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下饭肉
贺星芷瞪大着双眼, 眯起,又瞪大,想要看清宋怀景脸上的神色, 只可惜这黑夜中的烛火在微风摇曳下,到底是有些微弱, 她这双眼没戴上水晶透镜, 什么也瞧不见。
只能看见暖黄的火影在他的脸庞上摇曳。
宋怀景不着痕迹地握住她揪在自己衣袖上的手,不知是风吹的,还是过度紧张过后的放松, 贺星芷的掌心有些凉, 凉的他忍不住握得更紧了些, 再靠近些,将自己的身体彻彻底底地贴在她的身上。
只见宋怀景似是笑了一声,道:“可是阿芷如今是在你院中, 我并无衣物在此处。”
“那去你院子的盥洗室洗。”
贺星芷目光不自觉向下移去。
他今日穿了一身深色直裰, 衣裳上金银线勾勒出的图腾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这衣裳剪裁极其得体,隐约勾勒出他胸膛紧实饱满的轮廓。
贺星芷抿了抿唇,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 “怎么,你觉得不合礼法,那算了。”
“阿芷!”宋怀景连忙打断她的话, 与她共浴, 宋怀景心中自是千万个愿意,只是想到又要与她坦诚相待又极致亲近,他心中惶恐,惶恐自己按捺不住心中那脏污的色欲。
阿芷那夜疼得直皱眉面庞依旧烙在自己的脑海中, 他想要以色侍人,想要用自己的身子留住她的心。
可他不年轻了,也许还不如八年前那般貌美。
就连应着她的要求欲要与她行鱼水之欢,都未能如她的愿,还叫她吃了苦头。
可他没有别的筹码了,他能明确地知晓的事只有一件,那便是阿芷如今还是贪图他的美色与身子。
宋怀景紧紧抓住贺星芷的手,温声细语到近乎夹杂着几分卑微,“好,我且唤她们帮你收拾好换洗的衣裳。”
“好呀好呀。”贺星芷心大得很,一点也没想到宋怀景心中所想。
她脑子里只有要将脸蛋埋在宋怀景的胸膛上蹭啊蹭,一想到脸颊上的肉肉贴在软弹的胸肌上,将两坨肉都压扁,贺星芷就有些心花怒放。
现实中没摸上的肌肉男,总归是在游戏里给她摸上了,这要摸定是要摸个够。
“而且我的床脏了我不想睡,我要睡你的床。”贺星芷嘀嘀咕咕,一副今晚不打算回后正房的模样。
两人的住处到底还是有些距离,明明住在一个府邸,但连邻居都算不上。
贺星芷自知自己的性子,沐浴过后她定会犯困,且今夜又实在晚了,她也不想熬夜,难不成在宋怀景那洗了澡又走好一段路回自己的房间。
“床榻脏了?”
宋怀景一怔,旋即不禁联想起夜里的荒唐,新换的被褥怎的会脏了,莫非她是觉得前两日夜里两人做的那些事脏污了这床榻。
想起那些污秽,想起自己在她已然熟睡时还要继续做那不堪的事。
明明身子做那事时候觉得浑身舒爽畅快,可宋怀景如今只觉得自己恶心、当真恶心。
那股自我憎恶如同藤蔓绞在胸口,逼得他快要呼吸不过来,几乎要呕出来。
他指尖下意识地扣紧了贺星芷的手,“阿芷,那夜我有特意重新换过被褥,里外都换了新的,不脏的……”
“嗯,什么?”贺星芷懵然瞧着他,自顾自道:“什么那夜,我今晚弄脏的啊,我今晚不是喝醉了吗,你们把我放到我主卧的榻上睡了,可我还未沐浴,身上还一股酒味,今日又奔波忙活一日,就算没出汗我这身衣服都脏死了。”
她说着,将五官扭作一团,只觉得浑身腻腻的,平日她可是坚决不会穿着外裤就上床躺着的人,怎能接受自己一身酒气躺上她心爱的床榻,她摇摇头,“我不要在那床上睡了,我要洗澡。”
贺星芷扯起宋怀景的手,“快去沐浴。”
“好,都听阿芷的。”宋怀景吸气时猛地一滞,旋即继而沉沉叹了一声,似是松了一口气,但心中依旧对着自己有不可磨灭的愤懑。
只不过这样的情绪在贺星芷将修长的手压在他胸膛上时,瞬间被淡忘了。
宋怀景院中的盥洗室与她的构造差不多,浴桶也如她的那样比自己现实中的浴缸还要大。
只不过他沐浴用的澡豆与熏香与她用的有些许不同,而且宋怀景沐浴并不撒花。
那桶中的水清澈见底,只不过热水带出的腾腾热气将眼前视线遮挡了几分。
在某些方面,宋怀景与她挺相似的,他也无法接受自己沐浴时还有下人来伺候,除非要换热水,否则盥洗室一律不得进人。
“阿芷,先好好沐浴。”宋怀景抱着她沉在水中。
她洗浴时所喜的水温比他寻常用的要烫些,为了依贺星芷的习惯,今夜宋怀景便也跟着她在这比平日要烫些许的水中沐浴。
只是这水对于他来说太烫了,瞬间将他那白皙的肌肤烫得泛起了红。
透过昏黄烛火的照耀,显得格外鲜艳。贺星芷竖起指尖,左戳戳,右戳戳,还一边用湿漉漉的掌心捂住他的眼,不许他看见自己的身子。
“阿芷,我什么也瞧不见了,如何伺候你?”
“你不许看。”
“可否要唤下人来往这浴汤中撒花?”
贺星芷摇头,想着此时宋怀景可能看不见,她道:“算了,叫人进来好麻烦,又要先起身裹住自己,又要在屏风后面遮挡。”
她一边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从未停歇,指尖从他的鼻尖落至下巴,点在滚动的喉结上,戳着锁骨里积下的水珠,最终落在他的胸口。
她戳向那胸膛,他身子果然还是这般矫健。
旋即她将自己整个手贴上,只感觉比自己掌心略烫的温度。
贺星芷十分好奇地想,要练成他这身肌肉得练多久,平日他莫非是背着自己锻炼去了。
宋怀景算是明白了,她之所以主动提及要与他沐浴,全然是为了看他的身子,将他当作孩童的玩物。
贺星芷轻哼了一声,继而俯身想要低下头去。
感觉到身前的动静,宋怀景猛地将手从水中抽出,指尖轻轻捏在她的脸颊,“阿芷,不要……”
她此时正准备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甚至已然微微张开嘴。
贺星芷被捏住脸颊,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为什么不要?”
“阿芷,身上脏,且等洗一洗再咬,好不好?”宋怀景渐渐松开手上的力道,将双手圈在她的腰上。
哪怕两人坐于浴桶汤池时,已然在外头先用水淋浴清洗了一遍,但宋怀景还是觉着要洗得再干净些,再让她啃咬。
贺星芷只觉得身子轻了轻,水中的浮力让她感觉意识变得有些模糊,她整个人都往上靠了靠,顺势坐在宋怀景的身上。这样的姿势,让她的视线比宋怀景要高了些。
“我就要咬,讨厌你。”贺星芷双手撑在他胸膛上,语气故意恶狠狠道。
说罢,她只觉得身前袭来一阵微凉。
宋怀景将脸贴在她的身前,高挺的鼻尖随着他轻晃的动作剐蹭过她的肌肤,宋怀景微微仰起头,将吻落在她的身上。
“阿芷,不要讨厌我,求你。”他仰着头,幽深的眸聚着星光点点。
贺星芷本来只是一句带了几分撒娇意味的玩笑话,她也不信宋怀景听不出这话的意思,可如今他这副模样,好似将这话当真了。
她眨眨眼睫,抬手指尖点在他的眼下,也不知道这肌肤上的晶莹是泪水还是温汤的水。
贺星芷忽地觉得小腹因为呼吸急促抽动,她撑在宋怀景的胸膛上,开口说话的嗓音好似也沾上了水雾,黏黏糊糊,“你给我咬,我就不讨厌你。”
“阿芷,等换了这趟水,便给你咬,好不好,我的好阿芷。”宋怀景将唇贴在她的颈侧。
感觉到他的亲吻,甚至是轻轻的啃咬,贺星芷觉得宋怀景很不讲道理,为何一边说着自己身上脏要再洗干净些才能给她咬,一边又自己咬上她了。
宋怀景开始一下一下地啄吻,将她的脸颊、脖颈处处都吻了个遍。
若不是知道自己是一个人,贺星芷还以为自己是一个要被他吃入腹中的食物。
“你是亲亲怪吗?”贺星芷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倒不是因为对这样亲密的接触感到生疏而身子发软,而是柔软嘴唇亲吻的触碰感让她感觉发酸,酸痒得她开始发笑,笑到肚子疼得使不上劲来。
“亲亲怪,这是何物?”
宋怀景知晓“亲亲”是亲吻的意思,只是加上这怪字又是何意。
“嘿嘿,就是,就是特别喜欢吻别人的妖怪。”
宋怀景笑着蹙眉,“阿芷说我是妖怪?”
“重点不是在怪物上!是在亲亲,很喜欢亲吻的人可以叫做亲亲怪。”贺星芷还十分认真且详细地与他解释。
“好了阿芷,先别闹了,认认真真洗浴一番,这水快要凉了,等会你想对我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宋怀景圈住她,用澡豆与细软巾子擦拭着她的身子。
直至此时贺星芷才意识到,两人如今正坦诚相待着,而这一切还是她先提起的。
她忽地觉得有些可怕,甚至还未想明白,自己与宋怀景的关系竟就这般亲近,连什么事都做了个遍。但这样的亲密又自然到让她习以为常,不仅仅是因为旧记忆的影响,也有如今她的欲望驱使。
从前贺星芷以为自己七情六欲只剩食欲,如今看来,显然并非如此。
“宋怀景。”
“嗯,阿芷,怎么了?”他句句有回应,怕她听不清,还贴近她的耳边说道。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贺星芷说罢,还闷闷地笑了两声,靠在他宽实的肩上,手抓住他的胳膊。
“阿芷。”
“嗯?你也是想叫叫我吗?”
宋怀景放下手中的细软巾子,凑到她耳边道:“阿芷,我爱你。”
他说话之间的气息喷洒在耳尖,惹得贺星芷又酸痒又热乎,下意识想要弯下腰蜷起身子,却被宋怀景的长臂一伸,搂住她的腰肢,“阿芷,我不求你多爱我,但是你知晓我爱你便足够了。”
贺星芷垂下眼睫,看着他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身上各处游走,他将自己弄得浑身没了力,又一点一点伺候她洗浴。
趁着贺星芷兴致还未尽失,宋怀景为擦洗一遍,便匆匆唤人来换水。
新的热水将宋怀景的身子热得更红了些,贺星芷挣脱开宋怀景揽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双手撑着浴桶转身,朝着他面对面,她下意识抬起手挡住宋怀景的双眼。
敏感的掌心被眼睫扫过,挠得她又有些酸痒。
贺星芷低下头,想要仔细端详宋怀景的身子,只是待瞧清了眼前的机理,她戳了戳他饱满的胸膛。
“你身上好像有奇怪的红点点。”她起初以为他身上的红润是被热水烫到的,可如今凑近了看,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宋怀景低头望去,指尖抚过身前那红点,又点了点她的鼻尖,“阿芷,你是罪魁祸首。”
“我?”贺星芷指着自己,满脸疑惑。
“你方才喝醉时,抱着我啃,我沾了酒气,便会起这些红点。”
“我忘记了!你怎么不阻止我,你力气那么大,不可能推不开我吧。”贺星芷哑然,不知宋怀景这体质对酒精竟如此敏感。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又默默朝着浴桶的另一侧挪过去,心想着自己虽彻底醒了酒,但身上到底还是有酒气的,她不敢碰宋怀景了。
“阿芷,你这是何意?”
宋怀景敛起脸上的笑意,声音温柔缓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微微侧着头,似是在端详她这些小动作。
贺星芷东一句西一句,小声嘟囔道:“那我不能再把酒气过给你了,赶快洗完澡吧,今晚是不是也不要一起睡比较好啊,你这个要不要吃药啊,以后我喝酒你不能靠近我了。”
贺星芷话音还未落,被宋怀景攥住手腕将她又朝着他面前扑来。
宋怀景眯起眼,潮湿温热的掌心捧起贺星芷的脸。
贺星芷还未看清宋怀景这副俊美的脸庞,便被铺天盖地的吻堵住。
宋怀景不由分说地低头吻上去,不似从前温存,甚至像是带着一种啃噬的侵占欲望,想要将贺星芷的气息吞噬,想要将自己的气息与她的交缠在一起。
贺星芷下意识伸手攀附在宋怀景的身上,身前的肌肤贴在他的胸膛上,近乎一致的体温让她分不清你我。
她失了力沉下身子,正巧抵在他的腰下,感觉到那突兀的触感,贺星芷睁开双眼,停下迎合宋怀景亲吻的动作。
她呼着气,因着呼吸的动作,胸口上下起伏。
“酒精过敏可大可小,哥,不怕出事吗?”
贺星芷被亲得晕头转向,也管不着他听不懂听得懂酒精过敏这个词,倒在他怀里,在温柔与极致的潮湿中,思绪早已模糊。
“无妨的,阿芷。”宋怀景的指尖轻轻抚过她后颈,“死不了的。”
就算死了也无所谓,阿芷让他死,他便去死。
不过这样的话,宋怀景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经年累月的压抑早已将他磋磨得变了模样,宋怀景甚至摸不清,阿芷心底更欢喜的究竟是当年那个清朗少年,还是如今这个沉郁的自己。
但宋怀景知晓,他至少要在她面前掩埋掉那些阴暗面与见不得光的念头。
“阿芷,不是说想要咬我吗。”
他身子从还冒着热气的温汤中扬起,胸膛一大半裸露在空气中,余下的便还溺在那水中。
宋怀景圈着她的腰将她拉近,又让贺星芷贴在他的身前。
贺星芷垂下眼睫,想来就算自己身上有酒气,也不至于让宋怀景有多严重的过敏反应……望着他那在昏暗的盥洗室的白得发光的胸膛,贺星芷下意识咽了咽唾沫。
她哪能抵挡得住这般诱惑呐。
贺星芷伸手揉搓了一番,瞬间便出现了红润的印子。
“阿芷……”宋怀景仰起头,双手却还是紧紧箍着她的腰肢。
他在仔细地想着,阿芷与从前比,到底是瘦了还是胖了。
显然真正的结果是她比从前要胖些,但他依旧觉得她瘦,好瘦……要多吃些,要再胖些身子才算得上更加健朗。
可平日见她吃得也不错,为何还是这般瘦。
“阿芷还要多吃些,怎的还是这样瘦。”宋怀景皱着眉,连语气也如针扎般心疼。
贺星芷抬头瞥了他一眼,两只手还在揉捏,看着那两团白皙的肌肤,在自己手下压扁搓圆挤在一块,便自个儿玩得不亦乐乎。
甚至分不出神与宋怀景解释,自己体质就这样,从太奶奶那辈起一家子都是瘦子,是典型清瘦的南方人。不过是消化快吸收差了点才瞧着瘦,但身子还是十分健朗的。
宋怀景想起她从前身子长得就慢,月事来的也比其余正常姑娘要迟一些。
世家子弟富贵人家多数十岁出头便定了婚事成了亲,而他们俩人真正相爱的时候,阿芷已然十七八岁。
他从前不敢与阿芷做太过分的事,一来是这礼法束缚,他认为这样的事定然需侯至成亲洞房夜才能做,二来是她身子骨瘦小,宋怀景完全不敢与她做这样的事,怕她疼怕她不舒服。
那时的阿芷甚至还在长个子,他想着等她再大些,等到二十成亲时再行房事,显然才是最合适的,只不过一切事与愿违甚至灰飞烟灭。
如今他硬生生等了八年,明明知晓用这副样貌身材是博取阿芷的爱的捷径,可他依旧不敢与她圆房。
一边渴望着自己阿芷永远只属于他,而阿芷也只能有他一位夫婿,想与她日日在榻上做这事。
用自己的样貌作饵,引诱着阿芷沉沦粗俗的欢愉。
可一旦从那份这暧昧中抽离,巨大的空洞便即刻反噬他。宋怀景清晰地记得前两日夜晚,她疼得煞白脸色以及眼角的泪。
他非但未能予她欢愉,反徒增痛楚。
而自己还因为无法克制的欲念,拿着沾染她体香的寝衣,难以自持地攥到手中。
在放纵的片刻中得到餍足,旋即又陷入那滔天的罪恶感。
恶心、好恶心。
直到胸口传来疼痛感,才让宋怀景从自我厌恶中抽离出来。
贺星芷将脸埋在宋怀景的胸膛上,往小痣的方向咬了去。
在这雾气缭绕的空间里,她居然还能闻到宋怀景身上那股说不清的香气。
她抬起头,又埋下去深吸一口,继而又抬起头,又埋头吸一口,如此往复。
短促频繁的吸气让贺星芷又感觉有些头晕,他身上的馨香像是有了形状,丝丝缕缕漫上她的脑中,酥麻的餍足感从脊椎窜起。
好香、好香……
“阿芷……”宋怀景的指尖在她的后颈处轻抚着。
再如何厌恶自己,宋怀景也知晓,他要以色侍人,他要用阿芷为数不多喜爱的去魅惑她。
阿芷太单纯太懵懂了,不懂人世间这些复杂的情爱,但也因为单纯的直白,宋怀景知晓她也与常人那般贪财好色。
他眼睫垂下,复而抬起与贺星芷对视。
与此同时,他的眼眸中浮起一层精心恰到好处的水色,唇角牵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贺星芷指尖扣在宋怀景的手臂上,感觉水下那处突兀的触感越发明显。
她怔了怔,抬起头看着宋怀景胸口上被自己吸出的浅淡血痕,再对上他那双幽深得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眸子,她忽地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身体里仿佛有一簇熟悉又陌生的火苗被点燃,驱使着她不自觉地扶着宋怀景的双臂轻轻蹭动起来。
带着几分懵懂的试探和连自己都不明白的渴求。
她撑着他的手臂,往水中坐下。
浴桶漾起阵阵的水声,水面上浮着白雾,还有那晦暗不明的水波纹。
头顶传来那道无法抗拒的嗓音,“阿芷,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与你做。”
第72章 玉露团
氤氲着雾气的水面依旧在泛着那延绵不断的水波纹, 一圈圈荡开,撞上桶壁,又无声地碎开, 周而复始。
贺星芷的指尖搭在宋怀景紧实的小臂上。
水雾蒙在自己的眼前,本就看不清的视线如今像是被一层缝着银丝线的纱布遮住, 就连宋怀景那熟悉不过的脸庞此时都让她瞧不清。
她的身子轻轻地在水中磨蹭, 像是被这水温浸得太过舒适无意识的动作。
又像是借着水的浮力,似好奇的孩童在缓慢地嬉戏。
她眯起眼望着宋怀景,微微歪着头, 指尖从他的手臂上抬起, 落在他的眼角边。
“对你做什么都可以吗?”
“阿芷……”
宋怀景紧锁着眉头, 也不知是被这水熨的,还是被贺星芷弄得连此时的呼吸都滚烫了几分,“可以, 只要你欢喜, 什么都可以。”
他的背紧紧地贴在浴桶壁, 手掌抵在浴桶的边缘,用力至极,以至于留下两道横跨掌心的红痕。
他的阿芷, 什么都不懂,又好像什么都懂。
宋怀景此时才在想,阿芷不在他这里的几年里, 她可否有与其余人做这样的事。
可宋怀景第一反应竟不是醋意大发的忮忌, 而是在惶恐,惶恐自己做得不够好,怕比不过他臆想出的男人……
哪怕他残存的理智从贺星芷虽大胆但十分笨拙的动作中也能看出来,这个男人只是存在于自己臆想中的假想敌。
贺星芷歪着头, 将他脸上的神色尽数收入眼底。她将指尖挪开,勾在宋怀景的耳廓上,“你的耳朵好红呀。”
贺星芷终于停下了动作,一整日的工作,早就让她精疲力竭。
哪怕突然来了些什么兴致,也是三分钟热度,浅尝辄止。
“宋……宋怀景,抱抱我。”
宋怀景猛地松下手撑在浴桶壁的力道,长臂一伸,完完整整地将她搂在怀里,两人的身子紧紧相贴。
贺星芷从前其实不大喜欢拥抱,她总觉得拥抱太热太闷了,她无法接受别人的躯体仅仅只是隔着两层衣服布料就这样贴在自己身上,那会让她清晰地感知到另一个人的体温、心跳、甚至微微的汗意,这一切都让她想要立刻推开。
只是与宋怀景的拥抱与她想象中厌恶的感觉不一样。
也许因为体型差,能将她恰恰好地嵌入他的怀中,他健硕的身子枕下去是温软,怀中的气息清冽又温暖,让她心安至极。
像是寻到一处最舒适安逸只属于她的巢穴,将外界的纷扰与危险都隔绝起来。
只剩下彼此相贴的胸口,将两人的心跳一声一声互相交替,让她忍不住再被抱得更紧一些,将脸埋在他的身上。
贺星芷将下巴搁在他湿漉漉的肩头上,鼻息之间全是宋怀景身上那令人心安又迷乱的气味,以及澡豆的清香。
她想要再找个更舒适的姿势躺在他的怀里,身子不过轻轻一动,温汤水面又被她的动作推搡着漾起一圈圈水波纹。
隔着温热的水液,感觉到他身上的机理。
宋怀景的呼吸猛地沉了沉,圈在贺星芷腰后的手臂悄然绷紧,指尖微微用力嵌在她腰际的软肉上,一时间,他竟不敢低头去看。
可从前他又看过多少次,为她沐浴过多少次。
贺星芷对他的反应全然未觉,只是在自己找到一个极其舒适的姿势后垂下脑袋,将宋怀景当作了一个巨大的人形垫子,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叹声。
她的脸颊无意识蹭过宋怀景的脸颊,将他整个人又惊得绷紧。
直到发觉贺星芷停下了所有动作,就这般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既不说话,也不像方才那样做那些大胆又暧昧的动作。
宋怀景低下头将下巴抵在她的身上,“阿芷?”
