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东坡肘子


    好感值、好感值、好感值。


    这几个悬浮在眼前的字好似渐渐放大, 闪烁着粉金色的光芒直到贺星芷彻底看清这几个字。


    她的指尖掐在宋怀景的手背上,落下了不深不浅的指甲印。


    王守柱递来的热茶冒着水雾,茶香味扑鼻而来, 还混杂着不远处煮肉的香味。


    方才头脑的眩晕感霎时消失,贺星芷将手中的半块糕点咽下, 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方才时间宛若静止,就像是浮世织梦在修正这个世界。


    她脑中迅速多出了一段之前没有的剧情设定,将她第一次来到《浮世织梦》的设定与如今的设定融合在一起。


    贺星芷的故事线变成了自小在南洲县生活, 少年丧父丧母, 与远房表哥宋怀景相依为命过一段时日, 及笄时被苏州的亲戚收容,后与宋怀景一同上京做生意,两人情投意合定了亲。


    景和二十三年, 贺星芷因与商队远行病重又遭受意外失去部分记忆, 在西域待过一段时日。


    当时京城局势不稳, 宋怀景举步维艰,与她彻底失去了联系。后来,贺星芷亲信寻到她将她带回江南, 从此彻底与宋怀景失去联系。


    回到苏州后,话事的长辈去世,因家族内斗与仇家追杀, 她不得不改换身份, 隐姓埋名,以新身份化名行商,甚至会偶尔让红豆以及其余亲信假扮成她的模样谈生意。


    宋怀景便一直寻不到她。直到前两年,贺星芷握住手中所有产业的话语权, 才渐渐在世人面前露面。


    宋怀景也同她重新认了亲,但根据昭朝律法,经官府勘验,确认非私逃,失踪满五载,由县衙印‘绝婚牒’,原聘姻缘即断。


    如今他的身份是贺星芷的前未婚夫,若是要成亲,还需重新将从前走过的定亲流程走过一遍。


    瞬息万变,剧情修正后,她与宋怀景的关系便变成了世人众所皆知的事。


    包括眼前宋怀景这位少年时的好友。


    “妹子,这糕点可好吃咧。”


    王守柱热情憨厚的笑声将贺星芷从恍惚中抽离出来,她扯着笑点点头,“嫂子手艺真好。”


    贺星芷脑中忽地闪过一句话,信你所信,也许事情的真相就变成你认知中的那样。


    她指尖握到宋怀景的手指上,她不知宋怀景是否知晓这一切的变化,只是这样修正剧情后,终究也是将第一次来到游戏中过去部分的经历给抹除了。


    宋怀景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似是在安抚她。


    像是能听到贺星芷的心神那般,轻声道:“阿芷,我知晓,你莫怕。”


    无论如何改变,无论世界抹除了什么痕迹,宋怀景都不会忘记第一次来到她身边的贺星芷。


    贺星芷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如今她虽还是未将一周目的记忆彻底拾回,但她不希望宋怀景也忘了。


    她想也许是昨晚没有把持住与宋怀景的亲近让她的心态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而这毕竟是恋爱线为主的世界,当玩家的心态发生变化,这个世界的认知会根据她的意识也发生了变化。


    因为她对剧情既定男主之外的人产生了一丝好感,那宋怀景便随了她的意,成为了新的可选男主。


    贺星芷心中并无太多惊讶,比起惊讶,更多的应该是意想不到的惊喜。


    若是宋怀景的好感值很高,岂不是有很多积分可以领取!


    她连忙又看了眼系统,却发现那好感值还在闪烁,一直未先是具体的数值,也没有收到积分奖励的信息。


    贺星芷眼里多了一丝失望,为何无法显示宋怀景的好感值?


    她有些狐疑地看了眼宋怀景,渐渐松开了他的手,弯下腰又拿了块糕点。


    宋怀景与王守柱解释今日来看看老宅的地,遇了大雨,便来他这处躲躲雨。


    “手里也没拿点东西就上门了,守柱可别在意。”宋怀景打趣道。


    王守柱摆摆手,与宋怀景又闲聊了些,又说起他们二人如何相认找回对方的事。


    这雨如宋怀景所料的那般,今日这雨来得猛,但走得也快,聊了还未多久,便停了下来,贺星芷眯了眯眼,只看见宋怀景的好感值还是空白一片。


    她望了眼门外,地面被雨水打湿,空气被潮湿充斥,那湿润的地上竟透出光亮,是雨后的太阳。


    王守柱见雨好似停了,赶忙进了庖屋,将煮好的午食放到食盒中,他媳妇在县里最有名的绣庄做活,平日中午他要帮她带饭,见此宋怀景自是不耽搁他们夫妻吃午食的时间,与贺星芷出了王府,只道日后再来拜访。


    出门前,王守柱还非要给宋怀景拿了一双猪蹄髈,叫他带回去吃。


    贺星芷看着那大猪肘子,突然有些馋了,宋怀景见了她的目光,便也不客气地收下。


    雨后的路不太好走,日光照在眼前,有些闷热。


    贺星芷一路沉默了好一阵,才问宋怀景:“宋大人……”


    她话还未说完,宋怀景也开口道:“阿芷,我知晓,我记得从前的你,还记得从前那几年的事。”


    “你也不需与我解释过多,只要你如今在我眼前便好。”


    从第一次见到贺星芷时,宋怀景就知道他窥探到他不该窥探的事,贺星芷能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又离奇失踪,金禧楼能突然出现在在京城,这些他都一概接受了,他还有何事能无法理解。


    他不在意这些所谓世间天道秘密,只要阿芷还活着,只要阿芷开心,那便足够了。


    贺星芷噤了声,垂下头看着自己被湿润泥土弄脏的裙角以及鞋履。


    她纳闷,纳闷着为何宋怀景的好感值还是空白的,空白的意思是没有好感?还是旁的原因?


    她叹了一声气,还以为能领到许多积分,白高兴了一场。


    宋怀景却将她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不知为何总觉得她心情似是不好。


    他放慢脚步,走在她的身侧,“阿芷,可是身子不适?”


    贺星芷抬起头,“嗯?没有啊。”


    “可能是困了,我们快点回家吧。”


    宋怀景蹙眉看着她加快脚步的动作,“好,这些日子你确实是累了,多歇息歇息养养身子。”


    贺星芷与宋怀景回到宅院时,只感觉屋内有些热闹的声响,但燕断云他们还未从集市回府,府中按理来说出了零星家仆只剩下国师一人。


    贺星芷侧着耳听了听,好似国师在说话,与此同时还有陌生的说话声,她好奇地探头探脑看了半天,好似瞧见了穿着官服的人,“宋大人,是你认识的人吗?”


    宋怀景嗯了一声,走进屋内,与贺星芷解释道:“是县令来府中了。”


    按照昭朝礼法,三品及以上的官员回乡,县令需着公服率属官一同迎接。


    此次他回得匆忙又低调至极,鲜少人知晓他返乡。


    但宋府中突然有了烟火气,县令老爷很快便知晓宋怀景回乡,人情也好礼法也罢,总归是要来拜谒。


    贺星芷是商人与他们做官的有壁,且不爱掺和热闹,看见一屋子官员,她指了指主卧的方向,朝着宋怀景道:“那我先回房间了,我有点累,歇一会儿。”


    还未等宋怀景做出反应,贺星芷便一溜烟地跑了,回到了主卧。


    贺星芷换了身干净的衣裙,倒在美人榻上,也不知是临近午时真的困了,还是因为方才剧情修正的缘故,她抱着从主榻上拿来的薄被,很快睡了过去。


    结果还未睡多久,她被饿醒了,她吸了吸鼻子只觉得闻到一股香味,循着香味找到了庖屋,只见红豆和燕断云他们回了府,如今正在与府中的家仆一同准备吃食。


    贺星芷双手摁在红豆的肩上,将脑袋搁在她的肩上,“红豆我好饿哦。”


    “东家,我买了些糕点,你先填填肚子?”


    贺星芷却摇摇头,“我要留着肚子吃午饭,要不然等会吃不下饭了,嘿嘿。”


    她望向坐在一旁的燕断云,他正用铁钳拨弄灶膛里的柴火。


    想起宋怀景拿回来的两个猪肘子,贺星芷道:“小燕,宋大人拿了猪肘子回来,我有点想吃这个。”


    燕断云做这些很有一手,什么烤乳猪烤羊腿不在话下,从前他跟着红豆在食肆学过许多手艺。


    他闻言朝着贺星芷咧嘴笑,将铁钳插到炭盆里,道:“阿芷姐姐,巧了我在北疆学到了新的手艺,比从前焖的还要好吃许多。”


    他站起身走到贺星芷面前,看了眼那俩猪肘子,“这肘子可新鲜哩。”


    此时,贺星芷才看见他右手的衣袖被撸起,小臂上绑着白色的布条,布条上还渗着血。


    “等一会,小燕,你这手怎么回事?”


