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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师姐,让我帮你解了衣裳。”◎
百里红绡趁着千秋雪分神之际,手起刀落,剜出了打在她身上的暗器。
千秋雪后知后觉,才知百里红绡方才说那些孟浪话是为了让她分神,好减轻些痛楚。
心中有什么情愫在悄然滋生,感觉到百里红绡在为她包扎伤口,千秋雪伏在那里,喘息道:“这点痛我忍得了,你何须说这些话坏了自己的名声。”
若是让外人听了,还真以为她们二人之间有什么。
百里红绡将拔毒的药粉撒在千秋雪的伤口处,仔细包扎好,道:“好师姐,你忘了,你我是洛神宫的人,我们要那好名声作甚?”
反正在那些名门正派眼里,洛神宫的人便是杀人不眨眼的妖女。
她的名声已经够差,又何须在意多一桩罪名。
更何况,她与师姐,本就该亲密无间。
包扎好伤口,百里红绡替千秋雪拢起衣裳,道:“师姐,再歇息一刻钟,我们便撤回四方镇。”
这里风沙太大,她们无法分辨方向,又有不少人在暗中窥伺,得早些撤离才是。
放眼四周,也只有何如意那里还算安全。
千秋雪艰难起身,道:“不必歇息,现在便走。”
她不怕死,却怕拖累了阿绡。
“不成。”百里红绡按着千秋雪坐下。
那拔毒的药虽见效快,只是药效发作之际会疼得厉害。
即便千秋雪嘴上说着不怕疼,百里红绡也不忍她真的受罪。
师姐这般,如何能赶路。
这点疼比起从前受的责罚,实在算不得什么。
见日日风尘,惹得百里红绡面色发暗,千秋雪只觉得有些心疼。
她的这位师妹最爱惜这张脸,若是阿绡照了镜子,定要兀自伤神了。
“阿绡,若师尊知道我时日无多,大约会直接将宫主之位传给你。”
“师姐!”
百里红绡捂住了千秋雪的嘴,不许她继续说下去。
“师姐,我不许你说这些话。”
千秋雪望着百里红绡的眼睛,道:“阿绡,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自百草谷之后,阿绡待她便十分反常。
到了金沙城,阿绡又屡次救她。
现在想来,阿绡这等聪慧,大约早就看出了异常。
百里红绡握住了千秋雪的手,道:“师姐,你身上的旧伤并非无法医治,何必如此自怨自艾?”
只要拿到洛神宫的独门心法,便能救师姐。
偏偏只有她与师姐在比武中分出胜负,她们的好师尊才能交出洛神令。
这个中缘由,百里红绡实在不知该如何同师姐解释清楚。
千秋雪叹了口气,道:“即便我旧伤痊愈,按照洛神宫的规矩,你我也要……”
一决生死。
百里红绡抿唇不语,她本想解释,忽得听到远处似有人声,忙拿起弯刀,揽住千秋雪的腰,将人打横抱起,往大漠的边缘去。
“阿绡!”千秋雪想要挣扎,可百里红绡抱得紧,她身子无力,终是无法脱身。
亏得那些正派之士将她们逼到此地,百里红绡抱着千秋雪行了三四里,终于见着了人烟。
千秋雪轻拍百里红绡的手臂,道:“阿绡,已经离了大漠,你还不放我下来。”
她们虽学着当地人的打扮,蒙着面,可此地女子含蓄,断不会如此。
过往行人见着她们这般姿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百里红绡冷笑:“谁再敢多看,当心我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即便深陷困境,百里红绡也是一如往常的盛气凌人。
她的好师姐,可不是旁人能够窥视的。
千秋雪道:“不若先去镇子上落脚。”
只要让她歇息片刻,便不必再被百里红绡这般抱着。
阿绡一夜没有休息,定也累极了。
百里红绡道:“于此处已经能辨出方向,还是先去四方镇。”
何如意虽做事不着调,却也不会害她们。
百里红绡臂弯一紧,让师姐与她贴得更近。
见镇子上有卖马匹,她便买了一匹。
千秋雪蹙眉,道:“为何只是一匹?”
她虽受了伤,却也不至于不能骑马。若是二人同乘一骑,只怕要贴得更近了。
百里红绡轻身上马,顺手将千秋雪拉入怀中,道:“马匹价贵,此行拿不到赏钱已经平白浪费了不少,可不能再挥霍无度了。”
千秋雪道:“阿绡,怪我连累了你。好在此次任务是我接下,师尊要罚也只罚我一人。”
百里红*绡圈住了千秋雪的腰,下巴搭在了师姐的肩上,道:“好师姐,你这是什么话?这些罪责我替你担着,断不会让师尊罚你。”
这些年来,百里红绡总护着千秋雪。
师姐细皮嫩肉,怎能承受那些刑罚。只要能往她身上揽的,她便尽数揽了去。
千秋雪道:“阿绡,你为何要如此?”
是为了让她养好身子,而后堂堂正正地赢过她?
这这些日子,千秋雪总觉得阿绡不是那样的人。
想到在聚仙楼里何如意那反常的反应,千秋雪心中有了思量。
她要去四方镇,再见到何如意,或许能从何如意口中问出过往之事。
百里红绡察觉到她的好师姐在想旁的事,她生出坏心思,故意踢着脚蹬。
马儿快跑了两步,千秋雪未反应过来,后背撞到她怀里,二人贴得更近了。
百里红绡揶揄道:“好师姐,想不到你这般喜欢与我亲近。”
千秋雪乱了心神,气道:“你再胡说,待我伤好了,定不饶你!”
百里红绡的手始终扣在千秋雪的腰上,她嘴角上扬,巴不得师姐不要饶过她。
二人驾马上了官道,不消片刻,辨出了方向,百里红绡立刻拉着缰绳往四方镇去。
黄昏日暮,终于到了聚仙楼,何如意打了个呵欠,正要早早打烊,便见两个身着长袍蒙着面的人无比狼狈地跳下马。
何如意蹙眉:“百里红绡?千秋雪?你们怎么……”
百里红绡扶着千秋雪,丝毫不介意聚仙楼外刻着的规矩,也不在意她临行前才与何如意小闹了一场。
她道:“替我收拾一间上房,送两套干净的衣裳,再送些固元丹与药酒到房里,热水也要多烧些。”
何如意见斗篷之下,千秋雪面色惨白,她点头道:“随我来。”
千秋雪任由百里红绡扶她进了房中,感觉到百里红绡在解她的衣裳,她扣住了百里红绡的手,道:“阿绡,你与那何如意好像交情匪浅。”
何如意这般有脾气的人,怎会如此听百里红绡的。
“她开客栈,迎来送往,只要银子给到位,自然能使唤得动她。”
见师姐还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百里红绡道:“好师姐,让我帮你解了衣裳,好好洗个热水澡。”
【作者有话说】
老婆们我调整好状态了,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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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阿绡险些失控◎
“阿绡,莫要胡来。”千秋雪忍着疼痛坐直了身子,道:“我已无大概,沐浴这等事便不劳你辛苦了。”
她怎能让阿绡替她更衣沐浴。
百里红绡见师姐并未真的生气,她笑道:“好师姐,服侍你沐浴,我怎会觉得辛苦?”
她们年幼时便在一个浴桶中沐浴,这般情谊怎的说生分就生分。
百里红绡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便替千秋雪褪下了身上这碍事的衣裳。
这衣裳料子这样差,穿在师姐身上,百里红绡都害怕师姐身子不适。
千秋雪被气得红了眼眶,眼睁睁地看着百里红绡将她抱进了浴桶。她不想让阿绡知道,她看着阿绡,便觉得喉咙发紧。若是由着阿绡帮她沐浴,她只怕会暴露了心底所想。
百里红绡道:“好师姐,这药浴能助你快些恢复,只是会疼些,你忍着些。”
千秋雪闷哼了一声,身子没入水中,好一会儿才适应了。
百里红绡替千秋雪拨开了发丝,便再没有旁的举动。
千秋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见百里红绡还是一脸疲惫,她道:“阿绡,我一人在此泡着便是,你也去换身衣裳好好休息罢。”
百里红绡正欲说不必,可她一偏头,见铜镜中自己的容颜竟有几分沧桑。
她慌忙走到铜镜前,紧张地捧着自己的脸,道:“师姐,我是不是变丑了?”
师姐催着她去沐浴更衣,定是嫌她丑了。
大漠的日头这般毒,纵然有斗篷遮着,也少不得被晒着。
百里红绡最怕的便是容颜老去,师姐再不喜她。
千秋雪被百里红绡这样子逗笑了,她嘴角上扬,身上的痛楚都减轻了不少。
见阿绡苦恼,她哄道:“阿绡,你我在大漠耽搁了数日,整日风吹日晒,容颜清减在所难免。等回到洛神宫,多用些补品,过不几日便养回来了。”
阿绡生得好看,即便憔悴也是好看。
只是千秋雪深知百里红绡的性子,若此时不哄着阿绡,阿绡定会不快。
虽说千秋雪哄了两句,百里红绡还是不快道:“那日在百草谷,我就该问问那药菩萨,她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能让容颜永驻。”
千秋雪道:“你沐浴更衣,梳洗一番便是。是药三分毒,安知百草谷的驻颜之术不会伤身。”
百草谷那种地方,千秋雪是不想再踏足了。
“沐浴更衣啊……”百里红绡嚼着这几个字,眼珠一转,道:“好师姐,此时若再让人备热水,只怕要耽搁了时间。不若你我如儿时那般,一同沐浴。”
千秋雪忙护着身子,盯着百里红绡,警惕道:“你我已非小孩子,如何能一同沐浴。”
还未及笄之时,阿绡一人沐浴总会害怕,每次哭着吵着要师姐陪她。
那时千秋雪不忍她小小年纪被家人抛弃,便陪她一同沐浴。
有千秋雪陪着,百里红绡也不怕水了。
这样的陪伴,在百里红绡眼里已经成了习惯,她哪里想过有朝一日要与师姐分开。
“正因你我不是小孩子,才该多亲近些。”百里红绡说着,便解开了衣带。
这浴桶足够宽敞,二人同浴也不会觉得拥挤。
百里红绡褪下衣衫,踩着木墩,入了浴桶。
感觉到水从胸口升至脖颈,千秋雪侧过脸,不敢看百里红绡。
百里红绡却嫌二人离得太远,她贴到千秋雪身前,如从前那般引诱道:“好师姐,你为何不看我?”
阿绡生得好看,声音又这般勾人,千秋雪只怕多看一眼便会失控。
千秋雪干脆闭上眼睛,再不理会百里红绡的撩拨。
百里红绡却如附骨之疽一般,环住了千秋雪的腰肢。
“好师姐,你我同生共死这么多次,你还要对我处处防备吗?”百里红绡的唇几乎要贴上千秋雪的耳垂。
“阿绡。”千秋雪脊背一僵,睫羽微颤,睫毛上挂着的不知是水珠还是被逼出的眼泪。再睁眼时,只觉得阿绡的容颜美得有些不真切。
“你我亲如姐妹,怎能如此?”