“嗯……”她有气无力地应道。
“不,不继续了吗?”宋怀景扶在她腰上的指尖轻微地颤抖着。
回复他的只有她的呼吸声,可贺星芷并没有睡着。
宋怀景不禁攥紧手心,他低头默不作声地将再细致地为她清洗了一遍身子,旋即将她抱起,用软巾细细地擦干她身上的水渍又为她穿好衣裳,再弯腰将她整个人抱起。
浸泡在热水中实在是太容易让人陷入短暂的空白意识中。
感觉到空气的凉意,贺星芷才又缓过来,她扯了扯宋怀景的衣领,缩在他的怀中,“可今晚会不会太晚了。”
宋怀景眯着双眸,嘴角带着笑,“不会,只要阿芷想要,我便什么都给你。”
当贺星芷又没了鱼水之欢的兴致,宋怀景又开始陷入那种像是跌入无底洞的恐慌。
他好似只有在与她亲昵时,只有感觉着贺星芷抓住自己手臂啃咬着自己胸口时,宋怀景才能清晰地确定她也是爱他的。
宋怀景分明知晓自己不应该陷入这种无尽又偏执的纠结中。
可他做不到,他恨,他才不恨贺星芷,他恨的是自己。
贺星芷抬起手臂主动勾在宋怀景的脖颈上,轻轻地蹭了蹭,“想,想要。”
可她也确实困,那种像是要困到下一刻就要熟睡过去的感觉与想要索取满足欲望的空虚感混杂在一起。让贺星芷实在是分不清自己脑子中到底想要什么。
只是看着宋怀景的面庞,她的困意都无法压抑住那好似从小腹传出的欲念。
盥洗室依旧弥漫着温热的水雾,实在容易令人感到困乏。
宋怀景知晓如今不能再在这待下去了,他就这般抱着贺星芷,脚下生风般地朝自己卧房走去。
贺星芷安静地躺在他的怀中,她扯了扯宋怀景的衣领,“是去你的房间吗?”
“嗯。”宋怀景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腕。
过了半晌贺星芷又问,“你从前也帮我沐浴过吗?”
宋怀景脚步一顿,继而往前走去,“嗯,阿芷为何这般问我?”
“感觉你动作很熟稔,像是帮人洗过澡……”贺星芷垂下眼睫嘀咕道。
“只帮你洗过。”
贺星芷扯了扯嘴角,将脑袋又埋回宋怀景的怀中。
盥洗室与他的卧房相距极近,不过片刻,贺星芷便从宋怀景的怀里躺到了床榻上。
她眯起眼,想要打量他的房间,却除了床,别的一概看不清。
她的指尖下意识抚在宋怀景的被褥上,质地与自己房中的十分相似,许是一起采买的。
躺在他的床榻上,宋怀景的气息瞬间前仆后继地涌入她的鼻腔,整个床榻都是他身上的气息,反倒是没有寻常熏香的那种香味。
贺星芷如何不知道,她闻到的那些香味分明不只是熏香的药草香味,而是源于宋怀景本身的气味。
她抿了抿唇,感觉十分口干舌燥。
宋怀景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阿芷,可是想要喝水?”
贺星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屋里没有可饮用的水,阿芷且等等我,我去拿。”宋怀景摸了摸她后脑上略微杂乱的发丝。
贺星芷又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其实宋怀景朝着屋外使唤一个下人为他倒水便可,可宋怀景已然小气吝啬到不愿意让别人侍奉贺星芷。
他想只有他才能打理贺星芷的生活起居,从前他们便是这样过来的,哪怕如今自己做着这二品的参知政事,也不想让那些侍奉人的仆从贴近他们。
就连倒水给她喝,自己也要亲力亲为。
见宋怀景的背影消失,贺星芷坐起身,好奇地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他的床榻,随后下了床。
他的卧房很大,大得让贺星芷感觉只住在这间卧室便能满足日常生活中对于住处的需求。在一面墙侧安置了衣橱还有悬挂着官袍的衣桁。
贺星芷想起,自己好似还未认认真真瞧过宋怀景的官袍。
从前一起住在参政府时,两人几乎也碰不上面,偶尔会见到下值回府的宋怀景穿着那身紫袍朝服,不过等入夜了,他便换下这紫袍玉带,穿上常服。
后来去江南了,宋怀景隐姓埋名连官袍都未带去润州。
她朝着衣桁的方向走去,心想着以宋怀景的性子,应当不会理她乱摸他的衣裳。
这般想着,她便轻轻地摸了摸悬挂在衣桁上的紫袍,颜色瞧着确实高贵。
贺星芷转身,视线落在那半敞着柜门的衣橱上。
方才她离得远未曾留意到,如今靠近了,才看清这紫檀木制衣橱的门上,竟贴着连串的大红囍字剪纸。
剪纸的边缘自然卷曲,但被精心地黏在这毫无温度的木头上。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入橱内。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卡在她的喉咙里,贺星芷猛地向后踉跄几步,瞬间撞入一个温热坚实且熟悉的怀中。
身后的男人掌心贴到她的手臂上,指腹轻轻摩挲,“阿芷,怎的了?”
他压低着嗓音,分明是与平日如出一辙的温和语气,却像是有一条冰冷的蛇滑过皮肤,让贺星芷瞬间汗毛竖起,感觉头皮发麻。
她下意识想要挣脱开他双手的钳制,双臂却被他紧紧地握住,动弹不得。
“阿芷……”
“你,你屋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贺星芷感觉连自己的脖子都浮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宋怀景顺着她抬起的指尖望去,视线最终落在衣橱深处。
红绿相间的嫁衣就这样静静地悬挂在上方,繁杂的金丝刺绣在昏黄的烛火下折射出暗淡的金光。
哪怕时隔接近十年,纹路花样样式瞧着都还未过时。
这嫁衣就这样悬在衣橱中,像鲜艳的幽灵。
衣橱门上那刺眼的囍字贴花被烛火照得更加清晰,陈旧的红色,红得让人心中泛起寒意。
嫁衣并不可怕,可怕的从来都是人心。那些久远时代中的恐怖故事,总与受苦的女性有关,本该象征着幸福美满的嫁衣却变成了悲哀的开端,渐渐蒙上了一层诡谲的影子,成为许多志怪故事里令人背脊发凉的意象。
这样的恐怖像是刻入到许多人们的生理本能中,包括贺星芷,在这略微昏暗的男子卧室看见这件绣工华丽复杂颜色浓艳的婚服,突兀地悬挂在衣橱上,与周遭沉重的色调与氛围格格不入,便已然十分诡谲。
再配着大红囍字撞入贺星芷眼帘时,便激起那埋藏在心底最深处无法言语的恐慌。
宋怀景贴在她手臂上的双掌渐渐落下,圈住她的腰肢,他弯腰俯身,将下颔抵在贺星芷的发顶上。
贺星芷耳边传来一道温柔又有一丝不解的声音:“怎么了阿芷,这是你从前的婚服。你不记得了?”
宋怀景每日都乐此不疲地与贺星芷说他们过去的事,企图让她彻彻底底地想起过去,但这样想起的依旧只是一些片段式的记忆,而贺星芷还要在脑中将这些零碎的片段化的记忆串在一起。
感觉到一道温热气息拂过耳畔,挠得贺星芷有些痒痒的,她下意识耸肩,这瞬间酸痒的感觉,让她心底瞬间少了些许的惊吓。
“阿芷,这本来是要作为我们成婚后的房间,自然要挂着你的婚服,旁边那套是我的婚服。”
“那这些囍字……”感觉到他怀抱的温度,贺星芷心底的骇意渐渐褪去,只是依旧有些懵。
宋怀景的脸贴在她的脸侧,语气带上几分委屈,“阿芷,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活在幻想中,见到你的衣物,还有你从前的梳妆桌便觉得你还在我身边。”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不远处的梳妆柜,紧接着又幽声道:“就连床榻纱帐用着你喜欢的样式,用饭时要拿出两个碗筷,我的常服都是你曾经偏好的款式。”
宋怀景一边说着,手臂的力道越来越重,颇有一种要将她嵌入自己身体中的架势。
“这囍字本该贴在这的,除了这,窗上外头的门上也要贴着,府中悬挂的灯笼也要用大红灯笼才对,阿芷我们本该早就是夫妻了。”
“我们是夫妻,我们是夫妻。”宋怀景低声重复道。
贺星芷微微蹙起眉头,想起从前订下这件嫁衣的过程,她张了张嘴,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一直以来,她总有一种无法压抑的抽离感,清醒地沉沦在这个“虚幻”的世界中。她也有想过如果自己玩完这个游戏,将《浮世织梦》中贺星芷的一生过完后,她会不会有戒断反应,会不会想起宋怀景身体的温热与他馨香的气息。
而那个时候,在真实的世界中却没有宋怀景了。
正是因为这样,她也不会去想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宋怀景,又有多喜欢,宁愿先体验到及时行乐的愉悦。
她也不太愿意了解宋怀景过去的那八年,不去打量这个人到底有多爱自己。一边觉得或许只是数据设定,所以宋怀景爱她。可有时又觉得他的爱不一样。
只是如今宋怀景的反应,还有他卧室的布置,让贺星芷第一次具体、清晰地意识到他的爱似乎已然超乎自己的认知。
为什么,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有人这样爱她呢?
贺星芷茫然地想,却如何也想不明白。
身后继而传来一道声音:“阿芷之前不是答应回京城便定下婚期?”
宋怀景见她不说话,双臂紧紧地箍住她的腰肢,紧实的小臂贴在她的腹部,轻微地感觉到她呼吸的起伏。
“嗯。”贺星芷总算是开口说话,但也只是轻飘飘地应了一声。
“阿芷若是没有意见,算好日子,约莫在明年春,我们便完婚,可好?”
“好。”此时这样,贺星芷也说不出个不好。
宋怀景此时却没有露出意料中的喜悦,他明明知道阿芷不会在此事再拒绝他了,那么他这般追问,又意义何在?
可他又从贺星芷的语气中品味出一丝随意,从前她对于他们二人的婚事也是这般态度,不反对,却也谈不上欣喜,可从前分明是她最先提起成亲的事。
为何阿芷好似对这个婚事,从来都没有他那样的喜悦。
宋怀景扶着她的肩,让她转向面朝自己,“阿芷,你怕我?”
贺星芷眨眨眼,彻底回过神来,她以为他说的是嫁衣的事,连忙摆摆手。
“也不是,就是突然看见这些,太突兀了,被吓了一跳。”
宋怀景却抿着唇,不再说话,默不作声地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步伐沉稳地走向那宽阔的床榻。
贺星芷只觉得身子一轻,轻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颈。
宋怀景将她放入被褥中,颀长的身躯随之俯下,笼罩着她。
“阿芷,喝水。”他拿着盛了水的杯子轻轻放到她的唇边,喂着她一口一口渡入口腔、咽喉中。
贺星芷喝得有些急,不慎在唇边留下水痕,甚至滴落在下颔处,她下意识想用手背擦干,宋怀景的吻却覆在那湿润的肌肤上,将她落下的那些湿润都吞噬干净。
他牵起贺星芷悬在半空中无所适从的手,引着她的指尖,轻轻勾住了自己寝衣衣带的活结圈扣。
他就这般望着贺星芷,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渴求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阿芷,求你多疼疼我。”
第73章 流心团子
宋怀景单手撑在床榻上, 俯身望着她。
贺星芷低头瞥向他的衣领,他今日换的这件寝衣极其单薄,领口也松松垮垮地挂在身前。
衣领随着重力的作用自然下垂,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恰恰好能看清他衣物底下的光景。
她眯起依旧有些困乏的双眼, 嘴角不自觉地翘起, 贺星芷吸了吸鼻子,隐隐约约地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她不受控地轻笑了两声。
听着有些呆愣愣的, 又有些像得到满足后的哼笑声。
衣物布料轻微的摩擦声从腰间传来, 瞬时, 他身前的那两片衣物彻底敞开,散落的长发落在他的身前,又将他的身子隐隐约约地遮挡住。
贺星芷眼睫轻闪, 明明方才才喝过水, 此时竟又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她抿了抿嘴唇,唇角湿润的水痕也早就被宋怀景吻干净。
“宋怀景,你这样我会把持不住的。”贺星芷假模假样的闭上眼睛, 双眼眯成两条缝,实则还是能看见眼前的光景。
宋怀景将自己的长发拢起,轻甩到背后, 望着贺星芷这副模样, 心中的那些惶恐与患得患失悄然消散些许,喉咙间发出了一声轻笑声。
“阿芷,我们日后是不是会成婚?”
贺星芷闷着嗓子,点了点头。
“那我算不算你的夫婿?”
她眨眨眼, 看着宋怀景的面庞似乎靠得越来越近,他说话的嗓音也越来越轻,却有一种声音不断环绕在周遭的空灵感。
她又点了点头。
“那夫妻之间做这样亲密的事不应该是天经地义吗?”
宋怀景又低了低腰身,鼻尖喷洒出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抚过她的脖颈。
“嗯……”贺星芷被他的呼吸弄得痒痒的,忍不住绷紧身子笑出了声。
“那阿芷便不需要把持住自己,我是你的夫婿,你对我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宋怀景低下头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她的脖颈处,扬起下巴将吻细碎地落在她的颈间。
对啊,不管从前还是现在,宋怀景是她夫婿这件事都是板上钉钉的。他爱她,她也喜欢与他亲近,贺星芷为什么要把持住自己呢?
宋怀景是她的人,他的心、他身上的每一处都属于她。
与他亲昵又不是剧情任务,而是出于她的本心。
贺星芷扬起头,承受着他落在自己身上的吻,她将指尖落在宋怀景的手臂上,指尖揪紧他的衣袖。
腹部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宋怀景轻轻地将脸贴在她的腹上,贺星芷指尖揪得更紧了些。
好痒,好热……她呼吸震颤,带起腹部的起伏,宋怀景指尖抚在她的腹上,低头吻了吻。
阿芷身上也有一股独属于她自己的气息,胸前与腹部是那股气息最浓郁之处。
而他很喜欢贴在她的腹上,这处是柔软的、馨香的,贴近时候还能感觉到她呼吸的起伏,像是一遍遍告诉宋怀景,贺星芷还活着,贺星芷如今就在自己身前。
而他还与她如此亲近的接触相贴着。
贺星芷明明才适应宋怀景的脸贴在自己的身上,旋即又被他一下一下的亲吻弄得痒得发颤。
她下意识地揪住宋怀景的长发,“好痒哈哈哈。”
听到身下的人传来一道闷哼声,贺星芷才发觉自己扯着宋怀景的长发,她猛地松开手,下意识想要起身,“对不起对不起没弄疼你吧?”
宋怀景抿了抿唇角,只觉得自己的唇上已然沾满了贺星芷的气息,让他感觉心满意足的,他握住贺星芷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边轻轻地蹭了蹭。
“阿芷,无碍,不疼,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宋怀景捧着贺星芷的手,低头埋在她的掌心中。
“阿芷,我身上还有你的咬痕与抓痕,我对此甘之如饴。阿芷,我只希望你能感到欢愉与舒适。若是你哪处不舒服,便要与我说。”
宋怀景从来都知晓,阿芷吃软不吃硬,更知晓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她喜欢会照顾她的,温柔知意的,心中只有她且忠诚于她的,喜欢偶尔在她面前示弱露出可怜的模样……
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他便能是什么样。
比如他会故意落下恰到好处的泪滴,让她心生怜惜;他会穿她偏好的衣裳样式,将自己打扮得尽量再年轻些;他还会将自己居于低位,让她在感情中能享受到一种掌控欲,掌控他的欲望。
当她产生这样的欲望的同时,还会伴随着一种唤做占有欲的情绪,会想他只属于她自己的。
这时的阿芷,实则已经是爱他的了。
她只不过是分不清心中的感情,可这种独特的爱意已然全部放在他的身上了。
“阿芷,你爱我吗?”宋怀景微微侧着头,指尖沿着被褥潜入。
贺星芷下意识地皱起眉,她不知宋怀景何时洗的手,指尖好似还带着清水的凉意,又混杂着他的体温。
“嗯?阿芷,你哪怕说句好听话哄哄我也好呐。”
宋怀景笑着,背着光的面庞瞧不清神色,贺星芷只知道他正笑着。
“爱,爱的。”贺星芷伸手牵住他空出的另一只手,“抱,抱。”
宋怀景软下神色,抱住她,“阿芷,我在呢,别怕。”
他对这样的伺候,已然熟悉,从前便在那书画中学习了不少,为了让她能真切地从中感觉欢愉,宋怀景甚至还请教了京城南风馆中最负盛名的小倌。
这样的风月事说出去,怕是根本没人信。
不必做到底,阿芷也能愉悦。
“阿芷,我也爱你,我只爱你,你多爱我一点,好不好。”
“嗯。”贺星芷抿着唇,也不知是在回应宋怀景,还是身体本能无意义地轻哼了一声。
唇齿间的触感温软,如同含化一块暖热的蜜糖。
舌尖含破那刚蒸得热乎的流心团子软糯的外皮,团子内里温热晶莹的流心馅倏然涌出,黏稠甜腻。
贺星芷觉得又困又兴奋,这样复杂的精神状态让她像是乘坐在被遗留在湖面中心的小舟上,沉沉浮浮。
还未过多久,她便精疲力竭。可宋怀景还没做什么实际性的事。
在身子倏然绷紧的那一瞬,贺星芷翻身蜷起身子,抱住双膝,蜷缩成一团。
她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发抖,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
腰间传来熟悉的温度,宋怀景从背后抱住她,舔了舔泛着晶莹的唇,又不着痕迹地擦干脸上的水渍。
“阿芷,怎么了,可是觉得身子哪里不适?”
贺星芷咽了咽干涸的喉咙,没有作声,她将手抵在宋怀景的手臂上,紧紧地抓着他,她身子可没有哪处不适,而是舒服过头了……让她快要应接不暇了。
宋怀景翻身面朝着她,“阿芷,真可爱。”
贺星芷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清楚,将脑袋顶在宋怀景的胸前,缓了好一阵,她的呼吸才缓下来。她蜷起的膝盖放松些许,自然而然地往前舒展,掠过宋怀景那滚烫的身子。
贺星芷正想翻身压制住他,腰猛地一酸,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她下意识扶住自己的腰。
“阿芷,怎的了?”宋怀景起身扶着她。
“腰好酸。”贺星芷蹙眉,她方才有用这处的力吗,怎么有一种冥冥之中的酸意。
宋怀景看着她半挂在身上的衣裳,忽地想起,“阿芷,你这月的月事还未来?”
“啊。”贺星芷惊呼一声,总算想起这腰酸是什么感觉了,紧接着她才发觉自己的胸前也有些胀痛。是她那让人头疼的经前综合征……
按照她多年的经验,她今夜或者明日就该来月事了。
“我,我今天没有吧?”贺星芷说着,还掀开被褥想去看一眼。
“阿芷,今日还未有。”宋怀景握住她的手。
他呼吸猛地一滞,今夜心中只顾着想要阿芷怜爱他,一味地想靠着色相勾住她的心,却未多虑她身子的状况,未多想她是不是真的也想要。
宋怀景心底忽地涌起一阵懊悔,“阿芷,可是快要来月事了?”
贺星芷茫然地点点头,她挠了挠被自己弄得有些炸毛的发顶,瘪着嘴,“好烦。”
宋怀景哭笑不得,抱着她轻轻地拍了拍,“莫要烦,来月事心烦可对身子不好。”
她抬头扯了扯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探下抵在他腰下,“那怎么办?”
宋怀景敛起脸上的笑意,“阿芷,今日且缓缓。”
“你这样不会憋坏吧。”贺星芷这样想着,又这样说出口。
虽然上次她半途中睡着了,但依稀记得宋怀景似乎也继续纾解了许久,这样看来他应该也不会不行。
宋怀景抓住她乱握的手,“别,阿芷。忍忍便过去了。”
贺星芷将眉头皱成一团,“对不住。”
“阿芷,怎么了?忽地说这样的话?”
