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姜竹星在人家怀里赖了好一会儿,抓着公主衣角,安心充当柔弱小可怜。


    东方容月在她背后轻轻拍哄,眉间微蹙。


    “她对你做什么了?”


    闻言,姜竹星仰起头,立马告状,“她想戳我嘴角,还想摸我脑袋。”


    东方容月:“……”


    这什么癖好?


    姜竹星和她怀有同样的疑问,难道江湖神医都有怪癖?


    “阿星不怕。”


    说话的功夫,东方容月又抱着她哄上了。


    姜竹星点点头,旋即投入温暖的怀抱,偏头在人家肩膀上蹭蹭,和雪花有的一拼。


    她肯撒娇,东方容月倒是求之不得,难得没打趣她把雪花的本领学了个十成十。


    两人腻歪的功夫,汤药已经晾得差不多了。依然是喂药后往她嘴里塞块花生糖,东方容月已然轻车熟路,闭着眼都能做。


    “她有没有说我的眼睛什么时候能恢复?”


    感受不到东方容月的温度,姜竹星摸索着往床边挪了下。


    “约莫三五日,等你恢复了,我们马上启程。”


    她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太久,免得没等来灼冉,反而等来刺客。


    东方容月回头望去,被某人吓了一跳,赶忙回到榻前按住姜竹星的双肩。


    “小心些,你要做什么?”


    终于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姜竹星顺着手臂攀上,摸索间不知道碰到哪里,引来东方容月的躲闪。


    “往哪摸呢。”


    东方容月抓住某人不老实的手,嗔怪道。


    姜竹星也不知自己碰到哪里,只得靠猜,讪讪的笑了。


    “我这不是看不见吗。”


    “我看你是有恃无恐。”


    东方容月没好气的说道,顺便揪住她的耳朵蹂/躏。


    姜竹星缩了下脖子,躲也无处躲,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疼……我错了还不行吗?”


    她不敢再乱动,老老实实坐在原处,连声求饶。


    第三遍讨饶时,东方容月才大发慈悲的松开她。


    可怜的耳朵红彤彤,还有点疼,姜竹星捂住自己的耳朵缩回床榻里侧,留给东方容月一个孤独的背影。


    公主殿下越来越凶了。


    东方容月被她那副委屈的小模样成功逗乐了,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


    姜竹星又往角落里挪了挪,干脆大被一蒙,当自己不存在。


    都趁着她受伤欺负她,不讲武德。


    东方容月摇摇头,无奈的坐到她身边,扯了两下被角,却扯不下来。某人虽目不能视,可力气分毫不减。


    “生气啦?”


    东方容月凑近那坨被子,轻声道,“那我先出门了。”


    言罢,她当真要下地离去。


    姜竹星一把掀开被子,抓住她的胳膊。


    “去哪?”


    “刷碗。”


    东方容月无奈,“用了人家的碗筷,当然得给人家刷干净。”


    自从南下,不像以往出宫来去匆匆。她见识过民间疾苦,也接触不少老百姓柴米油盐的生活。犹记得上次落难被阿星搭救,她那时是客人,不必事事亲自动手。如今只剩下她和阿星流落在外,阿星又受伤失明,她的责任就变重了。


    姜竹星沉默一瞬,闷声道,“殿下辛苦了。”


    耳边传来轻笑,紧接着,她感受到一丝淡淡的香气袭来,拂过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在耳畔倾洒,惹得她有些痒。


    “照顾你,我从来不觉得辛苦。”


    耳边萦绕柔声细语,她被熟悉的怀抱拥住,仿佛世界已被温暖填满,再无暇思考其他。


    不知何时,姜竹星沉沉睡去。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又见到了几个熟悉的人。与以往的温馨不同,这次她梦到的是尸横遍野。


    硝/烟弥漫,黄沙漫天。姜竹星觉得自己很累,似乎是经历了很久的厮杀,已经筋疲力尽,还在做困兽之斗。


    身边倒下去的人越来越多,看不清面容,只是身穿铠甲,应当是一场生死战。


    而后她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冰刃。转头的刹那,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在重重包围中拼杀,拼命朝着她的方向赶来。


    “炎儿!”


    姜竹星身处梦中,无法回应,愣愣的望着那人,嘴里莫名吐出两个字。


    “师父。”


    马背上的女将军武功高强,被成群的敌人围困,脸上仍不见惧色。只是她似乎也奋战许久,早已满头大汗,尽是疲惫。


    女将军杀红了眼,手中长剑染血。混乱之中,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女将军身后,寒光乍现,直朝着女将军背后刺去。


    “师父!”


    姜竹星支愣一下坐起来,头脑剧痛,呼吸急促,出了一身冷汗。


    “阿星?”


    东方容月被身边的动静吵醒,紧跟着坐起身,扶住她的双肩,柔声询问,“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姜竹星喘着粗气,尚未从梦境中彻底苏醒。


    梦境一次比一次真实,她已经快要分不清这些到底是原身的回忆,还是她自己的回忆。


    一个荒唐的念头如雨后春笋般钻出,无法压制。


    或许,她就是顾熹炎。


    这些梦都是她原本的记忆,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她的记忆错乱了。


    那些现代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是姜竹星?


    姜竹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尝试联系系统,但依然无果。


    看来只能等系统卡上线再仔细问它。


    “阿星?你还好吗?”


    身边,东方容月的声音已然透出几分焦急。


    姜竹星整理思绪,缓了片刻才出言安慰。


    “我没事,殿下别担心。”


    东方容月迟疑道,“可是你……你刚才是不是喊了一声师父?”


    她停顿稍许,小心追问,“阿星,你想起什么了吗?”


    “我……”


    姜竹星大脑混乱,疼痛依然持续。


    “我好像梦见自己在战场上,可很多人都看不清长相。”


    此言一出,抓着她胳膊的手蓦然收紧。


    沉寂半晌,东方容月倾身将她拥住。


    “没事了,都是梦。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自己。”


    一下又一下,温热的掌心有规律的拍着她的背,声音近乎蛊惑,令她缓缓阖上眼睛。


    恍惚中,似乎曾经也有人像这样温柔的哄她入睡。


    为了更快恢复,姜竹星每日忍着苦药汤子,一顿不拉,连药渣也不剩。她竭力配合董梧秋的医治,虽然对方性子举止都古怪了些,但医术还算不错。


    三日过后,已经不需要再敷药。姜竹星明显能感觉到光影,只是还不能睁开眼睛。


    两人在绾秋堂过了几日平静时光,东方容月脱不开身,只好托董梧秋外出时稍作留意,看看有没有人来寻她们。


    董梧秋每日外出仅仅是买着吃食。好消息是没有可疑人士跟过来,坏消息是依旧不见灼冉她们的身影。


    在屋子里待久了,偶尔,东方容月也会扶着她到院子里晒太阳。小院儿不大,刚好有一张摇椅,十分受姜竹星钟爱。每次出来晒太阳,她都坐在那张摇椅上,足尖瞪地,把自己摇晃起来。


    偷得浮生半日闲,姜竹星觉得身边还缺壶茶。


    “你乖乖在这里待着,别乱跑,我去去就回。”


    东方容月跟嘱咐孩子似的一一叮嘱,临走前还摸摸她的脑袋。


    姜竹星乖巧点头,旋即躺在摇椅上,面朝天空,腿上盖着薄被,沐浴在阳光下,浑身暖洋洋的。


    枝头好像落了只喜鹊,一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她循声转头,鸟鸣声更清晰了。


    没过多久,不远处响起脚步声。姜竹星把头转回来,耳朵跟着动了动。


    待脚步声到了跟前,似有阴影笼罩下来。来者忽然放轻步子,悄声靠近。


    不等对方吓她一大跳,姜竹星率先开口,“董姑娘,别玩了。”


    她语气颇为无奈,这些日子她也明白了,董梧秋倒也不是变态,只是手有点欠,是个幼稚鬼,纯纯一个人待久了太无聊,拿她寻开心。


    董梧秋轻哼一声,不满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姜竹星微笑,“我家娘子才不会这么无聊。”


    “诶,你……”


    董梧秋气不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她的耳朵扯来扯去。


    “一点都不可爱!”


    姜竹星打掉她的手,捂住耳朵,警惕的躲闪。


    “头也不让摸,脸也不让捏,连揪耳朵都不行。”


    董梧秋愤愤不平,“当初我就不该救你。”


    姜竹星:“要不我回头送只猫给您?”


    放过她行不行。


    谁知董梧秋连忙拒绝,“别,我可不养,嫌麻烦。没事欺负欺负你就行,也不用负责。”


    姜竹星:“……”


    如果现在能睁眼,她一定奉送对方大大的白眼。


    正待此时,东方容月终于赶回后院。遥望廊下有两道影子,她步子迈的更快了。


    “阿星。”


    东方容月隔在二人之间,双手搭在姜竹星肩头,一副护短的模样。


    “董姑娘又闲来无事了吧?”


    面对姜竹星,董梧秋尚能没事欺负两下,可对上东方容月,她只有吃瘪的份儿。


    “哎呀,我这不是来查看病情吗。”


    董梧秋咳嗽两声,双手负于身后,一本正经道。


    东方容月满脸写着不信,对她的戒备分毫不减。


    “那么董姑娘查看的结果如何?”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董梧秋神色之中透着那么一点心虚,沉吟道,“我刚才忘了说,我是来告诉你们,她今日就能睁眼了。当然得避开光,免得刺激。”


    “今日!”


    东方容月大喜过望,脸上的阴云一扫而光。


    姜竹星被扶回房中,董梧秋围着她一通检查。


    丝巾落下,姜竹星眼皮微动,直觉眼前有光影闪过,还不止一道。


    东方容月抓住她的手,一瞬不移的盯着她,屏息以待。


    “行了,没问题,睁开吧。”


    董梧秋拍拍她的肩膀,旋即走到一边。


    闻言,姜竹星掀了掀眼皮,等眼睛彻底适应了才完全睁开。


    面前,两个人一左一右皆殷切的凝望着自己。东方容月双眸氤氲,含了泪光,丹唇轻启,却不知说些什么。


    姜竹星握紧东方容月的手,细细摩挲,笑容灿烂如艳阳。


    “别哭,我已经好了,我看的很清楚。”


    东方容月赶紧别过头去,整理心绪。


    “我才没哭,就是太高兴了。”


    伤心也哭,高兴也哭,她家殿下果然是水做的。


    “咳咳……”


    被晾在一边的董梧秋不满的咳嗽两声,唤回两人的注意。


    “你俩差不多就行了,我在这呢。”


    听到声音,姜竹星这才转过头去看董梧秋。这些日子她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今日还是头一次见。


    “多谢董姑娘搭救,妙手回春,医者仁心。”


    董梧秋不自然的挑了下眉,摆手打断她。


    “少来,可别给我戴高帽子,诊金一分不会少要。”


    “自然。”


    东方容月神色动容,心中更是欢喜。怕是现在提什么要求都好说,况且她早已许下承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眼见二人深情对望,董梧秋顿感自己很多余。她杵在原地,尴尬的挠了挠头,却仍不肯离去。


    “那什么,你……真的不记得我吗?”


    此言一出,姜竹星和东方容月面面相觑,都愣住了。


    “真的一点都不记得?”


    董梧秋追问道。


    姜竹星仔细回忆,没有半点印象。唯一的可能,对方是在她失去的那段记忆里相识的。


    “实不相瞒,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很多记忆都很模糊。”


    董梧秋闻言,面露惊色,当即抓起她的手重新诊脉,脸色愈发凝重。


    “失忆这样的病,我没有医治过。人在极度刺激下,或者伤到脑子,倒是有可能发生这种情况。”


    东方容月紧跟着问道,“董姑娘有什么头绪吗?”