她对阿绡早就已经不再防备。
可她是师姐,阿绡喜欢胡闹,她不能不清醒。
“亲如姐妹……”百里红绡的鼻尖贴近了千秋雪纤细的脖颈,轻嗅着独属于师姐身上好闻的香气。
这几年千秋雪要用药压制旧伤,她的身上似是浸了药香,闻着便让百里红绡舒心。
“好师姐,我想与你更亲近些。”
有些事情,姐妹之间是不可以做的。
二人死里逃生,百里红绡只想要紧紧地与师姐相拥,再不分彼此才是。
水下的手逐渐上移,千秋雪的呼吸不自觉加重,她猛地抬手挡住百里红绡的肩膀,道:“阿绡,你分明对我无意,又为何要如此?”
百里红绡一愣,道:“好师姐,你为何觉得我对你无意?”
她日日都想着与师姐在一起,为何师姐觉得她在捉弄?
二人几次死里逃生,感情不该更加亲厚么?
百里红绡这才想到前几日,也是在此处,何如意顽皮,下了暖情的药捉弄她们。
千秋雪不慎中招,一心想着阿绡能帮她。
那时的百里红绡害怕伤着千秋雪的身子,才不敢胡来。
可这番克制,落在了千秋雪眼里,便是另一番意味。
那日那样好的机会,阿绡也不与她亲近,今日怎的又成了这般?
察觉到千秋雪的眼中带着疏离,百里红绡道:“师姐可是在怪我那日不曾帮你?”
话一出口,千秋雪的面颊染上了绯红。
千秋雪怎么也没想到,百里红绡会猜出了她心中在想什么。
看着师姐的反应,百里红绡顿时有些懊恼。
“好师姐,那日我不知晓何如意下的什么药,恐惹你动气,害你旧伤复发……并非不愿与你亲近。”
提起师姐的旧伤,百里红绡清醒了几分。
师姐的旧伤始终是个麻烦,她就算再想与师姐亲近,也应当克制才是。
“我出去透透气……”百里红绡放开了师姐,她仓皇起身,带起一片水花。
半盏茶后,浴桶里的水有些凉了,千秋雪后知后觉,方才她与阿绡险些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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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师妹怎会没了银子。◎
百里红绡不知躲到了何处,直到浴桶里的水有些冷了,千秋雪才出浴。
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端坐于铜镜前。
脑海中残存的片段似在提醒,三年前她身受重伤,似乎真的忘记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
取了青玉簪子随意将墨发挽起,持青霜剑出了客房。
一黄衣女子正在调琴,千秋雪上前,道:“姑娘,何掌柜现在何处?”
黄衣女子道:“我家掌柜与红绡姑娘在楼上雅间饮酒,雪姑娘可要同去?”
千秋雪蹙眉道:“不必了,替我另开一间上房。”
今夜她断不能再与阿绡同住。
黄衣女子有些为难:“可红绡姑娘说了……”
声音越来越小,似有什么隐情。
“什么?”阿绡说了什么,竟能让她这般难开口。
黄衣女子放好了古琴,道:“红绡姑娘说,她没有银子了。”
千秋雪:…………
从前她对金钱之事十分淡泊,每每外出,与阿绡同行,这些事情似乎都不用她操心。
细细想来,平白耽搁了这些日子,倒是花了阿绡不少银子。
外人都说阿绡的性子锱铢必较,千秋雪却觉得阿绡并非那样的人。
只是一点千秋雪想不明白,她的师妹怎会没了银子。
随意吃了些东西果腹,再回到房中,只见百里红绡倚在榻上。
淡淡的酒香传来,百里红绡懒懒抬眼,望着千秋雪,道:“好师姐,离了这聚仙楼,你我又要装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当真是好累。”
千秋雪心里一颤,望着宽敞的软榻,道:“阿绡,今晚你睡床上,我睡软榻上。”
百里红绡晃晃悠悠起身,拥住了千秋雪。
脑袋搭在师姐的颈窝,声音黏糊,道:“好师姐,我想像儿时那般,与你同塌而眠。”
即便什么都不做,能拥着师姐入睡也是好的。
担心阿绡醉酒摔着,千秋雪只能扶着她到床上。
还未来得及放手,百里红绡便揽着千秋雪的腰,将人带到了床上。
床垫柔软,跌一下也不会觉得疼痛。
千秋雪原想着哄百里红绡睡着再离开,可这般被人拥着,没过多久她也沉沉睡去。
这几日在大漠不得安枕,好不容易到了安全舒适的环境,房中又点了安神香,千秋雪睡得十分安稳。
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均匀,百里红绡张开双目,眼底一片清明。
她猜到师姐会去寻何如意,便率先找到何如意,一番威逼利诱,不许何如意说出当年之事。
何如意并不知晓千秋雪身上的毒有多麻烦,她只不解道:“你们师姐妹二人感情这般好,有何麻烦为何不说出来一同应对?你将所有事都扛在身上,来日千秋雪知道了定会心疼。”
百里红绡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滋味让她心中不那么难过。
“当初师姐为了救我,险些失了性命。如今她旧伤未愈,我怎能让她烦忧。”
何如意道:“凭你们二人的功力,大可杀了万月尘,抢了洛神令,何必如此?”
想到她们的师尊,百里红绡眸色暗沉,眼中说不出的悲戚。
洛神宫给了她们活下去的机会,否则她们不是冻死,便是饿死。
她们的师尊万月尘又教她们武艺,给了她们自保的手段。
百里红绡叹道:“师尊毕竟于我们有恩。”
江湖中人都道她杀人不眨眼,可百里红绡从来也不是有恩不报之人。
若真的弑了师尊,才真要遭江湖中人耻笑。
何如意撑着脑袋,把玩着酒盏,道:“这么多年,你们替洛神宫卖命,也算是相抵了。万月尘传授你们武艺,到底也是看你们有用。若你们二人愚笨不堪,洛神宫也未必能容得下你们。”
这其中的道理百里红绡也明白,只是在她年幼无助之时,是被洛神宫救下。许多事情,短时间内难以割舍。
何如意看出了百里红绡目光中的挣扎,又道:“你念着救命之恩,不愿对万月尘刀剑相向。可若是换做万月尘,她可未必能放过你。”
想到每次未能完成师尊交代的事情,回到洛神宫便要受重刑。
百里红绡笑道:“你说的不错,三年前我想求师尊放过我与师姐,师尊便想要我们的性命。再等等罢……何如意,过往的事情,你莫要说与师姐听,我担心师姐的身子受不住。”
又灌了好些酒,百里红绡回到房中,见师姐不在,料想师姐出去寻何如意了。
她躺在榻上,不肖片刻酒便醒了。
她仇家多,要时刻地方,即便在何如意的地界上,也不敢轻易喝醉。
等了半盏茶,师姐终于回来。
百里红绡恐师姐多问,便又装醉唬师姐与她同塌而眠。
这一夜,难得的安稳。
***
金沙城内,三大派的人却不得安枕。
沙不咎在城内设宴,见三大派的人一脸狼狈,他冷笑:“这便是诸位许诺的好处?”
一月前,三大派的盟主派人来到金沙城,找到了沙不咎。
金驼门手上有一批货,是替官家送的。这批货物价值连城,沙不咎正愁没办法吞掉这批货物。
蒙面人见了沙不咎,便道:“沙掌门,一月之后洛神宫的百里红绡与千秋雪会到金沙城,她们二人,是冲着金驼门来的。若贵帮能好好利用,不但能吞下那批货物,还能将罪责推到洛神宫的头上。”
沙不咎不掺和中原武林之事,他没有轻信那蒙面人的话,而是道:“素闻洛神宫与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不睦,今日看来果真不假。你们想借金驼门除去万月尘座下的两名徒儿,可金驼门只认银子,不认旁的。”
作为大漠最大商帮的头领,沙不咎怎会轻易被利用。
蒙面人道:“此次不必金驼门出面,只要沙掌门给三大派行个方便,我们自会料理了百里红绡与千秋雪。”
沙不咎闻言,大笑道:“原来是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想用手段除去她们二人,又恐江湖中人笑话,才想拉我们金驼门下水。”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似是在待价而沽。
三大派能用这种手段对付洛神宫,安知他们不会转过头对付金驼门。
与他们交易,若非有极大的好处,沙不咎不敢轻易点头。
而此次押送的货物,于他而言便是极大的好处。
蒙面人道:“百里红绡与千秋雪手段毒辣,狡诈无比,此等算智取,怎会惹人笑话?”
在蒙面人的一番游说之下,沙不咎终是答应了。
只可惜,不知是这师姐妹的本事太大,还是三大派的人实在无能,竟让百里红绡与千秋雪逃了。
她们不但逃了,而且金驼门押送的绫罗绸缎不知被何人一把火烧了。
沙不咎此番,非但没捞到好处,而且损失惨重。
陆千均道:“而今那两个妖女就躲在四方镇,我们何不直接去四方镇将她们拿下!”
左大通想到大漠里的情形,道:“陆兄,四方镇有四方镇的规矩。你与百里红绡有私怨,何必拉着我们其他人上去送死?”
何如意的机关术神秘莫测,但凡敢在聚仙楼闹事的,都讨不到好处。
江湖中不少人想与何如意做交易,又怎会被陆千均撺掇着与何如意撕破脸。
白青青正欲开口,便闻见一股异香。
众人往门外望去,只见一面容姣好一身素衣之人缓步走来。
“药谷主?您怎么来了。”
百草谷的人素来避世,只有他们去百草谷求药的份,药谷主怎会亲自上门?
自打那百里红绡一掌震碎了药菩萨的面具,外人知晓了她是女子,她便不再以面具示人。
只是,她再也不是百草谷的谷主了。
百草谷众人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药菩萨,说什么百草谷此番损失惨重,都是药菩萨害的。
见众人要起身,药菩萨道:“我已不是百草谷的谷主,此番前来只是为了提醒诸位,莫要被万月尘利用了。”
白青青道:“万月尘是那两个妖女的师尊,难道说,她想利用那两个妖女将三大派的人引到同一处,而后一网打尽?”
药菩萨道:“错,万月尘想要的是她们二人死。此时她们二人被困四方镇,千秋雪又受了伤,正是围剿洛神宫的好时机。”
陆千均道:“我们凭什么信你?”
药菩萨道:“若洛神宫被灭,那两个妖女也无法再兴风作浪,信与不信,想必诸位自有决断。”
说罢,药菩萨便转身离去。
***
晨起,金沙城似覆了一层黄沙,想来昨夜的风不小。
何如意推开窗户,拿着西洋镜观望着远处。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知道百里红绡来了,她道:“那些人好像撤了,大约是觉得擒不住你们,所以想去洛神宫寻晦气。”
百里红绡接过何如意手中的西洋镜,循着相同的方向望去。
“原来金沙城是这般光景,小小的一片沙漠,竟险些将我与师姐困死。”
走出大漠的人大多会忘记深陷其中时的迷惘,何如意没有拆穿,只道:“他们可能要去围剿洛神宫,你不担心?”