“你这样会不会很难受,你总是帮我弄了,自己又要忍着。”贺星芷眨眨眼,觉得这样的事,总归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她喜欢享受,但也不意味着让自己的伴侣一直难受。
“阿芷,我可忍了八九年了。”
“……”贺星芷垂下头,抿着唇。
“这几日你可要好好看着身子。”他低下头蹭着她的发顶。
宋怀景也想与她日日都在榻上,但残存的理智怎能让他还要继续下去。
“你可以像上一次那样,抱着我。”贺星芷坐起身,揪着他的衣领。
“等你睡了,我再解决,可好?”宋怀景的垂下眼睫,实在无法再让自己在贺星芷清醒时再做出这样荒唐的事。
若是等她睡着了,再在她身旁做,也不会让他那般厌恶自己。
“嗯。”贺星芷搂住他,身子黏在他的身上,她小小声地说着,“好喜欢。”
“喜欢什么?”宋怀景抱着她帮她穿好衣裳。
“嘿嘿,喜欢你。”贺星芷指尖抵在他的胸膛上,话说出口时都还未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
宋怀景显然未料到能等到贺星芷主动说出这样的话,哪怕觉得她许是还陷入着情迷意乱之中,才脱口而出。但他只觉得此时好似能听到自己胸腔中心脏跳动得极快。
“对了,我得垫一垫,万一晚上月事来了就糟了。”贺星芷险些要在宋怀景怀里睡着了,才想起这件事,想要起身时,只觉得身下有些不适感,双腿一软又坐了回去。
“阿芷,可是身子没力了,我抱你去吧。”他早就帮贺星芷全须全尾地穿好了寝衣。
贺星芷倒也不客气,是宋怀景弄得她现在站不起身的,她抬手勾在他的脖颈上,被他腾空抱起。
再回到榻上时,贺星芷像只被霜打蔫儿的茄子,没精打采地滚进宋怀景怀里。但手脚却仍不安分地在他温热的身上胡乱蹭着。
“难受……”
贺星芷嘟嘟囔囔着,明明身体已经告诉她,她已经足够满足了,但好奇以及埋藏在心底的那种对于亲近的渴望让她还想要索求更多。
“阿芷不难受,等月事过了,你想要我如何服侍你都可以。”宋怀景弯着眉头,他怎么会不愿意与贺星芷行房事。
但比起一切,她的身子康健必然才是至为重要之事。
何况如今他已然让贺星芷体会到情事的快乐,让她食髓知味,让她日日念着,念着要与他亲近,也是极好的。
“阿芷,那你可欢喜这些事?”
贺星芷侧着头,哪怕也没做到底,却也清晰地知晓自己是喜欢的。
“喜欢,喜欢。”贺星芷从前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沉溺于情欲的欢愉之中。
偏偏一次两次都没做到最后,让她反倒是越来越想。
她晃了晃脑袋,试图将那儿童不宜的想法从脑子里甩掉,结果是完全甩不掉。
“阿芷,见你欢喜,我便也喜欢。”宋怀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若是睡不着,唱唱曲哄你睡可好?”
贺星芷眯起眼,“唱曲,你还会唱曲?”
“阿芷,又忘了,从前你睡不着时,总要我唱曲或者说些什么志怪小说才好睡。”
贺星芷转了转眼,也还是没想起宋怀景唱曲哄她入睡的记忆,她只感觉眼前一黑,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的眼前。
“阿芷,快睡,快睡吧。”宋怀景靠在她身前,低声哼唱起一首江南小调来。
那调子婉转缠绵,并非什么正经词牌,更像是坊间哄孩童安睡的俚曲,从他喉间缓缓溢出,带起他胸腔细微的震动,一声声、一下下,抚慰着贺星芷焦躁的神经。
她又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只感觉轻微的震动感以及软弹的触感让她感觉舒服极了。
宋怀景的唱曲忽地停了下来,“阿芷,你可会一直在这,与我长相守?”
“嗯?”贺星芷哼了一声,静默片刻,好似在思考,过了半晌,她又“嗯”了一声,不过这一声与方才那一声的调调完全不同,是带着一种肯定意味的答复。
宋怀景闭上双眼,继续唱回被自己打断的曲子。
他也不知道阿芷会不会又欺骗他,会不会因为她无法抵抗的力量又离开他。
但至少,阿芷愿意这样说,哪怕只是嘴上说着,宋怀景也感觉满足至极。
阿芷啊阿芷,就这样永远互相纠缠吧。
贺星芷埋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很快便睡了过去。身体的热潮也渐渐散去。
在睡着前的那一刻,她还在想等她月事结束,她一定要按着宋怀景彻彻底底地做一回。
他可是她的夫婿,做什么不都是天经地义吗?
此时的她已然忘了自己在玩什么游戏,只知道自己喜欢这样做,可做什么事,不是自己喜欢最重要吗?
迷迷糊糊之间,她好似又听到衣物布料摩擦的声响,身旁人轻喘的声音又远又近,时而有些沉闷时而有些欢愉的肆意。
再睁眼时,天光已透过窗上的白纱,悠悠地洒进屋内。
感觉腰肢酸胀疼痛到不能自已,贺星芷掏出止痛药吃了一颗。
“阿芷,今日叫厨房那边做了些红糖桂圆羹,灶上一直用文火温着。”
见贺星芷的脸色有些不好,宋怀景实在也不好受,甚至感觉自己身子也有些说不清的疼痛感。
“嗯……”贺星芷闷声道。
宋怀景准备与贺星芷吃过早食后,他再去李大人府中一拜,侍女将早食的食盒摆在桌上时,宋墨匆匆赶来。
见贺星芷也在,他便只与宋怀景耳语了两句。
听到他的话,宋怀景顿时的蹙起眉头,李大人出事了……
听说是今日一早李大人在书房时,高处的书架突然倾倒,一块沉重的砚台掉落砸在他的肩头,他被吓到了下意识转身又摔倒,导致足胫骨损。
李大人身子本就不太健朗,又不年轻了,且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一番有的他好受了。
贺星芷吃着热饺子,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宋怀景,“怎么了?”
宋怀景想及此事还是十分有必要与贺星芷说清,他便将宋墨打探到的消息说给了贺星芷听。
“怎么会这样。”贺星芷的第六感向来有些敏锐,此时心底总有些惴惴不安。
她此时若是看不出这事是有人从中作祟,她便是个傻的了。
昨夜她让张掌柜在今早要排查倒酒给李大人的小二是何人,若这些字条当真是这些出事的官员在金禧楼时才出现的,那必然是楼里出了内鬼。
而昨夜给李大人倒酒的小二极有可能是那个内鬼。
只可惜这昭朝没有监控,昨日生意又忙得很,鱼龙混杂,想来还是很难找到此处的线索。
但夫人口中那个卖酒的破衣服孩童,贺星芷倒是派人打探到了些线索。
只是目前仅知晓那孩童家中确实有种梨子,不过今年的梨子都售卖光了,这梨子酒并非他们自家酿造的,而是从别处买来再转卖到京中。
金禧楼每日会专门将剩下的吃食给街边的乞儿,这些乞儿知晓最多京城的大小新闻。
贺星芷便是从这些乞儿中得知线索。
宋怀景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纸条,却发现昨夜还是只有鸟类图腾没有其余字样的纸条上现出一行字。
只是那字并非寻常汉字,宋怀景这般见多识广之人也看不懂。
贺星芷看着系统剧情的进度变化,便知晓李大人出事,定然与她有关系。
且此次事件,也许牵涉到了宋怀景,又或者对方就是为了针对宋怀景,才在她这边下手……
宋怀景与贺星芷兵分两路,他还是去了李府一趟,而贺星芷便是与张掌柜捋直昨夜的事,并派人去打探更多卖酒孩童的信息。
等到下午时,贺星芷与宋怀景在金禧楼的雅间碰面,不知这消息怎的传得如此快,外头已然有人知晓李大人中秋夜在金禧楼遇了事,今日又摔伤了脚。
只不过眼下,大部分人只是在看热闹,金禧楼招待的达官显贵固然多,但是寻常百姓更多,这诡异的事都发生在那群当官的人身上,普通人只当做饭后谈资,更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直到不知从何处传出的金禧楼地基下是坟墓还埋着冤魂,众人才将近日在金禧楼发生的这些怪事彻底传开。
有人说贺星芷赚了不干不净的钱,有人说是参知政事大人借着未婚妻的酒楼,行排除异己同僚之事。
做生意的人定然是相信风水的,哪怕这是虚构的世界,但贺星芷也能确定金禧楼底下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坟墓,更别说埋着冤魂……
而宋怀景那些传言那更是无稽之谈。
与宋怀景交换了目前各自所知的信息,她皱着眉,实在想不清到底是何人想陷害她辱了她金禧楼的名声。
贺星芷双手撑着脑袋,有些头疼。
宋怀景站在她身后,捏了捏她的肩,又拿出一小盒药膏,为她摁着太阳穴舒缓。
“阿芷,莫要心焦。既不是我们做的,我们便是清清白白的。”
宋怀景倒不急不慢,若此时他也急了,阿芷定会更难受。
“显然是有人忌惮我们。”宋怀景轻声道。
贺星芷虽说不上富可敌国,但在昭朝,能与她比肩的商贾屈指可数。
宋怀景虽非权倾朝野,但手中的权利也是实打实的,朝中大事,无一不经他手。
这般身份缔结婚姻,自是惹得万众瞩目,甚至招来眼红之人。
尤其二人皆非世家出身,一朝结合却能汇聚的财力与权势,后来者居上,如何不让人心生忌惮。
贺星芷转身,搂住宋怀景的腰,此时她坐着,正巧将脸贴在他的腹上,她隔着衣裳隐隐约约感觉到他腰腹的肌肉。
“阿芷,抱抱可好?”
宋怀景扶起她,十分熟稔地将她重新搂在怀中,掌心贴在她的后劲轻用了几分力道,让她的脸贴在自己胸膛前。
贺星芷吸了几口气,软乎乎的脸颊往他那弹性十足的胸膛上蹭了蹭,总算是好受些了。
她肚子传来咕噜噜几声叫。
“好饿。”
贺星芷嘀咕了一声,看着桌上已经上的饭前甜点却毫无胃口,她想要吃米饭,想着叫红豆唤厨房上正菜时,余光却瞥见宋怀景的腰后有块白色的物件。
宋怀景今日穿了一声靛青色衣袍,以至于那块白色十分突兀。她下意识用指尖捻起,发现是一张纸。
“嗯?你身上怎么有个这个东西。”
贺星芷凑近看,才发现是那个带着鸟类图腾的纸条。
“这上面怎么没有字,今早不是出现了字吗?”贺星芷纳闷问道,把纸条递给宋怀景。
宋怀景蹙眉,从暗袖中掏出了今早出现了字迹的纸条,“可是阿芷,李大人那张纸条一直在我袖中……”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警觉起来,这纸条分明是专门给宋怀景的。
第74章 仙群羹
贺星芷腾的站起身, 指尖下意识地将那纸条攥得发皱。
这幕后之人摆明了要将他们绕到玄学鬼神之说里去,她的脑子里猛地涌出历史上的那些事件,巫蛊之祸、猫鬼巫术案、十香词冤案……
感知到她的不安, 宋怀景握住她的掌心,自然而然地将指尖穿过她的指缝, 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手背上的肌肤, 他温声笑道:“阿芷,别忧心。”
“这怎么会不担心。”贺星芷皱起眉。
从小到大她遇到的最大的问题只有这道题她不会解,但每每看了答案便能参透。
最近遇到的这奇事, 倒让她有些头疼, 如今眼前扑朔迷离, 系统又没有半点提示。
到底是可恶的商战还是官场上的争斗,贺星芷也一时看不清。
感觉到他指尖在自己手背上的触感,贺星芷顺势低头望向宋怀景的手。
只见冷白的皮肤下透出淡青色的脉络, 指甲修剪得圆润齐整且干净, 边缘打磨得光滑, 不留半分棱刺。
掌心略微有些许粗粝的茧子,许是长年执笔书写留下的痕迹。
她瞧着宋怀景这般精心打理过的手,耳根无端一热, 昨夜混沌的记忆碎片倏然涌上心头。
又想起那几位官员受的伤,贺星芷急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万一伤了手, 行事会多有不便, 伤了腿脚就要卧床养伤做不得剧烈运动,伤了脸……伤了那么好看的脸,你不难受我难受。”
宋怀景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脚步轻挪, 朝着贺星芷靠近些,旋即忽地垂下头埋在她的肩上。
隔着肩头衣物的布料,贺星芷也能感觉到他高挺的鼻梁剐蹭过的触感。
“若是能让阿芷心疼我,我便不怕受伤。”
是了,宋怀景可是为了吸引她注意会故意伤自己的性子,他想,他一点也不怕疼。
这么多年过去了,宋怀景最不怕的就是肉体上的疼痛,若是流点血便能博取到贺星芷的关注与同情,他对此甘之如饴。
“你说什么胡话呢?”贺星芷轻轻地往他肩上扇了一掌。
她说着也没推开宋怀景,只静静地让他抱着她,“这纸条在你腰带上发现的,唔……”
贺星芷仔细地想了想,宋怀景行事极为谨慎,平日换衣裳也不用下人帮着换,他又有武功内力在身上,若是有人刻意靠近将这纸条放到他身上,他定会发觉。
除非是亲近之人抑或是在他正忙着别的事,分了神时放到他身上的。
“哥,你说你身边会不会有反水的人呢?”
宋怀景靠在贺星芷的肩上,第一反应是她总算愿意这样唤他了,也是在这几日亲近后,也许是想起更多从前的事,贺星芷逐渐也习惯叫他哥,当然更多时候还是直呼其名。他不自心中又有些欣喜。
贺星芷心里想的他自然也想到了,他的下巴抵着贺星芷的肩窝摇了摇头,硌得贺星芷直发痒。
“我身边皆为亲信,不一定是我身旁亲近之人所为。”
贺星芷目光扫到桌上的那几碟前菜,这包间除了红豆和宋墨进来过,便是上菜的小二进来,“你还记得刚刚上菜那人的模样吗?”
贺星芷早就习惯用着这对近视眼看世界了,除了熟悉亲近的人,所有人的脸在她眼中都是模糊的,且金禧楼的小二太多了,她也记不住有谁。
“阿芷的意思是怀疑方才上菜时,有人趁着我们不注意将纸条放到我身上的?”
宋怀景回忆一瞬,在上前菜时,宋怀景和贺星芷自然没有在外人面前谈论这些事。
那时宋怀景正在替贺星芷洗手擦拭,将注意力都放在贺星芷身上,确实有可能趁机将这奇怪的纸条放到他的身上。
可如今将这纸条放到宋怀景身上的意义又是何在,先是诬陷此事出于宋怀景之手,结果又将他推到受害者的团体中。
“嗯,要不然就是你来金禧楼路上时被人放到身上的。这事定是人为。”贺星芷抿了抿唇。
“有印象。”宋怀景轻声道,笑了一声,“好在我眼力还不错。”
贺星芷总觉得他现下是在内涵自己高度近视呢……
“那是不是要先找他,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
金禧楼生意向来好,不仅月钱给得丰厚,且从不拖欠。连堂前奔走的寻常店小二,也多半做得长长久久,鲜少有人主动请辞。
除了因为生意扩张需增加人手外,平日极少变动。故而若要寻出那名小二,或是在暗处留意他的行踪,倒并非难事。
“先不要打草惊蛇。”宋怀景眯起双眼,“待会我为你指出那店小二。”
“好,可以把李大人那张纸条给我看看吗?”贺星芷重新坐回椅上,拿着李大人那张纸条与宋怀景身上的对比了一番。
这两张纸瞧着都不是寻常书信的纸张,大小和上面的图腾都一模一样,唯独宋怀景这张还没有任何字样。
贺星芷指腹抚摸过那纸条,发觉触感有些不一样,李大人这张还有些皱巴,显然是湿过水又干了。
想来也许是昨日宋怀景不慎弄湿,也是因为弄湿了这纸才显现出字迹。
她忽地想起什么似的,举起宋怀景那张纸条,对着光仔细瞧了瞧,明显看见了字迹划痕。
“阿芷,可是有什么发现?”宋怀景撑着头,定定地看着她。
“好像是发现了点什么。”
得亏贺星芷以前爱看悬疑文,知晓古代传递密信会使用一些法子将字迹隐匿,再通过一些条件例如火烤、遇水将隐藏起来的字迹显现出来。
最常见的便是矾水写字令干,以五倍子煎汤浇之,则成黑字。①
她将桌上杯中的水倒了一点出来,指尖沾水碰到宋怀景的纸条上,果不其然很快出现了字样。
一时半会贺星芷还想不出是怎么写的字,但总之肯定是一些化学反应的变化,当然也有可能是物理变化,比如用力写字留下痕迹刷上淀粉水晾干,再沾湿也会显现出字样。
但贺星芷如今不太需要纠结其根本,知晓沾水可显字便足够了。
“你看。”贺星芷将纸条递给了宋怀景。
“这两张纸上的字样瞧着还不是一样的。”宋怀景蹙眉,“也许是对应着每个人受伤的部位。”
“每个人……”贺星芷摸了摸下巴,“你可以和我捋一下所有出事的大人的信息吗?”
“自然可以。”宋怀景拿出纸笔,一边写着一边与贺星芷说清每个官员的品阶姓氏年齿。
御史中丞杜大人,目生翳障。
太常卿赵大人,折臂无法书写。
国子司业王大人,磕破头。
工部侍郎李大人,肩伤、脚踝骨损。
这几位官员品阶皆不低,最低的是正五品上的御史中丞赵大人。而每位官员各司其职,互相有交集的并不算多。
“这些大人,和你有没有意见不合啊?”贺星芷挠挠头,想起了那些传言。
宋怀景摇摇头,“也许在旁人看来,政见相左便是结了仇怨。但于我而言,无非是公务之上,偶有不同的意见罢了。我们是同僚,又不是政敌。”
贺星芷点点头,想来也是,她虽然不怎么关注官场上的事,但宋怀景能坐到这个位置,自然也有他的能力与道理。
而且这些官员都在四五品,有先帝在位期间的老臣,也有像宋怀景这般年轻有为的。有世家子弟,也有平步青云者。
乍一看,竟找不到什么共同点。
“阿芷如今是想从这些官员下手调查?”
贺星芷又摸了摸下巴。
“自然,如今也就这些人在明,从他们身上下手去调查应该是最方便的。但这些大人与金禧楼貌似也无仇无怨,想来也并非单纯因为在金禧楼吃过饭就被报复。”
显然,幕后的反派就是奔着她与宋怀景两人而来。
正当贺星芷感觉头又有些痛时,雅间门边的铃铛响了响。
宋怀景不着痕迹地迅速收起宣纸以及那两张字条,装作风轻云淡的模样,姿态慵懒地背靠在桌案边,与贺星芷对视了一眼。
贺星芷朝着门的方向唤了一声,是小二端菜进来了,红豆也跟着进了包间。
待菜上齐后,门又被关上。
端前菜的也是那小二,只不过宋怀景此次坐在内侧,那人并没有再靠近他的机会。
他挨到贺星芷耳边,“就是方才端仙群羹上来的那人。”
记下此人,贺星芷简明扼要将这几日的事与红豆说清,让她去查他,姓甚名谁,何时入的店,平日与何人往来。
宋怀景起身,绕在她身后继续帮她按着头上的穴位,“阿芷,先放轻松些,你瞧你这头痛又犯了。”
“东家,先吃饭吧。”红豆也附和道。
他们说的对,事已至此,贺星芷也只好先用饭……
坐着消食时,贺星芷转而看向宋怀景,“那怎么办,你现在是不是不能乱走了,在路上可能遇到危险,在家里书房都能遇到危险,在金禧楼待着?也不行,万一这楼里有坏人怎么办?”
她的话像炮轰似的,一句接一句,宋怀景理了理她的衣襟,“有危险也定是人为,若是能避开这人为,我也不一定受伤。”
宋怀景对这些事倒是看得明清,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贺星芷明明知道,有止痛药,有万能的药可以减少疼痛,但她还是下意识觉得宋怀景此时实在是太危险了。
“那纸条上的字样,能想到是何处的文字吗?”贺星芷想了想,忽地想起一个人——国师。
她提起精神,晃了晃宋怀景的手臂,“哥,你怎么不去问问国师,国师不是神机妙算吗,他能不能算出一点什么,又或者能猜到点什么?”