    董梧秋松开姜竹星,摇了摇头。


    “或许某一日,在更大的刺激下,记忆就恢复了。”


    她忽而背起双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要不然这样,你们多留些日子,我研究一下,用金针扎你脑袋上的穴/位,看看能不能把记忆扎回来。”


    脑海里浮现出自己满头扎针的画面,姜竹星赶紧晃了晃脑袋,神色复杂的盯着对方。


    “你认真的吗?”


    “当然是开玩笑。”


    董梧秋双手摊开,不再胡说八道。


    姜竹星:“……”


    她就知道。


    东方容月才对董梧秋改观些,此刻已稍显不悦。


    “请董姑娘不要拿阿星寻开心。”


    “真无趣。”


    董梧秋轻哼一声,不以为然。


    “董姑娘。”


    姜竹星忽然正色,目光沉静,仿佛洞悉一切。


    董梧秋被她这样看着,浑身不自在,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准备亮出爪子炸毛。


    岂料姜竹星接下来说的话竟让她脾气全无。


    “董姑娘是家师的旧识吗?”


    姜竹星捕捉到对方一瞬间的错愕,更加确信。


    “绾秋堂的绾,可是叶绾卿的绾。”


    董梧秋后退一步,“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见状,姜竹星了然的笑笑,“我是不记得了,但是董姑娘,你给出的破绽太多了。”


    能用别人的名字来命名自己的店铺,对方应当是很重要的人。


    董梧秋泄气般,拉过椅子坐下,没有费力气否认。


    “是又如何?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这回轮到姜竹星哑然了。


    “我和绾卿是……知己。”


    提起叶将军,董梧秋瞬间变得正经,目光悠远,连声调都温柔了。


    东方容月眸色微动,恍惚间,她在董梧秋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董梧秋回忆起往事,她与叶将军少年相识,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叶绾卿从小痴迷习武,没什么别的爱好,一心想要征战沙场,她确实也做到了。


    叶绾卿当上将军后,成年驻守边关。董梧秋自幼是学医的,她追随叶绾卿去了沙城,在军营里一待就是七八年,丰翼军的将士们都会尊称她一声董医师。


    期间,她亦是看着顾熹炎从小娃娃长起来的。她离开军营那年,顾熹炎才十四,尚未正式随军上沙场。


    “所以啊,打瞧见你开始我就认出来了。”


    董梧秋感叹道,“时间过得太快,你都长这么大了。”


    眼见对方当真像个长辈似的表露关怀,姜竹星心间莫名升起一种怀念之情。


    丰翼军出事是在董梧秋离开以后的第四个年头。


    “董姑娘可知朱雀楼?”


    姜竹星开门见山,她相信以董梧秋对叶将军的情谊,不可能不怀疑。


    果不其然,董梧秋当即沉了脸色,“我知道,这两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当年丰翼军之事。可每次以为快要接近真相时,线索就会中断,而中断线索的罪魁祸首都是朱雀楼。我曾猜测朱雀楼是突厥埋伏在中原的眼线,用来里应外合。”


    她停顿片刻,继续道,“可是这个江湖门派来无影去无踪,就算偶有漏网之鱼,不是自尽就是咬死不开口,完全是一帮死侍。”


    姜竹星与东方容月相视一眼,董梧秋调查的结果基本和她们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她们多了一条郭副将的线索。


    “不过你们放心住在这,我可以保证梧桐镇里没有朱雀楼的人。”


    董梧秋叮嘱几句,便识趣离开了,把时间留给她们。


    屋子里静悄悄的,两人谁都没说话。姜竹星直勾勾望着眼前人,好似很久没见了,根本看不够。


    “你渴吗?”


    东方容月被她盯的无所适从,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我去倒杯水。”


    不等她回答,东方容月逃跑似的跑去倒水,还差点打翻杯子。


    不管她去哪,姜竹星的视线始终追随着她,都不舍得眨眼。


    “喝水吧。”


    水杯已经递到唇边了,姜竹星稍稍垂眸,就着人家的手喝下半杯,继而接着凝视对方。


    东方容月抬手捂住她的眼睛,“眼睛刚好,不累吗?”


    姜竹星弯唇浅笑,将她的手拉下来,捧在掌心,顺势低头,在其手背上落下一吻。


    东方容月想要收手,却被握得太紧,不得挣脱。


    “能见到殿下真是太好了。”


    东方容月又挣动两下,还是没挣开。红晕由双颊蔓延至脖颈,她别开视线,怦怦的心跳声清晰入耳。


    没想到某人恢复后变得很粘人了。


    姜竹星把人拉进怀里环住腰身,呢喃细语,“容月。”


    这是阿星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东方容月心跳愈发快了,整个人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姜竹星还想再说些什么,怀里人却趁机逃走了,留给她一个仓皇的背影。


    还是联系不上系统,姜竹星甚至都要以为系统中途跑路了。


    虽说连不上,但屏幕还是能查看的。


    屏幕显示幸福值稳步上升,目前已达百分之七十。


    当晚,为庆祝姜竹星复明,董梧秋摆了一桌子好菜,还添上两壶佳酿。


    静养的日子里,除去按时服药还需忌口,姜竹星感觉自己很久碰荤腥了。


    圆桌正中摆着一道松鼠桂鱼,相邻的便是碧螺虾仁,八宝酱鸭等。姜竹星手边放着桂花糖藕,还有一碗八仙银鱼羹。


    “快吃,快吃,今日高兴,一定要大吃一顿!”


    董梧秋看上去心情大好,热络的招呼二人吃菜。


    只不过那两壶美酒全都摆在了她的面前,姜竹星才恢复必然碰不得,东方容月自称不胜酒力,也没沾。


    “可惜了,只能我一人独享琼浆桂花酿。”


    两杯酒下肚,董梧秋面色变得红润不少。


    姜竹星原以为对方酒量不错,没想到和自己半斤八两。


    两人一起举杯,以茶代酒敬董梧秋。后者一高兴,连干三杯酒,已露出微醺之态。


    “多吃,我记得,你饭量不小,最爱吃肉和点心。”


    董梧秋左右张罗,把菜肴通通推给对面,自己却只抱着酒壶。


    “你们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没醉。”


    姜竹星点头,她明白,她醉酒的时候也是这么狡辩的。


    事实证明没有一个醉鬼会承认自己醉了。


    董梧秋本来就话多,喝酒以后变得更多了。她提起顾熹炎小时候的事情,脸上的怀念之情无从掩饰。


    “还是小时候可爱,长大以后都变得无趣了,和你师父一样。”


    董梧秋眯眼笑了,“你小时候,那小脸儿圆乎乎的,捏着手感特别好,比你师姐好玩儿。”


    姜竹星:“……”


    一壶已经空了,剩下一壶被姜竹星拿走藏起来。


    “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呢?”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正所谓酒后吐真言,董梧秋亦不能幸免。


    她伏在桌上,断断续续回忆往昔,三句离不开叶绾卿。


    “你师父那个人,你也知道,一根筋,从小痴迷习武,长大了一心征战沙场,哪里有空余的心思给我。”


    从小到大的情谊让董梧秋无怨无悔追随叶绾卿八年光阴。可她到底是凡尘中人,存有私心。人一旦有了私心,便再也不会变回以前的坦荡。


    起初,董梧秋尚能安于现状,把感情埋在心里,以为能长伴叶绾卿身边就好了。可是后来,她越来越无法满足,她想要叶绾卿对她有同样的情感。


    “也是一个不见月亮的夜晚,我们喝了酒。”


    董梧秋撑着最后一丝清醒挣扎道,“我告诉她我的心意。”


    旋即,她苦笑一声,“结果可想而知,她拒绝了我。她说她这一生只愿保家卫国,不会有其他念想,我是她唯一的知己。我想这也足够了。”


    说到最后,董梧秋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为沉寂。


    姜竹星偏头望去,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和她所料不差,董梧秋单方面暗恋叶将军,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后才不得不离去。


    “没想到董姑娘也是痴情人。”


    东方容月喃喃自语,颇有些感同身受。


    当初的她大概也是这样的,一心追逐某人的身影。


    这功夫,手背忽然覆上温度,东方容月从思绪中回神,对上姜竹星的明眸。


    “想什么呢?”


    姜竹星眼含柔情,轻轻摩挲掌中柔荑。


    东方容月愣怔片刻,旋即释然的笑了。


    她比董梧秋幸运。


    休养的日子里,她们没能等到灼冉等人,然而不能再耽搁下去,在姜竹星复明的转天,她们便正式拜别董梧秋。


    她们的目的地是鸿塔寺,奔着同一个方向总能有机会汇合。


    东方容月取来马车上剩余的全部银两,仅留了一锭银子作为盘缠。


    “说好的十倍诊金。”


    董梧秋拿起锦囊掂了掂,笑道,“还挺有分量。”


    紧接着,她从锦囊里取出一枚银锭,又把剩下的放回原位。


    “我也不多要你们的,什么十倍诊金都是开玩笑的,这个作为诊金,留宿,还有我为你们准备车马的费用,已经足够了。”


    闻言,两人面面相觑,皆没料到董梧秋会突然拒收银两。


    “董姑娘的恩情,我已铭记在心。”


    姜竹星拱手施礼,“以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董梧秋欣慰点头,“这还差不多,不过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如果非要提要求……过来让我摸摸脑袋。”


    姜竹星:“……”


    这人对她的脑袋是有什么执着吗?


    姜竹星轻咳一声,走近两步,任由对方在自己脑袋瓜上揉了揉,没有反抗。


    “乖了。”


    董梧秋如同对待小朋友似的哄道,“我只要求你一件事,不论往后是重回沙场,还是调查当年真相,都要*以自身为先,好好活下去,不枉费我救你一场。”


    不知怎的,姜竹星眼眶微热,郑重的点头应下。


    “董姑娘放心,我会监督她的。”


    东方容月同样保证,“若是她敢不在意自己,我断不能饶了她。”


    董梧秋听后笑得合不拢嘴,“那我就放心了,有方娘子在,她不敢。”


    那边二人相视一笑,姜竹星挠挠后脑勺,陪着干笑两声。


    突然有种被当熊孩子的错觉,而那两位头痛的家长正在交流经验。


    原先的马车已经不能用了,董梧秋重新雇来一辆,虽然比起之前,新马车又小又简陋,好在四面不漏风,挡风遮雨还是没问题的。


    “你们这样上路太明显了,不如办成寻常小夫妻。”


    董梧秋拿出圆鼓鼓的包袱,“衣裳我都给你们买好了,还有干粮。”


    趁着姜竹星去换衣服的功夫,董梧秋又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交给东方容月。


    “方娘子拿着防身用。你不会武功,别的使着不方便,匕首最合适。”


    东方容月双手接过,“多谢。”


    “不必同我客气。”


    董梧秋压低声音道,“公主殿下,那孩子就交给你了。”


    闻声,东方容月眸色微动,随即了然。


    “我明白。”


    不多时,姜竹星推开房门,一身雪白衣袍,缎带束发,倒像是书香门第的公子。


    董梧秋满意的点头,“刺客只知追同行的两名女子,现在这样,任谁来了也要分辨一阵。对外你们便称是去外乡寻亲的,中途与家丁走散了。毕竟你们俩扮普通百姓没什么说服力,不如扮书香门第的千金和女婿。”


    辞别董梧秋,二人启程赶路。


    马车内空间狭小,放置盘缠细软就已经占了一半空间,余下的最多够坐两个人。姜竹星在外驾马,出梧桐镇后翻越两座山坡,赶在天黑之前抵达新的小镇。


    小镇名四方,街市上人头攒动,地方不大,但也算热闹。


    进入四方镇后,姜竹星放慢速度,时刻留意周围。


    白净纤细的手掀开帘子一角,露出里面的清丽容颜。


    “可有不妥?”