百里红绡道:“那些人可没那个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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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鸡汤很好喝。◎
百里红绡回到房中,见师姐还在睡着。她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生怕惊扰了师姐难得的好梦。
晨光透过薄纱,在千秋雪惨白的脸上投下光晕,素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师姐此时竟柔和了不少。
百里红绡屏住呼吸,伸出手,轻探师姐的额头。感觉到温度如常,没有发热的迹象,又扣住了师姐的手腕,感觉到脉象平稳,这才松了口气。
不论是在洛神宫,还是在外头,她们这样的人都不能睡得太安逸。她们这样的人,一个疏忽便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也只有在何如意的地界,她们才能稍稍松一口气。聚仙楼里机关护着,那群人不敢进来,万月尘的手也伸不到这里。
许是察觉到了注视,千秋雪的长睫动了动,缓缓张开眼睛,望着百里红绡。
清冷的眼眸只有刚睡醒时的迷茫,却没有惊慌,也没有戒备。
百里红绡收回手,道:“师姐,你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千秋雪坐起身,点头,声音清冷,道:“阿绡,我昨夜梦到你了。”
百里红绡眼中雀跃,笑吟吟地坐到床边,红衣在素色的床单上铺开,语气轻快道:“师姐睡得这般安逸,梦中定是有好事发生。”
千秋雪不语,只是抬手勾住了百里红绡的手指,动作亲昵,仿佛二人从未有过嫌隙。
她梦到阿绡听了师尊的话,一刀取了她的性命,而后接管洛神令,继承宫主之位。
明明是在梦里,刀尖划破血肉的感觉竟无比真实。
这于千秋雪而言,已经算是极好的结果。
百里红绡不忍打破这一瞬的安逸,她扶着千秋雪,道:“师姐,我们在此休息两日,等你身子好些了,再回洛神宫。”
“还是早些回去复命,莫要让师尊动气的好。”
千秋雪并不惧怕万月尘的责罚,她只是害怕此次会牵连到阿绡。
更何况,阿绡的银子不是要花光了吗。
“好师姐,信我一次,好不好?”
明知道千秋雪忘记了那样重要的事情,百里红绡还是祈求似的希望她如过往一般信她。
对上那双眼眸,千秋雪竟觉得莫名的安心。
明明江湖上的人都不敢看百里红绡的眼睛,可她却觉得阿绡的双眸比天上的星子还要好看。
千秋雪道:“只待两日。”
见师姐点头,百里红绡的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师姐,我去瞧瞧厨房里的鸡汤炖好了没,你可不许乱跑。”
明知师姐会去找何如意,百里红绡还是故意离开。
见那一抹红色的身影走远,千秋雪也起身去寻何如意。
清晨日头正好,何如意一身素衣,懒懒地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感觉到千秋雪靠近,她抬起眼,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千秋雪拱手行礼,而后开门见山道:“何掌柜,你我可是旧相识?”
千秋雪看得出来,何如意与阿绡关系匪浅。
早已被百里红绡威逼利诱了一通的何如意怎么敢同千秋雪说实话,她笑道:“若是旧识,你怎会不记得我?我开客栈,迎来送往,对谁都是这般熟络。你们师姐妹在江湖上名声这样大,我能认出你们也不奇怪。”
“若非旧识,为何你要帮我们?”千秋雪目光锐利,语气疏离。
虽是初见,千秋雪却觉得眼前的女子并无恶意。
江湖中人见了她们皆是欲除之而后快,少有像何如意这般客气。
何如意笑得愈发无害:“我不过是开客栈的,认的是银子,只要百里红绡银子给够了,我收留你们几日又如何?”
“你这客栈,似乎少有外人来。”两次落脚,这里除了她们,便再无旁人,安静得不像是开门做生意的样子。
何如意耸了耸肩,笑道:“聚仙楼价贵,他们付不起银子,自然不敢轻易踏足。”
听何如意这般说,千秋雪想到阿绡的银子不多了,她心下更加愧疚。
除了洛神宫宫主之位,她竟没有别的能留给阿绡。
何如意见千秋雪眼中似有失落,她不由得感叹:“千秋雪,你这般聪明,为何非要被洛神宫的规矩困着?”
就像百里红绡那样,明明杀了万月尘便能没有后顾之忧,她们偏偏不忍下手。
她们二人这般优柔寡断,究竟是如何走到今日的。
千秋雪道:“并非是洛神宫的规矩困着我,是我离不开洛神宫。”
离了洛神宫,她只觉得身如浮萍,无处可去。
于洛神宫而言,她不过是一把刀。可洛神宫于她而言,却是唯一能去的地方。
何如意撑着脑袋,若有所思道:“你与百里红绡,当真是有趣。”
百里红绡明明恨极了洛神宫,却又不愿忤逆她们的师尊。
千秋雪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却依旧在为洛神宫卖命。
千秋雪望着何如意,更加确信了一点。
何如意与百里红绡当真是关系匪浅。
江湖中人,有谁会说百里红绡有趣?
“师姐,鸡汤熬好了,你快来吃早饭。”百里红绡见千秋雪与何如意在说话,她想也不想便打断了。
听百里红绡说鸡汤,何如意只觉得心如刀割。
那可是她用各种草药精心喂养的老母鸡!还有山参、灵芝……那百里红绡就和不要钱似的往里加,就这么一锅给炖了。
何如意痛心疾首,咬牙切齿道:“加这么多药材,你就不怕你的好师姐虚不受补?”
百里红绡道:“师姐的身子我清楚,这人参给师姐补身子最好。”
将金锭子丢给何如意,百里红绡又挑了些山珍下锅。
这些东西洛神宫倒是不缺,只是担心洛神宫里其她人知晓千秋雪的旧伤,百里红绡一直不敢去洛神宫的掌药那里领药材。
而今到了聚仙楼,百里红绡挑好了药材,亲自盯着熬了一锅鸡汤。
闻着鸡汤里清苦的药味,千秋雪蹙眉,怎的这一大早便要她喝这个。
百里红绡殷勤地盛了一碗,道:“好师姐,你快尝尝,这可是我亲自炖的。”
见一旁的何如意几乎要气成河豚,百里红绡也给她盛了一碗。
千秋雪尝了一口,味道有些清苦,大约是加了药材的缘故。
见百里红绡眼巴巴地望着,她柔声道:“好喝。”
百里红绡竟真的会做饭?
听千秋雪这般说,何如意不信邪。她捧着碗灌了一口,还未咽下,便又吐了出来。
“百里红绡,我这般名贵的材料,怎的你熬出来的这样难喝!”
还有那千秋雪,竟能昧着良心说好喝。
百里红绡笑道:“何掌柜,你也知里面加的都是药材,如何能好喝?”
见师姐将一碗汤都喝下,非但没有蹙眉,还夸她熬的汤好喝,百里红绡的心里像是有蜜糖化开一般。
难得见阿绡这样笑,有那么一瞬,千秋雪竟觉得一直留在聚仙楼也不错。
只是,想起何如意说的聚仙楼价贵,她也只能作罢。
何如意看着两人,只觉得无可救药。
“还好我不是洛神宫的人,不然我定会被逼疯了。”
连这样难喝的东西,千秋雪都能说一句好喝,可见洛神宫的日子有多难过。
吃过了早饭,回到房中,千秋雪忍不住问百里红绡:“何如意究竟是何人,为何她小小年纪便能掌管聚仙楼?”
在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独善其身,要靠的可不仅仅是运气。
何如意绝非等闲之辈,却又对阿绡这般客气。
百里红绡道:“听说她母亲是江湖上有名的机关师,精通奇门遁甲。这聚仙楼从前是她母亲掌管,只是不知为何,她母亲忽然舍弃了聚仙楼,也抛下了她。”
千秋雪默默良久,道:“难为她小小年纪竟要经历这些。”
百里红绡不以为意道:“我倒觉得她欢喜得很。江湖上无人敢惹何如意,她不缺银钱,不必为生计烦恼,这样的日子,别提多自在。”
想到方才那一瞬间的安逸,千秋雪忽然理解了百里红绡所说。
二人于聚仙楼住了两日,百里红绡又炖了何如意不少药材。
千秋雪的身子虽不见好转,与百里红绡的相处却不似之前那般紧张。
要回洛神宫时,千秋雪欲言又止。
百里红绡十分体贴道:“好师姐,我先回去见师尊,你等一炷香再入宫门。”
这是她们二人的默契。
她二人从未同时出入洛神宫,只怕被人疑心了二人的关系。
千秋雪蹙眉,拦住百里红绡,道:“此次该受责罚的是我,我一人去见师尊便可。”
百里红绡笑道:“好师姐,师尊可舍不得罚你。我们的好师尊,可是日日盼着我死呢。”
说罢,百里红绡挣开了千秋雪的手,道:“别担心,我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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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绡,莫要看戏了。”◎
百里红绡轻身上了蚀月谷的吊索,宫门打开,掌灯之人见回来的是百里红绡,她道:“红绡姑娘,宫主请您过去一趟。”
百里红绡勾唇,明知不会有好事,还是笑道:“师尊是只召见我一人,还是要连同师姐一起召见?”
掌灯抬眼望着幽深的山谷,道:“若是雪姑娘也回来了,二位姑娘不妨一同去见宫主。”
宫门未关,每次这师姐妹二人都是一前一后回来,相差不会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洛神宫其她人都以为二人不睦,唯有掌灯看得真切。这二人每次都是同时到蚀月谷下,每次又都一前一后地回洛神宫。
如此做派,倒像是在刻意隐瞒些什么。
百里红绡眼珠一转,道:“若是师尊急召,不妨我先去复命。”
她先见着师尊,将一切都揽下来,也好免了师姐受罚。
可惜百里红绡话音刚落,千秋雪便缓步走来,道:“阿绡,既是师尊有命,我与你同去。”
此时洛神宫寂静一片,无需掌灯引路,她们二人提着一盏油灯,便往万月尘的处所去。
千秋雪道:“阿绡,此事因我而起,你不该被牵连进来。”
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是她接下,怎能因此连累了阿绡。
上次去百草谷取药,百里红绡都拿到了还魂散,却因为她的缘故受罚。
这一次断不能让阿绡受责罚。
二人跪在万月尘面前,千秋雪率先开口道:“师尊,此次未能取回金驼铃,是我一人之错,不关阿绡的事。”
“此次任务是你接下,自然不关红绡的事。”万月尘看向百里红绡,只见百里红绡并无担忧之色。
“红绡,你说说,按照宫规,该如何处置?”
百里红绡笑道:“师尊,按照宫规,当重打三十鞭……”
见万月尘眼中露出诧异,她顿了顿,继续道:“只是比武在即,若此刻重罚师姐,红绡只怕胜之不武。”
百里红绡知道,她们的好师尊最想看到的便是她与师姐自相残杀。
若师姐带着伤,胜负毫无悬念,岂不无趣。
万月尘眯了眯眼睛,审视着百里红绡,道:“若为师此时包庇你们二人,往后洛神宫还有谁会信服宫规?”