    燕断云无所谓地甩了甩自己的胳膊,“今个儿在街上遇着匹惊马,顺手捞了个小娃,不小心蹭破点皮罢了。”


    贺星芷皱起眉,“刘大夫为你包扎了吗,我瞧着不太像他的手艺,包扎得如此粗糙,算了算了,你先歇着吧,猪肘子让旁的人做也好。”


    见燕断云还有些迟疑,她索性扯着他的衣袖去找刘大夫,“伤口都还在渗血,找刘大夫替你重新包扎吧,还好让刘大夫跟着一起回乡了。”


    她拽着燕断云从庖屋出到院子,找了找方向,才想起刘大夫住的屋子在何处,“刘大夫!”


    她一边喊着,正准备朝那走去,宋怀景便从府外背着手走进府中,他蹙眉望着贺星芷拽着燕断云的画面,快步走上前,“阿芷,燕郎,怎的了?”


    “他手臂受伤了还不好好包扎,还想着要做猪肘子,找刘大夫帮他重新包扎一下呢。”贺星芷解释道。


    刘大夫此时也闻言出了屋,听到了贺星芷的声音,知晓发生了何事,便道:“唉哟,燕将军,老夫这就去拿药箱出来。”


    好在他们方才与红豆一同上街采买,连药箱都添置得满满当当


    几人来到敞亮的厅堂,贺星芷坐在一边,看见他新添的擦伤渗着血丝,横亘在几道旧伤疤之间,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都是他从前征战沙场留下的印记。


    她的脸不禁都揪成了一团。


    宋怀景想起昨天夜里,贺星芷的指尖抚过他胸前的疤痕时,眼中也曾闪过一丝怜惜。可此刻她望着燕断云手臂伤口的神情,眉头紧蹙,眼底的忧虑远比昨夜更深,仿佛那渗血的擦伤比他自己胸上那个疤痕更令她揪心。


    那道早已愈合的旧伤,此刻却无端泛起隐隐刺痛。似是有千万根针刺入胸口,疼得他悄然攥紧了衣袖。


    “疼吗?”贺星芷想起自己还有那万能止痛药,从怀里掏出那个瓷瓶,“止痛的,要吃一个吗?”


    燕断云摇摇头,“阿芷姐姐,我受过的伤可多多了,真的一点也不疼。”


    说着,他却忽地抽了一口气,药粉倒在伤口上,突如其来的刺激痛感让他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贺星芷一副你瞧你瞧啧啧啧的表情,把药丸塞到他的手里。


    “阿芷姐姐,你对我真好。”


    此时,贺星芷感觉脸上有一阵怪异的温热感,她扭头对上了宋怀景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眸,只感觉他好似一直在看着自己,直至此时,贺星芷才想起宋怀景也在这,“对了,宋大人,县令他们走了?那么快?”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嗯,阿芷,你也知晓,我不是那般循规蹈矩的人,县令大人年岁已高,走个过场来拜谒罢了。”


    “这样也好,对了,宋大人那猪肘子你打算怎么做呀,庖屋有人在做午饭了,肘子留着晚上吃吧。”


    “好,我都随意,阿芷想怎样吃,吩咐厨娘做便好。”


    燕断云吃了那药丸,果真不疼了,心中想这这药可是顶顶好的东西,估计可贵了,心里更是感动。


    贺星芷倒是无所谓,这药用很少积分便可兑换,这积分也有燕断云一份,这般想着,她才发现又有积分入账,是燕断云的好感值。


    这个好感值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爱意计量,而更像是一种剧情互动权重值,谁占据了更多与贺星芷的交互节点,谁的好感值就会不断攀升,永无止境。


    贺星芷每一次选择与某位男主对话、共处、触发事件,就会让他的好感值持续叠加,没有上限。这并非因为游戏男主们爱得有多深,而是因系统在计算谁才是玩家更偏好的故事男主。


    她虽对燕断云没什么男女之意,但是他的性子开朗,更容易相处,故而燕断云是好感值最高的那个。


    见燕断云包扎好又领了好感值的积分奖励,贺星芷眉开眼笑,心里打着要用积分升级金禧楼的算盘,腾的一下站起了身,又回了庖屋看凑热闹。


    她还是没忍住吃了块糕点,中午几人围在一块吃了午饭。过后便与红豆他们打牌打发时间,玩餍足了才开始收拾过两日回京城的包袱。


    直至暮色渐沉,贺星芷从盥洗室出来,一身清爽地走到院中,发梢带着湿润被松松垮垮地挽起。


    晚风拂过,带来一阵浓郁的肉香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酒香味。


    贺星芷进了庖屋,想瞧瞧东坡肘子做得如何了,本以为是厨娘在做,却未料到看见了宋怀景的背影。


    “宋大人?”贺星芷探头探脑,只觉得唾液疯狂分泌。


    只见他微微弯下腰,看着火候。


    “怎的是你在这看火候?”贺星芷纳闷问道。


    “这肘子是我做的,自然是我在此看火候。”


    “宋大人还会做饭?”


    “当然,从前我们还在微时,也没多少银子请厨娘,在家中向来是我做饭的。”宋怀景不着痕迹地提起从前的事。


    他一边看着火候,一边又转身拿起了刀。


    贺星芷了然般点点头,总感觉宋怀景十分全能,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贺星芷悄悄打开盖子看了眼咕噜噜的汤汁,“好香哦。”


    “阿芷从前可喜欢我做的饭了。”宋怀景笑道。


    他说的是实话,从前,他总怕贺星芷吃不饱,尤其是夏季天气炎热胃口不好,他学着做了很多菜式,发觉她顿顿都吃得很多,但体质还是偏瘦。


    贺星芷见宋怀景拿着另外一个肘子,“这个也要做吗?”


    “嗯,做水晶脍,这东坡肘子加了酒,我吃不了。”


    “啊,那你不要加酒嘛,对不起,我不记得你不能碰酒了。”


    她语气有些愧欠,是她随口说的想吃东坡肘子,结果宋怀景好不容易做的菜,他自己还不能吃……


    “无妨,不加便不好味了,本就是特意给你做的菜。”


    宋怀景拿着刀,虽许久未下厨房,但刀功还未退步。


    刀尖切到砧板上发出砰砰声响,贺星芷好奇地在庖屋四处张望,忽地听闻菜刀铛啷一声砸落在砧板上,紧接着是宋怀景的一声闷哼声。


    她转身,只见宋怀景举着左手,殷红的鲜血从虎口流出,沾染到他的右手上,又蜿蜒着向手臂流去,滴滴答答地溅在地上,


    贺星芷呆愣一瞬,紧接着上前,眼前全是血。


    “怎的这般不小心。”她手忙脚乱,也不敢动宋怀景,只握着他好端端的另外一只手臂。


    宋怀景却朝着她露出了个温和的笑,“无妨,做饭难免受伤,用草药敷一敷便好。”


    可贺星芷分明看见宋怀景那因为吃痛皱起的眉,“我,我去喊刘大夫来,你等我一会儿!”


    宋怀景却握住她的手腕,“阿芷别担心,你在此处帮我看看火候,别让汤汁滚出来便好,我先自己处理一下伤口。”


    “哦,好,好……”贺星芷想起这还有一锅肘子在煮,宋怀景又不方便用手了,她站在砂锅前,盯着火候,却又忍不住频频回头看着宋怀景的背影。


    只是她自然是没有看见宋怀景转身后倏然松开的眉头,眉眼中甚至带上了笑意。


    第62章 水晶脍


    眼瞧着砂锅盖子下的汤汁快要溢出, 贺星芷隔着布稍稍打开盖子,露了一丝缝隙,咕噜噜滚着泡泡的汤汁又蔫了下去。


    她又回头望了眼宋怀景, 他今日依旧半束着发,乌黑柔顺的长发落在背后及腰的位置。


    早上与她在外头遇了雨, 两人的衣裳也被泥点子弄脏了, 宋怀景回府时也换了身衣裳,如今身着月白色窄袖锦袍,腰间的革带收得紧而利落, 衬得肩宽腰窄, 身形挺拔如松。


    只见他用流水往左手冲去, 血混着清水变淡,冲落至地面,随后他又转身出了庖屋。


    贺星芷以为他要去找刘大夫帮忙包扎, 结果却未料到没过多久又回来了。


    宋怀景捂着左手又走到她的身侧。


    贺星芷低头看去, 只见他虎口上有一坨绿油油的东西, 看来是止血的草。


    “你的手……”贺星芷还未说完话,却见宋怀景又作势拿起了菜刀。


    “宋怀景,你要做什么?”