    姜竹星回头,小声道,“暂时没有。”


    这里同梧桐镇差不多,鳞次栉比的白墙瓦房,百姓们忙于开张做生意,吆喝声不断。烟囱上炊烟袅袅,行人络绎不绝。


    仔细留意一切,姜竹星勒紧缰绳,翻身下马。


    “小二,要一间上房。”


    “好嘞!”


    在门口守望的客栈小二迎着她们跑过来,殷勤的牵过马匹。


    姜竹星回身扶着东方容月下马车,一瞬间,周遭众人皆驻足侧目。即便戴着帷帽,东方容月依旧很难不引人瞩目。


    直至进到客栈大堂,门口驻足的行人们才各奔东西。


    姜竹星关上房门,转过身时,东方容月已将帷帽摘下。


    “饿不饿?我去叫小二送些吃的上来。”


    言罢,姜竹星提步就要出门。


    东方容月却叫住她,“不忙,路上我已经吃了些。阿星赶了一路的车,快歇歇吧。”


    已入初冬,倒不至于被晒得满头大汗,可寒风凛冽,吹的她头疼。


    姜竹星坐回公主身边,根本没提头疼的事儿。


    蓦的听见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声,她低头瞥向自己的肚子,又听见几声叫唤,却不是从她这里发出来的。


    姜竹星抬头望向东方容月,只见后者捂着肚子羞赧的低下头。


    “也不是很饿。”


    东方容月嘴硬道。


    姜竹星失笑,“是我的不是,赶路这么久,没好好吃顿饭。”


    她赶紧出门喊小二,“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端上来。”


    “客官您稍等!这就来!”


    姜竹星刚想回房,却见楼下大堂聚集了许多人,似乎都是从外地来的这住店的。


    趁着小二上菜的功夫,她将其拦下。


    “咱们镇子上是有什么喜事吗?”


    “当然是喜事,四日后,圣人要开坛做法,普度众生。”


    小二点头哈腰道,“难道客官不是慕名而来,请圣人调拨的吗?”


    圣人?


    姜竹星寻思片刻,笑道,“是啊,我们也是来见圣人的,只是具体的规矩不是很了解,到底怎么才能见圣人一面。”


    客栈小二滔滔不绝,似乎对那个圣人很是信服。


    “给的香火钱越多,见到圣人的机会越大。”


    那不就是骗钱的江湖术士?


    回到房中,饭菜已备齐,姜竹星与东方容月相对而坐,她却显得心不在焉。


    东方容月往她碗里夹了许多菜,“阿星?想什么呢?”


    姜竹星闻声回神,“我在想莲花宫又是什么江湖门派。”


    一个朱雀楼还不够,现在又多了个莲花宫。


    她把从小二那里打探的消息尽数讲给东方容月听,据说那个莲花宫是最近两年才闻名的,不止四方镇,连同附近镇子的人也会奔着莲花宫的盛名而来,只为寻求度化。传言得圣人度化者可超脱世俗,得到真正的极乐。


    东方容月听后,冷哼一声,“什么极乐,不过是骗钱的把戏。”


    “我倒是觉得,这样的所作所为很熟悉。”


    姜竹星意有所指。


    片刻后,两人异口同声,“朱雀楼。”


    这莲花宫怕不是朱雀楼分支,皆是为蛊惑百姓,敛取钱财。


    浓浓夜色下,大堂内的纷乱逐渐变淡,连同街市上的喧闹也远去了。


    先前姜竹星目不能视,东方容月衣不解带的照看她,全然忘记顾及自身。如今姜竹星已恢复,便换她来照顾东方容月。


    “水温正好。”


    姜竹星坐在木桶边,伸手拨弄桶里的热水。


    “我替殿下宽衣。”


    东方容月却背过身去,不肯让她动手。


    “我自己来就好。”


    褪去衣衫,东方容月迈入木桶中,身子往下沉,水面没至锁骨。水汽氤氲,肌肤很快染上一层薄红。


    姜竹星在她身后任劳任怨的擦背,力道轻柔,半点不敢使劲儿。偶尔劲儿大了,那细嫩的皮肤上免不了留下红印子。


    “我再轻点。”


    东方容月一动不动,“无妨,不疼的。”


    姜竹星小心翼翼起来,不料矫枉过正,力道太柔像是羽毛拂过,惹得东方容月下意识躲闪。


    “还是重了?”


    姜竹星动作微顿,一脸茫然。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房中灯烛昏黄,将两人的影子映在翠竹屏风上。


    东方容月依旧背对着她,一言不发,只是摇头。


    见她并无不适,姜竹星继续刚才的动作。


    身后的力道温柔轻巧,落进东方容月心中变得甜蜜且折磨。


    某人略显粗糙的掌心却带着蛊惑的温度,温热消失的瞬间,东方容月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


    姜竹星按部就班解下发带,青丝如瀑,顺着她的指尖散开。


    不知是屋子里热气晕染,还是她的手法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东方容月彻底放松下来,甚至昏昏欲睡。


    视线朦胧中,姜竹星的面庞像是蒙上一层薄纱,云里雾里的看不清楚。


    东方容月忽然欺近,想要看真切些,没想到靠的太近了,差点撞到一起。


    哗啦一声,水桶里掀起大片水花。


    姜竹星眼疾手快揽住东方容月,可能是手太滑了,差点没扶住。


    “殿下是不是乏了?还是去床上睡吧。”


    一番折腾,东方容月早已睡意全无。


    “无妨。”


    她当即从姜竹星的手上挣脱,退到木桶边缘。


    “阿星不沐浴吗?”


    姜竹星却道,“等殿下歇息了,我再洗。”


    闻言,东方容月垂下眼帘,犹豫片刻才道,“我也可以替阿星擦背。”


    姜竹星本不想麻烦公主,可是转念一想,她们已经是拜堂成亲的关系,又互明心意,算是一家人,谈麻烦好像显得生分。


    “好!”


    她从善如流的应下,三下五除二褪去衣衫,迈进木桶中。


    伴随着哗啦哗啦的水声,二人相对而坐。木桶本就不大,好在她们两个都不怎么占地儿,还是能坐开的,只是余下的空间不多了。


    姜竹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憨笑两声缓解尴尬。


    相比之下,东方容月紧张多了,甚至连视线都不敢在她的身上多做停留。


    她转过身去,双手扒着木桶边缘,等了半天,身后似乎出奇的安静。


    “殿下?”


    不是睡着了吧?


    东方容月收回思绪,轻应一声,效仿她刚才的样子。姜竹星背上的伤痕一览无余,特别是左侧靠近心口的位置,前边应该也有对称的伤口,应当是被利刃刺/穿留下的。


    姜竹星阖上双眸,享受片刻的宁静,不料背上的力道越来越柔,到最后就像是雪花掉的毛飞到身上,痒痒的。


    她侧身躲闪,却被东方容月按住。


    “殿下?”


    目光定在伤疤上,东方容月眸中盛满了心疼。她突然抚上那道疤痕,心里不是滋味儿。


    姜竹星察觉到她的异常,正欲转身,谁知东方容月竟靠上来将她抱住。


    “再也不要受伤了好吗?”


    闻言,姜竹星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


    原来是因为她的那些伤。


    “好,都听殿下的。”


    后心的位置蓦然传来温润的触感,姜竹星像是被电着似的,怦怦的心跳声有些吵闹。


    “殿下……”


    东方容月却不肯松开她,反而抱的更紧。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两人才收拾妥当。


    翠竹屏风将榻上之人挡得严严实实,姜竹星穿戴整齐,叫来小二整理残局。


    客栈小二全程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谁家好端端沐浴弄得满地都是水渍,是个人都容易误会。


    姜竹星不知别人怎么想,自己心中坦荡。等屋子被收拾干净,便关上房门,和东方容月一起蒙被大睡。


    折腾这么久,主要是为了晾干头发。


    她刚钻进被子里,软玉温香主动入怀。姜竹星早已习惯了自家柔软且带着香气的“抱枕”,抱得愈发顺手。


    次日,两人用过早饭,原想去街上打探,不承想客栈里的人全都发疯似的往外冲。不多时,门外传来锣鼓声,比迎亲队伍还要热闹。


    大堂里仅剩下姜竹星和东方容月,以及坚守客栈的小二。


    姜竹星朝小二招手,“外面是谁家办喜事?”


    “不是谁家,是莲花宫啊,客官。”


    说着,小二唉声叹气,“小的得看店,不然也冲出去一睹莲花宫的风采了。”


    闻言,姜竹星与东方容月相视点头,携手跟出客栈。


    街市上人头攒动,但百姓们却异常的遵守秩序,全都挤在两侧,自觉让出一条净路。


    锣鼓声越发近了,姜竹星打眼望去,人群前方竟已经跪倒一片。百姓们像是去寺庙参拜一般虔诚,朝着尚未到来的车队双手合十,连连磕头,嘴里念念有词。


    可周围太过嘈杂,饶是姜竹星耳力过人,也听不清他们到底在念什么。


    人群越来越拥挤,姜竹星揽住东方容月的肩,将人半圈在怀里。


    终于,莲花宫的车队出现在视野中,她们全部戴着白脸面/具,衣裙犹如青翠荷叶,连发髻都形似莲花。在她们之后,是一批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同样的面具,但衣着却变成了粉红。无论男女,皆身着粉红衣衫,发髻梳成荷花样式,像是盛放的芙蕖,仅能从身形分辨性别。


    马车行在队伍最后,那戴着面巾身穿白衣的人盘腿坐在上面,手中托着荷花灯。


    这就是传闻中的莲花宫主。


    姜竹星忍不住腹诽,怎么看都像是装神弄鬼,招摇撞骗。偏偏人们还都很信服,真拿莲花宫当菩萨了。


    她低头和东方容月咬耳朵,“看来莲花宫里还分高低。”


    整个莲花宫的分布就像是一朵真正的莲花,最中间的是花心,那些穿粉红衣裙的人是花瓣,而前边这些青衣是荷叶。地位高低,一眼可辨。


    有几个外来的商户也跟着挤在旁边,姜竹星瞧他们眼熟,可能是在客栈里见过。


    “我听说莲花宫圣姑要招夫婿,不知会花落谁家?”


    “落谁家反正落不到咱们头上,圣姑是何等人物,那是圣人唯一的亲传弟子,下一任圣人。”


    他们嚷嚷的太大声,震得姜竹星耳朵嗡嗡作响,想不听都不行。


    圣姑?


    她抻着脖子张望,骑着高头大马的队伍里,为首的女子似是打扮得更隆重些。


    “四天以后就要开坛啦,到时候圣人会再收一批人入莲花宫,大家都等着这个机会呐。”


    姜竹星看向那个话最密的中年男人,“大叔!除了捐香火钱,还有别的办法见圣人吗?”


    中年男人有点儿耳背,姜竹星喊了两遍,他才勉强听清。


    “有!圣人也收有缘之人,只要是生辰在七月的孩子,无论男女,圣人都会破例收入门下。”


    生辰在七月?


    姜竹星和东方容月面面相觑,这算是什么理由?


    这功夫,只听一声骏马嘶鸣,人群中尖叫连连。


    “圣姑!”


    不知是谁大喝一声,然而粉衣女子已然勒不住缰绳,鬃马发狂般在百姓当中横冲直撞。


    “吁!”


    可惜发疯的马儿根本不听她的号令,带着她闯入人群,百姓四散逃离,跑慢了的直接被撞翻在地。


    姜竹星暗道不好,那疯马竟然奔着她们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她揽住东方容月的腰际,一跃而起,自粉衣女子上方飞过。


    落地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姜竹星两人回头望去,就见那匹鬃马竟然撞在墙上,头破血流的倒地不起。


    圣姑随之滚落在地,莲花宫其他人赶忙冲上来扶她。


    “圣姑可有受伤?”


    面/具碎裂,露出后面那张俏丽容颜。圣姑索性摘掉面/具,随手丢在地上,语气不耐道,“我没事,真是晦气!把这畜生收拾了。”


    “是!”