千秋雪一开口,声音清冷,道:“师尊,徒儿愿受责罚,还请您莫要为难阿绡。”
身为师姐,她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护着阿绡。
万月尘见她们二人如此,她忽然笑了。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三十鞭下去,定会皮开肉绽。
这师姐妹二人竟然到这时候了还想着护着彼此。
万月尘举起浸了盐水的软鞭,道:“阿雪,此次未能拿到金驼铃,又耽搁了这些时日,损了洛神宫的颜面。可你毕竟是为师亲传的徒儿,若真要你受了三十鞭,师尊也不忍……”
说得冠冕堂皇,眼中却没有半点怜悯。
她并非不忍,只是想看看这师姐妹二人能有多情深。
万月尘将软鞭交到百里红绡手中,道:“不如这三十鞭,让红绡来打。”
万月尘话落,跪在地上的二人都变了脸色。
依照洛神宫的规矩,每一鞭子落下都得皮开肉绽才算。
若是让百里红绡来行刑,她下手重了会心疼。若是下手轻了,两人少不得还要受罚。
千秋雪垂眸,她不愿阿绡因此为难,主动褪了外衫,道:“阿绡,动手。”
百里红绡没有接万月尘手中的软鞭,只道:“师尊,为了不影响两月后的比武,不如我与师姐各挨十五鞭,请师尊行刑。”
“阿绡!”千秋雪有些急了。
“好啊,好啊!真想不出洛神宫竟能培养出你们这般的好徒儿。*”万月尘扬起了软鞭,毫不怜惜地抬手。
师姐妹二人都是硬骨头,被打了也咬着牙一声不吭。
只是二人皆在用余光观察着彼此,似是担心对方承受不住。
额间的汗暴露了她们此时正承受着极大的痛楚,明明是亲传的徒儿,万月尘下手却丝毫不手软。
一人十五鞭,结束后,千秋雪撑着青霜剑起身。侧过头见着百里红绡似乎没有可以借力起身的,她冲着百里红绡伸出手。
百里红绡没有握住师姐的手,而是挑衅似的看向她们的师尊。
能替师姐受了这十五鞭,这点疼在百里红绡眼里不算什么。
她腿一用力,强撑着站了起来,道:“多谢师尊手下留情。”
后背火辣辣的疼,嘴上却不肯落了下风。
回到自己房中,百里红绡想到师姐面色惨白,忙唤人送了伤药给千秋雪。
千秋雪房中的小童见着百里红绡送来的药,谨慎道:“红绡师姐一向与您不睦,她送来的药,还是莫要用了。”
千秋雪拿起瓷瓶,送至鼻尖轻嗅。
是活血生肌的灵药。
这药很是难得,上次阿绡受了刑都没舍得用。
就这么一瓶,竟都送给了她。
见装瓷瓶的木匣里有张字条,千秋雪打开字条,只见上头写着:好师姐,快些将伤养好,莫要让人觉得我胜之不武。
小童歪着脑袋,道:“红绡师姐真是争强好胜。”
不但要赢,还想要赢得堂堂正正。
看着千秋雪身后那可怖的伤,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吓得不轻。
“阿雪师姐,若是完不成任务,便要如此吗?”
看着她面露恐惧,千秋雪忽然想到了阿绡小时候。
阿绡小时候,初见有人因无法完成任务受罚,也被吓了一跳。
她抱着她,怯生生道:“师姐,若以后我完不成任务,也要如此吗?”
千秋雪道:“只要量力而行,莫要去领完不成的任务便会无事。”
百里红绡摇头,道:“不成,我要多换些银子,给师姐买好多漂亮衣裳。”
师姐总是一身素衣,百里红绡小时候便想给师姐买许多漂亮衣裳。
后来知道师姐喜欢素色,便出重金为她换了刀剑不入的雪缎。
小童见千秋雪愣神,她轻轻唤了一声“阿雪师姐”。
千秋雪回过神,想到往后阿绡会是洛神宫的宫主,她道:“待你及笄以后,洛神宫的规矩或许不会这般严苛。”
只有千秋雪知道,阿绡虽然瞧着脾气差些,心地却十分善良。
或许阿绡成了洛神宫的宫主,便会改了这规矩。
小童却误会了千秋雪的意思,还以为千秋雪对宫主之位势在必得。
她为千秋雪上好了药,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这药果真有用,敷上之后便没那么疼了。
想到阿绡或许没有药,千秋雪休息了片刻,有了力气,便拿上剩下的半瓶药去了百里红绡的房中。
百里红绡房中并无人帮她上药,她褪去了衣衫,露出了大片的脊背。
背上新伤旧伤,瞧着实在惹人心疼。
察觉到师姐过来,百里红绡头都没抬一下,只听脚步声便道:“想不到师姐这样舍不得我。”
自己的伤都没有好,便要过来看她。
这药的确好用,用过之后便不觉得疼。
千秋雪坐到床边,道:“我担心你往药里下毒,想着你我一同用了才好。”
洗净了的手轻轻替百里红绡上了药,百里红绡疼得咬着手背,却不吭一声。
“很疼?”千秋雪蹙眉。
难道师尊打阿绡时,所用力道更大些?
阿绡平日总惹师尊不快,平日里即便认错也是口服心不服,师尊借机罚她也不是没可能。
百里红绡抬头,眼泪汪汪地望着师姐,道:“自然是疼,师姐不为我吹一下?”
儿时她练武伤着了,每次去同师姐撒娇,师姐都会为她上药。她一喊疼,师姐便会蹲在她面前,轻柔地往她伤口上吹气,还安慰她如此便不疼了。
望着师姐好看的脸,百里红绡不自觉屏住呼吸。
这般好像真的不疼了。
此刻虽然伤在后背,百里红绡还是希望师姐能像儿时那般待她。
千秋雪没有动作,只道:“阿绡,我究竟忘记了什么?你不许何如意同我说实话,却又时刻想通过这法子提醒我。”
百里红绡仰起头,道:“何如意只会胡言乱语,你我的事情,何须她人置喙?”
二人比武在即,若非师姐自己想起,她贸然说出,只怕会害得师姐旧伤复发。
替百里红绡上好了药,千秋雪并未似儿时那般安慰,只是替她拢起了衣裳。
这药效果是好,只是她二人的伤还未全好,三大派的人便聚到了蚀月谷外。
似乎有人知晓千秋雪与百里红绡受了伤,想趁此机会围攻洛神宫。
万月尘面前,百里红绡把玩着手里的弯刀,看不出才受过鞭刑的样子。
面对外敌,她再不怨恨师尊,而是道:“好师尊,洛神宫里恐有内奸。”
这些年,想叛出洛神宫的人不是没有,只是才起了念头,便要受罚。
或许有人心生怨念,将她与师姐受罚之事传到了外头也未可知。
千秋雪道:“蚀月谷易守难攻,三大派的人攻不进来。为今之计只有找出通风报信之人,才能免除后顾之忧。”
万月尘并不因惩处了两名徒儿而后悔,她起身沉声道:“若紧闭宫门,岂不让江湖中人耻笑。”
说罢,她轻身掠至殿外,见石门紧闭。她虚空一掌,紧闭着的石门大开,三大派的人聚在吊索的另一面,空有人叫阵,却无一人敢上前。
百里红绡与千秋雪跟上了万月尘,不同的是,一个似在看好戏,一个却是忧心忡忡。
百里红绡低声道:“好师姐,你猜这群人会落到师尊手中会如何?”
百里红绡还未见过她们的师尊使出真功夫,如今能有机会一见,也不算一件坏事。
千秋雪握着青霜剑,道:“阿绡,莫要看戏了,还不助师尊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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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师姐,你会舍我而去吗?”◎
蚀月谷唯有一吊索可以通过,若是轻功不好,或是在吊索之上遭人暗算,便会跌入谷底。
百里红绡轻蔑道:“你们一个个都不敢过来,还敢说什么灭了洛神宫?好师姐,为我掠阵,我去会会这群人。”
“阿绡!”
来不及阻拦,百里红绡便轻身上了吊索。
鞭伤虽已结痂,可动作大了还是会疼。
吊索虽有木板可以落脚,但那木板风吹雨淋,不能轻易借力。
好在那铁索坚韧无比,没有被做手脚。
百里红绡跃下吊索,三大派的人纷纷手持兵刃后退。
洛神宫众人望着百里红绡的背影,眼中尽是雀跃,有人高呵道:“红绡师姐,让他们瞧瞧洛神宫的厉害!”
白青青道:“这妖女才受了伤,我们一起上,她必不是我们的对手!”
比武切磋素来是单打独斗,趁人之危更非君子之举。偏偏对上洛神宫,这些名门正派竟觉得群起而攻之是理所应当。
千秋雪冷眼扫过身后的师姐妹们,道:“是何人将我与阿绡受刑一事传出去的?”
话落,鸦雀无声。
掌灯道:“雪姑娘莫气,我已经让人去查这几日何人出了宫门。”
凡出宫门者,又无要事,都会被提审。
“铮”的一声,白青青拔出长剑,带着青冥派的弟子冲着百里红绡去。
百里红绡连弯刀都没有出鞘,只用袖中的红绫缠住了白青青身后一人的剑柄。
红绫一收,那长剑也被夺了去。
众人都以为百里红绡惯用刀,却不知一柄寻常的剑落在她手里也是剑下生风。
一招一式模仿着千秋雪的剑法,出手却要狠辣得多。
不知是谁小声道:“红绡师姐怎会使这套剑法,若她会使,岂不是也能想出破解之法……”
似是担心千秋雪忌惮,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青冥派的武功算不得高深,百里红绡被七人围着,应对起来却轻松得很。
百里红绡用的还是左手,不出十招,除了白青青,另外几个叫阵的都被她丢到了蚀月谷下。
长剑架在白青青的肩上,离脖颈只有半寸。
百里红绡道:“青冥派的,还有哪个不服?”