    他却笑得温和至极, “这菜还未做完。”


    她皱着眉,将他的左手掰到自己面前,“你这只手都受伤了, 府中又不是没有专门做饭的厨娘, 红豆也会做着这水晶脍呢,你别做了。”


    “阿芷,没事的。”


    她抬起头,皱着眉有些奇怪地看着宋怀景, 随后绕到他右手边,抓着他的右手,将菜刀夺走放在砧板上。


    又绕回他的左手边拽着他的左手扯着他往前走。


    “阿芷?”


    “宋怀景,你好不听话。”她嘀咕着,丝毫未发觉自己早就忘了宋怀景可是参知政事,哪怕皇帝都要给几分面子的人。


    将他的左手抱在自己的身前,拉着他走出庖厨,又经过院子,结果因为没有方向感又忘记刘大夫的房间在哪了,才停下脚步。


    “阿芷可是要寻刘大夫?”


    “你也知道呀,你看这草都止不住血。”


    她握着他的手腕将他的左手抬起,方才敷在他虎口处的刺儿菜掉落在地上,他的伤口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因为挨得近,贺星芷竟能全然看清那个伤口,鲜红的血再一次争先抢后地从他的手上冒出,聚成一股细流,流到他的掌心中。


    贺星芷下意识闭上了眼,感觉自己开了疼痛共享。


    “阿芷可是在心疼我?”宋怀景看着她紧闭起双眼的脸颊,握着他手腕的手好似还有些许微微发颤。


    “心疼不疼我不知道,肉疼我是肯定的。”贺星芷睁开眼,撇开脑袋,回避他那可怖的伤口。


    她轻咳了两声,忽地大喊:“刘大夫刘大夫!老刘!”


    还未见到刘大夫的人,回声便来了,“唉,来了,东家。”


    随后他捋了捋胡子循着贺星芷的声音走到了院子,先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东家,宋大人。”


    “宋大人他方才被菜刀割到手了,刘大夫帮忙处理一下,可别让伤口发炎了。”


    贺星芷回忆了一下,还好厨房那把刀没有生锈,是今日一早才买的新开刃的刀。但怪也怪在新刀,锋利无比,想来也是因此,宋怀景才不慎割伤了自己的手。


    “好,待我取了那药箱来。”刘大夫快步回了屋。


    贺星芷抬头,只见宋怀景好似一直在看着自己。


    “不疼吗?”


    “疼。”他道。


    宋怀景自己故意割伤的手,肉体上再如何疼,心底也会告诉自己,这一点也不疼,只要想办法引起阿芷的注意,做什么都可以。


    疼吗,当然疼,但比起如今心中的快感,这点疼自然算不上什么。


    “啊呀,你要小心一点,你们不都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是要尽量让自己不要受伤吗,受伤了也不能大意。”


    贺星芷絮絮叨叨,“先前才受过重伤,那旧伤都还没养好呢。”


    宋怀景眯着眼,依旧是那副淡然又温和的模样。


    贺星芷顿了顿,“你一直看着我作甚?”


    “你在与我说话,我不看着你,看谁呢?”宋怀景十分在理。


    贺星芷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宋怀景的手,她作势要松开手,却被宋怀景的另一侧掌心摁住,随后他弯下腰轻轻将头搁在贺星芷的肩上。


    “阿芷,我有些晕。”


    “晕?你不会晕血吧,还是低血糖呀。”贺星芷手忙脚乱地支撑住他的身子,“你别晕,刘大夫马上就来了。”


    宋怀景没有说话,只是用脸蹭了蹭她的耳廓,只觉得有些凉。


    贺星芷抱着他,有些无措,但也没有推开他,鼻息之间又闻到了那股属于宋怀景独特的气味,那种沉稳中又有些柔软清香的气味。


    她有些纳闷地想着,这人怎么进厨房了,身上还是香的?


    “很晕吗?”她轻声问道。


    “嗯,阿芷别推开我,让我靠一靠好吗?”


    贺星芷点了点头,“好。”


    如今他们在外人眼里是未婚夫妻,昨夜她又对他做了那些事情,如今她与宋怀景不可能是清清白白的关系。用她的话来说,起码算是半个恋人。


    虽然他的好感值还是空白一片,但贺星芷受到了第一次来到浮世织梦这个世界的记忆影响,对宋怀景确实是比旁的人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牵手拥抱,是自然不过的事。


    她便这样任由着宋怀景靠在自己身上,总算见到刘大夫拎着药箱朝她走来。


    “刘大夫,他说他有点晕,你快瞧瞧。”


    刘大夫很快便处理好了伤口,又剪了些用来包扎的布条,拿了瓶药膏给宋怀景。


    贺星芷方才有些心急,直到此时才想起自己还有那止痛药,她赶忙从怀里掏出,“要是痛吃一颗这个。”


    宋怀景望着她的掌心,朝着她微微张开唇。


    贺星芷端着茶杯,好不扭捏地将药放到他的嘴里,指尖无知无觉地掠过他的唇瓣,将水塞到他的手里。


    “吃了就不痛了。”


    贺星芷将小瓷瓶塞回怀里。


    “我去找红豆还有厨娘把剩下的菜做完。”


    贺星芷看了眼他被包扎好的左手,布条横跨他的掌心,绑了个漂亮的结,她悄然松了一口气。


    “阿芷。”看着她的背影,宋怀景忽地叫住了她。


    “怎么了?”


    宋怀景微微张着唇,能让她在他清醒时喂他吃药,又叫让她担心一番,宋怀景想自己不能再得寸进尺了。


    “那肘子火候可以了,记得熄火。”


    “好咧,我知道啦。”贺星芷说着便火急火燎找红豆去了。


    宋怀景轻叹一声,低头望着左手上的布条,忽地又低低地笑了一声。


    ……


    虽然遇到些许意外,但今晚贺星芷吃了个饱,那东坡肘子简直是完全按照她的口味来做的,她都觉得自己快吃得满嘴流油了。


    没想到宋怀景手艺竟能这般好!


    想起自己每天下班因为嫌做饭麻烦且做的还不好吃只能顿顿点外卖,贺星芷这才明白为何从前总是宋怀景下厨。


    夜渐深,屋外草丛里虫鸣阵阵,贺星芷坐在美人榻上,抬头望着洗浴过后回了主卧的宋怀景。


    “今晚又打算睡在这美人榻上?”


    宋怀景进屋后在屏风后方换了身寝衣,比昨夜那套瞧着还要单薄。


    贺星芷眨眨眼,她又想起昨夜两人是睡在一块的。


    “我只是现在坐在这里而已。”


    她道,话里的意思自然是她还想睡在主榻。


    宋怀景这张主榻睡得实在是太舒服了,感觉比她在润州客栈的要舒服多了。


    宋怀景只轻轻地笑了笑,坐在她身侧,“那我今晚睡哪呢?”


    “这是你家,你想睡哪就睡哪呀。”


    “那可以和阿芷一起吗?”


    宋怀景适时地将左手放到腿上,被水沾湿的布条又渗出血来。


    贺星芷本还在想怎么回他,见到那白布上极其显眼的一抹红,她惊呼了一声。


    “你的手,怎么又渗血了,是不是沐浴时弄的,是不是要重新包扎一次。”


    宋怀景轻轻抬起手,“嗯,没事的,阿芷,我去换药。”


    他扯开布条,怕贺星芷看见伤口又觉得害怕,背对着她未让她瞧见她包扎的过程,直到最后要打结时,宋怀景才转身。


    “阿芷可否能帮帮我?”


    “好。”她毫不犹豫,动作有些许笨拙地替他绑好。


    “搞定了。”说罢,她还轻轻拍了拍宋怀景。


    “阿芷,你还没回我方才的问题。”


    “什么问题?”


    贺星芷抬头,只见宋怀景微微眯起眼,好似要将她看穿。


    “我今晚可以与阿芷同睡一榻吗?”