    青衣人一拥而上,圣姑却转身直奔姜竹星而来。


    “你,功夫不错。”


    她于二人跟前站定,上下打量姜竹星。


    姜竹星皱了下眉,拱手施礼,“过奖。”


    她们的马发疯,撞伤那么多人,却一点赔礼道歉的意思都没有,莲花宫还真是高傲自大。


    圣姑近前,其他人纷纷避让。她端详姜竹星像是在看一件物品。


    “四天后开设祭坛,同样是本圣姑比武招亲之时,公子记得来参加。”


    姜竹星眼皮一跳,赶忙去看东方容月的脸色。


    “姑娘……承蒙圣姑错爱,我已经有娘子了。”


    谁知圣姑听后很不以为然,“那又如何,你功夫好,我喜欢你。你若喜欢我,我们就是两情相悦。你的娘子,我可以帮你处理。”


    等等,这是人话吗?


    姜竹星赶忙上前一步,将东方容月护在身后。


    “圣姑不必说了,我不是那种人。我只爱我娘子一个人。”


    她一口气表明忠心,生怕说慢一点,公主就要恼她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一般人都会知难而退。岂料莲花宫的人不是一般人。


    圣姑瞧她的眼神愈加玩味,“那我偏要看看,你对你家娘子有多忠心不二。”


    言罢,她勾起唇角,临转身前深深的望了姜竹星一眼,带着势在必得的意味。


    姜竹星:“……”


    这位是不是也被话本子荼毒过脑子?越是得不到的越感兴趣?


    莲花宫车队远去,人群也逐渐散开。两人返回客栈时,一路上,姜竹星只觉旁人向她投来的目光皆变得意味深长。


    关上房门,东方容月坐在床边默不作声,一双明眸却幽怨的盯着她,好像她马上就要成为抛妻的人渣。


    姜竹星被她看的心里发毛,“她以为我是男子才这么说的,都是误会。”


    东方容月幽幽开口,“若你是女子,她也愿意呢。”


    姜竹星小步挪到床前,挨着人家坐下,见对方没有推开自己,便得寸进尺起来,环住人家的纤腰拥入怀中。


    “我对殿下的心天地可鉴,再不会有别人了。”


    神色肃然,语气真挚,她只差指天盟誓。


    “殿下?”


    人家不理她,她又凑近些,在其耳畔轻声细语,“容月?”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东方容月别开视线,不肯看她,不为别的,只怕自己忍不住。


    以往,某人撒娇的时候活脱脱像只懒猫。如今再看,却更像路边可怜兮兮的小狗。


    在旁人眼中,姜竹星武功高强,气质沉稳,冷脸时甚至有那么一丝生人勿近。可在东方容月这,什么可爱她像什么。


    等不到回应,姜竹星直接上手,将人扳过来面向自己。


    “我真的冤枉。”


    简直无妄之灾。


    东方容月依旧板着脸,闻言掀了掀眼皮,笑意却快要从唇边溢出。


    姜竹星深吸一口气,突然欺身靠近。


    唇边蜻蜓点水的被某人啄了一下,东方容月快坚持不住了,衣袖已经被她攥得皱皱巴巴。


    还不行?


    姜竹星轻抿下唇,旋即捧住对方的脸,指腹轻轻摩挲,重复方才的事。


    可能是她太过温柔,东方容月亦忍不住沉浸其中,理智在慢慢消失,想要逗弄某人的心思也被忘到九霄云外。


    姜竹星恋恋不舍的退开,直勾勾盯着东方容月。后者如冰川消融,仅剩下一汪柔情。


    “殿下气消了吧?”


    东方容月脸颊发烫,没好气的瞥她一眼。


    “拈花惹草的一把好手。”


    姜竹星大呼冤枉,“我什么都没干。”


    “是啊,你什么都没干,还这么招人呢。要是真干了什么那还了得?”


    这么还哄不好了呢?


    正当姜竹星搜肠刮肚想对策之际,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紧接着便听客栈小二扬声道,“姜公子,有人找您。”


    屋内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分坐两头整理衣衫。


    人生地不熟的,谁认识她?


    不会是刚才被莲花宫那么一闹,有人注意到她们了吧?


    是灼冉和嫣儿,还是追杀她们的刺客?


    打开房门,姜竹星已然衣着得体,恢复一派翩翩公子的模样。


    她打量门外的两个人,小二身后站着一位戴白脸面/具的人,穿着莲花宫青衣,看身形是女子。


    “姜公子,我们圣姑有请公子到宫中做客。”


    姜竹星下意识往屏风后看去,莫名心虚。


    人还没哄好呢,又来?


    “现在吗?”


    那人颔首抱拳,“是的,圣姑请您现在过去。圣姑对您青睐有加,您就是我们莲花宫的贵客。”


    姜竹星思忖片刻,只道,“姑娘稍候。”


    她关上房门,疾步绕过翠竹屏风。


    圣姑邀请她,是探查莲花宫的好时机。


    可是……


    “殿下。”


    她刻意压低声音。


    不等她说完,东方容月已然点头应允。


    姜竹星讶然,旋即明白过来。


    “原来殿下刚才是在诓我。”


    她凑到床边,在东方容月耳边嘀咕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


    闻言,东方容月勾唇浅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若是不诓,如何能看到这人私底下可爱的一面?


    姜竹星无奈的叹声气,临出门前朝着东方容月撂下“狠话”。


    “回头再跟殿下算账。”


    目送她快步离开的背影,东方容月挑了下眉。


    这人出息了,敢和她算账了。


    公主身边无人看护,姜竹星到底不放心留她一人在客栈,只好把人带在身边。


    她们跟随青衣女子前往莲花宫府邸,原以为只是门派名,没想到府邸就叫莲花宫。


    门口守卫森严,进入朱漆高门,雕栏玉砌的游廊环绕前后花园,一扇扇月牙拱门将各个院落相连,院子里奇花异草,怪石嶙峋。瓦舍成排,日辉映照下,琉璃瓦泛着五光十色,仿佛缩小的洛阳行宫。


    得骗取多少香火钱才能在小镇子里拥有如此奢侈的府邸?


    “两位请。”


    青衣女子将二人引入后院厅堂,随即转身离去。


    不多时,门口就传来女子的高声斥责。


    “让你请一个人,怎么两个都带来了!”


    圣姑的声音独具特色,只要听过一次就能认得。


    “属下该死!是……是姜公子坚持带着娘子来的。”


    门外吵闹好一阵才回归平静,圣姑踏入厅堂时,还是原来的粉红衣裙,没有戴面/具,原本俏丽的容颜却阴沉着。


    “姜公子和你家娘子真是伉俪情深,一刻都分离不得。”


    圣姑阴阳怪气道。


    姜竹星像是没听出来似的,跟着附和。


    “那是自然,我和娘子形影不离惯了。”


    眼见二人如胶似漆的模样,圣姑脸色更差了。


    她忽然转向东方容月,上下打量,旋即冷笑,“姜娘子果然是位美人,怪不得能让姜公子如此痴情。”


    不等东方容月开口,姜竹星抢先道,“我娘子姓方,我是赘婿,按理说我应该随娘子的姓。”


    她说这话时一本正经,仿佛只是陈述事实。可落在别人耳朵里,却听出一种自豪感。


    圣姑眼角抽了一下,世间男子大多不喜欢他人提及入赘之事,哪怕是吃软饭也要软饭硬吃,维护可怜的自尊心。眼前这人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到处说,甚至为此感到骄傲。


    没聊两句,圣姑脸色愈发难看,想要送客的念头达到了顶峰。


    姜竹星哪能放过绝佳的机会,她同东方容月交换眼色,趁对方尚未正式下逐客令,朝着圣姑抱拳施礼。


    “在下有要事想与圣姑借一步叙话,望屏退左右。”


    闻言,圣姑眸色一亮,忽然来了兴致。


    “来人,收拾间客房,带姜……方娘子去休息。”


    “是!”


    厅堂内剩下姜竹星和圣姑,她心系东方容月,决定速战速决。


    “圣姑,我本是慕名而来,想要拜入圣人门下。”


    圣姑抬眼,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姜竹星开门见山,直接把东方容月的生辰当成自己的。


    “我本是七月所生,听闻只要是七月生人,都可以破例拜见圣人。”


    “师父确实定了这个规矩。”


    圣姑围着姜竹星转过一圈,才歇下的心思再度活络。


    “我可以帮你引荐,姜公子不妨再好好考虑。无论是钱还是权,方娘子能给你的,我都能给。她不能给的我也能给。”


    对方一个劲儿的抛出橄榄枝,开出越多诱人的条件。姜竹星心下却在琢磨,只要留宿一夜,她就能趁着夜色探听虚实。


    圣姑走近一步,“我喜欢功夫好的,姜公子芝兰玉树,甚得我意。你若想借力平步青云,我也可以帮你。”


    姜竹星从中听出一丝苗头,装作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难道圣人的本领已然通天?”


    闻言,圣姑轻笑出声,“师父的本领岂是你我可窥探的?不过,但凡拜入莲花宫门下,皆可有登天的机会。”


    姜竹星悄声往后退了一步,狐疑的端详圣姑。


    也不知这姑娘是真的相信,还是帮着一起蒙骗别人。


    “既如此,便有劳圣姑了。”


    “明日,姜公子静候佳音。”


    圣姑弯唇,那笑意含着一丝势在必得。


    什么情比金坚,她就没见过如此痴情的人,还不是会被利益诱惑。


    圣姑离开后,姜竹星又跟着青衣女子去往后院安置。


    推开客房门,她见到安然无恙的公主,一颗心落回原地。


    “殿下。”


    东方容月循声回首,绽开笑颜。


    两人才分开一盏茶的功夫,却漫长得像是过了大半天。她在房中坐立难安,见到姜竹星的瞬间才觉安心。


    眼下艳阳高照,姜竹星老老实实待在房里,只等入夜。好在圣姑似乎很忙,没功夫过来打扰她们。


    她推开窗子,假装欣赏院子里的风景,实则是观察莲花宫内巡逻的规律。


    心里有了底,姜竹星赶忙关紧窗户,将寒风挡在外头。


    东方容月眨了眨眼,欲故技重施。


    “圣姑没有邀你同游吗?”


    有了经验,姜竹星哪能再轻易上当。


    她牵起唇角,缓缓的坐到东方容月身侧,出其不意勾住对方的腰肢,用力一带。


    “殿下又来,我好像记得要和殿下算账来着。”


    东方容月猝不及防的跌进温暖的怀抱,挣扎了两下,腰间的手臂还是纹丝不动。


    “你……你要怎么同我算账?”


    她莫名紧张起来。


    姜竹星歪头看她,像是在认真思索。


    她越是沉默,东方容月就越是胡思乱想。


    脑海里浮想联翩,某些不合时宜的画面一闪而过。


    脸颊发烫,东方容月靠脑补愣是把自己补害羞了。


    “这不好,毕竟在别人府上。”


    姜竹星一脸茫然,心道算账和在哪有什么关系?


    但见怀里人的脸色越来越红,她跟着反应过来。


    “那什么,殿下误会了,我其实是想挠殿下痒痒来着。”


    姜竹星自己也闹了个大红脸,憨笑两声掩饰尴尬。


    幻想瞬间破灭,理智回笼,东方容月收敛笑容,挣脱她的桎梏,挪到床头去,和她隔着楚河汉界。


    亏她心跳那么快,以为某人开窍以后会知情趣,没想到还是她想太多。


    思及此处,东方容月回头偷偷打量姜竹星。


    她不会是……不会吧?