听说白青青是青冥派帮主的养女,如今是青冥派的少主,来日或许是她便是青冥派的掌门也未可知。
百里红绡制住了她,却没有立刻取她的性命。
青冥派的人顾着白青青,不得不放下兵刃,不再出手。
陆千均却在此时突然出手,长刀劈下,冲着的却是百里红绡持剑的胳膊。
若百里红绡要躲,那剑刃就会划破白青青的咽喉。到时候,百里红绡与青冥派的梁子便真的结下了。
千钧一发之际,千秋雪轻身上了吊索,袖中白绫似蛇,卷住了陆千均的脖子,将人拉开。
百里红绡将手中长剑随手一丢,不偏不倚扎在了陆千均的另一只手臂上。
她讥讽道:“自己不是对手便要拉旁人陪葬,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便是如此行事?若传出去,只怕那黄口小儿都会笑话。”
千秋雪脚尖轻点,站在百里红绡的身侧,冷声道:“青冥派的退下,玄岳派的哪个不服尽管上。”
青冥派的扶着被打伤的白青青,明知是百里红绡放了她们少主一命,可望着被打至谷底的同门,她们怎么都感激不起来。
白青青被气得红了眼睛,奈何技不如人,只能受着。
陆千均被废了两只手,玄岳派的人想为他报仇,却又不敢轻易上前。
万月尘站在宫门,任凭山谷的风吹乱她的衣襟。
这两个徒儿确实是洛神宫最锋利的两把刀。
只可惜洛神宫的规矩百年不变,她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百里红绡笑道:“你们三大派要围剿洛神宫,如今一个个缩在后面,等着青冥派的姑娘们打头阵,当真是一群废物。”
除却陆千均与她的旧仇,玄岳赤霄两派的人竟再无人敢上前。
赤霄派擅长制造火器,可惜蚀月谷的地势险要,若贸然放出霹雳弹,引起山崩,只怕他们这一群人会命丧于此。
只是百里红绡如此挑衅,再不出手,倒显得他们怕了一样。
左大通大呵一声,挥着狼牙棒冲了上去。
这次并非在大漠,百里红绡与千秋雪有的是时间养精蓄锐。
狼牙棒笨重,百里红绡灵巧躲过,寒铁弯刀终于出鞘。
师姐在她身后,她不再儿戏。
不知哪个不长眼的长刀砍来,对上百里红绡手中寒铁刀的刃,那长刀顷刻间断成了两截,手握刀柄的人手臂被震得生疼。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似鬼魅一般,明明被人围着,可这群人却碰不到她们的衣袂分毫。
方才失了颜面的白青青忽然见着千秋雪脚步虚浮,她推开扶着她的同门,冲上前去,冲着千秋雪的后心便是一掌。
千秋雪身上的雪缎刀剑不入,却抵不过内力强行灌进去。
本就有旧伤,白青青这一下子,只怕要养几日。
千秋雪想要反手将白青青击开,可白青青忽然抓住了她身上的雪缎,似要将这能挡兵刃的衣裳扯下。
百里红绡回身要斩断白青青的胳膊,千秋雪见着白青青那张脸,却忽然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
白青青不是狠辣刁钻之人,武林之中,青年一辈,她也算得上佼佼。
若真杀了她,千秋雪也有些不忍。
千秋雪一个侧身,带着白青青躲过了百里红绡这一刀。
偏偏白青青不知进退,巨大的惯性下,她没有放手,竟扯开了千秋雪的衣襟。
“找死!”百里红绡挡在千秋雪身前,不想人窥见师姐裸//露在外的肌肤。
白青青震惊地望着千秋雪露出的肩膀,可怖的鞭伤下,有一块红梅一样的胎记。
想到洛神宫的女子几乎都是孤女,白青青抓住千秋雪的手臂,似要阻止她将衣裳穿好。
白青青急道:“千秋雪,在洛神宫多年,你可想过你的亲生父母是何人?”
青冥派掌门之女幼时在一场动乱中被一黑衣人抢走,白穆桐苦找了二十多年,却毫无音讯。
有人劝她莫要再为此事伤神,可她却总觉得自己的女儿还活着。
哪怕后来她抱养了白青青,却依旧在寻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些年来,白青青也在帮着白穆桐寻找。可惜过去这么多年,容颜早就变了许多,那胎记又在衣裳遮盖的地方。要想找到,谈何容易。
今日白青青误打误撞扯开了千秋雪的衣裳,瞥见这胎记,一时间便什么也不顾了。
千秋雪拨开白青青的手,拢好衣裳,淡漠道:“亲生父母弃我于不顾,我为何要关心他们是谁?”
她并非不在意,只是此时不是在意的时候。
百里红绡弯刀又一次架在了白青青的脖子上,道:“你们即便不敌,也不该提及此事。”
提及生身父母,百里红绡心中只有恨意。
于她而言,白青青此刻提及此事,无非就是为了乱师姐的心神。
正欲一刀了解了白青青,却被千秋雪拦下。
“阿绡,罢了。”
她们的师尊已经掠过铁索,来到她们的面前。
是杀是留,当由师尊定夺。
更何况,千秋雪也有些好奇,生她的人到底是何人。
青冥派的人纷纷拔剑上前,护着白青青。
她们也知晓白穆桐在寻女儿,千秋雪肩上的胎记确实有七八分相像。
被废了两只手臂的陆千均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高声呵道:“若这妖女真与你们青冥派有关,那么她过往的罪孽,你们青冥派也该一并承担!”
陆千均此话一出,青冥派的人面面相觑,不敢做声。
虽说她们掌门这些年总不忘寻失散的女儿,可千秋雪若是掌门之女,那么……
千秋雪长剑一挑,陆千均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
她冷眼扫过玄岳派的门徒,道:“我千秋雪一人做事一人当,与旁人无关。你们若有能耐,便来寻仇。若没有本事,下场便与他一样。”
万月尘笑道:“不愧是我座下最得意的徒儿,进了洛神宫,便要与过去的一切斩断。什么生身父母,不过是没有能力保护家中幼子的废物罢了。”
不知是万月尘气场太过凌厉,还是她的内功已经到了登峰造极之境,她一来,三大派的人纷纷后退。
只虚空一掌,玄岳派与赤霄派的弟子便被强劲的掌风震开。
百里红绡有些担忧地看了千秋雪一眼。
她与师姐毕竟年纪尚轻,虽学到了师尊的招式,内功终究比不上师尊。
还以为当年师尊要她们去万蛇窟是因为忌惮她们,原来她们二人合力,最多与师尊两败俱伤,想全身而退断不可能。
亦或者三大派今日不过是派人来探虚实,并未将武艺高强的弟子派出来。
眼见着三大派的人仓皇撤离,洛神宫里忽然有人高喊“走水了”。
无人去追杀那些个名门正派,万月尘也立刻撤回洛神宫中,带着人去灭了那大火。
千秋雪正要赶回,却被百里红绡勾住了手指。
方才白青青没有多说,可百里红绡已经猜到了千秋雪身上的胎记有何玄机。
她望着师姐那苍白的脸,道:“好师姐,你会舍我而去吗?”
若师姐并非被生身父母抛弃,只是走失。
若师姐是青冥派掌门寻了多年的女儿。
这样的出身,走在外头不必被人骂做是妖女,也不必为洛神宫卖命。
那么师姐会抛下她吗?
看出了师姐有意放过白青青,百里红绡忽然觉得不安。
千秋雪破天荒的主动握住了百里红绡的手,道:“如师尊所言,进了洛神宫,便要斩断于过去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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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师姐,你怕我害你不成?”◎
洛神宫的火被灭了之后,宫门再次紧闭。掌灯拿着记档一一核查,将这几日出入洛神宫的人点了出来。
一共十人,皆是领了任务外出办事,无人无故外出。
而今被一一点出,有的慌忙跪在地上,试图分辩。
也有人不服气道:“知道她们受刑的并非只有我们几个,若只以此评判,岂不有失公允?”
万月尘扼住那名弟子的咽喉,道:“洛神宫的规矩,素来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你若不这么早开口,本座还会晚些动手。”
百里红绡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们的师尊,不知为何,她觉得此事是师尊泄露出去的。
先引着三大派来围剿洛神宫,再出手立威,好让洛神宫的人莫要轻举妄动。
只是,这把火究竟是谁放的呢?
千秋雪行了个礼,道:“师尊,若并非她们,错杀之后,岂不让通风报信之人得逞。而今三大派虎视眈眈,若我洛神宫此刻弟子凋零,他们再攻上来,岂不无人能够应敌。”
千秋雪与这几人虽不熟络,可毕竟是同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便要取她们的性命,千秋雪实在不忍。
万月尘显然下定了决心,百里红绡笑道:“好师姐,师尊武艺高强,莫说三大派。就是江湖上所有门派都围上来,只要不放火烧山,他们可攻不进来。”
洛神宫里宝贝无数,那些人可舍不得放火烧山。
唯恐师尊迁怒师姐,百里红绡道:“此事师尊自有决断,好师姐,你我还是好好看戏吧。”
这群人各怀心思,百里红绡可不会心疼她们。
千秋雪摇了摇头,再不去管她们的师尊要如何惩处几位同门。
死在师尊手下的同门不计其数,她早已无心替她们伤怀。
***
三大派的人还未下山,陆千均忽然一口血吐了出来。
玄岳派的人还未来得及救,他便没了呼吸。
不是中毒,是急火攻心,生生把自己气死了。
若让百里红绡瞧见了,定要嘲笑陆千均小肚鸡肠。
这些名门正派养出来的男子最是小家子气,一日日的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明明是技不如人,输了便输了。偏偏他们心气太高,总觉得自己当是那天下第一。
白青青被她的同门扶着,摇了摇头,不置一词。
今日之事不但让她明白,她不是百里红绡的对手。至于那千秋雪,白青青探出她身受重伤,可她身上的胎记又与她养母寻了多年的女儿一模一样。
回到青冥派,白穆桐见白青青身受重伤,出去的徒儿又少了那么许多人,她叹息道:“青青,我早说了莫要听玄岳派的。此番就当个教训,往后莫要与他们为伍。”
即便三大派的休戚与共,但与他们结盟只是权宜之计。
玄岳派的人做事手段不比洛神宫高明多少,白穆桐始终不愿信任他们。
白青青并未把自己身上的伤当回事,她道:“义母,此次去洛神宫,我无意扯下那千秋雪的衣裳,她肩上的胎记……与您寻了多年的女儿一模一样。”
“你、你说什么?”
白穆桐猛地起身,一张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眼中似有泪花闪烁。
她扶起白青青,道:“青青,你可看清楚了?”
白青青点了点头,道:“我看得很清楚,是与您从前画的一模一样。义母,那千秋雪似乎受了很重的内伤。若她真是你寻了多年的女儿,咱们得劝她改邪归正才是。从前她所作的一切,皆是因为洛神宫的缘故,或许她本性不坏。”
“不,这不可能。”白穆桐摇了摇头,想到那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妖女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无辜人的鲜血,她难过之后又觉得心疼。
“她怎会是我的雪儿呢……”
江湖众人都知道洛神宫选拔宫主的规矩,若真如白青青所说,千秋雪不是百里红绡的对手,岂不要就此殒命。
白青青似想到了什么,道:“义母,当初阿姐脖子上挂了一块玉佩,那玉佩上刻着一个‘雪’字。洛神宫的人都是孤女,那千秋雪名字的由来,会不会是因为那块玉佩?这几日洛神宫戒备森严,等再过些日子,我让人去查清楚。”
听着白青青的话,白穆桐才觉得有些许宽慰。
白青青是她亲自抚养长大,每每见着白青青在她眼前,白穆桐都会想到自己的女儿。
“青青,若雪儿能在我身边长大,一定和你一样心地善良。”
一定不会似千秋雪那般被迫杀人……
白青青坐到了白穆桐身旁,宽慰道:“其实千秋雪也并非真的心狠手辣,陆千均想借着百里红绡的手杀我,多亏千秋雪出手救了我,否则……”
白穆桐一听,顿时紧张起来。
见白青青无事,她呵道:“那陆千均怎敢如此?这玄岳派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陆千均与百里红绡的过节江湖中人都知道,这些年为了报仇,陆千均已经几近疯魔。
白青青道:“我没事,那陆千均又被百里红绡废了另一只手臂,下山途中,他气急攻心,一口血吐出来,便再无呼吸了。”
白穆桐道:“陆千均也算是自食恶果。青青,你传令下去,往后我派的人要少与那玄岳派的人有来往。”
白青青应了一声,便出去传令。
她受的伤倒是不重,只是走起路来还是有些脚步发虚。
她的小师妹付敏心扶住了她,道:“青青师姐,今日的事情我听说了。那千秋雪真与掌门有关,掌门不会真的要接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回咱们青冥派吧?”