    贺星芷怔愣半晌,垂下眼睫,轻飘飘地“嗯”了一声。


    她对宋怀景有什么感情,她完全说不出口。


    贺星芷从小到大,都在按着自己给自己的计划循规蹈矩走着,小学和中学时,要拿奖学金,想要靠自己也能读得了书,高考时要考到自己想去的学校,想要想办法赚更多钱。


    她的人生最重要的三件事是学习、工作以及赚钱。


    贺星芷的少年时期没有悸动,只有期待月考成绩出来时那一瞬间的紧张与兴奋。


    以至于她年纪轻轻便将自己的所有目标都完成,如今反倒是陷入了没有目的彷徨。


    但哪怕陷入这样的彷徨后,她也还是没有将婚姻恋爱纳入到人生的计划中。


    贺星芷觉得,遇到一个完全绝对爱她且足够好的人简直比她用现在的脑子再高考一次考上她的母校还要难……


    她便开始寻找一些能够填补这种情感缺失,又或者是能丰盈精神世界的事。


    当然,不是什么很高大上的事,无非不就是看一些爱情剧为剧里完美的爱情感动。


    又比如看看小说感受对别人爱情的悸动,抑或是与好友旅游放松身心。


    又或者窝在家中玩玩游戏,不过比起像《浮世织梦》这种技术高端的游戏,她更喜欢玩那些单机的经营小游戏。


    也许还未与其他男主走多少剧情,贺星芷感觉自己只能与他们做朋友,不知他们为何对自己有好感,也对他们没有男女非分之想。


    比起这些人来说,宋怀景的爱来得太猛烈了,猛烈到贺星芷都感觉到,他应该、大抵、可能是很爱她的。


    但他的爱又有迹可循,是年少时候青涩的爱,她也许是在他最爱她的那一年消失了,故而让宋怀景就这样怀念了整整八年。


    虽然贺星芷时常觉得宋怀景的爱有很大一部分是执念,所以从认回她起,他就对她极好。但至少眼下来看,他确确实实应当是爱她的。


    贺星芷忽然明白了。


    在那个逃亡的雨夜里,当她问出“你还爱你的妻子吗”时,为何宋怀景望向她的目光会那般怪异。


    也许是因为从前身体本能的习惯,让她感觉与宋怀景待在一起时,是被安全感环绕着的。


    被他抱着时,总觉得像被妈妈被爸爸抱着,一种久到她快要忘记的感觉。


    望着他衣着单薄,隐约将身材勾勒时,她也会产生某种来源于人类最朴素的欲望。


    贺星芷虽对爱情一窍不通,但她绝对不是那种会谈柏拉图式恋爱的人。


    连生理本能的欲望都没有,那对于她来说,肯定爱不到哪儿去。


    这样想来,她对宋怀景,目前来看,更多是见色起意。


    但还有一部分是源于十八岁时青涩朦胧且不全的记忆……


    如果游戏设定一定要至少选择一个主角相爱,宋怀景显然是抢占先机的。


    贺星芷如今都身陷在一个为她构造的世界,为何不随心所欲,她的内心告诉她,她想要摸着他睡觉,想要被他身上令人舒适的香味包裹住,那便没有什么矜持的必要。


    故而她轻飘飘地“嗯”了一声。


    再如何轻飘飘,宋怀景也听得一清二楚。


    “阿芷,当真可以?”


    宋怀景蹲坐在她的面前,扶着她的双臂,目光窥探到她的双眸。


    “昨晚都一起睡过,今晚不可以?”


    她睫毛的影子被拉长,覆在她的眼前,将她的眼神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我自然是听阿芷的,阿芷想如何,我便如何做。”宋怀景捏了捏她的掌心,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在她的掌心中落了一吻。


    这一吻像鸿毛垂落,扫得她掌心酸痒,连带起浑身一阵酥麻。


    “我想回床上了。”


    贺星芷抽回自己的手,锤了锤自己的腰。坐着到底还是没有躺着舒服,她如今又没夜间活动,还不如早点歇下。


    她躺回床榻上,却见宋怀景也跟着躺了下来。


    “你今晚没有什么公务处理吗?”


    宋怀景摇摇头,“阿芷,如今都不在京城,润州一事又解决了,哪有那么多公务要办?”


    他侧身,悄然将手搂住她,“阿芷,可以这般抱着你吗?”


    贺星芷又轻飘飘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他今夜的领口比昨夜的还要宽敞,她都不需要将领口拎起,也能看见他胸前的肌肉。


    她抬起指尖戳了戳,硬邦邦的,看来他现在是有些紧绷的,贺星芷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


    宋怀景也任由着她这些小动作,只觉得心底渐渐被满足充填。


    玩着玩着,贺星芷却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身。


    宋怀景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阿芷,怎的了?”


    贺星芷将双手撑在床上,身子向前倾,面朝着宋怀景道:“宋怀景,我想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是什么样子的?你还记得吗?”


    她只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入游戏来到那个小土房的画面,她还在人物介绍中一眼便看见了宋怀景这人。但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他是如何场面,她不记得了。


    宋怀景怔愣片刻,仿佛是在回忆。


    贺星芷这才意识到这约莫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宋怀景也不一定能记得她摸了摸鼻尖,“不记得也没关系,毕竟都过去了那么久。”


    她话音还未落下,便听到身前传来了一道极其肯定的声音,“自然是记得的。”


    “阿芷不记得了?”


    贺星芷倒回答得大方,“不记得了呀,要不然为什么要问你,你和我说说嘛。”


    “第一次见面,那时正是夕阳,你拉着你的小板车载着豆子经过我的屋前,险些绊到石子摔了一跤,我便去扶你,帮你将板车拉回你的院中。”


    “就这样?”


    “嗯,就这样。”宋怀景说的是自己死里逃生醒来后回到宅院后第一次见到贺星芷本尊的画面。


    “那也挺平平无奇的诶,我还以为会是什么浪漫的画面。”


    “阿芷,你可还记得你那时芳龄几何?”


    “十四五岁?”


    “对呀,十四五岁,又瘦又小,瞧着像十岁的模样,能会是什么浪漫的画面?”


    贺星芷挠了挠脖子,险些忘了此事,她从前来这,可不是玩什么恋爱模式,是经营成长模式。


    不过那时她的内心已然十七岁了,只是游戏开局是从十四岁开始。


    “那后来呢?”


    “后来?”


    “就是后来我做了什么事情,你做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在一起的?”她眨着眼,更好奇了。


    十七八岁时,她的脑子比现在还要一根筋,能和宋怀景恋爱对于她来说,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阿芷不是有听过那些话本吗,与话本说的其实差别不大,你做生意,我读书,两人相依为命,日久生情。”


    宋怀景望着她棕褐色的眼瞳,此时瞧着竟少了平日几分的无神,或许是在听好奇的事,眼中都比平日多了些神彩。


    “阿芷可是纳闷自己当年怎会爱上我?”


    “是有点……”


    贺星芷直勾勾地望着他,


    宋怀景侧着身,用右手撑起头,姿态比起平日,少了几分端庄,多了些许随性。


    “可能与如今一样,只是馋我身子罢了。”宋怀景笑道,却将心底的实话说出。


    贺星芷顿时感觉有些脸热,怎么说得她好像很好色一样,可人好色天经地义呀。


    宋怀景握着她的手,“我不在意这些,阿芷只爱我的皮囊又不爱其他人的,这还不够证明阿芷是爱我的吗?”


    他将她的掌心送到自己下颔,轻轻吻了一瞬,又轻轻蹭着她的掌心。


    宋怀景舒适地眯起眼,他要让贺星芷有一天也能主动说爱他,哪怕这样的爱也许很肤浅。


    但也许只是他的好阿芷真的不懂爱,那他会慢慢教会她。


    贺星芷只感觉自己的掌心被蹭得痒痒的,忍不住一边发笑一边问道:“有个问题当讲不当讲……”


    “阿芷,从前你我之间都没有秘密,你想与我说什么都可以。哪怕是骂我的话,我也听得进去。”


    “不是骂你,我干嘛要骂你?”


    宋怀景张了张唇,竟不知该怎么和贺星芷说他话中的重点不是说她骂人……贺星芷总是抓错宋怀景话中的重点,时常惹得他有些无奈,但又觉得她可爱至极。


    “那阿芷想问什么呢?”他放轻了声音,像是在诱着她说出那心里的疑惑。


    “就是……就是,我们之前有没有行过房事?”


    贺星芷想起从前梦见的往事,许多都亲昵至极,有的都能算擦枪走火了。


    她如今摸摸胸肌咬两口,比起从前简直是小菜一碟。


    贺星芷话音刚落,便觉得宋怀景的手好似僵了一瞬,连方才贴在她掌心的下颔都倏然抽离。


    “阿芷,为何问起这样的事?”


    “好奇啊,不是都快成亲了嘛。”


    她低下头小声嘀咕,“我还以为做过……”


    “因为从前想着要成亲再与你做这般事。”宋怀景坐起身,指尖绕在她的发梢上。


    他渐渐朝她凑近,将她逼至一隅。


    “但如今我不这般想了。”


    “啊?什么不这般想了?”