    也许真像嫣儿所言,驸马需要看话本子学习一下。


    姜竹星无辜的眨巴着眼睛,却不知东方容月已经在盘算给她买话本子了。


    夜幕降临,莲花宫屋檐之上,一道暗影疾速掠过,飞檐走壁躲开夜间巡逻的队伍。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漆黑暗夜,不见半点月色。姜竹星伏在屋顶,暗中观察整个莲花宫。仅有两处还亮着灯,一边是巡逻队伍,一边是后院正房。


    夜风呼啸,衣袂翻飞。她纵身跃起,轻巧落在正房窗外的游廊上。


    屋内烛火跳动,两条细长的影子映在门窗上。


    深更半夜的,莲花宫主房里居然还有第二个人。


    姜竹星正欲飞上屋檐,岂料身后陡然响起细微的脚步声。


    她暗道不好,赶在来者出声大喊之前,先下手为强,迅速点了那人的两处穴/道。


    借着房里散出来的微弱光亮,姜竹星才勉强看清来者是谁。


    圣姑直挺挺的立在那,右手抬在半空,像一尊石像,只有眼珠能灵活的来回乱转。双唇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她怒瞪姜竹星,似是在质问。


    姜竹星稍稍松口气,幸好自己耳力好,下手快,否则就要前功尽弃了。


    她冲圣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紧接着扛起圣姑飞身上了屋顶。


    不顾对方想要杀人的眼神,姜竹星拿下一块屋瓦,透出房中的光亮。


    正房内的陈设依旧是奢华无度,白玉为墙,中间横着一张紫金檀木雕凤书案,毛毡自门口延伸至屏风之后。一身白衣的莲花宫主哪怕在自己房中仍是戴着面/具。


    她跟前跪着一名青衣女子,女子的面/具掉在地上,整个人仰视莲花宫主,面色惨白,近乎扭曲,似乎在忍受剧烈的痛苦。


    姜竹星目光下移,落在青衣女子的胳膊上,瞬间皱起眉。不只是她,连圣姑都被青衣女子手臂上未干涸的血迹吸引,忘了要跟她算账。


    青衣女子倒地之后,更让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莲花宫主终于取下面/具,端起一碗鲜红的液体仰头饮尽。她就像没看见地上还躺着个人似的,盘腿运功。


    哪怕在屋顶,姜竹星都能感觉到房内有股深厚的内力四散开来。


    这是什么邪门功夫?


    圣姑盯着房中一幕,瞳孔震颤,好似刚知道这回事。


    等莲花宫主运功完毕,原本苍白的脸色霎时变得红润。她没喊任何人来收拾残局,而是取出手掌大小的白色瓷瓶,打开之后倒在青衣女子的身上。


    随后,女子的尸/身肉眼可见的被腐蚀,最终化为血水。


    姜竹星瞳孔张大,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不再多待,她扭头朝圣姑看去,后者亦是一脸惊恐,好似怕她杀人灭口。


    思索片刻,姜竹星扛起圣姑消失在夜幕之中。


    另一边,东方容月独自坐在客房中等候,周遭漆黑一片,未点一盏灯烛。


    算了算时间,房门忽然被推开。东方容月立时起身,点燃手边的蜡烛。


    “阿星。”


    她疾步迎上去,却见姜竹星扛着个大活人回来。


    等那人被放下,东方容月才知扛来的是圣姑。


    “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而且还是扛来的。


    姜竹星长话短说,“没办法,不把她带来,她就要去通风报信了。”


    “现在怎么办?”


    东方容月瞥一眼不得动弹的圣姑,“怎么处理?”


    姜竹星坐在椅子上,摸着下巴沉思。


    眼见二人的意思,像是要把她就地处理了。圣姑拼着一丝力气缓缓摇头,眼睛都快眨抽筋儿了。


    姜竹星来到她跟前,小声和她商量,“约法三章,我解开你的哑/穴,你不能大喊,不能叫人来,也不能骂我。同意你就眨眨眼。”


    圣姑连着眨巴三下,哑/穴才被解开。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她不敢太大声,便刻意压着声音。


    此时,东方容月*幽幽开口,“我们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把知道的一切交代清楚,否则我们也只能灭口。”


    一晚上接连受到惊吓,圣姑早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听到东方容月的话,更是瞳孔震颤,脸色煞白。


    “你们想问什么,我都说。”


    两人交换眼色,决定暂且信她一次。


    据圣姑所言,那位莲花宫圣人平日里和朱雀楼左使私交甚密,面上说是友人,实际更像是听命于朱雀楼调遣。


    每隔半年,莲花宫就会向朱雀楼进贡大量银钱。加入莲花宫的人被分成三六九等,像圣姑这样穿粉红衣衫的在宫中地位较高,而穿青衣的地位极低。


    那些被破例收入宫中的人们全部归在青衣中,天天参拜圣人,听从号令。


    “总有青衣消失,师父说她们已了却心愿,登仙去了。”


    圣姑颤抖着声音道,“现在看来,她们都是血尽而亡。”


    姜竹星听到后面,眉头皱得更深。


    封建迷信害死人。


    “朱雀楼左使你可见过?朱雀楼老巢现在何处你可知道?”


    圣姑缓缓摇头,“我撞见过两次,那人都披着黑斗篷,看不见脸。朱雀楼楼主应该在南诏境内,其余的我真不清楚。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今日圣人能杀青衣,保不齐哪天就对粉衣下手了。


    “也许她养着我们是为了更大的献祭。”


    沉默半晌的东方容月突然道,“现在我们有两件事要做。圣姑,你若想自救,便要同我们联手。青衣那边人人自危,说不定早就想摆脱莲花宫,这时候,她们需要一个带头人。”


    东方容月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不容置喙。


    “还有很多人不知道莲花宫的真面目,如果莲花宫的圣姑肯主动揭露,那位圣人很快就会孤掌难鸣。”


    房中陷入寂静,在两人的注视下,圣姑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近期莲花宫上下忙于开坛祭祀,圣人没功夫多关注圣姑的动向,给了她们充裕的筹备时间。


    在圣姑引荐下,姜竹星大大方方的见到了圣人。圣人似乎对她很满意,特别是听到七月的生辰后,当场便同意她加入莲花宫的请求。只是和她一起拜入门内的还有五个人,一切参拜事宜要等祭祀上进行。


    三日后,四方镇万人空巷,所有百姓聚集在街市中间的三尺高台旁,仰视圣人驾临。


    台上陈列几张供桌,摆满了瓜果等供品。青衣们抬着步辇登上高台,圣人乘着步辇,受万众敬仰。人们像参拜观世音菩萨一样,纷纷跪地叩拜,双手合十,个个虔诚。


    步辇落地,圣人缓缓起身,点上一炷香,手持拂尘,转身面对众人。


    她尚未开口,圣姑已经带着所有粉衣宫人冲上高台。


    “徒儿这是何意?”


    圣人被自己宫里的人团团围住,不见慌乱,仍旧泰然自若。


    圣姑拔出宝剑,众宫人紧随其后,剑锋直指莲花宫主。


    “师父,你欺骗世人的闹剧该结束了。”


    与此同时,那些低眉顺目的青衣也不断向圣姑身后聚集。


    “意思就是,你所谓的登往极乐,其实是杀人取血,助你自己逐渐邪/功。”


    姜竹星从人群中走出,在百姓们诧异的目光中一步步走上高台。


    “根本没有心想事成,你也不是什么在世显灵的菩萨。那些成仙的人都被你害死了,你只是满足自己的私/欲。”


    姜竹星的出现,让那些原本战战兢兢、犹豫不决的青衣人彻底倒戈。一个接一个的摘下面/具,露出苍白的面容,声声控诉圣人的残/暴恶行。


    至此,四方镇的百姓们才恍然大悟,纷纷声讨莲花宫主,甚至有人开始往台上丢石子。


    东方容月隐藏在人群里,时刻注视着高台上某人的身影。


    莲花宫取下面/具,靠鲜/血滋养的容颜白里透红,传闻中年近半百的圣人仿佛拥有一张不会老去的容颜。


    突如其来的众叛亲离,她主却丝毫不见慌乱,大有以一敌百之势。


    姜竹星见识过她运功时的样子,自知此人武功不容小觑,不得不谨慎小心。


    她忽然大喝一声,“动手!”


    数缕寒光逼向莲花宫主面门,后者轻身跃起,避开所有利刃,掌锋直奔姜竹星。


    所谓擒贼先擒王,姜竹星和她抱有同样的打算。


    寒芒乍现,晃了众人的眼睛。两人交手,出招极快,旁人甚至看不清动作。


    圣姑等人武功低微,根本插不上手,只能围在旁边干耗着。


    可就算武功再高的人,依然双拳难敌四手。


    姜竹星对上莲花宫主的掌锋,后者内力霸道,如强风猛灌势不可当。她步子后移,明显落了下乘。


    拖得越久对她越不利。


    姜竹星扫一眼周围的莲花宫人,她们已经丢掉面/具,露出本来的模样。


    “杀了她!你们就能重获自由。”


    姜竹星大喊道,“一起上!”


    她孤注一掷,用自己牵扯住对方。莲花宫主神色忽变,想要撤离却为时已晚。


    数道利刃直直刺入,如同万剑穿心。


    姜竹星趁机脱身,自众人头顶越过,准确无误的落在东方容月身旁。


    混乱中,她搂紧东方容月,足尖轻点,消失在茫茫人海。


    “何人闹事!”


    随后赶来的县令带领大队人马包围高台,百姓们赶忙向四周散去,让出一条净路。


    罪魁祸首已然成了刺猬,跪在高台上,没了气息。


    县令环顾四周,却怎么都找不到圣姑口中的那两个人。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山路狭窄崎岖,姜竹星架着马车一路疾驰,接连翻过两座山头,没想到后面依然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峰峦。


    天已经黑了,山风呼啸,单薄的马车都跟着发抖。四周枯树林立,辨不清方向,再往林子深处恐有野兽出没。


    姜竹星不得不临时寻了个避风的空地,捡来许多枯树枝子生起篝火。


    她们离开的急了些,随身带的干粮所剩无几,吃了这顿没下顿。姜竹星暗自盘算,等天一亮立刻启程,势必要寻到有人烟的村镇。


    她把仅剩的胡饼递给东方容月,自己饿着肚子在外面烤火。


    东方容月掀开帘子,在火堆旁找到某人的身影。


    “阿星?”


    姜竹星循声回头,半边面庞被火光映照着。


    察觉对方意图,她赶忙起身去搀扶。


    “殿下怎么下来了?冷吗?”


    姜竹星握住东方容月递过来的手,捧在掌心里揉搓取暖。


    是有点冷。


    东方容月唇边化开一抹笑意,摇头道,“我不冷,倒是你。”


    说着,她把剩下的半张胡饼塞给姜竹星。


    “一路上你都没吃东西。”


    阿星的饭量她是了解的,少吃一顿都蔫头耷脑的,难为这人为了护着她饿着肚子。


    “我不饿,一点都不饿。”


    姜竹星故意表现得情真意切,哪怕眼睛都快长胡饼上了,也迟迟不肯动嘴。


    东方容月哪能被她那点小心思糊弄过去,直接把胡饼递到她的唇边。


    食物的香味儿萦绕鼻尖,人在饥饿的时候,哪怕是冷掉的胡饼都像是绝世美味。


    姜竹星吞了下口水,视线艰难的从胡饼上移开,坚决道,“我真的不饿,殿下留着吃吧。”


    然而下一刻,她就被自己打脸了。


    肚子咕噜咕噜叫唤,像是在抗议主人。


    东方容月扑哧一声笑出来,“还嘴硬,可惜肚子不是这么说的。”


    闻言,姜竹星脸颊发烫,再也无法矜持,接过胡饼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不过一会儿功夫,那半张饼都进了她的肚子。


    这点东西不过是暂时垫肚子,根本不能吃饱。


    奈何附近没半点能吃的,没有山鸡山兔路过,连树上都光秃秃的,什么果子都没有。


    单吃干粮多少有些噎得慌,姜竹星正欲去拿水壶,就见水壶已经在东方容月手里了。


    “过来喝点水。”


    姜竹星不好意思的笑笑,“一路上让殿下受苦了。”


    她们赶路这么久,还是没能和大队人马汇合,也不知道嫣儿她们如何了。


    现在不仅让金枝玉叶跟着她一起露宿山林,还劳烦人家照顾她。


    “说什么呢,难道阿星如今还要和我见外?”