宋怀景下意识蹙起眉头,这些日子翊玄貌似有自己忙的公务,近些日子他又一直绕在贺星芷身边,从润州回来后便没有再见过他了。
“也许可以问问。”他嘴角扯起一个笑。
哪怕贺星芷不想宋怀景出门,但他还是去寻了国师一趟。可惜他也暂且瞧不出个大概,只道近些日子他们二人都要注意安全。
贺星芷决定先魔法对轰,对方诬陷她的酒楼是不祥之地,她请高人来证明此处是风水极好之地不就可以了。
这高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借着宋怀景的名义,她请了国师还有京城颇有名望的高僧来做法,认证此地并无邪祟冤魂,甚至风水极好。
紧接着贺星芷又安排人手免费施粥,邀请乞丐贫民乃至普通百姓吃喝,金禧楼人声鼎沸,阳气旺盛,众人只觉得热闹,半点阴森之气也没感觉到,那所谓的地基下有冤魂的说法也不攻自破。
宋怀景借着自己多年布下的人脉,不过一两日功夫,京城各大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口中多了一段新的故事。
正巧将贺星芷少年时期遇到对家谋害隐姓埋名的故事宣扬出去,虽然那故事不曾直接带上贺星芷的姓名,但结合着京城、酒楼、富商、孤女等字眼,都直指正处于风口浪尖的贺星芷。
从前百姓们鲜少接触到这些商贾的斗争,只觉得好奇至极,街头巷尾的新谈资,瞬间从金禧楼压制冤魂乃不祥之地,转向了这究竟是哪家对手,用了如此下作的手段陷害贺东家。
贺星芷与宋怀景也毫不避嫌,光明正大宣布了订婚结亲的事,这般镇定又心中无鬼的姿态,显然也是说服众人的一大推手。
紧接着,这几日宋怀景一边熟稔地准备婚事的大小事宜,一边暗中继续调查。
又去那几位大人家中做客,意要与他们联手找出故意伤他们的幕后之手。
只是不知是宋怀景这些日子防备心极重,抑或是这纸条就是故意放在他身上引起他与贺星芷的恐慌,他并没有像前面几位大人那样遭遇不测。
而那店小二贺星芷这边也在盯着他,不见有什么异常动作。
而那纸条上的字样,经过查证,是西南某地流传的一种特殊字体。
其上所书内容,亦与宋怀景所料不差分毫,正是精准对应了每位遇事官员受伤的身体部位。
而他那张纸上对应的是右手。
为此,他又故意演了一场戏,假装右臂受伤,恰巧在润州时他右肩受过伤也假装右臂受伤,演起来也一回生二回熟,无人怀疑。
顿时,日子竟变得风平浪静。
只是贺星芷看着剧情的进度,以及还未查到幕后之人,她也知道,此事绝非就这样结束了,
哪怕不看系统的剧情进度,贺星芷也能想到这幕后之人不可能为了损坏她酒楼的名声,去招惹几位大官员。
只是这段时间过去了,宋怀景这假也休完了,前一阵皇帝来寻他,是想让他去当他那一对儿女的夫子。
他本想拒绝的,他政务繁忙,又要抽出更多的时间与贺星芷相伴,甚至都起了要辞官的心思,只想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贺星芷。
当初做官,是想给自己与贺星芷一个更好的生活。后来做官是想要权要财,也是为了有更多手段去寻找贺星芷。
而如今阿芷已然回到他身边,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百姓安乐,宋怀景自问并非什么大公无私之人,这官早就不想当了。
更何况他实在不想揽教书的活儿,被卷入后宫和教育的是非。
但他没法直接驳皇帝的面子,毕竟这是莫大的信任。所以他最后还是答应了,不过提了个条件,只教诗词书画,陶冶情操。至于那些正经的经史和治国道理,让李成璟另寻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去教。
好在这对皇子公主天资聪慧,是好教的主。
这两日安稳得让贺星芷总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结果还未去想这京中到底是何人害她与宋怀景的名声,她这边的商队出了大事。
上个月,宫中为筹备皇后寿诞,需紧急采办一批苏杭珍贵丝帛与海外香料。
李成璟深知贺星芷的商队不仅规模庞大,她作为女商,更精通这些女子喜爱的珍品,且品质把控极严。
在北方,她有自己的船队往来漕运,在南边,她又和世家崔氏的亲家,也就是崔汐真母族舅舅的船队有合作。
加之皇帝还想借此恩典拉拢宋怀景的心,顺水推舟,将这桩旁人求之不得的皇差交给了贺星芷的商队。
贺星芷从前固然富有,但这到底是封建社会,商人比不上当官的地位显赫,当如今多了个皇商的头衔,对于提升她的地位来说也是极好的。
提升地位,也能获取积分,贺星芷便欣然答应了。
结果前两日运送这批贡品的船队却在京畿外的运河上遇到了变故,与华州州府的官船发生碰撞,货物被当地官府暂扣。
因出行前为求稳妥,商队并未张扬皇差身份,只悬着贺氏的商旗,谁知又偏逢领队的大掌柜途中急病倒下,无人主事。
华州州府见无凭据证明皇商身份,竟反指他们假冒皇商欺瞒官府,乃大不敬之罪。
消息传回京城,摆明了要贺星芷出面处理,这可是皇差,若有什么闪失,可能真被安了个大不敬的罪名。
虽然贺星芷本人对皇权没有多少敬仰的,但她的商队还被扣着,于情于理,她都不得不走这一趟。
所幸事发之处距京城不过百里,她携上中书省补发的文书赶往华州,让州府放人交还货物,估摸着几日之内应该可以解决。
此次她便轻装上阵,除了红豆,只带了几位护卫一同前去。
出行的行李本该是红豆准备的,但这件事被宋怀景抢了去做,从前他没少帮贺星芷做这些琐碎之事,如今收拾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贺星芷打算第二日一早就前去华州。而宋怀景这边公务抽不开身,没法与她一起去,但已经为她准备好随身携带的行李。
夜里,宋怀景将为她理好的包袱交予贺星芷。
“忽地心感惶恐。”宋怀景理着她的衣裳,轻声道。
“不要担心啦,不是有你的暗卫在暗中保护我吗?”
贺星芷拍了拍他的肩,一副安慰他的模样。
宋怀景却笑了,“阿芷,我只是想起八年前,我与你见到的最后一面,便是你与商队准备离京,我在门前为你整理衣裳。”
人的记忆好似会走向两个极端,一个是会故意忘记那些痛苦的回忆,另一个极端便是会不断加重这悲伤的记忆,在往后无数个日夜反复凌迟着自己。
宋怀景显然属于后者。
他依旧清晰地记得,她穿了一身杏子黄的衣裙,鬓边簪着一只蝴蝶金簪,在晨光下颤巍巍闪动着光芒。
她临走前还色眯眯地摸了把他的胸膛,一副回京后一定要再摸个够。
那时距离定下成婚的时间也不过还有几个月。
贺星芷噤了声,尝试开口道:“那是意外,我当初并非本意离开你的。”
她惊讶,自己竟能将这些事实说出口,贺星芷还以为也许会受到系统限制说不出来,也许是因为她还是没有将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是个虚构的世界说出去。
宋怀景看着她,八年前也是在秋天,如今也是秋天。
贺星芷揪着他的衣袖,晃了晃他的手。
“阿芷,你答应过我的,今生会与我长相守。”
“嗯?我,我有说过吗?”贺星芷话说出口,才又摆摆手道:“我不是说不愿意和你一直在一起的意思,只是我真不记得说过这话了。”
他叹了一声气,皱起眉头,“阿芷,在床榻上与我欢愉时说的。”
贺星芷未料到宋怀景说话这般直白,忽地觉得有些脸热,“呵,呵呵,有吗?哦,可能我太兴奋,忘了。”
她自己都未发觉自己的话说得比宋怀景的还要直白。
宋怀景将她扯到自己怀里,又躬身将脸埋在她的肩窝。
“阿芷,我不敢奢望什么,如今只求你若是有一日,非要离开我,又要抛弃我舍我而去,千万告知我一声,不必说去处言归期,只让我知晓你无论身在何处,都过得平安喜乐,安康无恙,可好?”
贺星芷不知为何,霎时感觉有一股电流从尾椎骨袭来,盘旋至她的心头,扯得她又酥又麻。
见她依旧噤声,宋怀景又问道,“阿芷,过去的几年,你过得可安好?”
第75章 玉井饭
过去几年?
贺星芷下意识在想自己在游戏中的设定, 过去几年她貌似在江南经商。
“就,就在南边打理生意的事啊,很平淡的生活。”
宋怀景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贺星芷的脸上, 眼底没有千丝万缕的情绪,只有一种贺星芷看不出来的悲怆。他在凝望她, 就这样定定地凝望着她。
贺星芷虽看不清他的神态, 但也能察觉他好像一直在看自己,贺星芷下意识将衣袖扯到掌心擦了擦自己的脸,“怎么了?”
“阿芷, 你又骗我。”
“啊?”
贺星芷微侧着头, 显然没听懂宋怀景话里的意思, 按照剧情设定,她确实就是在江南经商啊,生意蒸蒸日上, 日子也过得畅快无比。
宋怀景垂下眼睫, 将她的包袱行李都放到一块, “阿芷,我想知道的真正的你。”
屋内的烛火照耀,将衣橱门上有些掉色的红囍字帖映出了原本的色泽。
那套因为贺星芷又长了身高已然不合身的婚服也悄然挂在横木上。
贺星芷低头揪着手上因为最近秋日干燥起皮的手指, 她听到了宋怀景说话的声音,但没听清他说的话语。
“哥,你说什么了呀?”
她挨过去, 难得语气里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也许是夜幕降临,让她更想贴近宋怀景。
宋怀景对着她扬起往日惯有的温和笑意,摇头,“没什么。”
贺星芷见他不想重复说一遍, 她自己便也没有再问他的兴致了,她静静看着宋怀景从抽屉中拿出了一盒香膏,打开盖子,轻挖一勺。
紧接着他攥着贺星芷的两只手,开始为她涂抹。
“入了秋,天气燥得很,仔细手疼。我瞧你总无意识地去抠扯,往后不可再如此。口脂面药要擦得勤快些,要是懒得擦,让我帮你也好。”
宋怀景温热的指腹混杂着冰冷的香膏,在她手背上抹开一道道痕迹。
最近天凉了,贺星芷非觉得宋怀景的床榻睡得舒服,索性就赖在他的院里。她的一些衣裳首饰也搬了过来。
如今他们的关系有那么一点回到从前的模式,在他们在外人眼中,与真正的夫妻相比确实也只是差了一个成婚的仪式罢了。
而宋怀景便也接手了部分红豆的活,比如帮贺星芷准备第二日的衣裳,若是难穿的,还要帮她穿;还有为她梳发髻,画妆靥这个宋怀景倒还在学,画得没有红豆的精巧。
除却他有时需要在寅时起身上朝之外,这些细枝末节的事都放到了宋怀景的手中。
贺星芷噤了声,只静静地让他帮她擦手。
又过了好一半晌,贺星芷却好像又回味出刚刚宋怀景说的那句话了。
“阿芷,我想知道的真正的你。”他的声音似是环绕在自己耳边。
她显然怔愣了片刻,低头望向宋怀景,他的眉骨以及长睫遮掩住他的双眼,她自然也看不见他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湿润。
只是她好像感觉宋怀景此时有些低落。从前她一直以为这是系统或者是程序的设置,融合了她两次游戏的剧情和设定,才让宋怀景知晓从前的她与现在的她。
可如今,贺星芷觉得宋怀景眼中的她,以及他眼中的世界,似乎与她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贺星芷张了张唇,尝试将话说了出来:“其实我一直在念书,每日都过着一模一样的生活,吃饭睡觉起床念书,很平淡,也很无聊。”
宋怀景僵住手,眼睫轻颤,他屏住呼吸,抬眉望回贺星芷。
被他盯着身子有些发热,贺星芷张开双臂跌到他的怀里,掌心顺势贴在宋怀景的胸膛上。
“困了,明天还要早起,你是不是要起得更早?”
贺星芷也不管宋怀景有没有听到,有没有听懂,转移了话题。
“嗯。”宋怀景简短地应了一声,“可要睡了?”
贺星芷将脸埋在他的颈侧,猛地一吸,汲取着他身上的香味,“睡。”
宋怀景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抱着她,还掂了掂量她身子的重量,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因为金禧楼以及他的事奔波劳累,竟觉得还轻了一点儿。
临睡时,宋怀景又与她说了些要注意的事,哪怕此次出城只是去处理意见重要但十分简单的事,他也总是有些担忧。
贺星芷想要认真听的,但总觉得宋怀景这话已经对她说了好几遍了,美色当前,宋怀景叽里咕噜说了什么她没记住,只记住了胸肌的口感,一边含着一边感觉他说话时带起的胸腔震动。
直至何时睡着的,她自个儿也不记得了。
翌日一早,贺星芷从床上醒来时,身边已然空空如也。宋怀景今日要上朝,天还未亮时便去了皇宫。
她翻身躺在宋怀景的枕上,将脸埋在被褥上,只觉得宋怀景的被子都沾上了他的气味,来了一通顶级过肺后,她才顶着睡得乱糟糟的长发起了身,神游般吃了早饭,与红豆启程前往华州。
好在先前去润州连坐十几日的马车都坐过了,贺星芷已经慢慢习惯坐马车出远门这件事。
可惜她不会骑马,只能乘坐马车,马车的速度自然比不过乘快马,不过仅花了两日也从京城赶到了华州。
事情比贺星芷想象中要顺利,她将中书省给的文书呈到华州刺史面前,知晓是误会一场,便放了他们的人与船。
距离皇后诞辰还有一段时日,也还未到皇帝定下期限,运货领队的刘掌柜又还未养好身子,贺星芷去到华州时,刘掌柜身子也养好了五六分,说是吃了不干净的水或食物加之连夜赶路辛劳,才一下子就病倒了。
贺星芷与红豆便决定在此处歇息一日,打算第二日跟着船只回到京城城东的渭水码头,再回城中。
结果这两日下起雨来,水运被耽搁了。
“东家,我们还是乘马车回京吧?”红豆指腹摁在贺星芷的太阳穴上,帮她纾解头痛。
也不知是不是这两日睡得不够多,还是这阴雨天,贺星芷这头痛的毛病才又犯了。
她点了点头,“好吧,不过今日这雨瞧着很大,坐马车也不方便吧?”
“确实……”
红豆叹了一声气,“那只能等等了,也许过几日天气好了,我们再回京也无妨。”
贺星芷看着门外如银丝般的雨水,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华州这处下了一日的大雨,第二日雨小了许多,但路上依旧有些泥泞。贺星芷竟忽地想起了宋怀景,这几日她与红豆宿在华州州县最豪华的客栈,可惜那床还是比不过宋怀景府中的床榻好。
没有他的大,没有他的香,还没有他的大胸肌。
贺星芷将手掌展开,低头看了眼红润的掌心,好久没揩宋怀景油了,浑身都有些不舒服。
“东家,可是想宋大人了?”红豆凑过来,对贺星芷挤眉弄眼。
这些日子,红豆见着宋大人对贺星芷的好,心底倒也渐渐接受了他的新身份。不过若是他做什么对东家不好的事,哪怕他是参知政事,红豆也会瞧不起他的。
贺星芷抓了抓手,没有直接回答红豆,自顾自问道:“什么时候能回京城?”
“且看看午后这雨下得如何了,我瞧着这天,应该快停了,小雨赶路倒还好,若是东家急着回去,等雨停了我们便启程?”
“好。”贺星芷点点头,摸了摸吃饱得肚皮打了个哈欠,“红豆,我先睡个午觉。”
午时过后,这雨当真停了下来,和刘掌柜交代几句,贺星芷与红豆还有侍卫便拿着包袱启程回京。
回到京城时,距离上一次见到宋怀景已然过去了六日。
京城这两日也在下雨,是那种天灰蒙蒙的,裹挟着秋日凉意的小雨。
通了关,在回金禧楼的路上,也不知是不是受到这天气的影响,贺星芷总觉得周遭的氛围有些诡异。
直到她回到金禧楼时,这种诡异感达到了顶峰。
她与红豆对视了一眼,显然红豆也发觉了什么。
贺星芷赶忙找到张掌柜,对了这几日的账,发现入账正常。
“奇怪……”贺星芷从小账房走出,站在三楼往下望去,此时正巧是午时,是吃午食的好时间,金禧楼热闹依旧,瞧着不像是出了什么事的样子。怎么她感觉有些人看她的眼神有些许奇怪。
“掌柜,最近金禧楼没出什么幺蛾子吧?”
张掌柜摇头,“近日并无大事,中秋前后那些传闻也不攻自破了,好像没有再出现什么麻烦了。”
贺星芷挠了挠头,松了一口气。
“不过……”
张掌柜面上透出几分迟疑与忧色,顿了顿,还是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宋大人好像出事了。”
“宋怀景?”
“嗯,具体所为何事,咱们这些外头的平头百姓实在探听不清。只隐约听闻,事情来得急,风声也紧,应该是朝堂上的那些事……甚至都没能来得及给东家您捎信说明。”
还好不是没命了,贺星芷松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两日她犯懒又忘擦膏药,她的手又有些起皮了。
“红豆,我想先回参政府一趟。”
“好,东家,我和你一起去。”
红豆多拿了两把油纸伞与蓑衣,与贺星芷又登上马车赶向参政府。
去到参政府时,贺星芷才想起,宋怀景也不一定在府中,她去了可能也找不到他,但无论如何,她本就住在参政府,今日迟早都要回来的。
雨又小了许多,牛毛细雨在天上飘着。贺星芷撑着伞走到了参政府乌头门前,此时门前站着几位腰佩横刀的侍卫。
宋怀景府中的下人实属不多,少得她都差不多认清每个人,门前的侍卫她自然也记得有哪几位。
此时门前那几个不仅面生得很,连身上穿着的服饰都与府中寻常侍卫不同。
瞧着他们牛高马大,脸上透露着肃杀之气,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门前的街道,见了贺星芷也没有主动与她打招呼,贺星芷便有些不祥的预感。
她快步上前,想要进府,为首的队正立即一手握住腰间佩刀,一手抬起横臂阻拦,声音低沉冷硬:“来者何人,奉旨,参政府一应人等,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这是我家,我有什么回不得的?”贺星芷皱起眉急道。
她对昭朝这些大小律法实在感到头疼,婚事的一切都甩给宋怀景处理。宋怀景从前便准备过一次,此次准备起来得心应手。
故而从润州回到京城后,宋怀景闲着的那几日,便赶忙重新写过婚书,将婚书呈递给给长安县县衙与太常寺,由于宋怀景是京官,两人的婚书还需要由太常寺卿亲自审。①
这太常寺卿赵大人正巧是那几位出事官员中的一位,将婚书呈递到他面前时,他已遇险折了右手。
赵大人在十年前便是太常寺卿,中途虽换过职位,但如今又做回了太常寺卿。而八九年前贺星芷与宋怀景的婚书恰巧也是他审的。男未婚女未嫁,从前便订过婚,赵大人哪怕折了手,这章盖得也极快。
自此,在昭朝户婚律中,他们已经是合法的夫妻了。
若不是宋怀景觉得成婚这种事情要看好日子他们早就能成婚了,他知晓贺星芷极其怕冷,合八字时候选了几个吉日,有两个都在冬天,但都被他否决了,最后定了明年春天的婚期。
说白了如今也只差一些形式上的流程。
参政府自然也就是贺星芷家。
队正听到她的话,又发现她瞧着有些面熟,想起贺星芷的身份,态度稍缓,却依旧恪守皇命,“原来是贺东家……宋大人如今在府中,只是您如今怕是难入府。”
“什么意思?”贺星芷心猛地沉下去,她不过离开六天,宋怀景能出什么事,他都做了九年官了,还未出过什么差错。
哪怕是六天,都不够时间让他造反的,宋怀景能犯什么事。
“贺东家?”
忽然听到有人唤她,贺星芷抬头望去,只不过在方才听到这把声音时,她已然知晓来人是岐王殿下李知晦。
李知晦看了眼门前的侍卫,众人均向他行礼。他抬了抬手示意不必多礼。目光瞬时转回到贺星芷身上,扯着她往旁边的屋檐走去。
“九殿下,这是怎么回事?”贺星芷拧着眉头,满目疑惑。
红豆跟着贺星芷与李知晦走到了旁边的屋檐下。
直至此时挨得近了些,贺星芷才看清李知晦今日竟穿着官服。
记忆里他是个有虚职但无实权的闲散王爷,认识他那么久,她还未见过李知晦穿官袍。贺星芷心中感觉到更奇怪了。
“殿下,宋大人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李知晦在心里斟酌着,但又不能与贺星芷说得太多,他望了眼门前的侍卫,简洁明了道:“宋大人犯了事如今被暂且革职软禁在府中。”
“还真犯了事……”贺星芷嘀咕着,又觉得不合理,“不对,宋怀景他为人刚正不阿,他能犯什么事?”
李知晦面色凝重,向前微微倾了倾身,将嗓音压得更低,“资善堂内发生了厌胜之术,矛头直指宋大人。”
资善堂,是皇子公主读书之处。厌胜之术,压而胜之,是黑巫一种诅咒制服人或物的巫术。
李知晦已然将能说给她听的都说给她听了,贺星芷将这几句话在心里一串,猜想骤然清晰,宋怀景竟被怀疑在两位殿下读书之地行厌胜之术此等大逆不道之举。
皇室最忌惮最深恶痛绝便是这种下位者觊觎皇权的行为,若是放在寻常的官员身上,别说他到底是不是清白的、是不是被诬陷的,第二天就掉脑袋血溅刑场,全家流放。
而他宋怀景,如今暂且革职被软禁在府中已然算是天大的恩典。
如今,李知晦被圣人特派,与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司会同审理。
可是贺星芷还是想知道怎会在这短短几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见贺星芷的脸色不好,李知晦叹了一口气,“东家若是实在想,且随我进去看看宋大人,只不过日后进出不会这样方便。你身份实在特殊,是他的未婚妻,又住在他府中,但又显然与此次事件没有干系。今日进府中看看还是可行的。”
贺星芷撑起伞,脸上的神色让人看不清,学着红豆的姿势行了个礼,“有劳殿下了。”
李知晦不再多言,只拿着令牌对着门前的守卫示意,众人沉默让开了一条道。
贺星芷跟着李知晦疾步朝府中走去,越往里走,气氛越沉闷。
最终,李知晦在宋怀景主卧的院前停下脚步,宋怀景近日都在自己院中的主卧以及与主卧连通的一处小书房活动。
“他就在里面,贺东家说话时小心些。”
李知晦提醒道,话罢,他退开好几步,遥遥站在廊下,以示避嫌。
贺星芷深吸了一口气,推开熟悉的门进了屋。
宋怀景不在卧房,而是在与卧房有一道门打通的小书房。
今日下着雨,哪怕是白日,天色也有些昏沉,屋里点着了烛台,贺星芷循着亮光走去,见到了宋怀景。
他倒并没有她想象那样焦灼颓败,只静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手中摊着一卷书,身侧点了一盏灯。
他靠在榻上的姿态瞧着与平日并无二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是在与平日那样处理公务。
听见脚步声,宋怀景抬起头来,与贺星芷四目相对,他眼底掠过一瞬惊讶,随即又柔下目光,将书卷放到榻上,想要露出一个与往日般温和的笑,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将这还未展开的笑意敛起,面色无波无澜开口道:“回来了?华州那边的事处理好了?”