    贺星芷眨眨眼显然有些懵,她还以为他靠近是想抱她,便一头扎到他的怀里,双臂环住他的细腰。


    “阿芷……”


    宋怀景被她这一抱,又弄得浑身一颤,“我如今想,我是你未婚夫也好,没有名分也罢,你何时想要我,我都给你。”


    第63章 豆腐羹


    宋怀景轻声说着, 脸微微一侧,将唇贴近贺星芷的耳廓,像是怕她听不清。


    温热的呼气声喷洒在她的耳朵上, 又酥又麻,贺星芷猛地耸起肩, 浑身一僵, 好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痒。”她嘀咕道。


    宋怀景怔愣片刻,将手扶到她的肩上,慢慢松开她耸起的肩胛, 高挺的鼻梁若有似无地在她的颈间游走, 身子朝着她贴近。


    贺星芷只觉得他的胸膛顶在自己的身前, 甚至能感觉到肉体与肌肉的柔软。


    他的动作全然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去,让贺星芷忘了宋怀景方才说的话,也没有细究他话中的意思。


    渐渐地, 她只觉得宋怀景好似在亲吻她, 这样的亲吻对于她来说竟有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


    脑中过往的记忆像是被擦干灰尘的画像, 渐渐清晰起来,从前他们好像也有在同一张榻上,就这样相拥在一起, 将两人的躯体贴紧。


    而宋怀景微微躬着腰身,将脸贴在她的脖颈处,一点一点地亲吻舔舐, 抑或是品味着她, 搂着她身上的双臂越箍越紧,好似要将她吞咽入肚。


    他一边亲吻着她,还一边分了神拍着她的背,让贺星芷迅速地陷入了暧昧又舒适的浪潮。


    贺星芷也不知事情怎么变成如今这样, 但这好像也是自己想要得到的结果。


    她微微仰起头,任由着宋怀景将吻落在她的身上。


    如今眼前的宋怀景与她记忆里、认知中的宋怀景都有些许不同,记忆里他对这些亲密好似总是保留着克制,如若不是她年少胆子大,做什么事也不考虑后果,贺星芷以为在成亲之前也许连接吻也没接过。


    她浑身卸下劲来,抱着他细腰的手落在他的背后,她宽敞的衣袖褪至肘窝,裸露在空气中的小臂贴在他单薄丝滑的绸缎寝衣上,手臂渐渐下滑,触碰到衣物上打结的凸起。


    贺星芷怔了怔,紧接着指尖循着记忆,勾起打结的圈中,稍稍用力一扯,将宋怀景的寝衣解开。


    宋怀景抱着她的力道瞬时全然消失,他的唇离了她的锁骨,微微抬起头,带着情迷意乱的声音道:“阿芷,阿芷……”


    贺星芷眨着眼睫,只见他微微眯起双眼,眼眶中聚着闪烁的光,她低下头,目光直白地望着他半遮半掩的身子,她的指尖绕在寝衣的系带上,绕了个圈,将他的衣裳敞开。


    “阿芷,可是想看?”宋怀景虽只是问着,但动作十分果决,直截了当地将寝衣褪到腰后。


    贺星芷的眼眯得更紧了,像是想要努力看清眼前的画面,宋怀景肤色偏白,甚至有些白里透红的感觉。


    她呼吸变得兴奋起来,掌心有些痒痒的,忍不住就贴在他的身上。


    贺星芷自以为自己虽好色,但绝对不是这样随便的人,可是对着宋怀景时,他身上好似总有一种让她控制不住的魔力,让她的身体将脑中幻想的事直接做了出来。


    她想一定是从前自己习惯对宋怀景做这些事了,哪怕她忘了许多,但是肢体的记忆却还未丢失。


    恋爱是这种感觉吗?


    贺星芷眼睫眨得比平日还要快上几分,摁着他的肩坐到他的身上。


    宋怀景掌心贴在她的脸上,将额前的头发拂起,好让那些头发别遮挡住她的视线。


    只是贺星芷还未用力,就糊里糊涂地将宋怀景推倒,又压在他的身上,双手撑在他的胸膛,支撑着自己别从他身上掉下来。


    她开始学着他的动作,亲着他的脖颈,鼻尖一边汲取着他身上那熟悉又令人安逸的香味。


    只不过她气儿没宋怀景的长,还未亲多久就累了,甚至感觉有些头晕。


    就是像那种抱着自己最喜欢的娃娃忍不住往娃娃身上猛吸几大口,结果吸得太用力了,把气儿都给吸没了。


    贺星芷晕乎乎地仰起头,感觉眼前甚至开始有些发黑,眼瞧着失去平衡要从他的身上摔下来,宋怀景眼疾手快地双手握住她的腰,将她扶稳。


    他的掌心用力,不慎拉扯到伤口,让他有些吃痛,宋怀景咬着牙没有让自己叫出声,但下意识皱起的眉头出卖了他。


    贺星芷的手压在他胸膛上,饱满的肌肉顺着她的掌心微微下陷。


    她下意识低头看着扶在自己腰上的两只手,猛然想起宋怀景的左手正伤着,她抬起腿从他身上翻了下来,又在床上滚了一圈滚到了墙边,又从墙边滚到宋怀景的身侧,“你的手,我忘了。”


    贺星芷不由分说地抓起宋怀景的左手,隔着布条也看不见伤口的形势,但没见到渗出的血迹,她又安心不少,捧着他的手搭在了宋怀景的腹部,顺便又悄悄摸了摸他腹上的肌肉。


    “无碍的阿芷,阿芷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宋怀景有些心急,侧着身要搂住她。


    “做完了呀,就是想摸摸你亲亲你呀。”她抬起头,但还是没忍住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心里还一边感叹着,宋怀景让她摸,宋怀景是好人。


    贺星芷往他怀里缩了缩,却感觉宋怀景的呼吸沉了沉。


    “阿芷没有别的事想做了?”


    贺星芷眨眨眼,惊呼一声,“哦对了,我还没问完你呢,你刚刚突然抱着我亲,打断我的话题了。”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多少岁啊?”


    “十七。”


    宋怀景掌心贴在她的发顶,顺了顺她有些凌乱的长发。


    心中却在唾弃自己,阿芷如今认回他不过半月,这半个月的感情,哪有那么容易让她会想与他行这最亲密的事。能像如今这般亲密,已算得上是意料之外。


    哪怕从前,她大多时候也只是好奇胜过情动,那双懵懂的眼睛里瞧不见多少欲念,反倒是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的孩童,忍不住要上手摸一摸,再大着胆子口出狂言。


    但宋怀景不一样,她那些无心的触碰和懵懂的撩拨,于他而言像是无法褪去的潮水,汹涌的欲望随着她的靠近如潮水拍岸而来,迟迟未能退去。每次都要将贺星芷哄到彻底熟睡后,才独自离了两人共睡的屋子,独自将那些翻腾的欲望与念想一寸寸按捺下去。


    “那当年上京城我们是一起去的吗?”贺星芷依稀记得话本中的描述。


    “嗯,我们从秋天便启程,在京城过的年。”


    宋怀景心底又有些欣喜的,至少阿芷如今愿意主动了解他们的过往,去问那些她还未完全记起的事。


    “那我去京城做的什么生意啊?”


    “先是弄了个小茶肆。”他顿了顿,“便是那间在西街梁月桥边的茶肆。”


    贺星芷想起之前宋怀景给她的那几个铺子,她惊诧道:“那些铺子原来是我的?”


    “阿芷,你总算是能想起这件事了呀。我本就是物归原主。”


    他又顺着她的发顶摸着她的长发,指尖与她的发丝缠绕在一起。


    “茶肆后来扩建了,赚了银子,你便张罗着开了间点心铺。从前在南洲县时,你头一个铺面原是糖水铺,做豆腐羹起家的,后来生意红火,索性又盘下隔壁开了个点心铺,两间铺面打通并作一处,生意兴旺。后来去州府发展,因银钱一时凑不够,狠心将县里的铺面兑了出去,将新店开到了州府罗城。你素来喜欢摆弄糕饼点心,与我上京也是想着要开个点心铺子,还同我说这是什么……”


    宋怀景略微一顿,回忆起从前贺星芷说的词,“是了,你说要开连锁店,还道将总部开到天子脚下才气派。”


    “后来哪些铺子好挣银子,处处都踩在时运的浪尖上,赚得盆满钵满。阿芷,你很厉害。”


    “宋怀景,你记性好好啊,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贺星芷回忆一下,别说八、九年前的事情,三四年前的事她都快要记不清了,不过想来那时还在念书,无非就是吃饭睡觉学习这些重复机械的事。


    他微抿着唇,“我自然要记得的,阿芷,我真的很害怕,这世上连我都将你忘了。”


    宋怀景轻声道,就这般望着她,那双幽深的眸子像是见不到底的死水。


    贺星芷抬手摸了摸他的眼角,温热的液体将她的指尖濡湿,“我想起来了,你和我说什么,我脑子里好像就能模模糊糊对上你口中的那些事。”


    她想起自己获取积分获得一个个糖水配方的画面,将那糖水一碗碗做出来,让宋怀景当小白鼠。


    想起第一间铺子开张时宋怀景替她点燃爆竹的一片喧闹,想起与宋怀景上京时候被冷得缩在他的怀里,想起她夜里算账算到趴在桌上睡着被他迷迷糊糊地抱起。


    但也只是想起这些,记忆模糊得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他说一点,她便对应着想起一点轮廓。


    仿佛游戏的原始数据早已丢失损毁,而宋怀景,却成了那个私自备份了所有数据的违规者,正一字一句耐心地将他珍藏的过往重新读给她听。


    “当真?”