    东方容月收敛笑意,佯装不高兴。


    此计在她身上屡试不爽。


    姜竹星赶紧解释,“我不是,怎么会,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东方容月这才满意,重新展露笑颜,在她额头上轻点。


    “呆子,我和你开玩笑呢。”


    后知后觉的某人捂住额头,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殿下又逗我。”


    偏偏她每次都上当。


    山风狂啸,偶有乌鸦哀鸣,叫声在山野间回荡。枯树林深处仿若要将人吞噬的猛兽,张着深渊巨口,发出怒吼,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熄灭篝火,姜竹星和东方容月躲进马车里,裹着被子互相取暖。


    简陋的马车在山林中仿佛不堪一击,帘子被吹得猎猎作响,晃晃悠悠,都快散架了。


    姜竹星感受怀中人的体温,搂得更紧。


    少顷,本已阖上双眸的姜竹星耳朵动了下,旋即睁开眼睛。


    荒草丛的沙沙声依旧掩盖不了异动,有人在朝着马车靠近,还不止一个。


    姜竹星在身边摸索,悄无声息的按住剑柄。


    来者不是刺客就是匪寇,都不是善茬。


    沉了会儿,风声渐停,不远处隐约有火光朝着她们靠近。脚步声杂乱无章,火光几乎将马车包围。


    姜竹星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没有吵醒怀里的人。


    她仔细聆听马车外的动静,听到有人在说话,带着一点口音。


    “二当家,咱们这样好吗?大当家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为首的大汉满不在意道。“不让她知道不就完了吗?再说了,进了咱们的地盘,谁知道是什么人?早已是衙门的探子怎么办?”


    他旁边的瘦猴男人还是犹豫,“这……”


    “别磨磨叽叽的,一边去!”


    说着,大汉一把推开瘦猴男人,拔出腰间宽刀,刀刃在他手里闪烁着阵阵寒芒。


    在大汉的带头下,其他人举着火把慢慢向马车逼近。


    “殿下。”


    姜竹星在其耳边低声唤道。


    怕是躲不开一场恶战。


    东方容月昏昏沉沉的应了一声,然而下一刻马儿扬蹄嘶鸣,马车随之颠簸。


    “发生何事了?”


    她抓紧姜竹星的衣角,睡意全无。


    姜竹星松开她,身子往前探去,身后寒芒乍现,星月剑已然出鞘。


    “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就当大汉即将掀开车帘时,一道剑光自他眼前闪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他的面门。


    大汉堪堪躲开,倒退数步,震惊对方的出手速度,竟出了一头冷汗。


    其他人更不必提了,见二当家都差点中招,不敢再造次,纷纷远离马车。


    紧接着,姜竹星手持宝剑出现在众人面前。


    “诸位,我不过是路过此地,并无他意。希望诸位能行个方便。”


    黑脸大汉上下打量姜竹星,见她是个体形消瘦的小白脸儿,惧色顿时退去。


    “外地来的,难怪不守规矩。这里是黑峰岭,是我们飞虎寨的地盘。你从这里过,想要活命就得留下买命钱。马车里藏了什么好东西?让兄弟们搜搜!”


    姜竹星离着马车不过一步远,时刻提防其他人发现东方容月。


    她秉承着先礼后兵的原则,人数不占优势,但若说不通只能动手。


    “我什么宝贝都没有,不过普通老百姓,做点小本买卖,登不得大雅之堂。”


    姜竹星看向黑脸大汉,“二当家是吧?行个方便,我们也算交个朋友。”


    黑脸大汉嗤笑,“谁要跟你交朋友,把马车留下,你可以走了。”


    他颐指气使的功夫,旁边的瘦猴男人又凑过来拽他胳膊。


    “二当家,大当家说了不准……”


    黑脸大汉甩开他,“大当家又不在,现在听我的!”


    姜竹星听得清楚,眼珠一转,心下了然。


    劫道的这波人怕是偷偷出来的,真正当家作主的另有其人。这位二当家和瘦猴嘴里的大当家背不住有矛盾,听瘦猴男人的意思那位大当家应当是不许他们劫道。


    话锋一转,姜竹星改了说辞。


    “二当家不让我离开,那我就不离开了。我确实是外地来的,不知飞虎寨盛名,也想趁此机会拜见贵寨的大当家,不妨请二当家带个路。”


    一番说辞把这群匪寇说猛了,黑脸大汉愣神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这小白脸儿说要见大当家?”


    他不确定的问向瘦猴男人。


    瘦猴男人不仅长得像猴,也是这群人里唯一猴精的。


    “是啊,他是这么说的。二当家,我看他不是一般百姓,怕是有来头,咱们还是赶紧让他走吧。”


    黑脸大汉不肯罢休,到嘴的鸭子怎么能飞?


    “喂!小子,你跟我比一场,你赢了,随便怎么提要求都行。输了,你和马车都留下,任我处置。”


    闻言,姜竹星扯了下嘴角。


    “我不答应,我都说不走了,要见贵寨大当家。”


    什么激将法对她都没有用,她更不可能拿东方容月的安危当赌注。


    “嘿!”


    黑脸大汉挥开膀子冲过来。


    “由不得你!”


    眼见膀大腰圆的男人朝自己奔来,姜竹星双目一凛,寸步不让,手里的星月剑已横在身前。


    刀剑碰撞的声音格外清晰,当当几下,火星四溅。


    黑脸大汉手持钝刀力气大的惊人,但招式混乱,破绽百出。


    星月剑在姜竹星手里宛若银蛇,频频在黑脸大汉身上留下伤痕。


    大汉节节败退,却屡败屡战。腿上突然挨了一刀,黑脸大汉单膝跪地,恶狠狠的吼了一嗓子。


    “给我一起上!”


    闻声,姜竹星摇摇头。


    她就知道土匪的保证靠不住。


    姜竹星倾身跃起,剑气四溢,将围上来的匪寇横扫在地。


    无论怎么打,她都能确保自己不离开马车三步之外。


    很快,黑脸大汉也发现了她的打法。


    马车上一定有很珍贵的宝贝。


    耳边忽然传来利刃破空之声,寒芒划破夜空,却不是朝着姜竹星来的,而是直奔马车。


    姜竹星暗道不好,忙挥剑抵挡。正待此时,数道暗器袭来,她堪堪躲过,滚落在马车边缘。


    两枚飞镖同时射往不同方向,姜竹星奋力挡开飞往马车的暗器,却无暇再顾及自己。


    她侧身躲闪,还是被暗器贴着皮/肉擦过。


    一声闷吭,马车里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东方容月下意识去掀帘子,却听那人急声阻止。


    “我没事。”


    姜竹星挡在车帘外,迅速扫了一眼被血染透的衣袖,手臂有些力不从心。


    黑脸大汉杵着宽刀站起来,大喝一声。


    “那小子受伤了!兄弟们一起上!”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电光石火之间,深林中飞出几道寒光,如疾风骤雨般奔向黑脸大汉。嗖嗖几下,铁镖围绕黑脸大汉立了一圈,倘若他方才动了,身上必定要多几个窟窿。


    匪寇们自乱阵脚,却没有一个人敢破口大骂。


    自枯树林中涌出一队人马,手里举着火把,有男有女,同样是身穿短打,手持宽刀。


    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姜竹星忍着疼痛暗中观察,额间冒出冷汗,但握住剑柄的手依然没有松开。


    “大当家!”


    瘦猴男人狗腿似的迎上去,笑呵呵喊道,“您怎么亲自下山了?”


    女人一袭杏色衣衫,头上扎着利落的马尾辫,身量不算高,却是匪寇里面气场最足的。


    “你们老毛病又犯了。”


    瘦猴男人立马把矛头指向别人,“我劝过很多次了,可二当家不听呀。”


    二当家此刻浑身是伤,脚下还被铁镖围住,面对大当家时气焰全无,一脸憋屈样。


    原来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大当家。


    姜竹星松口气,脱力的瞬间,星月剑落了地。


    咣当一声,东方容月再也忍耐不住,当即从马车里钻出来。


    “阿星!”


    她扶住姜竹星,不小心摸到一片湿意。


    “你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姜竹星挤出一个微笑来,“没事的,皮外伤。”


    暗器是擦着她的胳膊划过去的,虽说是皮外伤,可也没少流血。


    两人的动静引来众土匪围观,那位二当家更是目瞪口呆,才明白马车上藏的居然是个大美人。


    大当家训话,飞虎寨无人敢不从。


    训斥完自家兄弟,她便朝着姜竹星二人走来。


    “抱歉,给二位添麻烦了,我回去一定严加管教。让这位公子受了伤,是我飞虎寨的不是。月黑风高,常有野兽出没,二位在此逗留难免会有危险,不如随我上山。”


    大当家的目光落在姜竹星身上,“寨子里有伤药,也好给这位公子治伤。”


    听她所言,二人相视一眼,旋即点头应下。


    观这位大当家的言行,是个讲道理的豪爽之人,应当不会刻意为难她们。


    东方容月找出一条丝巾替她简单包扎伤口,姜竹星用左手赶马车,跟随飞虎寨的人上了山。


    整个山头都是飞虎寨的地盘,历经崎岖山路之后,她们终于进了寨子。


    打眼望去是成排的瓦房,土砖砌墙,院落相连。与其说是寨子,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村落。


    大当家派人送来伤药和麻布,将她们安置在西面小院儿。


    关上房门,屋子里仅剩她们彼此。


    右边的袖口残破,被血红浸染大半,姜竹星索性撕开袖子,方便东方容月上药。


    幸好董梧秋为她备的衣物还在马车上,不至于没衣服穿。


    房中灯火通明,东方容月低头为她上药,动作轻柔,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马虎。


    姜竹星柔声安慰道,“小伤,真的不疼。”


    包扎好伤口,东方容月一言不发,始终垂着眼帘。


    少顷,胳膊上似乎落了水滴,还是温热的。


    姜竹星心头微动,赶忙扶着东方容月的肩头扳向自己这边。


    “殿下别哭,我不疼。”


    闻言,东方容月缓缓抬眸,果然已是泪眼婆娑。她红着眼眶,任姜竹星怎么哄,泪珠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姜竹星叹息一声,旋即倾身凑上去,替她将泪痕吻去。


    东方容月阖上双眸,安静的感受着这一刻。


    沉了一会儿,眼泪总算止住了。


    “我们暂且留下,等你伤口愈合些再动身。”


    东方容月如是说道。


    英雄所见略同,姜竹星也是这么想的。


    “殿下是不是也觉得那位大当家有点意思?”


    东方容月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把她按回床上侧躺,好避开伤口。


    “她有没有意思,我现在无暇关心。不过有这样一位大当家坐镇,飞虎寨还算安全之所。”


    两人仅歇息个把时辰,天就亮了。


    大早上的,寨子里乱哄哄的,不仅有人耍大刀练武,还有那扛着锄头要去后山翻土。


    姜竹星换上一袭墨蓝长袍,玄带束腰,干净利落。而东方容月还是那身烟罗间裙,尽显温柔婉约。


    她们二人出现在院子里,在这山野间,仿若一幅水墨丹青。


    周遭一瞬间的安静,寨子里的人都看呆了。


    “两位,大当家有请。”


    歇了几个时辰,多少恢复些力气。期间,姜竹星也从其他人那里知晓一些飞虎寨的事。


    譬如他们的现任大当家凌君绯是前任大当家的独女,从小长在山林中。


    当年老寨主离世,凌君绯才十六。起初,寨子里尚有人不服这个小丫头当家作主,可是后来凌君绯把不服气的人通通揍了一遍,直到他们服气为止。


    路上听闻凌君绯的事迹,姜竹星对这位大当家越来越好奇。


    两人被带到后山某处院落中,刚到门口,便有琅琅读书声自院子里传出。


    姜竹星和东方容月面面相觑,一同往院子里望去。


    只见身着杏衫的温润书生正在教导一群孩子念三字经,教得有模有样,像私塾先生。


    而凌君绯也是坐在檐下的摇椅上,闭着眼睛,似乎睡得很熟。


    引路的女子小声介绍,“这位是林公子,是我们大当家去年带上山的压寨夫婿。”


    姜竹星闻言挑眉,更好奇了。


    这个飞虎寨和一般的土匪完全不同。


    “今天就念到这里,都去玩儿吧。”


    “去玩儿喽!”