贺星芷张了张唇,“嗯,处理好了,因为那边下大雨,所以迟了两天回来。”
她朝着宋怀景面前步步逼近,“发生什么事了?”
宋怀景仰头望着她,语气冷了几分,“阿芷,此事与你无关,你不要过问,更没有权利过问。”
贺星芷眯起眼,却看不清宋怀景的脸色,“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我们是夫妻,丈夫出了事,妻子还不能知道?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明白吧。”
宋怀景撇开目光,喉结滚动一番,落在腿侧的指尖攥紧掌心,“阿芷,我们还不是夫妻,日后也不一定是了。”
“什么?”贺星芷懵了一瞬,瞬间便明白了,宋怀景在这想要撇清两人的关系呢,怕连累她?
怎么和小说电视剧里写的套路一样,这太老套了吧。
她忽地笑了一声,“哦,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是夫妻,婚书也作废了?”
贺星芷又走近一步,“那我是不是可以去物色一个比你更年轻更貌美身材更好的男子,我也不在意他有没有权势富不富裕,能让他入赘给我贺星芷就好了。”
宋怀景猛地抬起头,望着她,明明知道她这话是在故意气他,但他一时间竟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连呼吸的起伏都沉重几分。
他垂下眼睫,声音低沉,“嗯,你想做什么,我也没有权利可以管。”
贺星芷低头瞥向他,虽说是软禁在府中,但是吃穿也不缺,他今日穿得也人模人样,身着月白色直裰,银丝云纹在胸膛前好似衬出他胸膛的广阔。腰间系着青色绦带,勾勒出他的细腰。
半束发髻用一根简单但不失气质的白玉竹节簪簪着。
贺星芷忽地凑近,将手抵在宋怀景的下颔,逼迫他抬起头望向自己。
“阿芷……”宋怀景喉结微动。
贺星芷眯了眯眼,顺势跨坐在他的腿上,一手仍扣着他的下颌,另一手扶住他的肩头,不由分说便吻了上去。
第76章 广寒糕
贺星芷摁在宋怀景肩上的指尖渐渐加重力道, 肩头处的布料被攥得发皱。
宋怀景身上的气息争先恐后地扑面而来,她一边攫取着独属于他的气味,一边恶狠狠地吻着。
贺星芷不知为何, 好像有些生气,可她在气什么?
气她终于回京城了想要和他亲热却被他回避。还是气他什么都瞒着自己不告诉她。
她明明应该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性子, 可她分明知晓宋怀景定不可能做出用巫术陷害皇嗣的事, 是非黑白对错分明,宋怀景定是蒙了冤,她又如何袖手旁观。
这几日一定是发生了极其荒谬的事。可是他为何不能与她说清楚?
贺星芷不知自己对宋怀景的感情到底算不上爱, 她向来不是那种能爱得你死我活的性格, 但贺星芷知晓自己只愿意也喜欢与他亲近。
也答应与他完婚, 续了二人几年前的情缘,甚至想要在这里过完贺星芷的一生。这般想来,他们也算实实在在的爱人。
贺星芷不懂这些官场上的争权夺利, 但贺星芷不喜欢宋怀景这样轻飘飘地借着为她好的名义将她推开。
隐瞒对于她来说, 也是一种欺骗。
十几日前还在选缝婚服的绣庄和绣娘, 如今却一句不能是夫妻。
贺星芷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撑在宋怀景的身上,身子往他身前贴近, 亲得太过用力以至于头脑有些昏沉,昏沉得快要支撑不住身体,将宋怀景整个都撞到墙边。
宋怀景眉头蹙起, 掌心不由自主地紧紧箍住她的腰身, 两颗心擂鼓般的跳动震颤透过紧紧相贴的身子交织。
从前的贺星芷,鲜少主动吻他的唇,往往只是轻啄一口,抑或是轻轻地啃咬一下。
何曾像如今这般带着她从前从未有的掠夺气息。
宋怀景明明知晓, 此时他要推开贺星芷,可身体却越过理智,躬着腰身仰起头迎着她的吻。
“嗯……”直到贺星芷实在呼吸不过来了,她才主动结束了这个吻。
此时她依旧坐在宋怀景的腿上,上身贴在他的身上,下着细雨的秋,又湿又凉,此时贺星芷却觉得浑身都在发烫,额角的汗珠沿着脸上肌肤滑落,又热又痒,落至下颔,脸上映下一道晶莹的光。
贺星芷极力攫取着空气,指尖以及死死地扣在宋怀景的肩上,终于缓过劲时,她想要对宋怀景说些什么,但过度的呼吸让她唇舌干燥得说不出话来。
她颇为难受地咽了咽唾沫。
宋怀景将水杯递到她唇边,喂她将这杯水喝完后,又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贺星芷拧起眉头,瞪着他,“真的想取消婚约?”
他抿着唇,哽着一口气,避开了她的目光。
贺星芷掐在他肩头上的指尖不受控地隔着衣物陷入他肩颈的肌肉上,被她坐在身下的宋怀景忽地将她的腰抱得更紧了些。
“嘶……”宋怀景蹙起眉,将指甲扎在掌心中。
贺星芷显然发现他有些不对劲,她猛地松开手,“怎么了?”
“我肩上有伤。”
贺星芷腾的一下从他身上起身,才发觉他的肩头在渗血,显然是被她弄的。
“你怎么不和我说?”
“无碍,我自己处理便可。”
他的脸色也有些白,抬头望向她时,看着贺星芷目光中无法掩饰的担心,又看到她的不解与气恼。
“阿芷,当我求你了,至少……这段时日与我彻底脱开关系吧。”
“那你至少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
贺星芷从窗边的案几上找到了金疮药与包扎用的布条,扔到他的怀中。
宋怀景薄唇微动,他明明知晓贺星芷分明是个性子倔的,很多事她不想问只不过是不在意、懒得问,可遇上真想知道的事,她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如若再不与她说清,他甚至怀疑她会与李成璟硬碰硬,她从来都不畏惧所谓权力,哪怕那人是皇帝。
他垂下眼睫,拿起金疮药,解开衣服,叹了声气道:“阿芷,可还记得冯霄?”
“那个抓小孩献祭的坏蛋?”贺星芷转了转眼珠,想起那个雨夜的事。
“嗯。”宋怀景到底还是将她离开京城这几日的事情说与她听。
此前宋怀景南下润州表面上已结案,但牵连甚广,许多细枝末节尚需处理。
加之润州刺史年事已高又害了病,近日已上表乞骸骨,圣上自然是允了,但此次润州水患瞒报,逆党之乱,皆昭示此时急需派遣可靠之臣。
不仅要选择能臣接任润州刺史,更要将此前与冯霄一等人勾结、瞒报灾情鱼肉百姓的州府属官革职查办。
故而在朝会上,圣人将宋怀景查到的逆党罪证以及勾结官员名录以及最终判决,何人被弹劾,何人下狱、何人问斩皆公示于众。
意在让满朝文武皆知,五皇子旧部、南方逆党已铲除,圣人对谋逆之事绝无姑息,日后若有何人效仿,此次冯霄等人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并且圣人擢升尚书省右司郎中李昊为润州刺史,即日赴任。
故而近日,朝中大臣皆知晓冯霄的事。直到五日前,有御史当庭上奏,言之凿凿,道逆党冯霄或许并未真正被处死。
奏疏暗指宋怀景或徇私枉法,甚至有意与冯霄勾结,欲要效仿前朝臣子反叛的旧事,在江南富庶之地暗中招兵买马,日后夺权。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因为当时天气极端,加之事情紧急,冯霄并没有在百姓众人面前被斩首弃市,而是在狱中匆匆被处死。
虽然相关的官员皆亲眼看见冯霄死于刽子手下。但冯霄此人极会伪装样貌,此时样貌已与三年前圣上还未登基前两模两样。当时与冯霄有过正面交集的人只有宋怀景,一时之间无人能证明被斩首的人是否真的是冯霄。
又有人上奏道是宋怀景为了铲除异己,清洗那些在朝堂上与自己见解不合的同僚,渐渐换成自己的心腹,以便日后反叛,故而利用未婚妻贺星芷的财势与金禧楼之便,设下那神秘纸条的局,导致几位官员接连遇险受伤。
宋怀景为了证明此事与他无关,将那日贺星芷发现的纸条拿了出来,并将右肩假伤弄成了真伤。
太常寺卿赵大人也道自己与宋怀景从未有过过节,才将金禧楼与贺星芷从此事摘了出去。
不过这两件事都还没有掀起波澜,毕竟告发宋怀景并无实质证据,他仍如常上朝理政。
真正致命一击是在四日前,有人竟在皇子公主读书的资善堂中,赫然发现了厌胜之术的证物,两个带有皇子与公主头发指甲的人偶,上面有两位皇嗣的生辰八字。
之所以怀疑此术是宋怀景所为,是因为这人偶是在资善堂专供宋怀景休息的直舍①床榻下寻到的。
宋怀景此人行事作风与许多官员不同,身边除了两名侍卫并无多余伺候的下人,除却日常洒扫的宫女与太监,并无闲杂人等进入过他的直舍。对皇嗣使厌胜之术的矛头直指宋怀景。
巫蛊诅咒之事,素来是帝王大忌。此事祸及皇嗣,加之前一日冯霄之死的疑问,顷刻间,宋怀景便陷入旋涡之中。
“圣人虽未深信是我欲要谋害皇嗣,却无法置之不理,为了平定众议查明真相,只得暂时革了我参知政事之职,责令我于府中静候调查,这几日之间,三司已轮流讯问,已不下十数遍。”
宋怀景无波无澜将这几日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贺星芷皱起眉,“你就不觉得很奇怪吗,这不摆明是要害你吗?”
“阿芷,一切事情都需要证据,现在无法证明我犯了事,但也无法证明我完全清白。”
“你才去资善堂干过几日活啊,也就教皇子公主几天吧,就出了这事。”
贺星芷摸了摸下巴,扯着嘴角道:“还是皇帝亲自请你去教他们的,不会是故意的吧,嘶,这狗……”
贺星芷口中的狗皇帝还未说出嘴,宋怀景便猛地起身捂住了她的唇,“阿芷,隔墙有耳,不得胡说。”
他温热的掌心贴在唇上,近乎遮住她大半张脸,贺星芷支支吾吾,索性往他手上咬了一口。
宋怀景面上并无再多神色,重新包扎好的肩头在贺星芷面前半露不露。
可如今贺星芷一点欣赏美好肉体的心情都无了,“所以呢,你既是清白的,身正不怕影子斜,等着三司他们查清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急着与我割席?”
“阿芷,你想得太简单了。”
他任由她咬着自己的手,“阿芷,是朝中有人想害我。只要有人想害我,无论圣人到底信不信任我,都不安全。我好不容易将你摘出去……”
“就连先前一同与我南下的国师,也因此番变故受了牵连,被疑与逆党或有勾连,暂困于宫中。”
“所以呢?”贺星芷眨眨眼。
她的心态确实与宋怀景不一样,在这里,所有人、事都很真实,可生死对于贺星芷来说是十分模糊的事。
故而贺星芷身上有一种他们都没有的莽撞,她不怕,她不怕在这里死去。
所以宋怀景的那些忧虑,贺星芷无法感同身受,也无法理解。
“阿芷,取消婚约,我们两清,取消婚约错在我这处,也不会影响你的声誉。你不要再来寻我,暂且避开风头。”
宋怀景压着牙,指尖不禁又攥紧。
贺星芷将眉心皱成一团,“意思是我不能住在这儿了?”
他噤了声,似是在默认。
“可这不是我家吗?”贺星芷凑近,将目光定定地落在他的脸上。
“你的意思是这不是我的家,如果以后我们还能成亲,我住在这里,要是惹了你不悦,你分分钟就能把我赶出去,就像现在这样。毕竟这里不是我家只是你的家,是吗?”
“阿芷,不,不是这个意思。”宋怀景下意识回话,才反应过来阿芷实在是太过聪慧,哪怕对他还未有多深厚的感情,也知道用什么话最能引起他的注意。
从前,若是贺星芷喜欢,宋怀景会直接将此宅邸的主人写作她的名字,这参政府改名叫贺府也无所谓。只要她欢喜,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可如今不同,宋怀景没法将这样的话说给她听,他不能与她靠得太近,不能直接说这就是她的家。
只是李成璟以及三司的长官都没有限制贺星芷,她若是真想进出参政府,不对,如今应该叫做宋府,也并非不合理。
贺星芷要是想钻牛角尖,她定是不管不顾,想进就进想出便出。
“你怎么不和国师割席,怎么不和宋墨他们撇清关系,只撇清我们之间的关系。”
“阿芷,你不一样。”宋怀景将双手扶在她的双臂两侧,“你不一样!”
贺星芷怔住,除了在床榻上,她鲜少见到宋怀景如这般失态。
“阿芷,我已经见着你‘死’过一次了,我不敢了,阿芷,我不能让你淌入危险之中了。”宋怀景说着话,连嘴唇好似都在发颤。
“阿芷,我求你了好吗,你本就与这一切事没有干系。”
贺星芷咬着牙,怔怔地看着宋怀景,她总觉得宋怀景定是还有事隐瞒她,但她是官场之外的人,他有事不想与她说也合情合理。
但是在她的思维中,这一点也不合理,宋怀景明明说着有多爱她,结果自己遇到事情却还要自己硬生生扛着。
她是贪财好色,但不代表她会在宋怀景遇到危险时自己会不管不顾地跑路。贺星芷在想,宋怀景可是不信任她?
“取消婚约就取消婚约,反正我有的是钱,红豆之前也念着找个赘婿好一点,以后要是想了,再找一个好看身材好会照顾人的赘到我家里也不是难事。”
贺星芷瞥了一眼他的肩头,不等宋怀景说话,自顾自地快步离开。
宋怀景望着门口已然消失的身影,垂下眼睫时,手背上砸落下一滴液珠,四溅的液体好似晕开一朵花。
贺星芷走出门口时,红豆豆依旧撑着伞,“东家,怎的了?”
“没事。”
见到贺星芷好似有些生气的模样,红豆下意识拍了拍她的背顺着气,“东家,现下我们要去哪?”
“这是我家,还能去哪呢,反正我们在后正房那边住着,又不影响宋怀景这边。”
贺星芷咕哝道,牵着红豆的手气冲冲地回了自己许久未睡过的卧房。
也不知道是宋怀景,还是李知晦的缘故,贺星芷继续住在宋怀景府中,倒还真的没人管,除了府中多了许多不认识的侍卫在她院子前巡游、每日出门进府时都要搜身,她的日子照样过。
不过她好像与宋怀景冷战了,一连三日别说与他说话,连面都没见过。
这几日她吃饱早食便去金禧楼忙,等日暮西山时再回府中洗浴休息。
贺星芷撑着脑袋望向门外,夕阳的余晖金光洒在门前,不知为何此时的心情竟格外的平静。
这几日,她并不知道宋怀景那边的情况,顶了天也不过是日日都在审问他。
贺星芷晃晃脑袋,嘀咕着自己为何又在想宋怀景。正巧红豆穿着一身豆绿跑了过来,“东家,饿了没,晚食快准备好了,先喝点汤?”
“好呀。”
贺星芷摸摸肚子,正巧也饿了,只是她还未走坐下,张掌柜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道三楼雅间的贵客说吃食出了问题,非要见他们东家一面。
“出了问题?”贺星芷皱起眉,她对于后厨规制以及食物管控向来严苛,怎会出这样的纰漏?
但这客人包了三楼最豪华的包间,虽不知身份,但总归是贵客,她放下筷箸,提起衣裙步履匆匆跟着张掌柜走向三楼。
只是走到三楼时,未见到预想中的问责,贵客只道要与贺东家一人商量,张掌柜只好退出门外,与此同时,贵客的侍从将包间门掩上。
贺星芷扯出十分客气的笑,将打好的腹稿说出,问贵客何食物出了问题。
两位贵客却没有立即回话,那男子贴在他夫人身侧,耳语了一句:“还真的和子昭说的一样,她目不能远视,没有认出我们二人。”
贺星芷自然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但知晓对方在耳语,她怔住,眯起眼,显然是有些疑惑。
只见那气质雍容、衣着却不显过分张扬的夫人走上前一步,笑道:“迫于无奈出此下策来寻贺娘子,我等不便在外明言,只得借此地与娘子一叙。”
……
贺星芷在回府路上时,还是有些懵的,方才那贵客就是皇帝皇后,只是她近视又脸盲,压根就记不住只有一面之缘的二人。
他们显然找她便是与她说宋怀景有关的事,只是他们并未说太多,匆匆说了几句话。
贺星芷只记得皇后说得极为委婉体贴,字字句句皆在安抚,道圣人必会全力彻查,还宋怀景清白,又劝她莫要太过责怪宋怀景。
又为宋怀景说话,道他只是经历太多,怕极了再失去重要之人。
这番话,贺星芷听得半懂不懂,只觉心中那口气堵着,咽不下也吐不出。
靠在回府的马车车厢上,贺星芷扶了扶脑后的簪子,觉得有些奇怪。
帝后二人何等身份,即便宋怀景是股肱之臣,遭遇构陷,自有律法与三司长官处理。哪需要他们亲自伪装身份,来寻她这样一个商人、臣子未婚妻说上这样一番安抚的话。
退一万步说,宋怀景真因为被陷害处死了,对他们来讲不过是少了一个能用的臣子。
她自然不知李成璟亲眼见过宋怀景失去她后那八年中的形销骨立万念俱灰。
如今好不容易失而复得重续心脉,李成璟比任何人都清楚,贺星芷是他的软肋,但更应该是他的生机。
此次风波,实则是宋怀景为了配合他肃清朝堂布局才受此委屈,身陷囹圄。如今府中皆为李成璟的眼线,得知宋怀景竟要因此毁了与贺星芷的婚约,他便不能坐视不管,寒了宋怀景的心。
贺星芷晃了晃头,暂且将这些乱七八糟扰人心绪的事甩出脑子。
见了帝后二人,闹得贺星芷心底有些不安,她今日早早回了府,楼里还有事要红豆忙,于是今日除了赶马车的车夫,她只身一人回的府。
但由于情况特殊,她如今虽没有被圈禁在府中,能自由出入,但马车不能进府,还得走回去。
贺星芷下了马车,循着方向朝自己住的后正房走去,走至一处园子,豆大的雨点忽地砸在她的眼皮上。
她轻呼一声,望了眼天确定是下雨后,她连忙抬起手遮掩在头顶上,提起衣裙步履匆匆躲向最近的一处檐下。才躲好,这雨猛地就大了起来。
贺星芷方才走得急,累得喘了会儿气,下意识将背脊贴在背后的门上,哪料到这门竟未闩牢,被她一靠,吱呀一声便向内敞开。
她猝不及防,身子瞬间失去了依靠,惊呼了一声跌入昏暗的室内。
好在她手疾眼快抓紧了门沿,预想中砸在地上的疼痛感还未传来,她踉跄了几步终于勉强站稳。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还有防蛀虫药草的气味。
这府邸实在太大了,平日贺星芷的活动范围不过是主院卧房与几处花园,从未踏足道这偏僻的角落,眼前这屋子是做什么的,贺星芷全然不知。
她茫然地抬起头,正要环顾这间陌生的屋子,下一刻,她惊得猛然捂住了嘴。
屋内虽昏暗,但她还是看清了这屋子密密麻麻挂满了画像,若是山水画像,她只觉得这是宋怀景放文物藏品的房间。
可这墙上、案几上摆满的画像,无一例外,全是人像。
淡黄的纸张上,一双双眼眸,好似全都在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第77章 欢喜团
屋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屋内却无半点潮湿气息。
不知何处吹来的风,拨弄着她额前的跑得凌乱的碎发。贺星芷咽了咽唾沫,心中分明已经攀上几分惶恐情绪, 一股强大的好奇心却驱使着她,让她忍不住又环顾了一圈。
三面墙布密密麻麻布满了画像, 有大有小, 有的精心装裱,有的则直接悬在墙面上,连屋内那张宽大的木制案几上也层层叠叠铺满了画纸。
泛黄的宣纸被浓淡不一的笔墨渲染。
她下意识朝屋内走进, 鞋履踏在地砖上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她停在离自己最近的画像前, 看清那画上的人像, 竟觉得十分熟悉,一种诡异的微妙感盘旋在她的脑中。
贺星芷的目光顺着画像两侧的文字看去,打眼瞧去是作画留下的日期, 而这日期下还有一个孤零零的贺字。
贺星芷感觉心绪忽地变得混乱起来, 她像是被一股无名的力量牵动着, 挪着步子去看另一幅画、下一幅、下下幅……每幅画底下都有一个贺字。
画上的人是……是她?