    宋怀景还以为贺星芷如今能记得自己来过他身边,就足够了,甚至不希求她能彻底将从前桩桩件件事想起。


    “阿芷,京中的书房中我有几本册子,全部记载着你的事迹,用的编年体,事无巨细,只要我没有忘的,我都记录下了,你若是看那些册子,可否有机会将过往所有事都想起来?”


    “有可能诶……”贺星芷蹙眉,“不过你怎么还把这些事都写下来了?”


    “自然还是怕忘了你,要一遍遍念着才能将你从前来过这世间的痕迹留下来。”宋怀景情不自禁地吻向她的额头。


    贺星芷指尖绕在他寝衣腰间那垂落在身前的系带,“那你这八年,在做什么?”


    贺星芷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好似从未过问过他从前的事,也是今夜闲得心里发慌,才去问起他。


    从前她以为这中间的几年是像游戏存档,按下了暂停键而已。


    但宋怀景却好似是实实在在地度过了这八年的光阴,并不像是被剧情安排好被单纯输入剧情数据。


    “除了公务,便是在等你,在找你。”


    宋怀景其实并不愿意在贺星芷面前袒露他过去的那八年。


    他愿意故意割伤自己的手来博取她的关注,也不愿意用那真正的悲痛来获得她的垂怜。


    那八年他过得并不好,甚至狼狈至极。


    他身上本就有旧伤,又郁结于心,身子瞬间便垮了,总是在幻想着阿芷能够回来,期盼自己得了癔症幻想她在自己身边也好。哪怕托个梦告诉他,她如今过得很好,而不是销声匿迹。


    可不仅连梦都梦不见她,就连身边所有人都渐渐忘了她。


    “可是过了那么久,你还真的像从前那样爱我吗,这八年里,难道也没有对别人动过心?”


    她只不过随口一问,八年光阴,莫说是对一个活生生的人,对着一个布娃娃,贺星芷的感情和心态可能都变了。


    宋怀景敛起笑意,神色极其严肃却依旧带着那般只有对贺星芷才有的温和。


    “阿芷,我只属于你一人的,从前是,眼下是,未来也是。”


    “我身子也是清白的,此事连圣上都可为我做担保。”宋怀景摁着她的手,死死地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脸上。


    李成璟总说要替他做媒,但实则都是玩笑话,若是宋怀景哪天变了心,李成璟大抵会是第一个觉得不可置信的,当时宋怀景不过是在接近贺星芷,李成璟便发觉了倪端,从此也可见这向来重情重义的皇帝对感情之事有多敏锐。


    贺星芷转了转眼珠,想起他府中除了家生子,也没有别的女眷。


    而且能成为这游戏的男主,清白处男只是最基本条件。


    “好嘛,我信你的。”


    不知为何,此时贺星芷觉得他有些可爱,虽然这样的词好像很难想象会被用到他身上。


    她看着宋怀景那绑着布条的手,想起一件事:“感觉最近在这有点倒霉,你还有什么事要忙的吗,要不然我们还是赶快回京城吧。”


    “嗯,后日启程回去可好?”宋怀景知晓她在江南待久了,这天气又不大好,前一阵她与周掌柜忙铺子的事,又被他牵扯到冯霄意图谋反的事中,也是累坏了。


    “好啊。”贺星芷在想明日要出门买些衣裳才行,在这被她弄脏弄坏弄得不能穿的衣裳都有好几套了。


    她鼻尖凑近他的胸口闻了闻,又用指尖戳着玩。


    寝衣的一片此时正随着重力落下,遮挡住他大半边身子,贺星芷掀开,结果又很顽固地垂落在身前。


    她皱起眉,有些不悦。


    宋怀景索性将整件寝衣彻底脱下,又打探着她的目光,“阿芷,你可觉得我太过轻浮了?”


    贺星芷摇摇头,掌心轻轻地拍在他的胸膛上,“嘿嘿,你是好男人。”


    “嗯?”宋怀景本以为她会说些类似于她喜欢的话,却未料到她为何扯出这句话来。


    “因为好男人不包二奶。”


    “这是何意?”


    贺星芷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她挠了挠脸颊,“额,就是,嗯……表面的意思是男人不能三心二意,不能喜欢别的人!”


    “那深层意思?”


    “深层意思,就是一个好男人要善于将身材露出给他妻子看,尤其是这里,要大大方方的。”


    贺星芷说着,索性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只听到他心脏砰砰作响。


    宋怀景默不作声地记下,他还有一本册子,专门记着阿芷说过的一些稀奇古怪的词。那册子已然有八、九年未沾过新墨,宋怀景自己也想不到,竟真还有为它续写新篇的时日。


    他低头将下巴贴在她的发顶,“可是阿芷,如今我还不是你的夫婿,理应不能在你面前露出身子吧……”


    “嗯?”她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


    “你说是要在妻子面前才能大方露出这身子。”


    他的指尖在她后颈的肌肤上轻轻摩挲着,“可我如今也还未是你的夫婿。阿芷,我让你考虑的事如何了?”


    “什么?”


    “回京城,我们成亲好不好,先订亲,再重新挑个好日子。”


    贺星芷吸气的动作僵住,稍稍离远他的胸口,瞧了眼宋怀景的好感值,还是空白一片,也没有积分奖励。


    “阿芷……你莫非是想着又要将我抛弃了吗?”


    他的声音此时格外冷静,却好似又带了点笑。


    不知何处拂来一阵风,让贺星芷蓦然觉得浑身发冷。


    “直到成亲我们才会是夫妻呢,这样你想对我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


    他贴到她略微发凉的耳边,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身上,声音压得又低又缓,“阿芷,你难道就,一点不想要我么?”


    第64章 肉油饼


    宋怀景的寝衣褪至腰间, 裸露的上半身就这般堵住贺星芷的整个视线。贺星芷低着头,看着他身前的白皙与两点浅红,她感觉自己的头还有些晕乎乎的。


    “你, 你这样,我会把持不住的。”她撇开自己的目光, 想要叫自己不要再看宋怀景的身子了, 可是自己的身体就是不听使唤,眼睛又直勾勾地落在他的身体上。


    宋怀景低下头,忽地笑出了声, 这笑得如沐春风, “阿芷, 你把持不住又有何干系?”


    他弯下腰,将脸送到她的脸前,忽地将唇贴在她的脖颈上, 贺星芷被迫仰起头。


    宋怀景知晓, 从前只要吻住她的脖颈, 她便会有些招架不住,好似这处是某些敏感至极的开关。


    但他偏偏又最喜欢亲吻此处,将她吻得失了神。


    贺星芷抓住他的衣裳, 却感觉宋怀景并没有像方才那样亲自己,而只是在轻轻抚摸着她的肌肤。


    这榻上锦被在他们回乡前,佣人用香熏过, 是清冽泠然的气味, 如今不过歇了两夜,这床榻间的香薰味无声无息地融进了另一股温软的体香。


    被这样的气味包裹着,贺星芷只感觉好似漫步在最悠然自得柔软的云层,闭上双眼便能安然熟睡。


    感觉到宋怀景的目光好似越来越炽热, 贺星芷难得叫了他一声:“哥哥……”


    “嗯,阿芷,我在。”


    他的掌心从贺星芷的肩头渐渐滑落,指尖轻轻掐在她的手臂上,眉目中显然多了几分喜悦的神色。


    贺星芷许久未这般唤她,想来是如今两人亲密,又或者是想起了更多的往事,让她忍不住这般叫他。


    宋怀景总是很在意这些细小到旁人也许完全不会在意的事。


    “我想问你,你之前与我说的还算数吗?”