    孩子们欢呼雀跃,齐声向林公子和凌君绯道别,紧接着一窝蜂似的跑出院子。


    “君绯,有人找。”


    凌君绯被书生温柔的嗓音唤醒,抬起眼皮,腾的一下站起身。


    “方娘子,姜公子,两位昨夜歇息的可好啊?”


    凌君绯伸个懒腰,热络的拉着两人去后山转悠。


    寨子里不仅设有私塾,后山还专门建了间绣阁。几人在绣阁门外驻足,房中青衫女子坐在中间,身边围着其他女子。


    青衫女子穿针引线,不多时便绣出花样,其余人等纷纷效仿,只是绣的都没她好。


    “这位是我请来教大家苏绣的宁姑娘。”


    凌君绯大方介绍,“后山我们自己有田地,估计现在他们正在收割呢。”


    姜竹星回忆方才的所见所闻,“我听旁人说,飞虎寨以前不是这样的。”


    凌君绯爽朗笑道,“是啊,我爹娘在世时,还是原先那般打打杀杀。可是我认为打家劫舍不是长久之计,况且我也不想抢那些无辜的路人。当然了,武功还是要练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姜竹星真心称赞,“大当家高瞻远瞩,心胸不凡。”


    “大当家有如此度量,以后定然能威震远扬,把飞虎寨发扬光大。”


    东方容月紧跟着附和。


    被她们轮番夸奖,凌君绯挠挠后脑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也没有二位说的这么好。只不过我也有想要成为的人。”


    说着,凌君绯面上忽然充满憧憬,“也许我永远成不了她们那样的人,但在我的能力范围以内,会竭尽所能变得更好。”


    姜竹星听明白了,这是偶像的力量。


    “不知大当家心中所向是什么样的人?”


    凌君绯弯唇道,“自然是当年的丰翼军叶绾卿。”


    闻言,两人俱是一愣,随即相互交换眼色。


    但听凌君绯娓娓道来,原来她小时候曾见过丰翼军主帅一面。从此,她便暗下决心,以叶将军为目标。


    “叶将军门下的两位高徒也是女中豪杰,是我欣赏的人。”


    凌君绯话锋一转,叹气道,“只可惜……如今帝王昏庸无道,百姓多难,世道不公。我也不过是尽自己所能守护这一方天地罢了。”


    提起皇帝,姜竹星下意识偷看东方容月的脸色。


    她适时打个圆场,“巧了,我和大当家一样,也是以叶将军为毕生目标。”


    凌君绯登时眼前一亮,似乎与她相见恨晚。


    “既然是同道中人,不如我们结拜姐弟,以后就是一家人。”


    姜竹星也不明白好端端的就从做客变成了结拜,凌君绯是个急性子,说结拜就片刻不肯耽搁。


    于是,飞虎寨上下被召集到一起,观她们歃血为盟。


    供桌上摆满了供品,上头供奉关公神像,匪寇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万众瞩目,由不得她不拜。


    当姜竹星端着一碗洒了鸡血的酒时,依然是满脸茫然。


    她回头寻找东方容月的身影,对方却只是朝她微笑点头,似乎乐见其成。


    算了,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凌君绯长在绿林,不拘小节惯了,想干什么就要干什么。


    姜竹星把那碗酒仰头饮尽,酒香醇厚,融合了些许腥味儿。这烈酒后劲儿有点大,不过一碗,她已经开始晕乎了。


    凌君绯很是高兴,命弟兄们大摆宴席,要为两人接风洗尘。


    凌君绯带着她的压寨夫婿坐在主位,姜竹星二人则被请到客位。


    那位二当家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坐到对面,其余人等纷纷跟着入席。


    “我也叫你阿星吧,你从此唤我阿姐便是。”


    凌君绯端起酒碗灌下去,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我敬你。”


    姜竹星:“……”


    还喝啊?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偏偏飞虎寨那些匪寇还跟着起哄,提起喝酒他们精神头大着呢。


    姜竹星干笑两声,“我酒量不济,望阿姐见谅。”


    一旁,东方容月插话道,“阿星身上还有伤,不宜多饮。”


    “对了,瞧我这脑子。”


    凌君绯在山上看多了糙汉,忘了这位新认的贤弟和自家夫婿一样,都是细皮/嫩/肉的。


    她赶忙让人沏壶茶来,“阿星以茶代酒就好了。”


    “多谢阿姐体恤。”


    姜竹星揉了揉额角,略感昏沉,好在大体是清醒的。


    被凌君绯瞪了两眼,二当家立马起身,端起桌上海碗。


    “之前多有得罪!姜公子千万不要和我这种粗人计较。我在这敬姜公子,算是赔不是,要是姜公子还不解气,再往我身上划拉几刀也成。”


    说着,他仰起头,一碗酒咕咚咕咚灌下肚,再把碗倒过来时半滴不剩。


    既然算是自己人了,姜竹星倒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她以茶代酒承了二当家赔罪,“所谓不打不相识,我下手也重了些,望二当家不要记恨我才是。”


    二当家连忙摆手,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哪里哪里,我还得向方娘子赔罪!让方娘子受到惊吓了。”


    他赔了半天不是,连干三碗酒,龇牙咧嘴的坐回位子上,估计是扯到了伤口。


    姜竹星右臂有伤,她便换了左手拿筷,到底左边不如右边好使唤,多少有些别扭。


    她这边尚在感叹左手生疏的功夫,东方容月已然贴心的帮她夹了许多菜肴。


    “来。”


    美味已递到唇边,姜竹星瞥一眼旁边。从凌君绯到飞虎寨小弟们全都直勾勾的盯着她,一点也不知道避嫌,甚至还看的津津有味。


    姜竹星清了清嗓子,于众目睽睽之下张开嘴。


    喂到后面,东方容月又换上汤匙喂她喝汤。


    “阿星和弟妹感情真好,令人羡慕。”


    凌君绯突然感叹道。


    一旁,林公子很有眼力价儿的往她碗里夹菜。又是一声叹息,林公子立马把碗端起来喂她吃。


    那一碗歃了鸡血的酒后劲儿过重,本以为喝茶解酒,没想到越往后越上头。


    姜竹星是被东方容月扶回客房的,她脚步略显踉跄,好在尚有力气自己走,没把重心压在东方容月身上。


    她重重的摔在榻间,身形不稳,侧身倒了下去。


    东方容月惊呼出声,怕她压着伤口,再细瞧,原来她压的是左边身子,才稍微松口气。


    “把外衫脱了再睡。”


    衣衫上多少染了酒气,不止姜竹星,连东方容月也是。即便她滴酒未沾,可周围酒气四溢,她亦无法幸免。


    二人离席时,凌君绯仍旧面不改色的坐在原位,好似千杯不醉。再看其手底下那些兄弟姐妹,早已醉得东倒西歪。二当家喝得酩酊大醉,却愈发精神,拉着旁人划拳,粗犷的叫喊吵得人耳膜疼。


    东方容月合上房门,把喧嚣放在门外,总算是安静不少。


    “阿星。”


    她又唤那人一声,后者还睁着眼睛,只是反应缓慢。


    姜竹星慢吞吞坐起来,由着东方容月摆弄,褪去外衫,她自己随意蹬掉鞋履。


    东方容月安置好她,自行褪去染了酒气的外衣,正欲扶她躺下,反被对方带倒。


    迷迷糊糊间,姜竹星抱紧怀里的温暖,顺势一带,双双滚向床榻里侧。


    “你的伤!”


    天旋地转,东方容月仍没忘记她身上还有伤。


    手臂传来一阵刺痛,姜竹星稍微清醒点了。


    她盯着东方容月仔细端详,半晌,歪头道,“殿下很热吗?”


    “什么?”


    东方容月把她推开一些,试图起身,奈何后者很快缠上来。


    “我好像有点热。”


    姜竹星憨笑两声,支棱一下坐起来,三下五除二褪去中衣,仅剩单薄里衣时,她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诶!”


    东方容月赶忙按住她的手,替她查看缠在手臂上的麻布,还好没有往外渗血。


    “别脱,该着凉了。”


    姜竹星似乎听进去了,转过来盯上了东方容月。


    “殿下也热了。”


    “我不热……”


    东方容月拢住衣襟,却防不住她拽衣带。


    “快松手。”


    姜竹星执拗的拽着人家衣带,面色潮红。


    “我不。”


    “你……”


    东方容月气结,心道这人喝醉了以后最是气人,每每撩拨一半,她就呼呼大睡了,徒留自己平复。


    撩完就睡,一点责任都不负。


    正胡闹的间隙,就听门外响起骚乱。


    耳闻刀剑相接之声,姜竹星立刻清醒大半。


    她眯起双眼望向门外隐约的火光,待回头时才看清楚眼前的状况。


    她和东方容月皆仅身穿里衣,且对方的带子半解,里衣摇摇欲坠。


    姜竹星咽了下口水,双*颊似火烧。


    “殿下……我还是回去再侍寝吧,外面可能有危险。”


    闻言,东方容月怔住了,片刻后才回过味儿来,迅速将衣带系好。


    “什么?明明是你扯我衣带。”


    怎么酒醒了还倒打一耙?


    “我?”


    姜竹星挠挠后脑勺,心里没底。


    她喝醉了这么狂野吗?


    趁着无人闯进来,二人重新穿戴整齐。


    待来人敲门时,姜竹星打开房门,端得一派气定神闲。


    门口是凌君绯本尊,她神色里带着一丝歉意。


    “打扰你和弟妹休息了,不过有队人马,连夜攻上山,说是问飞虎寨要人。其中一位叫灼冉,不知你们可否认得?”


    “灼冉?”


    姜竹星回首,正与东方容月视线对上,二人俱是一喜。


    这么多天,她们总算汇合了。


    观二人神情,凌君绯心里也有谱了。


    “看来是自己人,又差点动手,还好我多问了一嘴。我已让人把她们带去堂前。”


    姜竹星听后抱拳施礼,“多谢阿姐,可是帮了大忙了。”


    侍卫们皆在堂外等候,仅灼冉和嫣儿被引入厅堂。


    “娘子!”


    两人齐齐跪地叩拜,嫣儿眼含泪花,鼻尖通红。


    “让娘子受苦了,奴婢该死!”


    东方容月失笑,亲自把她搀扶起来。


    “好不容易见到,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嫣儿被自家主子这么一扶,再也忍不住了,泪珠断了线似的掉下来。


    反观灼冉,依然是那张冷冰冰的脸,不见半分动容。


    凌君绯交代寨子里的人退下,把厅堂就给她们叙话。


    据灼冉所言,她们在遇刺的镇子里几番苦战,总算是将对方杀得所剩无几,不过也损失了少部分侍卫。之后,她们遍寻不得二人踪迹,只好按照原路线,一边赶路一边寻找。


    至此,姜竹星的酒劲儿已经彻底醒了。


    如今人马齐全,她们也该早早准备动身。


    次日,姜竹星特地向凌君绯辞行,后者不置可否,只是看她的眼神变得不同。


    “阿姐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凌君绯虽不拘小节,但粗中有细,又不是个傻的,自然看出她们身份不简单。


    斟酌一二,她开口却道,“没什么,只是你我刚刚结拜,就要分别,心中忽然觉得不舍。”


    姜竹星笑道,“他日有缘,还会再见的。”


    凌君绯正欲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冲进来的瘦猴男人打断。


    “大当家!衙门攻上山了!就是那个傅县令。”


    闻言,凌君绯皱起眉头,冷哼一声,“他们居然还敢来,让寨子里的人抄家伙随我迎战!”