她抬手捂着嘴,脑中不禁浮现出这样荒谬的想法,可为何这里有那么多她的画像, 或许只是看起来有些相似,并非一定是她吧。
直到此时贺星芷还是没法确定,她看着那些画像, 每一幅人像的眼睛好似都在与她对视, 贺星芷又咽了咽唾沫,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因为方才躲雨时跑得太急了,感觉口干舌燥。
她慢慢挪着步子, 想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见,无声无息地退出房间。
那没有被闩好的门却砰的一声关了起来。
屋内骤然变得漆黑,哪怕捂着自己的嘴,贺星芷终究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倏然,背后贴上温热结实的胸膛,腰肢被手臂环住束缚,颈侧贴上一片温热。
“阿芷,莫要害怕,是我。”几日未听到的声音攀到耳边,温热气息拂过,将她挠得浑身一颤。
在听到宋怀景的声音时,贺星芷先是一僵,心底被未知带来的惶恐竟骤然消失。
脊背贴在他的怀中,甚至能感觉到他震颤的心跳声,让她忘了如今还在与宋怀景冷战,忘了要挣脱他的怀抱。
宋怀景掌心贴在她的腹上,轻揉一瞬,“阿芷,你在害怕吗?”
“黑漆玛卡的,是个人都怕啊。”贺星芷惊得脱口而出嘟囔道。
她的目光顺势落下,看着宋怀景贴在她腹上的手。直至此时贺星芷才伸手想要推开宋怀景。
也许是她刚吃饱饭浑身是力,还真将宋怀景推开,甚至还推得他打了个趔趄。
贺星芷低头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像是要将他身上的气息都拍干净,语气十分夸张道:“宋大人,男女授受不亲,您这是在做什么?远房表兄妹也不能随便抱人啊。”
她暂且将这些奇怪画像与莫名其妙的房间抛之脑后,瞬时的惊恐也早就被气恼取代。一个眼神也没给宋怀景。
贺星芷知晓,这个时候应当要相信宋怀景要给他支撑的力量,可她又不是没有这样做,是他自己亲手拒绝了。
她如今对他如何疏远甚至恶语相向,那也是理所当然。
她想,眼下是她最讨厌宋怀景的时候。
讨厌他,讨厌他将所有事自己扛着,讨厌他甚至不相信她能在这个世间安好无恙地活下去。
渐渐适应昏暗的双眼,此时终于又看清眼前的画面,贺星芷始终没有抬头看他。
“阿芷……”
“宋大人您僭越了,如今我俩的身份,您唤我贺姑娘或贺东家才比较合适吧。”
“阿芷,不要,不要这样。”
宋怀景只觉得胸口似被钝刀砸下,一阵阵的疼痛,让他快要呼吸不过来。
这样的痛苦好似比从前自己因为忤逆所谓天道被惩罚时的痛还要痛上千倍万倍。
可宋怀景知道,这一切都怪他,怪他以为她好为由单方面将她推开。
这几日贺星芷确实没有见到他,但宋怀景却在她熟睡之后悄悄看过她。
今日白日,圣人乔装打扮来找过他。这府中不是宋怀景的心腹便都是李成璟的眼线,他自然对宋怀景这几日发生的事了如指掌,甚至知道他因为担心贺星芷涉险,欲与贺星芷取消那已定好的婚约。
惊得李成璟亲自来寻他一趟劝他。
若是别的皇帝,哪怕再如何仁厚,也不一定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李成璟偏生也是那般钟情之人。宋怀景能理解他作为圣人只娶一妻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李成璟也能理解宋怀景害怕将贺星芷涉险。
如今为他甘受委屈的心腹大臣,连同其最在意的亲人的安危都无法周全,那他李成璟登基两年来处心积虑平衡朝局追求天下太平,岂非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故而李成璟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他甚至特意分开去寻宋怀景与贺星芷说事,在找贺星芷时还特意带上皇后安抚她。
正是因为今日李成璟来寻了宋怀景,宋怀景才意识到他这样做,也不完全对。
他不能这样忽略贺星芷的想法,将自己的认知强加到她的身上。
他为了护住她的安危,宋怀景甚至一直没有将整个事情的真相讲给贺星芷听。
被人上奏告发、被诬陷使用巫术诅咒皇嗣,一切都是他与李成璟做的局。仅他们与皇后三人知晓一切真相。
可是他怎么能因为此事让贺星芷忧心又伤了心,他怎么能让贺星芷感到气恼。
都是他的错,是他的错,他的错。
宋怀景本想在风头下与她撇清关系,等日子恢复平静后再重新与她亲近。但这两日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从前早就大张旗鼓宣扬自己与贺星芷感情有多好,前些日子金禧楼被人诬陷,他与贺星芷定了婚约的事也已然昭告天下。
如今撇清关系早就来不及了,何人不知晓他与贺星芷感情的深厚,想要拿贺星芷当做他的软肋,简直轻而易举。
可他们不知道,比起她是他的软肋,贺星芷更是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若不是因为她,宋怀景想来也没法再在这世上活下去。
所以他前几日真的做错了,他如今要做的是安抚她,让她安心,让她愉悦。
贺星芷从未在宋怀景脸上瞧见这样的神色,她下意识挪了挪脚步,压抑想要撞到他胸膛上的欲望,看着宋怀景隐匿在昏暗之中的脸庞,“下了雨我身上沾了雨水,我要回院中洗浴了。”
她一边说着,步子一边继续慢慢往后退,快要走到那紧闭的门前时,身后的宋怀景却开口了。
“阿芷,你就不好奇这些画像是什么吗,不好奇这些是用来做甚的吗?”
听到这话,贺星芷果然顿下脚步,当真是好奇心害死猫。
“阿芷,这都是你,是我从前画的你。”他说着,一步一步朝贺星芷靠近,“我看着一个个人忘记你,我感到很惶恐,我害怕,若是有一日连我都忘了你,我该怎么办。”
“我开始疯狂地作画,画下你的模样,就连你左侧鼻梁那颗小痣也画得清楚。凭着脑中的记忆,画下从前你在我眼前的画面,画到已经没得画后,便开始幻想,幻想若是你还在我身边,你会摆出如何姿态与表情。我幻想与你共食,幻想你撑着头看我作画,幻想你趴在账本上熟睡的模样,幻想我们成亲的画面……有时候幻想多了,我甚至都在想我是不是也死了。”
他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好似要将她扯入这段痛苦的回忆与他的臆想中去。
他眼底是浓郁得化不开的悲怆。如同潮湿雨季中疯狂蔓延生长的青苔,是滑腻的、阴湿的、牢固的。然后无声无息地攀满了能触及之处。
“阿芷,若是我死了那该多好啊,死了就不用独自一人陷入这种近乎绝望的处境中。可是我怕极了,我死了但你又回来找不到我了,你该怎么办?”
贺星芷呼吸一滞,余光中那些密密麻麻的画像,竟画的都是她。
“阿芷,你未回来之前,我甚至连贺星芷的名字都说不出来,连你的名姓都无法写下。光是让众人知晓你姓贺,便已然耗竭我所有的力量。”
宋怀景说着,悄然将门彻底闩死。
紧接着微微躬着腰身,长臂一伸,将贺星芷捞回自己的怀中。
贺星芷一字一句地听着,紧接着再次感受到熟悉的怀抱。
她此时显然有些懵,宋怀景虽然偶尔会在她面前展现出过去与她分离时的悲伤,但从来只是轻描淡写草草说一两句便翻篇了。
她不知道许多关于宋怀景的过去。哪怕已经知道那八年他也是一秒一分地过去,但贺星芷没有半点参与感,这八年对于她来说简直就像小说里随便翻过的一页,上面就写了“八年后” 三个大字,直接把所有剧情都跳过了。
感觉到贺星芷没有再抵触自己的靠近,宋怀景心中自是一喜,他手臂绕到她的身后,将贺星芷紧紧地箍在怀里。
“阿芷,这除了你的画像,还有许多与你有关的物件,你从前穿过的衣裳、戴过的首饰、账房中用过的笔墨纸砚。若不是看着这些物件没有从自己眼前消失,我当真以为我是做了一场梦,你如同仙女降临那般出现在我的身旁。梦醒了,你便也消失了。”
贺星芷的脸颊贴在他的饱满的胸膛上,听着他一句一句道,只觉得那阵熟悉又陌生的酥麻意从脊椎攀升直击她的大脑。
“阿芷,我真的很害怕再失去你。”宋怀景顿了顿,“也许我甚至从未得到过你,你的心你的爱。”
宋怀景直至如今,还在恨,恨自己为何不能让阿芷更爱他一点,哪怕再多一点,他也许就知足了。
不对,他是不会知足的,他只想要贺星芷将所有的感情都投射在他身上,想要贺星芷眼里只有他一人。可是这永远都做不到了。
“不是……”贺星芷张唇道,又发觉自己的声音都被捂在他的怀中。
肩颈上传来重量,宋怀景将脸埋在她的肩窝,温热的湿润触及肌肤,贺星芷双手下意识地攥着他的衣袖。
他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宋怀景又将头抬起,目光紧紧地落在她的脸上。
此时两人挨得极近,近到贺星芷都能看清他眼睫的根数,贺星芷眼神扫过他的唇,唇上的红润连屋内的昏暗也无法遮掩。
他今日的发髻梳得极其整齐,眼中闪烁着方才泪水映出的晶莹,穿着一身月白色,如同那高悬的明月,只是这明月的背面是一望无际的昏暗。
贺星芷咽了咽唾沫,忽地揪着他的衣领吻了上去。
宋怀景并没有推开,反倒是像从前那般迎了上去,阿芷如今还是不太会这样激烈用力的深吻,以至于还未吻多久,便倒在他的怀里。
贺星芷只觉得头脑发热,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色胆包天,不过是看见宋怀景嘴唇好看,就想吻上去。
可是他本来就是属于她的,她想要对他做什么,有何不可?
宋怀景从前将她缠得这般紧,那不可能这样轻而易举地与她割舍从前的关系。
他抱起她,往屋内深处走去。
贺星芷猜得不错,这屋子确实十分大,除了收纳她从前的物件,悬挂着数不尽的画像,还有一个隐匿的里屋。
她身子一轻,落在一张榻上。
这几日未这样亲近过,贺星芷甚至有些生疏,生疏得被他吻得快要呼吸不过来。
此时屋内的烛火骤然亮起。
贺星芷被亮光闪得下意识闭上双眼,与此同时,宋怀景的掌心也覆在她的眼上。
过了半晌,贺星芷抬起手推开了宋怀景的手臂,她木讷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要说些什么。
“阿芷,我不该故意与你疏远,求你也不要与我像方才那般生疏。”
宋怀景低下头慌不择路地拿出婚书,“我们的婚书还在,阿芷,我们是夫妻,我们八年前就该是夫妻的。前几日是我的错,那些话都不作数。”
贺星芷看见他掌心中那一侧红得晃眼的婚书,指尖微动。
此时她才好不容易从方才那个晕头转向的吻中缓过来,只见他此时跪坐在自己身前,小心翼翼将婚书展示在贺星芷面前。
她抿了抿唇,环视一圈这间屋子,布置得像卧房那般,而墙上也挂满了她的画像。床侧还有个木箱,也不知用来装何物。
从前便听说宋怀景书画极好,只不过他公务繁忙,鲜少将闲情逸致放在书法画画上。流传于世间的画作大多都是在他考取功名前后那几年为了赚钱才画的。
而如今看着那些与自己十分相似的画像,贺星芷意识到这传闻是真实的。
此时她已口干舌燥到了极致,喉咙干涩得发疼,快要说不出话来,她瞥向桌上的茶壶,还未开口,宋怀景便抢在她面前道:“阿芷,可是渴了,我去为你倒水。”
“嗯……”贺星芷已然说不出话来,只这样轻巧地应了一声。
“阿芷,小心些喝。”宋怀景弯着腰,将茶杯递到她唇边,扶着他的后背熟稔地喂她喝水。
贺星芷将指尖托在茶杯底,哪怕宋怀景再如何小心翼翼,她还是喝得太急了,急得温水沿着杯壁渡到她的唇角,落到下颔。
宋怀景放下茶杯,拿着手帕小心翼翼擦拭着她唇边的水渍。
“阿芷,你想要我做什么,能让你开心,让你原谅我,都可以。”
久旱逢甘露,贺星芷心情都好了几分,她上下扫视了一眼宋怀景,可那股郁闷依旧聚在心底。
她抬头揪着他的衣领将宋怀景推倒在床榻上,许是总爱将他推倒在床榻上,贺星芷将他压倒在床榻上的动作如行云流水。
她手撑在床上翻身跨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将目光落在宋怀景的脸上。
想起他今日说的话,贺星芷好似又有些心软,觉得如今是他在给自己台阶下,想要与她和好。
可想起三日前他说的那些话,贺星芷还是觉得难受,宋怀景有苦衷,可以不告诉她,但不能自作主张将她推开。
“我讨厌你。”
贺星芷眯起眼,下意识将双手掐在宋怀景的脖颈上,虎口抵在他凸起的喉结上,让她不禁地当真用了几分力掐住他的脖颈。
宋怀景却笑了,笑得身子轻颤,喉结在她的掌心下滚动。
他非但没有挣扎,反而是微微仰起头,将自己脆弱的脖颈全然送到贺星芷掌心中。
雨下得更大了些,砸落在屋檐阵阵作响。这雨大得掩过这屋内干燥的药草香,取而代之的沉重的湿润。
他抬手拂起贺星芷垂落在眼前的发梢。
“阿芷,若是喜欢这样,便掐着我,只要你欢喜,打我也好骂我也罢……”
贺星芷止住用力的双手,怔怔地看着宋怀景。
只是看着他这副模样,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她猛地俯下身,握在脖颈处的掌心顺着下颔向上迫使宋怀景仰起头,吻住他那张依旧红艳的唇。
宋怀景闷哼一声,唇舌纠缠间仿佛要将贺星芷吞噬殆尽。
感觉到她的情动,他的手悄然却又急切地探入她的衣襟,指尖触上她腰际上的软肉,让贺星芷下意识战栗一瞬。
意乱情迷之间,贺星芷的余光瞥见满室密密麻麻的画像,像是从四面八方凝视着他们的纠缠。
直至这一刻,贺星芷才被脑中残存的清醒理智击中,眼前的宋怀景,显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纯良温柔。
又是一次近乎呼吸不过来的吻,贺星芷不过才停下来缓着气,耳畔又紧接着传来他那变回温和声调的嗓音:“阿芷,我是你的夫婿,我是你的,只属于你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贺星芷身子一僵,与那股从尾椎袭来的酥麻电流感一同来的是他触及自己腰侧的指尖,一寸寸往上攀。
第78章 烧臆子
热, 好热。
热得贺星芷感觉呼吸都彻底乱了节拍,她无意识地绷紧腰身,上身猛地向前倾去, 彻底撞到宋怀景的怀里,严丝合缝地贴在他的月白绸衫上。
他蹙眉轻叹一声, 顺势坐直身将贺星芷搂得更紧了些, 想要将她彻底按入自己的怀中,想要将她吞噬那般。
此时明明是她居高临下将他欺压在榻上,此时却让他反客为主。
贺星芷掐住他脖颈的双手不自觉松开, 转而撑在他的胸膛上。
温热柔软的胸膛被她压得变形,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胸膛下心脏一下下有力而急促的搏动,重重地敲击在她的肌肤上。
她只觉得周身都被他清冽温和却又带着灼热的气息全然包裹侵袭,像是无处可逃那般。
宋怀景的指尖在她的脊背后游走, 最终精准地勾住了她贴身抹肚系在腰后的细腰带上。
布料摩挲的声响被亲吻的吮吸声掩埋, 衣带松开的一瞬却让贺星芷猛地清醒过来, 她压在宋怀景胸膛上的掌心猛地用力,制止住这个还未结束的深吻。
“等,等一会……”贺星芷咽了咽, 撇开了头,嘴唇被他亲吻得泛红。
宋怀景显然怔住,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眼睫也向下扫去, 看着垂下头的贺星芷。
此时一种名为不安的情绪蔓延在他的心头,她这样,可是在拒绝?
握在她腰上的指尖紧紧地攥住她的衣裳,环住她腰身的手臂止不住地发颤。若是从前的贺星芷, 宋怀景能保证她绝对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
可如今不一样,她心中还有未撒完的怨气与恼意,若她心中的恼怒还未真正散去,也许他如何用身子去取悦她,也不足以平复她的心绪。
“阿芷,可是我弄得你不适了?”他歪着头想要对上她的目光,却发觉贺星芷是在刻意避开他。
一滴汗又从她的额角滑落,沿着下颔落入脖颈,直至滑至锁骨处。
贺星芷被汗水弄得直发痒,她抬手擦了擦脖颈,又道:“好热,我还没洗浴,好腻……不可以做。”
话音方落,一道惊雷闪过,震耳欲聋,惊得贺星芷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她倒从来不怕这雷雨天,每每遇到这样的天气,心底反倒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只是这屋子的窗都蒙上一层暗纱,将屋外的光景彻彻底底地隔绝起来,但外界的声终究是无法彻底隔开,猛然的一道惊雷便险些吓了一跳。
宋怀景转瞬在脸上扬起了从前那般温和又宠溺的笑,只是这笑多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他自然知晓会与她洗浴再行房事,只是见她这样的反应,他心底到底还是被喜悦盖过。阿芷还喜欢他的身子,只要喜欢他的身子,就能留住她。
“好阿芷,那我们一起去洗浴,可好?”宋怀景虽是问着,却已然将她抱起身下榻。
贺星芷下意识勾住宋怀景的脖颈,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
宋怀景道歉道了,错也认了,甚至用这样的法子给她台阶下,知错能改是好孩子,贺星芷这样想着,抬起手抚在她的青丝上,指尖勾住宋怀景一缕发丝。
如今美色当前,她哪有半点意志力让她拒绝,就这样晕头转向地朝着他的台阶走下去。
被他抱起朝着自己不知道的方向走去时,贺星芷望向这间房的窗,暗色的纱帐让她只看见了黑漆漆的一片。
只是砸落在屋檐墙壁的雨声在告诉她,这雨要下许久了。
从前的贺星芷觉得下雨天是最适合睡觉的时候,如今她也这样觉得,这样的天气,太适合睡觉了。
“这是哪?”贺星芷看着他通过一道像密道般的路径,快要将她绕晕了。
按理来说从前她从正门走回她住的后正房都会经过此处,但她却从未踏足过此处,更不知道这里布置得像她逃不掉的迷宫。
宋怀景只轻轻地笑了笑,“阿芷,可是糊涂了,这是我们的家呀。”
她腾了腾身子,勾紧宋怀景的脖颈,没有再追问下去。
瞬时,明亮的光线与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水声潺潺,雾气缭绕。氤氲着水雾的温汤水面上洒满了嫩粉色的花瓣。
贺星芷想起青霜和绛雪从前与她说过府中有一处引温泉来的汤池,想来就是此处了。
“阿芷,这里一应俱全。”
宋怀景轻声道,像是怕惊到她,“你今日忙了一日了,可累了,让我伺候你洗浴便好。”
“嗯……”贺星芷对他这样的话也不会耳热脸红,只不过是早就习惯他这样过分的照料,早就觉得宋怀景替她穿衣绾发甚至为她洗浴都是天经地义的事。
“阿芷,先坐着,我为你解衣。”他轻车熟路,将她身上的衣物褪去。
宋怀景太熟悉贺星芷了,熟悉到他明确地知晓,用自己这副身子去勾引她,是最便捷的途径。
从前对这些事十分不齿的他如今宁愿为了取悦她,去使出那勾栏做派来勾引她。
他又认认真真地反思过自己,与她认错。
贺星芷又是因为担忧他才与他置气,这样的情形下,讨好她让她消气实在是件易事。
这处他早就打点准备好,他本来就打算在今日想办法引贺星芷来这儿。
除了温汤共浴,方才待的房中还有许多用以取悦她的物件。
只不过意外来得比他的计划快,见到贺星芷无意闯入东厢房挂满她画像的书房时,宋怀景起初是有些慌神的,他本只想着将她带来泡温汤以及留宿在方才那个进行布置过的卧房。
可他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绪,不如破罐子破摔。
好在阿芷从未觉得他这样的人恶心,好在阿芷足够喜欢他这副皮囊……
贺星芷抓着他的手臂,几乎没有下过地。紧接着身子被这池温汤浸没,花瓣浮在水上,将她的身子遮住七八分。
“这就是那个温泉引的水?”她攀在宋怀景的肩膀,有些昏沉地靠在他的身上,任由他手上的动作。
水雾化开,将她的眼睫洇湿,就连那平日看不清事物的双眼都显得炯炯有神。
“嗯,阿芷可喜欢这处?”