白青青道:“若千秋雪当真是掌门走失的女儿,自然要接她回来。”
付敏心低声道:“可万一她真是掌门的亲生女儿,那这掌门之位,往后该……”
白青青有些防备地看了眼她的小师妹,道:“你这是何意?”
付敏心道:“我只是觉得,师姐你为青冥派付出了这么多,若最后这帮主之位落到了洛神宫的女魔头手里,岂不太可惜了。”
如今白青青是青冥派公认的少主,若白穆桐一直寻不见女儿,青冥派的下一任掌门必是白青青。
即便寻得,若武功资质平平,也无法与白青青争。
可若白穆桐走失的女儿是千秋雪,万一白穆桐爱女心切,青冥派的掌门究竟是谁可就不得而知了。
看着付敏心眼里的算计,白青青笑道:“不论谁是掌门,你我尽心辅佐便是。只是一个胎记,也未必能证明千秋雪是掌门的女儿。你这般心急,难道有所图谋?”
付敏心道:“我只是替师姐不甘……那千秋雪本就是该死的人,如今这般……师姐便是心肠太好,与其等她登堂入室,不如派人料理了她。”
白青青轻哼一声,道:“千秋雪是不是该死,无需你我评判。若你再敢胡说,我绝不容你。”
将白穆桐的吩咐传了下去,白青青回到房中,想到蚀月谷发生的事情,她不免心忧。
若白穆桐找到亲生女儿,她自然高兴。
可若千秋雪便是掌门的亲生女儿,青冥派在江湖上又该如何自处。
到那时,赤霄与玄岳派的人定会把洛神宫的账算在她们青冥派上。
最让白青青揪心的便是传闻中洛神宫的那场比试,听说那师姐妹二人是要不死不休。
若千秋雪败了,掌门必要难过。若千秋雪胜了,成了洛神宫的宫主,她如何甘愿入青冥派。
百里红绡亦是在琢磨此事。
师姐肩上的胎记她抚摸过无数次,却从未想过这其中的玄机。
若师姐真是名门出身,回到那青冥派,岂不是会看不起她这“妖女”。
百里红绡摇了摇头,师姐不会瞧不起她,可那些名门正派却有可能借此为难师姐。
但如果师姐想要见着她的生身母亲,那又该如何呢。
若是被人遗弃,自然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可江湖上都知道,这些年青冥派的掌门一直在寻亲生女儿。
若师姐自小养在白穆桐身边,大约也不用过这样的日子。
百里红绡想着,便摸到了千秋雪的房中。
千秋雪才解了衣裳,正欲休息。见百里红绡闯入,她忙扯过被子盖住了身子,道:“这么晚了,你不休息,来我这里做什么?”
百里红绡似被水淋了的小狗,她扑到千秋雪怀里,道:“好师姐,在洛神宫这么多年,你可后悔?”
百里红绡从前倒未曾后悔过入了洛神宫。
若没有被洛神宫捡到,她不是被冻死,便是被饿死。
可师姐似乎不同。
“好师姐,若你生来便在娘亲身边,或许不必承受这些。”
她定然不必像现在这般,做洛神宫杀人的刀子,不许有旁的感情。
千秋雪垂眸,今日的事情她并未放在心上,百里红绡提起,她只淡然道:“只凭一个胎记也说明不了什么,或许只是巧合。即便不是巧合,以我现在的身份,也不该与血亲相认。”
若她的生身父母是寻常百姓,与他们相认只会引来仇家。
若她真是白穆桐走失的女儿,不相认于青冥派而言也是最好的结果。
百里红绡听师姐这般说,又觉得心里难过。
“好师姐,你与我不同。我的父母厌弃我,江湖上的人日日想我死,可你……”
千秋雪猛地抱住百里红绡,道:“阿绡,莫要说这样的话。不管江湖中人如何看你,你都是我的师妹。”
她不愿百里红绡说这样自怨自艾的话。
不论阿绡出身如何,在旁人眼里是怎样的人,她都从未厌弃过阿绡。
百里红绡脊背一僵,明明师姐没有记起她们从前的山盟海誓,可师姐说的话却与从前一样。
从前她被人骂做“妖女”,师姐也是这般安慰她。
“师姐。”百里红绡抬起头,从怀里摸出一个黑色的瓷瓶,道:“这是我从不系舟主人那里求来的假死药,你我决斗那日,你只要服下这药,定能骗过师尊。”
千秋雪蹙眉,“假死药?”
她也曾听说有这种药,只是这真是假死药,还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实在不得而知。
见千秋雪眼中似有疑虑,百里红绡道:“好师姐,你怕我害你不成?”
千秋雪扯了扯嘴角,她接过百里红绡手中的瓷瓶,笑容有几分苍白。
“即便是毒药又如何?”
她一直将自己当做是要死之人,又怎会惧怕什么毒药。
百里红绡握住千秋雪的手,道:“好师姐,你放心,我绝不会害你。”
只要拿到了洛神令,师姐便会无事。
千秋雪握着百里红绡交给她的瓷瓶,道:“这样珍贵的药,不该浪费在我的身上。我早已身中奇毒,无药可解。”
百里红绡捂住了千秋雪的嘴,不许她继续说下去。
“好师姐,有我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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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师姐本就该这般亲密无间◎
千秋雪捧起阿绡的脸,见阿绡眼角似湿润,她拭去那一滴泪,道:“阿绡,你还是安心继承宫主之位,莫要再为我费心了。”
百里红绡不满于这点亲昵,师姐难得主动,她想也不想便吻住那朝思暮想的脸。
“阿绡……”换气的间隙,千秋雪想让阿绡莫要再放肆。可才一开口,便给了百里红绡可乘之机。
唯一蔽体的寝衣被扯开,那个一口一个“好师姐”的人再不把她当师姐。
红色纱衣褪去,露出肌肤上大大小小的新伤旧伤。
千秋雪有些心疼地抚上阿绡肩上的疤,殊不知这一举动在阿绡眼里就像是鼓励一样。
“好师姐,可不可以?”
从前压抑着,是害怕师姐气急攻心。
今日师姐这般,大约不会拒绝她。
“可以……”什么?
千秋雪还未问出阿绡要做什么,唇便再次被堵住。
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腿心,吻得极具侵略性,手上的动作却格外的温柔。
于聚仙楼未能做成的事情,今日竟这般水到渠成。
百里红绡不敢太过放纵,见师姐额间渗出点点汗,她取了帕子替师姐擦去。
替师姐清理干净,一切做得都那般自如。
她与师姐本就该这般亲密无间。
千秋雪想要呵斥百里红绡,却提不起力气,只能任由阿绡做完这一切。
百里红绡意犹未尽地吻了吻师姐的唇角,低声道:“好师姐,你可会怪我?”
千秋雪偏过头,不去看阿绡。
若她不愿意,怎会许阿绡这般放肆。
可若是要她此刻开口承认她愿意,似乎也无法开口。
百里红绡拥着师姐,似捧着稀世珍宝一般,道:“师姐,今日之事是我不好,来日你怎么罚我都成。”
千秋雪懒懒抬眼,一开口,嗓音微哑,道:“出去。”
“好师姐。”百里红绡拉长了尾音,亲昵地蹭了蹭师姐的颈侧,“方才可弄疼你了?”
方才师姐一直说“轻些”,她也不知有没有控制好力道。
若真是弄疼了师姐,该替师姐上药才是。
听着百里红绡的话,千秋雪那平日里没有血色的一张脸竟也染上了绯红。
千秋雪道:“莫要再说了。”
刀剑刺在身上都不喊疼,今日这般,应当也不会太疼才是。
百里红绡也怕惹着师姐动气,她见好就收,不敢多问,只道:“好师姐,你好生休息。”
百里红绡捡起地上的衣裳,一件件穿好。见师姐裹着被子,背对着她,百里红绡低头看着自己还有些湿润的手指,俯身亲了亲师姐的耳垂。
千秋雪缩了一下,望着放在枕畔的假死药,道:“阿绡,你为何要如此?”
为何要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做这么多。
抚上师姐的后颈,百里红绡道:“好师姐,等时机成熟,我定会同你解释。”
替师姐关好了门窗,瞥见不知何人在暗中窥伺,百里红绡重重咳了一声,吓退了探头探脑之人。
听着外头的动静,千秋雪撑着身子坐起来。
铜镜里,身上的红印清晰可见。明明是初次,千秋雪却觉得这种感觉十分熟悉。
微微侧身,看清了肩膀后的红梅胎记。她取出妆奁里的一个青色瓷瓶,将药粉撒在了肩上。
不出片刻,灼痛感传来,原本的肌肤被药粉腐蚀,留下可怖的伤口。
千秋雪咬着牙,将伤口包扎好。
她长舒一口气,将青冥派的事情彻底抛与脑后。
不知何时睡下,安稳得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听说*宫主已经揪出了洛神宫的内奸。
人已经被关了起来,千秋雪同万月尘请安时问:“师尊,那几人该如何处置?”
万月尘并未因为有人要背弃洛神宫而愤怒,她勾了勾嘴角,道:“留着她们,或许能引出更多人。说起来,阿雪,你可曾想过你的生身母亲?”
同样的问题,从万月尘口中说出却是完全不同的意味。
千秋雪垂眸,想着白青青的话,她平静道:“洛神宫将我养大,生身母亲早就与我无关。”
万月尘对千秋雪的回答并不满意,她叹了口气,眼中似有怜悯。
她拿出一个锦盒,交给千秋雪,道:“阿雪,你初到洛神宫时,身上带着这块玉佩。为师为你取名秋雪,也是因为这块玉佩上刻着一个“雪”字。听说那白穆桐一直在寻女儿,或许为师该让你们母女相认。这玉佩价值连城,若你在白穆桐身边长大,或许又是另一番光景。”
千秋雪心头一颤,随即意识到,她们的师尊怎会这般好心。
师尊此举,究竟是试探,还是有别的什么阴谋。
以她如今的身份,怎能与白穆桐相认。
千秋雪没有接那枚玉佩,只道:“只凭这个玉佩也说明不了什么,或许不过是巧合。既然多年未见,再相见也没什么意义。”
万月尘继续试探道:“不仅仅是玉佩,还有你的胎记呢。阿雪,你当真不想与你的亲生母亲相认?”
