤情!”
东方容月闻言,忙道,“慢着!”
然而就在此时,老者却突然倒地不起,身体抖动,双目撑圆,没一会儿功夫就不动了。
侍卫上前查看,拨开老者的衣襟,青紫色的针/孔赫然入目。
姜竹星双目一凛,她预感不错,确实有暗器,但不是对着她们,而是对老者的。
“来人!送去府衙。”
东方容月沉声道,“即刻封锁霓裳舞坊。”
“是!”
事发突然,前来听曲赏舞的客人们全被堵在舞坊之中,不得脱身。
裴寺卿赶到东郊舞坊,将在场所有人一一盘问。等问到盼兮娘子时,却不见人影。
“立马搜捕!”
大理寺侍卫把霓裳舞坊翻了个底儿朝天,半晌竟抬回来一具尸/体。
众人瞧见尸体面貌,一片哗然,死的正是盼兮娘子。
裴寺卿皱着眉头唤来仵作验尸,盼兮娘子的死因乃是中毒身亡,且服毒后悬梁,面色青紫,脖子上也有勒痕。
大理寺问案时,东方容月一行人仍留在马车上。姜竹星只身下了马车,才走上石阶,就听到仵作之言。
刚才还谈笑风生、对答如流的盼兮娘子如今仅剩尸/骨?
“裴大人。”
裴寺卿闻声转身,拱手道,“驸马。”
“可否让我近前看上一眼。”
裴寺卿思索片刻,便侧身让路。
“驸马请。”
尸体周围已经清场,侍卫守在四面,背对尸体,形成人墙。
姜竹星同仵作站在一处,仅查看了尸体的手臂与背部。
没有玄鸟暗纹,不是朱雀楼的人。
回到马车上,姜竹星接过嫣儿递来的帕子,一边擦手,一边陷入沉思。
杀/人/灭/口。
看来她们的方向没有错。
那位突然出现的老者又是谁呢?
眼见案情愈发扑朔迷离,东方容月即刻下令回府,将余下的事宜交由大理寺查办。
朱雀楼的事尚未了结,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脑子动多了,姜竹星又开始犯头疼的毛病。
东方容月勒令她卧床休息,什么都不许再想,转头让惜荷去煎药。
“殿下不用担心,过会儿就不疼了。”
姜竹星自觉已经疼出了经验,跟没事人似的反过来安慰公主。
东方容月不由分说把人按回去,“你呀,要是不想让我担心就乖乖躺着,等喝药。董前辈说了,一天不能断。”
“哦。”
姜竹星不再挣扎,老老实实躺好,头还在隐隐作痛。
东方容月坐在榻边,替她揉按太阳穴。
姜竹星闭上眼睛,感受对方轻柔的力道,疼痛慢慢有所缓解。
她的药罐生涯还得持续一段时间。
隐约嗅到一股汤药味儿,姜竹星睁开眸子。紧接着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惜荷缓步入内,把药碗送到床头后便悄声退下了。
“来,把药喝了。”
姜竹星撑着身子坐起来,自觉等着公主喂她。
东方容月舀起一勺,放在唇边吹凉。一个喂的顺手,一个喝的熟练。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习惯喝药有人喂了。
思及此处,姜竹星忽然笑出声。
东方容月帮她抹去唇边的药渍,“傻乐什么?”
“我是笑,我越来越依赖殿下,若是以后殿下嫌我太粘人赶我走怎么办?”
闻言,东方容月往她嘴里塞了一块饴糖,调侃道,“别想了,你一辈子都别想逃出本宫的手掌心。”【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