“喜欢,舒服。”她囔囔着,闭上了眼。
宋怀景侧着头,发觉她的动作,只悄然用紧了些力环住她的腰身。
也不是第一次帮她洗浴身子,宋怀景对照顾贺星芷的事都了如指掌,知道她身子哪处比较敏感,若是要清洗这些部位,要预先告知她;知道她喜欢用多热的水;知晓她喜欢在水面上洒上花瓣,加之花香味的澡豆洗浴……
只是她与他都还未真的经历人事,初次在水中显然是危险至极,且这氤氲着雾气又极容易使人感到昏沉。
在贺星芷来此处前,宋怀景已洗浴过一次。
如今便打算只用专心服侍她洗浴,并未做他想。只不过吃饱喝足又泡上热汤的贺星芷本来还陷入困倦之中,困得只想被宋怀景抱住,只是色胆包天的她又有些按捺不住,泡在池子底下的身子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
贺星芷浮起身子,将腿盘在宋怀景的腰肢上,隔着温汤贴上去。
宋怀景身子一僵,他太习惯按捺自己的欲望,就连此时也在极力克制。
他环住她柔软的腰肢,将她抱起,长臂一伸拿起浴巾裹住她的身子,又抱着她走回方才的卧房。
这卧房的床榻比宋怀景院里的主榻还要大,铺着的床褥还要柔软几分,就连这屋内的地上,都铺上了一层软乎乎的羊毛毡毯。
烛火明明灭灭,熏香的白烟袅袅升起。
身上的浴巾悄然被褪去,贺星芷指尖攥紧着宋怀景的衣襟。
“阿芷,你可想要,想要我?”
贺星芷眨着湿漉漉的眼睫,“你本来就是我的。”
宋怀景怔愣一瞬,紧接着垂下头沉沉地笑出了声,他捧起贺星芷的手,将她的手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蹭了蹭。
“嗯,阿芷说得对,我是你的,所以阿芷不会随意抛弃我,对吗?那阿芷可原谅我了?”
她的指尖微动,又想起这几日与宋怀景置气的事,她哼了一声撇开脑袋,掐着恶狠狠的嗓音道:“看你表现。”
“我知晓了。”
宋怀景握着她的掌心,沿着自己的下颔滑落至自己的胸膛上。
将他灼热又缠绵的吻落在她的身上,又一遍遍亲吻着她柔软的腹部。
贺星芷还是有些怕酸痒,被他一下一下啄吻时,呼吸牵连小腹,瞧着像是在震颤。
这吻再渐渐往下落去,舌尖的撬动好似是在品尝何等美食。
屋外,持续已久的大雨声势骤然加剧,风卷着雨水拍打着窗,发出阵阵急促声响。
暴雨将花瓣打得颤抖不止摇摇欲坠,未被打散的花瓣与叶枝蓄满了雨水。
只是这般伺候下来,贺星芷就绷着腰身,意识跟不上身体的本能,蜷起腰身抱着双膝,脑中一片空白。
“阿芷?”宋怀景抱住她,“身子可有何处不爽?”
贺星芷哪还有力说话,只将脑袋扎入他的怀里,指尖勾着他的手,与那摇摇欲坠的花瓣有那么几分相似。
趁着她还在这缓过劲的间隙,宋怀景便与她说着这几日的事。
“阿芷,我知晓你信任我,我心中十分感动。我确实没有做过陷害皇嗣的事,更没有与冯霄勾结。”
贺星芷扯着嘴角的笑,“嗯,我相信你。”
“圣人自然也是相信我,会查清一切真相,将这幕后之人抓出。”宋怀景到底还是没有将此次是与李成璟合谋之事说出,且不说这府中有多少人盯着他,他不能将这样的秘密与计谋就这般说了出去。
但贺星芷其实也能猜出个五六分事实真相,宋怀景也是知晓她能猜到,才与她这样说。
“你既知晓我信任你,不能像之前那样一意孤行。”她气若游丝地说着,指尖勾住他垂落在身前的发丝,将黑亮的发梢绕在指尖。
“阿芷,其实我在你回京之前,本以为,以为你会不信我……”他垂下眼睫,脸上好一副可怜模样。
“我怕你会嫌弃我,嫌弃我连累了你。又怕你涉险,才妄图与你分清界限。”
宋怀景抬起眼皮,烛火照映,一双眼眸好似蓄着池水,眼泪溢满流下,划下好看的弧度。
贺星芷下意识抬起手,指尖掠过宋怀景眼下的泪珠,“我怎么会不信你呢?”
她直到此时,都还未意识到自己对宋怀景的感情好似比自己想象中要深,因为自始至终她都十分信任宋怀景。
这样的感情,与她对红豆、对崔汐真还有对燕断云他们是不一样的。
记忆与意识能凌驾于一切,它们蛰伏在灵魂深处,并非轻易消除。
贺星芷对于十七八岁时第一次的游戏之旅的记忆,已然恢复了差不多一半,那些纷至沓来的画面与情感让她感觉自己好似真的与宋怀景一同长大,又与他在并不轻松的岁月中相互依偎。
故而无论如何,宋怀景对她来说,也是同样特殊的存在。
哪怕她时不时觉得自己会离开这个世界,宋怀景也会离开她。但能安于现状及时行乐也不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宋怀景的眼泪将她的指尖濡湿,贺星芷将指尖蜷起。
“你若是真做坏事了,我跑得比谁都还快,恨不得与你彻底脱开关系。可你一点也不像那样的人。”
她终于从方才极致的愉悦中缓了过来,慢慢撑起身,对着他幽深的双眼看去,“而且……我觉得你若是真想谋权篡位,定不会用这般蠢笨的方法。”
宋怀景怔愣,又笑道:“阿芷,小心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的话,岂不是将我们这些动静也听了去?”
贺星芷假装讶然,捂着嘴。
宋怀景握着她的手贴在他的身上,“那阿芷可是不想继续了?”
贺星芷转了转眼珠,指尖用力轻陷在他饱满的胸膛上,默不作声地抬起腿坐到他的身上,“当然继续,莫非你不行?”
宋怀景仰起头吻上她的唇,一边吻着一边道:“阿芷,其实激将法对我无效。”
他不会因为贺星芷这样轻飘飘一句激将法就怒地压着她行鱼水之欢。
只是因为阿芷想要,阿芷喜欢,因为他想彻底留住阿芷的心……
只是亲吻便让贺星芷感觉有些情迷意乱,她有些头昏地扎入他的怀中,忽地感觉冰凉夹杂着指尖的热意传递到身上,她绷着身子,“这,这是什么?”
“阿芷,别怕。”
宋怀景停下片刻,温声细语,“先前你觉得疼得厉害,我实在害怕,这是能让你不疼的。”
说罢,他放好手中的瓷瓶,这也是宋怀景后来寻的。
就连这房中之术,他又学了好一些,书画都不知看过多少。
“阿芷,若是不喜便叫我停下。”宋怀景的指尖好似都在打颤,紧紧地搂回她的腰身。
贺星芷握着他的手,只是又与他吻作一起。
窸窸窣窣间,贺星芷感觉脚踝上好像被宋怀景戴上了什么,她抬起脚,只见有一根红绳系在她的脚踝上,与之而来的是小铃铛摇晃的清脆响声。
她抬起脚踩到他身上,“这又是什么?”
宋怀景抬起自己的右手握住她的脚踝,上面同样系上了红绳,悬着一个小铃铛。
贺星芷低头看去,她脚踝与宋怀景手腕上系的是同一根红绳,将两人就这般永远系在一起。
“这是你从前说想要玩的,然过了八年,但是我想阿芷应当会喜欢。”
她怔了怔,瞬间意识到这是何物,霎时有些脸热地靠在宋怀景的身上。
他抱起她循序渐进。
“唔。”
贺星芷靠在他的身上,一点一点缓过劲来,宋怀景倒也不急,也不知是多害怕她不喜欢,还是在磨着她的性子。
“快,快点吧。”她感觉自己的嗓音都变了调,指甲扣在他的身上,铃铛在屋内发出源源不断清脆响声。
雨声至此还未停下来过,偶尔还夹杂着一两道贺星芷完全猜不到的雷声。
墙上挂着的画像偶尔会让贺星芷有些怪异感,被自己的画像盯着看的怪异感,让她抓得跟紧了些。
“阿芷,说你爱我,好吗?”他搂紧着她,轻声道。
得不到她的回应,便再说一次,就这样往复说了好几遍,贺星芷才蹙着眉直道:“爱,爱你。”
“阿芷,要说清楚些,是谁爱谁?”他温柔至极的嗓音裹挟着摇晃的铃铛声。
贺星芷抿着唇,此时连话都说不出来,等慢了、缓了下来才说得出口:“我,我爱你。”
“嗯,阿芷,我也爱你。我们是天生一对。”
宋怀景明明知晓贺星芷此时不过是情迷意乱被他引导说出的“我爱你”,但此时他却已然心满意足,至少阿芷只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扯着宋怀景的手臂。此时他身上几乎布满了她的抓痕,还有力气用力抓他,显然意犹未尽……
可贺星芷却摇着头说不要了。她感觉自己快要昏过去了,并非是难受,而是被一种前所未有且极致汹涌的舒爽与愉悦弄得招架不住。
这种感觉与从前同宋怀景亲昵尚有不同。
仿佛是沉溺在一片温润而能够呼吸的水中,四面八方皆是宋怀景铺天盖地的爱欲,紧紧地包裹着她,让她无处可逃却又心甘情愿地沉溺在其中。
“阿芷,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你要与我说清。”
宋怀景贴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句,都带着魅惑她的语气。
“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阿芷,我不懂。”
贺星芷睁开眼,正努力打量着要说什么话,却被眼前突兀的闪烁夺走了注意力。
【好感值、好感值、好感值……】
紧接着是闪烁的数字。
她怔愣住,才想起宋怀景的好感值至今都还未显示。
直到现在,闪烁着一个粉金色光芒的数字一,紧接着,数字猛然弹跳,从一到一百再到九百九十九,一直未停下。
贺星芷紧紧蹙着眉头,本来她早就放弃玩这个恋爱线,放弃通过好感值获取积分。
一时间不知这突如其来的好感值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她不过才分出半点神去琢磨这好感值,身上无法言喻的感知又将她扯了回来,腹中酸胀的酥麻感让她觉得浑身的感知好似都集中在自己的腹部与腹部下方。
她抬手勾着宋怀景的脖颈,“抱,抱抱。”
“阿芷,我在,我一直都在。”宋怀景搂紧她,将她从柔软的被褥中抱着坐起身。
贺星芷只觉得两人的躯体反倒是贴得更近了些,那无限上涨的好感值不停地闪烁着,她竟又分了神,在想岂不是有数不清的积分了?
“阿芷,在想什么呢?”宋怀景俯身轻咬了咬她的唇,其余的动作依旧未停下。
贺星芷抓着他的手,张了张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霎时,她只觉有一阵濡湿热意,打在宋怀景的身上,块垒分明的腹部蓄积着滚烫的液体,在昏黄的烛火下闪烁着点点星光。
贺星芷两眼一黑,猛地昏了过去。
第79章 百宜羹
你有没有做过那种梦, 自己并非置身于梦境中的主角,而是悬浮于虚空,如同神明, 俯视着梦境中的一切。
贺星芷就经历过。
比如此刻。
她的眼前先是模糊不清的画面,是那种明亮到近乎睁不开眼去看清眼前画面的那种朦胧。让她感觉自己漂浮在半空中, 身体失去实感, 唯有意识仍在朦胧中流动。
身体上还留有宋怀景带给她的那种几乎将理智彻底淹没的愉悦感,让她又缓了好一阵后,那令人晕眩的浪潮退去,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做梦。
渐渐地, 朦胧的画面也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所有的一切都幻化出具体的形状与轮廓。
贺星芷的头有些痛,痛得让她感觉有一阵阵的眩晕感。脑子中涌入许多记忆,而这样的记忆幻化作梦境的画面, 在她的俯视下一幕幕地播放着。
全都是她五年前在《浮世织梦》中的经历的场景。
在恢复部分记忆的这两个月中, 贺星芷其实也记起了至少二分一的事, 大部分还是宋怀景带着她回忆,与她说起从前的点滴才让她恢复了那些朦胧的记忆。
而如今,所有的记忆都涌入她的大脑中, 像是倍速播放那般在她眼前掠过。
这段记忆中其实关于宋怀景的并不多,几乎都只是藏在生活的细枝末节中。
更多的是她在这里成长的记忆,虽然有数不清的金手指, 但也靠着自己的努力从孤女变成闻名的商贾, 让贺星芷体验到了另一种生活与身份。
就连自己在《浮世织梦》的世界中消失前最后的画面,都被她想了起来。
那是一个寻常的冬日,她躺在放着炭火暖烘烘的屋内,盖着厚实的棉被正准备进入美好的睡梦中, 紧接着身子便渐渐消散,直到彻底消失。
只是这梦境竟还未结束,眼前再次变得明亮起来,亮得让她视线再次朦胧,过了半晌,她却见到了宋怀景。
眼前的这个宋怀景,与如今的宋怀景看着有些不太一样。
她的意识在告诉她,这是更年轻的宋怀景,不过不是与她相爱时的宋怀景,是在她离开这个世界后的宋怀景。
明明比现在还要年轻好几岁的他,瞧着却比如今要沧桑得多,他披散着长发,唯有耳际两缕早已斑白的发丝被松松挽起,缚在脑后,而贺星芷从前的一件旧衣物,团在他的怀中。
随后宋怀景低头,整张脸埋进那件早已失了气息的衣物中。
他肩背无声地起伏,没有哭声,也没有言语,只有一片死寂,身体无法自抑地颤抖。
梦里总是不讲逻辑的,本来还在犹如上帝视角般的贺星芷,却落入地上,站在宋怀景的面前。
她下意识伸手想要碰一碰宋怀景,却好像话本里说的那种鬼魂的灵体穿过人类身体的那般,压根碰不到宋怀景的身体。
他此时却猛地抬起头,双眼泛着流过泪的红润,脸上的神情比起可怜,更多的是悲怆与近乎绝望……
“阿芷,阿芷,阿芷。”
他微微颤着唇,分明知道自己见不到她了,已经混乱的意识却还在幻想着自己能再见到贺星芷。
贺星芷微微皱起眉头,想起自己小时候好像也像他这样。
她会躺在爸爸妈妈的床上,用他们的衣物摆成一个圈,自己躺在这圈里面幻想着被他们还在世,幻想着被他们拥抱着。
悄悄嗅着衣物传递到空气中的馨香,那种只有他们身上才有的温和馨香。
她的指尖蜷了蜷,默默地将手落回腿侧,不知为何热泪盈眶,泪水糊住她的视线,又叫她看不清眼前的画面,可耳边他的声音却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阿芷,阿芷,阿芷……”
贺星芷忽地感觉好像呼吸不过来,双手下意识向前伸,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似的。
烛火微动,雨声淅沥。
宋怀景身子猛地僵住将贺星芷抱起身,他将掌心贴在她的脸上轻揉了揉,发觉她浑身没了力躺在他的怀中任由他抱起。
他显然是慌了神了,紧接着将指腹摸向她的脉搏,发觉跳动正常后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垂下头摸向身上留下的热液,指尖抚过,他知道这是她情动到极致才会有的反应,且他时时刻刻都有在留意贺星芷的反应。
怕不够让她感到舒爽又怕弄疼她,精心寻到能让她感到最畅快的动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床榻上弄得她昏了过去。
宋怀景惊得颤着指尖用被褥裹住她的身子,又去寻衣物准备为她穿上。却在此时感觉到她的指尖动了动,恰巧勾住宋怀景衣物的一角。
宋怀景敏锐地低下头寻到她的指尖,他轻轻擦拭着她眼角泛起的泪花,靠近她的颈间轻声问到:“阿芷,阿芷?”
“唔……”
贺星芷缓缓掀开眼皮,身上畅快的感觉还未退去,她懒懒散散地歪着身子将头靠在宋怀景的怀中,指尖抚在他的胸膛上,与他垂落在身前的长发纠缠在一起。
“阿芷,身上可有不适之处?你可知方才你昏了过去?”宋怀景拿起她的贴身衣物,欲要为她穿好,寻大夫来瞧看。
贺星芷掀了掀眼皮,想要去看看那所谓的好感值,却发现系统的面板也不见了,那所谓的好感值也消失了。
唯独还剩下一个积分和积分商城,别的什么都没了。她皱起眉,看着数不清的积分才意识到这应该是宋怀景给她带来的积分……
可为何系统没了,难道是因为宋怀景的好感值达到上限结束了恋爱攻略剧情?所以任务剧情不见了,系统也不见了?
可《浮世织梦》并非是那种有结局的买断制游戏,只要玩家想玩,也许一直都玩不到结局。她想了半天,只想到一种解释,游戏的程序识别到玩家的意识,随着玩家意识的选择,结束了恋爱攻略剧情。
因为她压根就没想玩这恋爱攻略,所以游戏的剧情也结束了?
见怀里的人意识还未彻底恢复,宋怀景掏出一盒药膏,往她的人中与太阳穴轻轻抹去,“阿芷,可是觉得头昏?”
他的声音将贺星芷从百思不得其解中扯了出来,她沉沉地吐了一口气,算了,想那么多作甚呢?
她摇了摇头,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里蹭了蹭,想起自己昏迷前那一刻的画面,贺星芷顿时感觉浑身发胀,脸掩在宋怀景的怀中不愿起来。
宋怀景却十分忧心,怕她身子会出什么事。
“没事,刚刚可能,可能太爽了,又有些困,就昏了。”贺星芷随口胡诌道。
“那阿芷可要歇一歇,或者你先睡了去,我抱着你清洗一下身子?”
宋怀景说着,拥抱着她的身体轻轻发颤,方才早就被泪水打湿的眼睫变得更加湿润,清澈滚烫的泪液落下,洇湿他的面庞。
他彻彻底底的属于贺星芷的了,他的阿芷也彻彻底底属于他的。
他们是真真正正的天生一对。
“阿芷,可想睡了?”其实宋怀景的兴致还未散去,可他实在怕累到贺星芷了,哪怕她全程几乎都没怎么用力。
贺星芷彻底晃过劲来,她耸了耸身子,悄然将手探下去,感觉到宋怀景的依旧还未散去的情欲,她勾住宋怀景的脖颈,“还不够,我还要,还要。”
宋怀景怔愣片刻,紧接着贺星芷难得主动地吻到自己唇上,将他方才穿好的衣物又褪了去。
此时雨势小了些许,只是那嘈杂的雨声依旧混杂在他们的亲吻中。
他们洗浴完躺在床榻上时,夜幕还降临,他们还有很多时间,长夜漫漫,将他们二人彻底溺在其中……
再后来,贺星芷当真做得有些意识不清了,也不记得什么时候结束。
只记得自己小腹一阵阵酸胀感,被宋怀景抱着重新洗浴了一遍,他洗得极细致,甚至还要一遍遍检查她的身子可有伤处。
躺回床上后,她便被柔软极致的被褥包裹住后,贺星芷抓着宋怀景的手,张了张嘴,嘟嘟囔囔地说着话,连她自己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话还未说完眼皮一沉彻底昏睡了过去。
她心里还揣着许多未问出口的话,还想要揪着宋怀景问个明白。
但她实在是太困了,倒不是身子疲乏,更多是今夜精神被抛上极高处,极致的愉悦过后,便是让她缓不过劲的疲倦,大脑此刻做不出任何思考,眼皮也重得完全抬不起,最后一点意识像屋内那燃着的香薰白烟那样散开。
只模模糊糊地想着,明天再问宋怀景吧……
宋怀景将耳朵贴在她的唇边,想要努力听清她说的话,但他也没有听清,看着自己身上数不清的抓痕,又看她身前被自己落下的吻痕,他眯起眼,眼底的情绪翻涌,像是尚未餍足的欲望在心底深处源源不断地滋生着。
他抬起指尖,轻轻地抚过她身前的痕迹,转而又将她抱在怀中,轻轻地吻着贺星芷的脸颊与脖颈。两人怀揣着不大相同的情绪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醒来后,贺星芷感觉身上多多少少有些酸胀,昨夜那一场下来,比她跑了个八百米还要累得多。
她睁开眼睛,发觉宋怀景早就醒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贺星芷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胸膛,哼着无意义的腔调撞到他的怀中。
昨夜过于刺激的情潮,让她还没来得及与宋怀景说自己想起过去的一切,整个脸埋在他饱满结实的胸膛上后,她说话的声音有些闷,却带着一种极少有的微妙兴奋感,“宋怀景。”
“阿芷,我在呢。”
昨夜,她也一遍遍叫着宋怀景的名字,偶尔喊着宋怀景,偶尔喊哥哥。
“我想起来了。”
“嗯?”宋怀景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想起什么了?”
“想起从前的事情了。”她将头抬起,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我想起我们从前的那些事了。”
不过毕竟已过去了好几年,即便是真切的记忆,历经时光冲刷也难免变得有些模糊。因此,她此刻所想起的许多画面,依旧蒙着一层朦胧的白纱。
可这些记忆,终究是清晰地回到了她的脑中,不再是片段的幻觉,而是逐渐连贯起来的过往。
将虚幻与现实联系在一起,甚至快要让贺星芷觉得,这不仅仅是虚构世界发生的事情,更像是在历史长河中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
“阿芷,当真?”宋怀景显然有些惊喜。
“嗯,我又没必要骗你。”贺星芷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舒服地打了个颤。
“阿芷,我好生欢喜。”
他掌心贴在她的脖颈后,理了理她睡得有些打结的长发,“阿芷,好喜欢,好喜欢你。”
哪怕不知听宋怀景说过多少次这样的话,贺星芷每每听闻,却还是感觉浑身有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一种有些难以言喻又微妙的舒适感席卷全身。
她抿了抿唇,想起自己在昏迷时看见的画面,“宋怀景,我消失的这几年,你是不是想起我的时候会很难过?”