千秋雪道:“徒儿身上从未有过什么胎记,是白青青看错了。”
她解开了衣襟,露出了肩膀。
原本的红梅胎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小块烫伤。
伤口结痂之后,便再没有什么胎记了。
胎记是不见了,可脖颈处的一点吻痕还未来得及遮盖,险些被万月尘看出了端倪。
“好,好啊。既然如此……”万月尘手一用力,那玉佩被她在掌心一握,竟成了粉末。
千秋雪瞳孔微缩,眼中有些许震惊,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离开师尊的房间,千秋雪只觉得脱力一般。
百里红绡才在校场耍了一套刀法,她从前用惯了双刀,如今只剩一柄,倒有些不适应。
她练了左手的剑法,一来是想等着有朝一日能取回另一柄寒铁刀,左手不至于无力。
二来是为了等师姐记起往事,她还能与师姐刀剑合璧。
才出校场,见着千秋雪,她不顾旁人的目光,欢喜地迎了上去。
“好师姐,今日天气不错,不如你我切磋一下。”
听说这二人要切磋,在校场练武的人都忍不住朝她们看去。
千秋雪并未带佩剑,只道:“我还有要事要处理,不能与你切磋。”
百里红绡凑上前,低声道:“好师姐,可是昨晚累着了?”
从前师姐从不娇气,只是不知中了毒后还能不能受得住那一回。
千秋雪蹙眉,避开百里红绡的目光,道:“莫要胡说。”
听着师姐的气息,倒不像是累着了。
百里红绡稍稍放下心,却发觉师姐的衣衫好心不似从前那般规整。
“师姐,师尊又罚你了?”
难道是为了青冥派的事情?
千秋雪道:“不曾。”
“那你……”百里红绡总觉得千秋雪此次见着师尊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不顾旁人的目光,将师姐拉近一处屋子,不由分说地扯开师姐的衣衫。
肩上的红梅胎记被师姐用腐蚀肌肤的药粉去除,而今只留下可怖的创口。
百里红绡道:“师姐,你为何要如此?”
千秋雪道:“若我真与青冥派有关,只怕师尊容不下我。”
更容不下青冥派。
百里红绡不甘道:“即便你不与白穆桐相认,彼此有个念想,也是好的。”
“将死之人,要念想做什么。”
若白穆桐真的找来,不过是无端伤怀。
“可是……”
“没有可是。”百里红绡还想说什么,千秋雪想也不想便冷冷打断,她眼底一片淡漠,道:“若来日我领了师尊的命令,要去屠了青冥派满门,我亦不会手软。”
千秋雪拢好了衣裳,转身离去。
即便有假死药,不过让她多活几日。
她身上的奇毒解不掉,亦是徒增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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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非你的女儿。”◎
千秋雪整理好衣裳,才走到外头,便见掌灯婆婆忧心忡忡地走来。
千秋雪将掌灯拦下,问:“婆婆,发生什么事了?”
掌灯不知在洛神宫待了多少年,不论遇到什么,她都一副见惯了的样子。
她今日这般神情,想来是发生了大事。
掌灯拿出手中的名帖,道:“青冥派的掌门白穆桐送出名帖,要拜访宫主。”
“什么?”千秋雪脸上的震惊不加掩饰。
那些名门正派素来对洛神宫避之不及,怎会下拜帖?
他们要来洛神宫,哪次不是气势汹汹地要攻进去。
察觉到同门都望向她们,百里红绡随手转着手里的刀,笑得肆意又张扬。
她从掌灯手里抢过名帖,漫不经心道:“难道是我昨日杀了青冥派的几个门徒,她们的掌门不服气,要来寻仇?”
百里红绡轻描淡写几句话,便将此事与千秋雪撇清了关系。
洛神宫的门徒不由得窃窃私语:掌门亲自来寻仇,就不怕折在这里?
千秋雪抿着唇,没有言语。
百里红绡高声道:“婆婆,我们与你同去,若师尊与那青冥派的掌门打起来,我与师姐也好助师尊。”
到底是青冥派的掌门,总是有些功夫。
万月尘见着青冥派送来的拜帖,她看了眼千秋雪,笑道:“既然是青冥派的掌门,还不快快有请。”
几人去了洛神宫的正殿,白穆桐被掌灯婆婆请了进来。
千秋雪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白穆桐的脸上。
青冥派的掌门,年岁与师尊相仿,瞧着却随和许多。
她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大约也是武功高强之人。
白青青跟在白穆桐的身后,明明很害怕洛神宫,可跟在她义母身侧,胆子也大了几分。
白穆桐看向万月尘身侧那一身白衣的女子。
二十出头的模样,身子单薄,面容惨白。
这样的一个姑娘,便是江湖上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女?
万月尘吩咐掌灯婆婆请青冥派的两位坐下,又让人看茶。她则撑着脑袋,道:“三大派与洛神宫素来无往来,不知白掌门今日专程到访,所为何事?”
洛神宫的茶,外人自然不敢轻易入口。
白穆桐望着千秋雪,开门见山道:“听闻宫主座下的徒儿身上有一处胎记,在下曾走失一小女,身上也有红梅胎记。今日贸然登门,只想查清雪姑娘的身世。”
万月尘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望向千秋雪,道:“阿雪,你怎么看?”
千秋雪垂下眼帘,尽力压制住心底的落寞,道:“白掌门,我并非你的女儿。”
白青青有些急道:“千秋雪,你身上可有一块玉佩,那玉佩之上刻着一个‘雪’字。”
那玉佩正是晨起时师尊拿给她看的……
明明已经决定舍弃过去,可如今白青青将此事说出,千秋雪还是觉得心口一阵疼。
为了不生事端,她再次开口,声音冷了几分,道:“我身上并无什么玉佩,我名中有个‘雪’字,只因师尊是在大雪纷飞之际捡到了我。”
望着千秋雪的脸,白穆桐心中生出一个念头。
那就是她的雪儿。
她试探着开口:“雪姑娘,听青青说你肩上有一胎记,可否让我一观?我、我只看一眼……”
殿中皆是女子,千秋雪上前,毫不避讳地解开了衣裳,露出了肩膀。
白穆桐先看到的是她身上的旧伤,她心疼地叹了口气。
白青青看到千秋雪肩上的灼伤,猛地起身,抓住千秋雪的胳膊,道:“不是这样的,昨日我瞧见你肩上分明是红梅胎记!你故意毁掉胎记的,对不对?”
千秋雪蹙眉,她拨开白青青的手,道:“昨日许是你看错了,我从未有过什么胎记。白掌门,我并非你的女儿。”
明明不在白穆桐身边长大,明明应当对白穆桐没什么感情,可千秋雪说出这话,还是觉得心中难过。
百里红绡见白穆桐似乎还想说什么,她挡在师姐面前,对白穆桐道:“白掌门,我与师姐一同长大,师姐身上有无胎记我比谁都清楚。难不成是你青冥派后继无人,你见师姐武艺高强,想让她替你主持青冥派?白掌门,洛神宫里金砖玉瓦,锦衣玉食。我师姐怎会想不开,随你回去过苦日子?”
百里红绡知道师姐不忍说那些太伤人的话,她便替师姐说了。
白青青不甘道:“你如何能替你师姐做决断?”
百里红绡道:“我师姐身上既无胎记,也没有你们口中的什么玉佩,足以证明她与青冥派无关。”
白青青道:“如今虽无证据,但可以滴血验亲!”
若千秋雪身上的胎记没有被遮掩,白青青还会以为这只是巧合。如今千秋雪毁了那胎记,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百里红绡忍不住笑道:“且不说这滴血验亲是不是真的有用,在洛神宫滴血验亲,你就不怕此处有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
百里红绡此话一出,白青青立刻噤了声。
洛神宫虽不似百草谷那般藏着无数药草,但听闻洛神宫的毒药也是难解。
她们二人此番来洛神宫,便十分危险。若义母身上有伤,岂不容易中招。
万月尘也不动气,只是端坐在那里,看这一出好戏。
她不会在今日对青冥派的两人下手,她非要白穆桐看着,她的女儿愿意留在洛神宫,即便死也不愿随她而去。
白穆桐听着百里红绡的话,看着洛神宫奢华的正殿,心中怅然。
什么金砖玉瓦,锦衣玉食,皆是用命换来的。
留在洛神宫,看似风光无限,江湖上人人都惧怕她们。可稍有不慎,便会尸骨无存,夜夜不能安枕。
不管千秋雪是不是她的女儿,如今这般,她总归是不忍。
可千秋雪不愿认她,她也无法证明千秋雪便是她的女儿。
事到如今,她只能告辞。
掌灯正要引白穆桐离开洛神宫,万月尘忽然开口,道:“白掌门,请留步。”
白穆桐脚步顿住,只听万月尘继续道:“再有两月,我这两名最得意的徒儿便要比武。白掌门若是有兴趣,不如来洛神宫一观。”
这场江湖上人尽皆知的比武,百里红绡与千秋雪二人必要死一人。
白穆桐此番未能寻到女儿,本就心中难过,她如何能于两月后看这场比试。
江湖上都说红绡姑娘手段毒辣,千秋雪如何会是她的对手。
若真要她亲眼见着千秋雪被百里红绡打死,哪怕那并非她的女儿,白穆桐也是不忍。
离开洛神宫,白青青扯着白穆桐的衣襟,道:“义母,千秋雪故意烫伤了皮肤,分明是有意隐瞒!至于那玉佩,这么多年,弄丢了也说不准。毕竟雪儿阿姐离开您时不过三岁,她如何能保管好那样一块玉佩。”
不知为何,白青青觉得千秋雪便是白穆桐的女儿。
她不在意千秋雪回到青冥派会不会抢了掌门之位,她只希望自己的义母莫要伤神。
白穆桐回过头,望着那似野兽巨口一般的蚀月谷,道:“她既说不是,那便不是罢。”
此时即便母女相认,也没有什么好处。
“青青,依你看,百里红绡与千秋雪的武艺,谁更胜一筹?”
想到昨日的情形,白青青如实道:“自然是百里红绡。”
且不说千秋雪似有内伤,就看那百里红绡下手狠辣,千秋雪如何是她的对手。
江湖中人只听说千秋雪轻功高,却不曾见过她的武功有多精妙。
每次见着她们师姐妹二人,都是百里红绡冲在前方,杀得尸山血海。
想到在大漠时,白青青还一枚暗器打在了千秋雪身上,她看着义母这般难过,心中更不是滋味。
白青青将那日的事情和盘托出,对白穆桐道:“义母,我那日伤了千秋雪,请您责罚。”
白穆桐轻抚白青青的鬓发,道:“青青,这并非你的错。”
以当时的立场,莫说是丢出暗器。即便是取了千秋雪的性命,那也是三大派共同商议的事情,她怎会怪白青青。
眼见着白穆桐离开,百里红绡避着众人的耳目,勾住千秋雪的手指,低声道:“好师姐,莫要难过。”
千秋雪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牵强。
“我与白掌门本就没有关系,为何要难过?”