    “是!”


    “诶!等一下!”


    姜竹星赶忙拦住她的去路,“阿姐和那位傅县令有仇怨?”


    她听得云里雾里的,按理说,若飞虎寨作恶多端,衙门派人剿灭倒也无可厚非。可飞虎寨并不是十恶不赦,反而自给自足,帮助乡里乡亲。


    “说来话长了。”


    凌君绯啧一声,“等我打完回来再同你细说。”


    姜竹星仍旧阻拦不让,“阿姐莫急,你长话短说,说不定我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听她如此说,凌君绯当真驻足,耐着性子向她道明缘由。


    飞虎寨和傅县令的恩怨源头是傅县令的独子。这位傅公子游手好闲,欺男霸女,几乎是在十里八乡横着走。


    有户姓宁的人家原是开粥铺的,傅公子色胆包天,看上人家的女儿。人家不答应,他就硬抢,逼得一家老小连夜逃走。


    傅公子带人穷追不舍,宁家老两口上了年纪,又被追的紧,一个掉下悬崖,另一个被傅家恶仆打死了,只剩下宁家女儿。


    “宁姑娘跑上山,正好被我遇上,就顺手打了姓傅的。”


    提起姓傅的,凌君绯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知道,我手重,不小心给他打残/废了,但我还留了他一条小命呢。可从此傅县令利用权势公报私仇,连着三次以剿匪为由攻上山。”


    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


    姜竹星思虑片刻,又道,“阿姐先命手下抵挡一二,那位宁姑娘可还在山上,不妨带我去见见她。我娘子有办法化解此事。”


    “嗯?”


    凌君绯挑眉,“弟妹?”


    姜竹星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自然。”


    “其实她……你已经见过了。”


    见过了?


    约莫半盏茶后,姜竹星已将事情始末转告东方容月。而那位宁姑娘也被带到两人面前。


    第90章 第九十章


    面前的宁姑娘很是眼熟,端详半晌,姜竹星才想起来,正是那日参观飞虎寨时教大家绣花样的女子。


    女子名宁香,原是住在附近的镇子上,家里是开粥铺的。宁香所言与凌君绯说的大致吻合。


    “若是能为家父家母申冤报仇,宁香愿意为二位当牛作马一辈子,报答恩德。”


    她哭诉着屈膝下跪,朝二人磕了个响头。


    姜竹星一步上前,将她扶起,“宁姑娘不必如此,这本就是朝廷的问题。出了这样的县令,朝廷应当给百姓一个交代才是。”


    宁香垂下眼帘,哽咽道,“可是朝廷怎么可能会给百姓交代?”


    “没什么不可能的。”


    东方容月掷地有声,“宁姑娘的事我们管定了。”


    闻言,宁香眸中再度蓄起泪光,眼看又要叩拜,被姜竹星眼疾手快的拦下。


    待宁香离开后,凌君绯才进入厅堂。


    “阿星和弟妹有何高见?”


    东方容月却反问道,“那些攻打上山的衙役如何了?”


    凌君绯向门外招手,很快有人上前禀报。


    “官府的人被挡在半山腰,暂时没能突破咱们布下的机关。二当家带人抓了几个衙役,还不知道如何处置,让我来问大当家。”


    东方容月听后,莞尔一笑。


    “带一名衙役前来。”


    凌君绯不明所以,随即看向姜竹星,见后者只是点头,便照做了。


    不多时,一名衙役被五花大绑押进厅堂。


    “老实点!”


    衙役原不肯跪,却被身后的匪寇朝膝窝踢一脚,直接栽地上了。


    彼时,嫣儿已送上文房四宝。


    墨香四溢,凝于笔尖。东方容月提笔修书,简短几句便是一封密信。


    她将信件交给灼冉,派人快马加鞭送回洛阳城,让东宫那边着手安排新任县令。


    东方容月另外写了一封,却仅有几个字。


    “给他松绑。”


    凌君绯更加费解了,可是姜竹星频频向她使眼色,她也只好依言照做。


    “松绑!”


    那衙役重获自由,尚未来得及嚣张,迎面被砸了一封信。


    东方容月端得四平八稳,气定神闲,声音平静,却是一派上位者气度,字句都是命令。


    “把信交给你们县令,让他来见我。”


    挑衅的话没能说出口,衙役顿时被噎住,他被匪寇环绕,倒也没作死,把信揣怀里,灰头土脸的跑了。


    “娘子喝茶。”


    嫣儿奉上刚沏好的新茶,东方容月略作点头,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


    旁边,凌君绯朝姜竹星挤眉弄眼,见她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又在背后冲她招手。


    姜竹星看一眼东方容月,如今有嫣儿她们护着,她走开片刻倒也无妨。


    两人躲到门口,凌君绯直接把她拉到门后去。


    “不是,什么情况?”


    姜竹星眼中透过一丝狡黠,但笑不语。


    见她如此,凌君绯更是摸不着头脑。她背着手来回踱步,时不时的停下,回头盯着姜竹星猛瞧。


    “弟妹不是一般人呐?”


    就算再迟钝,到这时候也该看出来端倪了。


    “能理所当然的要求县令,弟妹不会是官家女吧?”


    最起码比县令位置高多了。


    姜竹星笑笑,“别猜了,待会儿不就知道了。不过有句话得提前说。”


    “什么?”


    凌君绯忽然警惕起来。


    姜竹星叹声气,“如果我家娘子真是朝廷的人,阿姐不会因此同我们疏远吧?”


    江湖草莽本就与朝廷不对付,特别是当今圣上还昏庸无道,做过不少荒唐事,以致民不聊生。这些江湖侠客们自然看不惯,对朝堂也就更加敌视了。


    这也是一开始,她没有表明身份的缘由。


    凌君绯陷入沉默,表情认真起来。她确实不喜欢和朝廷打交道,但也分人。如果对方是为民请命的好官,她倒也不会偏见。


    “若是像阿星和弟妹这样的,就算是和朝廷有关,也绝不会是大奸大恶之人。我又不是那是非不分的,咱们的结拜永远做数。”


    姜竹星听后,心头一松。


    “阿姐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也不知道东方容月在信上写了什么,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傅县令就着急忙慌的滚上飞虎寨,身边只带了两名随从。


    在众匪寇惊愕的眼神中,傅县令连滚带爬,如同耗子见了猫,却躲不掉只能面对的绝望。


    凌君绯屏退左右,只剩她自己站在门口。


    “卑职参见公主殿下!”


    他这一声可谓洪亮,凌君绯想不听见都难。


    “公主?当朝公主?”


    震惊之余,她望向旁边的姜竹星。


    那阿星是……


    东方容月没有作声,晾了傅县令许久,直到对方请罪的话说了一车,才幽幽开口。


    “令郎横行乡里,强抢民女不成,草菅人命,可有不实之处?”


    这件事镇子上的人都知道,傅县令跌坐在地,无可辩驳。


    “卑职该死!是卑职管教无方!”


    东方容月眸色微沉,冷声质问,“岂止是管教无方,你纵子行凶,事/后包庇,该当何罪!”


    “请殿下息怒!”


    傅县令伏在地上,冒了一头冷汗。


    “这还是已经知晓的,不知晓的呢?”


    东方容月未与他多做纠缠,直接唤侍卫入内将他和两名衙役拿下。


    “送往当地知府衙门,严查不怠。”


    “是!”


    傅县令声嘶竭力的求饶,直至声音消失在院门前,都无人理会他。


    这时候,凌君绯恍然大悟,拊掌道,“阿星你是当朝那位女驸马?”


    怪不得她的这位“贤弟”长相比寻常男子俊秀,原来是贤妹。


    “见过殿下和驸马。”


    凌君绯抱拳施礼。


    姜竹星赶忙相扶,“你我结拜过了,不讲这些虚礼,显得生分。”


    凌君绯连连感叹,自己竟然和驸马结拜了,简直是造化弄人。


    “阿姐不怪我隐瞒就好。”


    凌君绯叹声气,笑着摇头。


    “你们也有自己的苦衷,出门在外的,身份哪能轻易表露,情理之中,有何可怪?”


    此时,东方容月亦来到二人这边,同姜竹星并肩而立。


    “或许大当家还对朝堂心存不满,但本宫向大当家保证,一定竭尽所能惩恶扬善,以百姓为先。”


    凌君绯来回打量二人,朗声道,“我当然相信公主殿下!与二位相视,实乃三生有幸。”


    宁香的事告一段落,大队人马也已经汇合。姜竹星等人身份不再是秘密,索性换回女子装扮。


    飞虎寨其他人差点惊掉下巴,原来的姜公子摇身一变成了姜娘子。


    唯一知道真相的凌君绯很是满意的点头,眼中满是欣赏。


    “阿星打扮成男子时温文尔雅,没想到恢复女子装扮反倒英姿飒爽。”


    姜竹星被夸得不好意思,可能是她爱穿劲装的缘故,显得比较利落。


    凌君绯对她仍是以阿星相称,而对东方容月则改称为方娘子。她吩咐手底下为姜竹星一行人等添置细软,以备不时之需。原来的马车太过狭窄简陋,于是凌君绯又让人重新雇了一辆。


    “阿姐破费了,盘缠什么的就不用了。”


    两人一番推让,最终各退一步,凌君绯收回银两,姜竹星收下干粮。


    大队人马正式动身,日夜赶路,再无阻碍,终于顺利抵达鸿塔寺。


    寺庙方丈带领众僧人亲自到门口迎接,丝毫不敢怠慢。


    两人一路被引至南院禅房,斋戒沐浴,上香抄经书祈福,一整套流程下来最少需要三日。


    腊月天寒地冻,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北风呼啸,像刀片一样刮得脸生疼。


    这场雪竟下了一日一夜,院子逐渐被积雪掩埋,入眼皆是白皑皑的一片。院墙边上的几棵红梅树却迎风而立,树梢在风雪里颤颤巍巍,红梅却傲雪盛放。


    姜竹星和东方容月都换上一身素衣,煞有介事的在禅房中抄写经书。


    两人相对而坐,东方容月自是写的顺手,姜竹星这边也算马马虎虎。在公主府时没白练字,勉强能看。


    “咳咳……”


    姜竹星突然掩唇咳嗽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天气冷了以后,她就觉得身子不爽利。


    也许还是那些陈年旧伤在作祟。


    下一刻,身上被披上厚厚的狐裘。


    东方容月替她拍背顺气,紧接着递上一杯清茶。


    “到榻上歇着吧,没剩多少了,也不用都写完。”


    姜竹星抬起头,脸上因咳嗽而泛红。她原想说自己没事,可刚开口就又是一阵咳嗽,终究没能逞强,老老实实回榻上躺着。


    东方容月替她盖好被子,又把汤婆子塞进被窝,犹觉不够。


    “嫣儿!”


    “奴婢在。”


    东方容月朝着门口扬声道,“再加些炭火,还有,按照驸马补身的方子熬一碗送来。”


    “是。”


    姜竹星捂住胸口,勉强能说话了。


    “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估计是着凉了,过两天就好。”


    “不可马虎。”


    东方容月仔细掖好被角,始终记挂李太医曾说她身上旧伤并未痊愈,恐落下病根。


    把人安置妥当,东方容月正欲起身,却被某人抓住衣袖。


    姜竹星被裹得严实,仅脑袋瓜和右手露在被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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