宋怀景身子微怔,“阿芷,没事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你还在我身边便好。”
他小心翼翼问道:“阿芷,你可愿意一直与我在一起?”
贺星芷只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阿芷,我也会永远陪着你的。”宋怀景指尖抚在她的脖颈上,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肌肤。
“对了,我还有好多事要问你。”贺星芷抬起手捏着宋怀景的下巴。
“洗耳恭听。”
贺星芷问了宋怀景许多大小事,不过都是她对他这几日被软禁在府里的疑问。问了他是不是每日都要被审问,又问了他可知如今三司调查得如何了……
宋怀景对此倒一一诚实地回复她:每日都要被审问,但好在他们都懂得看圣人眼色,知晓宋怀景从前对李成璟有恩,李成璟又信任他,故而也没有故意为难他。
至于如今查得如何了,宋怀景也不知晓,只有怀疑的对象,却毫无证据。
“阿芷,若是日后还不了我的清白,虽然我有免死金牌可以免于一死,但活罪难逃了,也许会被革职流放至偏远之地,你可还要我。”
贺星芷抬起手学着他从前摸自己脑袋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你要是真的清白,那肯定能查清楚的。”
她转了转眼珠,好奇问道:“如果流放的话,会被流放到岭南吗?”
“也许?”宋怀景好笑道,“阿芷为何突然想起这个。”
贺星芷张了张嘴,又挠了挠头,“要是流放岭南,我就去岭南也做生意呀。”
这对于她来说还是真的回家了呢,只不过昭朝的岭南与她现实生活中的岭南估摸着差了十万八千里,要不就不会是流放之地了。
“阿芷,你还记不记得,你从前总说我是你的福星,我去哪儿,你生意便跟着去到哪,仿佛我真能旺你。”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只是如今我很惶恐,觉得如今的我不仅没有旺你,反倒是给你带来很多忧虑,此前金禧楼那些负面的传闻,想来也是冲着我来的,若不是我,你也许不会卷入这些是非,更不会担忧我如今的处境。”
贺星芷想起从前自己确实是因为他十分旺自己财运,又想着抱大腿,才与宋怀景亲近起来。但之后的感情也是实实在在的,她的指尖压在宋怀景的唇上。
“话也不是这样说,只不过从前我们俩无足轻重,不过是这世间挣扎求存甚至无人会多看一眼的小人物。无论成败,都无人在意如。”
她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宋怀景的唇,“今身份比从前显赫了不止半点,手上又握着令人眼热的财富与权利,这京城那么大,有多少人盼着我们摔下来。即便没有你,也会有别的由头将明枪暗箭射到我金禧楼这处。“
宋怀景垂下眼睫,眼瞳微颤,“阿芷,感觉你长大了。”
贺星芷努努嘴,“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从前很幼稚吗?”
他靠近她,想要吻到她的唇上,却被她一巴掌挡住,“不行,我还没洗漱刷牙!”
贺星芷一边说着一边想要起身,结果腿下一软压根站不起身。
她也懒得走了,索性挂在宋怀景身上让他服侍她。
接下来这几日,贺星芷依旧光明正大地出入宋怀景的府邸。
金禧楼的生意也没有因为宋怀景出事受到影响。
她也没有日日去金禧楼,寻常日子,有两位掌柜轮流当值,足以应对如今金禧楼的生意。而且红豆对金禧楼的管理也逐渐熟稔起来,有红豆在,贺星芷也放心。
贺星芷便偷得几日闲,窝在东厢房里,与宋怀景近乎日日都滚到床榻上去,一回生二回熟,只让她觉得此事做得越发舒爽。
搞得她觉得宋怀景像是被她软禁在府中。
而今日是宋怀景被软禁在府中的第十二日。
贺星芷缩在宋怀景怀里,“听闻之前和我们去润州的裴大人回京了,他可会为你作证道那冯霄确实被处死了?”
宋怀景有些惊讶,“阿芷怎知他要回京。”
“岐王殿下告诉我的。”
李知晦平日看起来游手好闲,但人却也是心善的,贺星芷也从他这出打听到一些事来。
“嗯,应该。”宋怀景简短地应道。
贺星芷撑着手坐起身,“那你还记得那个店小二吗?”
“阿芷,可是发现了什么?”
贺星芷点点头,她倒也没真的闲着,她自然也想宋怀景赶紧解脱,官府那边不想查的事,她来查,她便从一开始金禧楼遇到的事查去。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在这儿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使了些银子,总能查到些什么。
那疑似往宋怀景身上放字条的小二、字条上的神秘图腾还有那几位遇险官员的小道八卦,她都摸了个遍。
贺星芷撑着脑袋,将腿搭在他身上,“宋怀景,你想知道吗?”
“自然想,阿芷可是要我用些什么条件兑换?”他的指腹贴在她的脚踝上,脚踝晃动铃铛的记忆还深刻的印在脑海中。
“要看你表现咯。”贺星芷说完话,被宋怀景捞到怀里。
“好阿芷……”
贺星芷迎上宋怀景的吻,却觉得眼前闪过一阵眩晕感,她下意识推开宋怀景。
宋怀景这几日也发觉贺星芷好似有些不对劲,体力比从前差了许多,总觉得昏昏沉沉,也不知是否是太过不节制导致。
感觉她浑身发软,宋怀景赶忙将她抱紧,“阿芷,怎么了,可是又头晕了?”
第80章 雪霞羹
贺星芷抿着唇, 浑身脱力,索性将发烫的脸颊深深掩进他的肩窝,轻轻地蹭了蹭, 慢慢缓着。
近来两日,贺星芷时常这般忽然一阵头晕目眩, 有些像自己蹲久猛然站起身后两眼发黑的感觉。好在每次只缓上一阵, 便能恢复如常。
贺星芷心下暗自嘀咕,许是这两人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加之她确实有些纵欲过度了……兴许这头晕是气血亏虚的征兆。
宋怀景的手臂隔着一层轻薄的衣裙, 稳稳地贴在她的腰侧, 感觉到她轻缓的呼吸, 他的手臂轻轻地箍了箍。
见她半晌不语,又低声问了一遍,“阿芷, 可要唤大夫来仔细瞧看?”
贺星芷抬起眼皮, 依旧感觉浑身发软提不起劲来,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无气无力道:“也有可能是饿了?”
宋怀景估摸了时辰,算来也到了午食的时间, 他低下头看了眼贺星芷的脸色,脸色倒没有太过苍白,“阿芷, 你可是怕喝药苦, 不愿意看大夫?”
贺星芷摸了摸鼻尖,中药确实太难喝了,先前时候她连着喝了许久沈太医开的补气血方子。每次喝都要掐着鼻子一口气咽下去。
那药还不是单纯的苦,是那种又涩又苦, 咽下去感觉味道还会从胃里反到喉管中,着实有些难受。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认为自己生病了,她觉得在这个世界,应该不会让她轻易生病。
这里可是连疼痛都能屏蔽的地方。贺星芷觉得没必要因为这点小问题去看大夫。
但她也不能与宋怀景说清楚这里对于她来说只是虚幻世界,虚构的一场梦境,在梦里面怎么会生病呢?
贺星芷索性也不解释了,嘟囔道:“药实在是太难喝了嘛。”
她说着又将脸往下埋去,贴到宋怀景的胸膛上时,心满意足地咂咂嘴。
宋怀景抬起眉,望了眼窗外。
这屋子窗前的暗纱被撤走了,宋怀景虽不想他人知晓自己与贺星芷的亲近,但日日宿在暗无天日见不到阳光的屋内总归对身子不好,只是接连下了好几日的雨,有没有这个暗纱遮掩,这屋子里还是见不到阳光。
“阿芷,除了头晕没劲,可还觉得哪处不舒服?”
贺星芷摇摇头,“没了,就是身上没力气,我觉得就是饿得。”
她闭上眼没有再说话,头昏沉得都忘了还有正事要与宋怀景说,在他的怀里小憩了一刻钟,不久后被屋内的饭菜香味给香醒了。
“醒了?”宋怀景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头。
“嗯。”贺星芷眨眨眼,看着宋怀景低下头时候的脸庞,心里在想,怎么有人在如此死亡的角度也是好看的。
贺星芷抬起手,指尖摸向他的脸。
宋怀景从很久之前便知晓贺星芷喜欢轻轻地触摸他的五官,便也没有躲。
她的指腹从他高挺的眉骨向下沿,抚上他的眼睫、鼻梁再到唇角。
宋怀景的长相确实是自己的菜,从前第一次见到时,她便觉得他生得好看。
年初春时,是她在未恢复记忆时第一次见到宋怀景,她便也这般觉得。
一想起自己在还没恢复记忆时见到宋怀景还总是在心里吐槽他升官发财死老婆还装深情,贺星芷就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阿芷,笑什么?”
贺星芷眯起眼,直言道:“其实我今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对你的印象不是很好。”
宋怀景有些诧异,微微蹙起眉头,语气中都带了半点的委屈,“我可是做了何错处,让阿芷对我印象不好?”
贺星芷的指尖从他的下颔划下,卷起他垂落在身前的发丝。
“不是你做了什么,只是我那个时候也听说过你的事,觉得你到底也是男人,有钱有权老婆又死了,明明是喜事,还装得很悲伤,十分缅怀妻子的样子。不过后来才发现你是真的在想念我啊。”
宋怀景敛起脸上的笑,抱在她腰上的掌心忍不住紧了紧。
“只有无情的人才会在自己爱人死去之后才不会悲痛。阿芷,我只不过是一个正常人。”他顿了顿,还有阿芷,不要轻易说这些生死的事。”
她眨眨眼,绕着宋怀景发丝的指尖一僵,有些木讷地看着宋怀景,觉得他对这样的话题实在太过敏感,她努努嘴,“好嘛,我呸呸呸呸掉。”
贺星芷打了个哈欠,撑起身又伸了个懒腰。
宽敞的衣袖顺势缩到她的手肘处,光洁的手臂绕到他的脖颈上,往他的脖颈上咬了一口,“我饿死了,饭都到了怎么不去吃饭。”
“方才在等你醒来。”
宋怀景为她穿好鞋履,明明知道她应该恢复了些许,但还是十分忧心她的身子,索性将她抱起去了桌前用饭。
喝了一碗香喷喷的鸡汤后,贺星芷觉得自己复活了,浑身精神了不少,眩晕感也早已消散。这会儿,她才想起来还有重要的事要与宋怀景说。
等着宋怀景替她剥开肥腻的鸡腿皮的间隙,贺星芷道:“对了,刚刚在说正事呢。”
她那会儿本想与宋怀景亲热一番时说这事,但她显然因为突如其来的头晕没这个兴致了。
“阿芷,先歇息吧,歇会儿舒服了再与我说也不着急。”
但贺星芷没有听宋怀景的话,自顾自地与他说了自己这些日期的发现。
“一来,那店小二本名叫石柱,前些日子与城西荥阳郑氏二房那位经营香料铺的郑老爷有过往来。”
宋怀景眉头轻蹙,“荥阳郑氏?他们家枝叶繁茂,长房在御史台做着言官,二房几代经商,富甲一方,三房的老爷因为是武将如今还驻扎在西南。石柱一个酒楼伙计,如何能攀上郑家?阿芷又是如何查到他与郑氏有关联。”
宋怀景并非没有查过这位店小二,只不过查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事,最终不了了之。
而如今三司查他,只查他使厌胜之术诅咒皇嗣的事,并没有查那几位收到神秘纸条遇险的官员。
官员接连被陷害这件事目前由大理寺在查。
但因为证据实在太少,距离第一位遇险官员又已经过了一月有余,时间久了,更查不到。众人皆自认倒霉,只能揣测是被朝中意见相左的同僚小人陷害。
贺星芷精神回了个一半,抬起右手食指,左右摇摆,“非也,不是他攀上郑氏,而是被收买了。”
她使了银子,从石柱的穷亲戚口中打探到他疑似与郑家有交集,但口说无凭自然没有用。
贺星芷依旧是使了些银子,从黑市老板找到了石柱当在他那的名贵香料。
此香料名贵但每年进口量不少,可绝大部分由市舶司统一收购售卖。
只有部分商人被官方特许售卖,例如郑家这种有背景的大商人不仅有特殊渠道获取,也能特许售卖,不过售卖的额度也会被限制。
除此之外,那装着香料的木盒分明就是郑氏香料铺专供贵客的样式。显然石柱卖到黑市的香料就是从郑氏那拿来的。
而且说来也巧,贺星芷几年前的那间香料铺重新开张了。
此次她特意为女客人调制专门的香料,又与自家染坊结合做香囊,加之利用自己金禧楼以及自己的身份招揽客人,这香料铺吸引了不少官家夫人小姐的青睐。
前些日子她的商队特许做了临时皇商商队,她的香料铺借着光也被特许可以售卖此等香料,不过能售卖的量少得可怜,给她自个儿用都不够……
不过贺星芷想了个法子,在香囊中加了一小点此香料。
物以稀为贵,哪怕这样分量的香料压根不起作用。
但许多人还是为了这个香料的噱头,买了香囊,加之前些日子还是蚊虫颇多的夏日,她香料铺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与郑老爷那间与自己家隔了几间铺子的香料铺自然成了竞争关系。
“哥,你知道吗,不止石柱在黑市卖了这香料,我还找到了好几个卖家,这些人都是遇险大人们的家仆。”
宋怀景蹙起眉头,如果只是从贺星芷这些证据来看,显然已经能推测些什么了。
若金禧楼前些日子的风云真是郑氏做的,那简直一石二鸟,一来能抹黑贺星芷与她的金禧楼,二来能将宋怀景拉下水。
只是此前,宋怀景并没有怀疑过郑氏,因为他与李成璟只查到了另外一家世家彭城钱氏的头上去,并且手中已然有些许证据。
只是细细想来,郑氏同为是世家,世代为官,又极其富足,只是近些年来衰败了些许,但根基太稳,以至于哪怕衰败了也依旧是有头有脸的世家。
自先帝起,就有意打压世家权利。这些世家自然也会对皇权做出的斗争。
贺星芷就着宋怀景的手咬了一大口鸡腿肉。
她喜欢吃鸡腿但讨厌拿着鸡腿,因为总是弄得手上有油,她懒得去细细洗掉手上的油渍。宋怀景知晓她这点,连鸡腿也是拿在自己手里等她想吃了就将嘴送上来咬一口。
她边吃边说:“而且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出事的那些大人里头,眼睛犯病的御史中丞杜大人,他的夫人就是荥阳郑氏长房的嫡女。其他几位大人实打实的受了外伤,唯独这个杜大人,说自己眼睛看不清东西了,我记得他应该也是最早遇险的大人……你说有没有可能。”
她压低着嗓音,“他和你一样,也是装的?”
她的猜想中,杜大人是假装双目发病的,借此将自己在金禧楼用过饭又见到了神秘纸条的事宣扬出去。其他几位大人碰巧也有这些共同点,便将矛头直至金禧楼。
宋怀景用着手帕擦了擦她的嘴角,“阿芷,我觉着你说的十分有道理。这些我迟些与三司的大人们说。”
贺星芷点点头,她其实压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审问宋怀景的。
她只知道他日日都要被叫去审问但都是在宋府直接审问。
可日日都审问,想来能问的不能问的都问个遍了,还有什么可以问他的。
只是宋怀景一直回避,不与她说得很清楚。
贺星芷此时也猜到个大概,显然皇帝知道的很多,说不定此次事情就是宋怀景在与李成璟合谋。
这样的事,她确实不插手比较好。
若不是她这未来夫婿宋怀景自个儿就是做官的,自己家酒楼又经常接待权贵,贺星芷压根不愿意与这些规矩多得要死的权贵打交道。
见宋怀景了然的模样,贺星芷也没有再说什么,埋头吃起饭来。
“阿芷,慢些吃,别着急。”
“好吃好吃!你快吃,别看着我吃呀。”
……
又过了两日,天边还下着小雨,三司那边依旧毫无新消息。
贺星芷趴在宋怀景的怀里,亲亲热热地往他的脖颈上咬了一口,咬着咬着便轻吮着,结果在脖子上留下了印子。
“完蛋了。”贺星芷有些无措。
“怎么了?”宋怀景见她想要起身,臂弯勾紧她的腰身,让她无路可逃。
“我好像亲狠了,你脖子上有我亲过的痕迹,我忘记了。”
她最爱亲的是宋怀景那白皙饱满比大肉包还要香的胸膛,总爱又亲又啃,啃着啃着就吸了吸,导致她留下了亲吻时候总忍不住吸一口的习惯。
宋怀景抬起手,指腹抚摸过贺星芷方才亲吻过的肌肤,“无妨,我喜欢,喜欢阿芷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但是脖子这处会被人看见,这不好。”贺星芷扒拉开宋怀景的手,垂下眼睫底下头,抬起手搓了搓那吻痕,似是要将其搓掉。
结果显而易见,不可能搓掉。
“阿芷,我日日都在府中,也无人会见到。无妨的。”宋怀景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掌心。
贺星芷抬起眼睫,目光扫过他半敞开的衣襟,大前日因为那几日房事频繁歇了一日,前日与昨日又因为她头晕身子不适,宋怀景没有敢与她行欢,今日贺星芷是真的又有些馋了。
她指尖戳了戳他的胸膛,“好白。”
“那阿芷可喜欢?”
“嘿嘿,喜欢。”
贺星芷在这些事上倒是大方直白,她的手从他的衣襟穿过,贴在他的身上。
她垂下头轻咬了一口,这几日他们都一同共浴,用的是同样的澡豆与熏香,可贺星芷依旧感觉宋怀景身上的气味不同寻常。
她吸了几口,忽地觉得有些晕,贺星芷还以为是过呼吸缺氧的头晕。正当她需要调整姿势坐直身子时,贺星芷忽地浑身脱力,找不到方向那般倒了下去。
“阿芷!”宋怀景手疾眼快,将她抱住。
宋怀景本想寻沈太医来府中,只是如今自己这身份着实不合适,怕牵连沈太医。最后是叫了
济安堂卓大夫来瞧看。
卓大夫从前便与贺星芷素有来往,金禧楼也出售药膳,药膳相对于普通食谱定是要更仔细些,金禧楼何厨娘出药膳方子还需要经过卓大夫瞧看才能敲定下来。
二人有合作关系,请她来,也能避了男女大防的尴尬,又是熟悉贺星芷平日体质的医者。
好在他的府邸在京中权贵富集之处,而这京城闻名的济安堂也是自然距离此处不远,卓大夫很快便来了。
宋怀景为贺星芷换了常服,又有李知晦的帮助,卓大夫轻巧地进了府中。
一通望闻问切下来,卓大夫却皱起了眉头,轻轻地摇了摇头。
贺星芷将双手伸到她的面前,此时卓大夫正把着她两只手的脉搏。过了好一阵,她轻轻地摇摇头。
“大人不必过于忧心。贺东家此症乃思虑过度,心脾两虚,加之气血稍有郁滞所致。待我开一剂安神补心的方子,仔细调养几日,切忌再劳神动气,便无大碍了。”
宋怀景闻言,坐到榻边,轻轻握住贺星芷微凉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摩挲着,声音低沉而温柔,既是说给屋中的人听,也似是说给屋外的人听。
“阿芷,卓大夫让你安心静养,莫要胡思乱想,身子要紧。这两日,圣人来寻过我,这厌胜之术的诅咒人偶,查到了些来头,也许很快就能还我清白了。”
贺星芷浑身没劲,也做不出什么动作来,“好嘛,要快点还你清白才好。我的诰命夫人,还没补给我呢。”
免除部分商税还有俸禄,贺星芷连吃带拿,一点也不想亏。
卓大夫低头在纸上又写了些什么,递给宋怀景看,他蹙起眉,但脸上的神色很快又散去,露出了寻常温和的模样,“麻烦卓大夫了。”
“不麻烦。”她颔首,拿着药箱出了房间。
贺星芷还是没躲过喝药,不过这次药依旧纯属调理身子的。
“阿芷,若是身子有何处不舒服,要尽早与我说,这两日,我们都暂且不要同房了。”卓大夫方才还悄悄低声道了句最近要节制。
贺星芷丧着脸,“好吧……”
她不想看大夫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技术过硬的大夫,好像能看透她的心,弄得她颇为心虚。
第二日,贺星芷想起自己也有多日未去金禧楼查看,又想着要解决掉石柱这个问题,她便去了一趟金禧楼,去前还是宋怀景替她梳的发髻。
“等我。”贺星芷耳语道,往他脸上啄吻一口,便启程去了金禧楼。
贺星芷正对完账,坐在角落散座位置吃着雪霞羹解闷,显然心事重重的模样。此时门外匆匆进来了个人。
宋墨径直朝着贺星芷的方向走去,“贺东家。”
贺星芷见到来人时,显然有些惊讶,不禁又想起自己当年救起宋墨时,他是个个头比自己还矮的小豆芽。而他在自己的印象中向来沉稳,鲜少会这般慌乱。
“宋墨,怎么了?”
“贺东家,今日宋大人被三司差役押出府提审,结果。”
“结果什么?”贺星芷蹙起眉头下意识打断他,“不对,今日怎么送出府邸审问了?”
宋墨摇摇头,“属下也不清楚其缘故,只知道因为有一处路在修葺,另一条路又因为下雨弄得不好走,他们走了一处小路,结果在路上遇到了埋伏,宋大人他可能危险了……”【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