    “嗯?”


    宋怀景抿着唇,眼中尽数都是无法压抑的欲望,却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贺星芷又挠了挠脸颊,“就是你之前说和你成亲的话,只要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我想见其他人与他们做什么事你都不管。”


    他亲吻的动作忽地僵住,想起自从贺星芷重新回到这世上之后的种种,又想起他见到她在书房宣纸上写着的四个名字。


    与她相认那日,他太过兴奋,为了先挽留她,哭着求着,才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可实际上宋怀景怎么可能会视若无睹,怎么可能会坐以待毙。


    无论是从前还是如今,他宋怀景都是贺星芷最亲近的男子,他们两人可是有了三书六礼,连婚约也由太常寺亲审过的。


    他明明是先来者,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眼里容下沙子。


    宋怀景深吸一口气,又用着那种温柔至极的语气问道:“阿芷,你告诉我是不是有苦衷才要这般做,并非你的本意。”


    贺星芷怔了怔,目不转睛地与他的视线对上,有时她总觉得宋怀景有些可怕,并非是生理性上感到恐惧的可怕,而是她猜不透他为何将什么事都看得如此透彻,似是任何事任何人都能被他看穿。


    只是想来他这般年纪又身居高位常年屹立不倒的人,身上总该有些常人没有的特殊之处。


    贺星芷将脑袋埋至他的怀中,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嗯……”


    她还需要积分,若是想要安稳顺利在这为她虚构的世界度过一生,她如今手中的积分是远远不够的。


    虽然贺星芷也可以选择不需要这些积分,单纯靠着自己的努力在这世上活下去,但这便背离她进入《浮世织梦》的初衷了。


    她好不容易在快节奏到快要呼吸不过来的世界中抽出一口气,在虚幻的空间中缓一口气,不要再逼迫自己一定完成自己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不用再逼着自己按照自己的计划像机器人一样生活。


    她只是想放松一些寻求一些在现实里求不到的快乐,顺道找一找游戏设计的漏洞,以便日后修正。


    积分对于她来说就是玩家的捷径,不必她非得与哪位男主谈情说爱才能赚取,只要完成一些系统剧情的任务,可能是其他男主有一同参与的事件任务,也有可能是根据玩家社会身份安排的任务,比如金禧楼盈利额满多少,又比如名下资产达到多少……


    可如今宋怀景身上看不到什么积分的希望,哪怕这些人中,宋怀景与她是最亲近的一对,她也还是想要从别的男主身上获取积分。


    这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道德上的错误,但不可避免的是,她依旧会与其他男子有所交集。


    见宋怀景不语,她微微抬起头,后颈迅速覆上一层温热,宋怀景的掌心贴在她的脖颈,指尖又在无意识地抚摸着她的颈侧。


    沉默片刻,宋怀景终于开口。


    “好,阿芷,只要你愿意,愿意让我成为你的夫婿,你做什么都可以。”


    他轻轻地笑了笑,“阿芷,总之你可是要对我负责的。”


    贺星芷感觉宋怀景明明挨得她很近,但他说话的声音又好似自遥远空茫之处幽幽荡来。


    “我,我的身子,我的任何一切,都属于你。”


    他说话的温热语气喷洒在贺星芷的耳畔,将她烫得一激灵,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倒腾着。


    贺星芷只当他在说哄人的甜言蜜语,但她的脑中也确实在想,无论如何,他的身子都能只属于她,她不允许其他人有什么沾染,更不允许他会背叛自己。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骗我。”


    她的目光不自在地在他身上游走。是了,她如今与宋怀景就差那所谓房事,什么事都做过,连同一张榻上都睡过不知多少次。


    无论是八年前,还是如今,她与他的关系,甚至比游戏剧情中设置的还要复杂得多。


    但又很纯粹,纯粹到只用爱联系在一起。


    她垂下眼睫,目光有些呆愣地落在他赤裸的身子上,近些日子,她又想起一些事了,尤其是宋怀景与她讲那些过往时,一幅幅画面从脑海中扬起。


    她也想起当初是她怀揣着目的主动接近的宋怀景,她从一开始便知晓宋怀景日后会平步青云官运亨通又是重情重义之人,与这般人交好定不是件坏事。


    更重要的是由于每个与自己有交集的人物都有不同属性,宋怀景这人好似十分旺她财运。


    每次宋怀景帮她搭把手出摊时,她那日的营利便极其好,甚至会运气好到站在宋怀景身旁都能在地上捡到能顶一日吃食的铜钱。


    为了更有理由接近宋怀景,让她好运加成,她还让系统安排了个新的身份,给两人弄了远到只有诛九族才有联系的亲戚关系。


    只是这些事,宋怀景貌似至今都不知晓,她主动接近他是目的不纯,就连与他相恋,也在利用他。


    但贺星芷知道,以她自己的性子,绝对不会单纯因为和宋怀景靠近会变好运,而愿意与他成亲,愿意与他那般亲近。


    暂且抛开他长相俊美这件事……好吧,这样的事抛不开,论一个长相完全符合自己喜好、性情温柔又细心、前途无量甚至在八字上也十分契合自己的人站在她面前,她如何会不动心。


    贺星芷并不懂得何为动心。


    她只是觉得,若会为一个人的安危忧虑,会贪恋与他相依时的暖意,会毫不抗拒甚至心生欢喜地接纳所有的亲密,那么即便没有爱到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地步,大抵也算得上是一种喜欢。


    “阿芷的意思的是愿意回京城与我成亲吗?”


    贺星芷忽地举起手,将宋怀景推倒,又像方才那样欺压在宋怀景的身上。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又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一阵一阵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与气息。


    宋怀景知晓,贺星芷是在默认,她愿意与他考虑成亲的事宜了。


    阿芷虽有时直白,但在说情爱之事时,总是下意识回避些什么,也许她从前从未对男子有过这样的感情,让她不是很明白,是她不懂而已。


    但她从前也是会说喜欢的,不过不会直截了当地说“我爱你”,而是“喜欢你的味道”、“喜欢你的眼睛”诸如此类的话。


    可贺星芷又不会对旁的男子说这样的话,只会对他说,他对于贺星芷来说已然是足够特殊的存在,宋怀景知晓自己不能将她逼得太紧,他便不再问她了。


    “阿芷,慢些,不着急。”


    感觉到她吮吸的动作变得急促起来,他轻声说道,而她句句有回应,但全都是含糊不清的哼声,直到她又这样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阿芷……”


    他的声音像是在她的耳边环绕,半睡半醒的贺星芷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衣料,指尖微微一颤,“嗯?”


    她还是撑着气若游丝地应了一声,只是这声音宛若夜间瞬间就散开的微风。


    “你可否对我生出些许欢喜了?”


    话一出口,宋怀景便在心里嗤笑起自己。自己竟沦落到这般田地,需得趁贺星芷睡得昏沉不辨虚实之际,才敢将这样的话问出口,不过只是想问她到底爱不爱。


    可他太熟悉贺星芷了,熟悉到她眉梢眼角一丝细微的变动,都能让他辨别她话中的真伪。


    宋怀景害怕看着她清醒时那双过于澄澈的眼得到一句违心的应答。


    但贺星芷只觉得宋怀景好似一直在问自己问题,耳边有细碎的声音,但贺星芷自己也不知晓自己可否有听清。


    在迷蒙之间,似是从鼻腔发出一声:“嗯……”


    宋怀景贴着她的脸,在听到那一声模糊的“嗯”后,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线骤然绷紧,又猛地松开。


    明明知道她这一声也许只是因为睡得迷糊,喉咙间随意发出的声响。


    但他却发出了一声极低又压抑的笑声,不是畅快的欢笑,更像是从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滋蔓出的毒蕈,带着一种黏腻的、疯长的得意。


    他低下头,温热的唇瓣蹭过她的耳廓。掌心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目送她进入到美好的梦境中去。