今日这般,于她而言,便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心中难过,情难自禁。
百里红绡去掌药那里寻了些补药,煎好了之后送到千秋雪房中。
“师姐,这药补身子最好,你快喝了吧。若是凉了,药性便散了。”
千秋雪摇了摇头,道:“我身上的都是外伤,几日便好了,无需服这些药。”
这些年来,她不知饮了多少的药汁。
这些药于她的内伤没有太大功效,至于那些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百里红绡道:“师姐,两个月后你我比试,你要服那假死之药。虽说假死药服下后,只要七日之内服下解药,人便能无事。可这类药总会伤着内里,这些日子,你得好好补身子才是。”
望着百里红绡这般,千秋雪不放心道:“你日日去领药,便不怕惹人怀疑?”
百里红绡道:“她们怀疑我也无妨,只要莫要让人猜到师姐头上便是。”
以她们二人如今的关系,怎会有人能想到百里红绡煎了补药是要给千秋雪用?
除了她们的师尊。
时至今日,即便被师尊知道,又能如何?
千秋雪捧起那药盅,一饮而尽。
药苦得厉害,好在百里红绡为她带了几块蜜饯。
千秋雪将蜜饯放入口中,见百里红绡眼中有她的倒影,她道:“阿绡,你这般放肆,只怕师尊早就看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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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师姐,你怀疑我?”◎
比武之期将至,千秋雪与百里红绡再不接旁的任务,只留在洛神宫中等着那日的到来。
洛神宫里的人都在私下里讨论,究竟谁会是下一任的宫主。
有人说宫主平日里偏宠千秋雪,保不齐会教千秋雪什么高深莫测的武功。
也有人说百里红绡什么事情都要争第一,这次宫主之位,她一定是势在必得的。
只可惜千秋雪性子淡漠,百里红绡脾气又差,她们不敢上前巴结,只能暗暗观望。
这么紧要的关头,可不能把两位师姐得罪了。
百里红绡见师姐日日在藏书的楼阁中观阅古籍打发时间,她围在师姐身边,道:“好师姐,你日日留在这里读书,也不知道勤勉练功,都懈怠了。你就不怕到了比武那日,你手软脚软,提不起剑?”
落在旁人眼中,还以为师姐瞧不起她。明明比武在即,也不知精进武艺。
千秋雪道:“左右这几日无事,能多读些书也是好的。”
百里红绡凑到师姐身旁,下巴搭在师姐的肩上,嗅着师姐身上好闻的香气,眯着眼睛,道:“听说三大派这几日要推举新的盟主,好师姐,你不好奇下一任盟主是谁?”
千秋雪道:“下一任盟主是谁,与我们有何干系?”
一提到那三大派的盟主,千秋雪不可避免地想到白穆桐。
三大派的盟主四年一换,似乎从未落到青冥派。
不知是他们欺负女流,还是白穆桐不喜相争。
三大派推举盟主也要比武,只不过他们讲究的是点到为止,不会像洛神宫这样以命相搏。
那些“名门正派”最好面子,即便想借此机会迫害其他门派,也不会真的吓死手。
这等比试,千秋雪还不必担心白穆桐的安危。
百里红绡笑道:“好师姐,你不好奇,我可好奇。过几日我要去看热闹,你要不要不与我同去?”
千秋雪将竹简放回架子上,望着百里红绡,认真道:“三大派推举盟主,武林各派都会前往,你莫要生事。”
她们二人的仇家那么多,怎能去那种地方。
百里红绡道:“若洛神宫不送上贺礼,倒显得我们不懂礼数。”
说罢,百里红绡翩然离去。
千秋雪担心她惹出事端,还是跟了上去。
三大派推举盟主,历届都由玄岳派掌门胡不安主持。那盟主之位,十次至少有八次都落在玄岳派头上。百里红绡总怀疑玄岳派的人在此中动了什么手脚,只可惜她未曾亲眼一见。
如今白穆桐与千秋雪多了一层关系,百里红绡忍不住好奇了几分。
她同掌药取了易容所用的药材,换了身打扮,将软剑缠在腰上,放下寒铁刀,带了几件趁手的暗器,便动身去玄岳山庄。
听掌灯婆婆说起阿绡出了洛神宫,千秋雪犹豫片刻,还是拿上青霜剑追了出去。
说来也是奇怪,洛神宫其她门徒离宫前总要服下特制的毒药,以防止有人叛逃。
唯有她们师姐妹二人,一向自由出入,无需受限制。
千秋雪从未想过离开洛神宫,可阿绡呢?
每次望着阿绡那明艳的身影,千秋雪都觉得她不该被限制在此处。
玄岳山庄离洛神宫不远,只是戒备森严,若无请帖,轻易入不得。
千秋雪不见百里红绡,料想她已经设法混了进去。
来的路上耽误了两日,明日便是推举盟主的日子,千秋雪没有请帖,却也大大方方走上前,对着门口玄岳派的弟子道:“在下千秋雪,听闻明日是三大派推举盟主之日,特来一观。”
两人听了千秋雪的名号,顿时面面相觑。
今日各大门派的人都来了,其中不乏与洛神宫有血海深仇的。
千秋雪孤身一人,怎敢来此。
他们转念一想,推举盟主之日,任何人不得在玄岳山庄报私仇。这妖女许是仗着这规矩,才这般肆无忌惮。
这二人自知不是千秋雪的对手,只得恭敬道:“姑娘稍候片刻,小的这就去禀报掌门。”
这样的大事,还是要问过胡不安才行。
此时江湖各大门派已经陆陆续续来齐,胡不安正在正厅设宴。听门下弟子来报,洛神宫万月尘的首徒求见,所有人顷刻间都变了脸色。
站在赤霄派掌门身后的左大通道:“那妖女胆子也忒大了,今日武林各大门派都在,她也敢上门挑事!”
来通报的弟子道:“那千秋雪说是来观礼,似乎……似乎还带了贺礼。”
不知是哪个骂道:“这妖女杀人无数,谁稀罕她的贺礼!”
胡不安捋了捋胡须,笑道:“诸位,明日便是推举盟主之日,这几日不论有何恩怨,都不得在玄岳山庄内动手,还望诸位卖胡某一个面子。既然她要观礼,那便快快有请。”
白青青坐在白穆桐身侧,小声嘀咕道:“号召江湖中人去屠洛神宫的是玄岳派,不许大家动手的也是他们……这玄岳派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听说千秋雪要来,白穆桐心中多了几分忧虑。
百草谷一人道:“听说那千秋雪与白掌门有些渊源,不知是不是真的。”
众人闻言,纷纷朝着白穆桐的方向望去。
白青青正欲辩解,便听千秋雪道:“洛神宫与其余门派并无瓜葛,诸位莫要道听途说。”
她一来,所有人都禁了声。
有想寻仇的,掂量着又不敢轻易拔刀。
胡不安请千秋雪入座,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千秋雪恰好坐在了百草谷的人身旁。
谁不知道洛神宫的两位险些屠了百草谷,如今相隔这么近,千秋雪又孤身一人,实在是……
千秋雪似乎毫不在意,有人上了美酒与吃食,她不饮酒,对糕点却不避讳。
不知是不是千秋雪表现得太过坦荡,一时间在场旁人竟有些恍惚。
千秋雪举止端庄,风姿出众,只坐在那里便十分惹眼。仿佛她不是洛神宫的妖女,而是寻常门派的青年才俊。
明明是寻常菜肴,因她一举一动太过优雅,竟好似在用什么山珍海味。
宴席结束,无人毒发,众人各怀心思,似在等人出手。
胡不安见无人出手,他便吩咐人为千秋雪安排了客房。
一切和谐得有些不真实。
千秋雪走进客房,打量着四周。
虽然简朴,却收拾得十分干净。
青霜剑始终握在手里,没有放下。
住在这里,千秋雪可不敢安枕。
她要防着有人趁夜用了迷烟,取她的性命。
这些名门正派素来瞧不上这些手段,可每每对上洛神宫,他们又说什么对付魔教无需管那么许多。
入夜,四周静悄悄的。
各大门派都在韬光养晦,无人轻举妄动。
千秋雪在房中打坐,听到窗户有动静,她并未惊慌,只抬眼望着那里。
一个一身青衣裳的女子从窗户里跳了进来,虽是面生,千秋雪却并不防备。
“阿绡,你何故打扮成这样?”
不知扮做了哪个门派的门徒,竟就这么混了进来。
青衣女子揭开贴在脸上的面皮,道:“好师姐,你怎的一眼便认出我了?”
千秋雪道:“除了你,还有谁敢这般闯进我的房中?”
那些人都视她为洪水猛兽,也只有阿绡不怕她。
打量着百里红绡这身装扮,千秋雪道:“你不带兵刃,只身来此,就不怕危险?”
百里红绡亮出缠在腰间的软剑给师姐看,道:“寒铁刀太扎眼,对付这群人,有一柄软剑足矣。再不济,想要什么兵刃,同他们抢便是。”
“你今晚……”看着那狭小的床铺,百里红绡今晚要住在何处?
百里红绡望着头顶露出的房梁,道:“好师姐,这上半夜我躲在梁上,后半夜就要辛苦你守夜了。”
有阿绡在身旁,千秋雪安然睡下。
虽说这些名门正派嘴上说着这几日不会在玄岳山庄动手,可他们那般虚伪,安知不会趁夜做些什么。
后半夜千秋雪醒来,见阿绡笑吟吟地坐在她身旁。
千秋雪道:“为何不唤我起来?”
百里红绡笑道:“难得师姐睡得这样安稳,我怎么忍心吵着你?”
千秋雪扶着百里红绡的手臂,探到阿绡的脉搏,她抬眼望着阿绡,道:“方才你与人动手了?”
脉搏有些急,分明运过功。
“怎会呢?”百里红绡收回手臂,道:“不过是师姐生得好看,只瞧一眼便抑制不住的心跳加快。”
千秋雪没有多言语,她正欲下床换阿绡休息,便听得外头大喊:
“有人想趁夜伤人!”
“定是那洛神宫的妖女干的!”
“那黑衣人似往白掌门的房中去了!”
千秋雪不由得望向百里红绡,眼中写满了不信任。
“好师姐,你怀疑我?”
百里红绡摊开双手,一脸无辜道:“好师姐,我一直在守着你,如何能出去伤人?我们身在玄岳山庄,这四处都是仇家,我怎会在此时惹事?”
千秋雪道:“你在房里待着,我出去瞧瞧。”
她是大大方方走进来的,此处的人还不知百里红绡易容混入其中,若阿绡露面,只怕有口难辩。
百里红绡拦住师姐,眼中的担忧不加掩饰。
生怕师姐听到事情与白穆桐有关便乱了方寸,她劝道:“好师姐,这分明是他们在做局。”
千秋雪拨开百里红绡的手,“不论做局与否,既然他们怀疑了洛神宫,我便没有躲在房中的道理。”
持剑走了出去,见白青青亮出胳膊上的刀伤,千秋雪眸光微动。
这刀伤,像是阿绡那寒铁刀留下的。
玄岳派的门徒纷纷拔剑对着千秋雪,道:“妖女,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