    屋内静极了,静到宋怀景好似也睡了一阵,好像还做了个梦,只是不知为何,他忽地睁开了眼。


    宋怀景撑起身子,看了眼身侧熟睡的贺星芷,她双手抱着他的一只手臂,睡得正香。


    宋怀景与贺星芷同床共枕的这两夜,他其实睡得很安稳。


    可他如今有些不舍得睡了,日后回了京城,贺星芷有她专门的房间与床榻,他也许少了能与她睡在一起的机会。


    宋怀景不仅不舍得睡熟过去,还害怕双眼睁开的清晨,贺星芷又从这世上消失。


    毕竟八年前分别的那一日,明明他还在教阿芷如何穿好衣裳,阿芷还亲昵地抱着他又亲又摸,当时的宋怀景如何也猜不到这一别差点变成了永别。


    他想亲吻她,想占有她,想永远都要待在她的身边。


    宋怀景悄然将自己的手从贺星芷的怀中抽出,小心翼翼,将那些还未亲够的吻悄然落在她的身上。


    ……


    下了两日的雨,到今日总算彻底晴开了。天光澄澈如洗,日头照得院中积下的水洼也亮晃晃地刺人眼。


    众人在南洲县呆了三四日,也当作是歇息。


    国师昨夜观天象,推测近几日天气都还不错,宋怀景便打算趁着这难得的好天气准备启程回京。


    从南洲县回京城还得经过润州,贺星芷一行人又在润州停了下来。


    贺星芷与红豆去自家纺织铺拿了好些布匹衣物,又给随行的人一人带了个防蚊虫叮咬的香囊。


    而宋怀景与裴禹声碰了面,与他交接了公务上的琐事,并将此次冯霄反叛此事的卷宗带上,要带回给李成璟亲自过目。


    今个儿这天,与当时从京城赶来润州的天气竟有些相像,和煦的阳光照射在铺子门口,贺星芷腰间挂了个香囊,用着银线装饰点缀,在这日光下流光溢彩。


    “红豆,走咯!”贺星芷抬手,比了前进的手势。


    回京的车队多加了一辆马车,车上放着众人的包袱以及许多布匹锦缎纱罗。


    润州纺织物素负盛名,与京中的对比,自有一番风流别致。贺星芷便与红豆拣选了些纹样奇巧、京中罕有的料子,一并载了回来。


    而红豆与一位护院姐姐便坐在这辆马车上。


    宋怀景与的贺星芷依旧坐在最好的那辆华盖马车,其余人在另外两辆车中。


    此次宋怀景他们没有再伪装身份的必要,只不过为了行事方便,他们也没有刻意暴露自己真实身份。马车上挂着贺氏的旗帜,打眼看去,路人也只知道这是哪位姓贺富商的车队。


    回京的路程变得好走了许多,哪怕走的还是一样的路,但因着不赶时间,歇脚的时间也多了些许,更因为困难已被解决,如今众人皆为一身轻松地回京。


    走了两日,渡过了淮河,贺星芷订了客栈,让众人先歇一夜。


    他们人多,吃晚食时包了一间包间。赶巧此时正是食肆生意火热时,连菜都要多等一会儿。众人便各干各的事打发时间去。


    贺星芷与红豆在玩方才在街上买的小玩意。


    燕断云一边擦着刀一边在和贺星芷带的家仆说打战时遇到的奇事。


    刘大夫在记着拿来给贺星芷调气血用的药方。


    而宋怀景与国师正在下棋。


    “翊玄,闲着不若为吾与阿芷合一合八字,算一算最近的好日子在何时?”


    国师抬起头,有一瞬怔愣,又想起宋怀景在南洲县时,便与他说过他想要与贺星芷重新订婚,将八年前未完成的婚事做完。


    他又回头望了一眼贺星芷,贺星芷和红豆在摆弄方才在摊子上的买来的九连环,全然没放半点心思在他们身上。


    “可是今日不方便算?”


    宋怀景不过也只是想说句玩笑话,这订婚的八字有专门的官媒盯着看,自然不必要让堂堂国师来算。


    国师笑了笑,将心中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此时这屋中又有许多人,方才自己想说的事如今也暂且不能说出口。


    “自然不是,只是这合八字有些许麻烦,某得需笔墨纸砚才好合。”


    好在这案几上都有这些物件,他写下了贺星芷与宋怀景的八字。


    宋怀景只见国师在这纸上潦潦草草地写着些什么,写着写着却见他蹙起眉头。


    宋怀景微微眯起眼,指尖悄然攥紧,他知晓面前这位好友鲜少露出这般神奇,好似无悲无痛,却写出这样的事。


    “翊玄,如何?”


    国师眉头却蹙得更紧了些,将自己在纸上写的字全然涂黑,又起了一遍。


    “宋大人,贺东家的生辰可无错处?”


    贺星芷倏然幽幽地探出了个头,“什么我的八字?”


    第65章 鱼羹


    贺星芷探着头, 瞄着国师手下的字迹。


    方才有小二来过雅间斟茶倒酒,雅间的门虚虚掩着,食肆的喧嚣从门缝中泄入, 觥筹交错中的欢呼声、跑堂伙计的吆喝声、以及碗筷酒杯的清脆响声拧作一团。


    贺星芷将手撑在案几边缘,侧着头看了眼国师, 眼里满是好奇, 又问了一声,“什么八字?”


    宋怀景微微仰起头,不着痕迹地抬手握住贺星芷的手腕。


    指尖触及手腕上那带着体温的手镯, 再慢慢游走到她的掌心中, 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 又轻轻将本来靠近国师那侧的贺星芷扯到自己身旁。


    宋怀景扫了一眼棋盘还有国师笔下的宣纸,身子往贺星芷的身上一侧。


    她站着,他坐着, 正巧他的脸靠近她的腹部, 宋怀景又悄无声息地将耳廓轻轻贴在了贺星芷腹前襦裙的软缎上。


    贺星芷下意识便将手搭在宋怀景的肩上, 看着眼前这俩男人都不说话,她指尖戳了戳宋怀景的肩,“在算我的八字吗?”


    宋怀景朝着她温和一笑:“嗯, 正闲着,想请国师为我们算算成亲的好日子。”


    他的眼眸此时不像死水,更像是缀着一点亮光的春池。


    贺星芷眯了眯眼, “那, 那么快就算这个啊。”


    “自然是要快些,只感觉阿芷日后有可能会反悔呢。”宋怀景半玩笑半认真道。


    “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


    贺星芷撇开脑袋,只觉得宋怀景看着看着要把她给吃掉了。


    她承认,前些日子完全是被宋怀景给迷了魂去, 就这样晕乎乎地被绕了进来,又晕乎乎地默认了会和他完成八年前尚未完成的婚事。但既已答应了,也没什么好反悔的。


    最近一路上,宋怀景都在与她细心地讲着过去的一些往事,想要她记起来多一些,想要让她对他的感情也更深一些。


    贺星芷也确实因为宋怀景,想起越来越多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经历的事,从前的一些情愫好似也渐渐苏醒。


    连红豆也知晓贺星芷应允宋怀景两人要定亲的事了。


    这不,红豆这个自己也还未经历过婚事的姑娘,最近到处在搜罗些姑娘家成亲的习俗。虽然这宋大人有权有势,但红豆也要想着日后要替贺星芷撑腰。


    红豆其实心底又有些庆幸的,这未来姑爷在京城百姓口中的风评不错,与自家东家也算半个青梅竹马,还有过往她都不知晓的情谊在,最最重要的宋怀景家中无长辈,东家哪怕是成亲了,想来也不会受到那么多规规矩矩的限制。


    可惜,就是没法让姑爷光明正大地赘给东家了。


    “咳咳……”


    国师清了清嗓子,指尖的狼毫笔杆不轻不重地敲了敲这实木案几。


    他抬眉看向宋怀景,唇角噙着几分朋友间才有的戏谑笑意,道:“宋大人,您这几日变化可真大。”


    说罢,他眼风一扫,扫过一旁的贺星芷。


    他这话更多是为好友感到欣慰的揶揄,他是亲眼见过宋怀景在失去贺星芷后的那几年里是如何行尸走肉般熬过来的,如今好友失而复得心脉重续,他自然是由衷替宋怀景感觉到欣喜。


    只是这欣喜之余,他心底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只觉得眼前好似蒙上一层雾,看不清一些事情的真相。尤其是如今面前的贺星芷。


    “翊玄可别打趣吾了,方才你话里是何意?阿芷的生辰吾记得清楚,应当是没有错处的。”宋怀景顿了顿,又轻声道:“是比吾小四岁的这个生辰。”


    “八字?我不太懂八字什么的,生辰对了,这八字就没有错吧?”


    贺星芷伸手将国师写下字迹的宣纸拿过来瞧了一眼,她微微蹙起眉,总觉得这八字眼熟得很,她回想了一下自己现实生活中的八字,只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平日无聊想玩玄学,都玩的赛博玄学,直接丢到玄学软件中解读,她哪能清晰记得住自己的八字天干地支是哪些。


    “没有错?”


    国师抿了抿唇,那双看不透彻的双眸被眼睫挡住。


    宋怀景敛起笑,似是有些紧张,“可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国师微微摇头,“瞧着这八字,是十分相合的,只是只觉得有些说不清的地方。”


    听到十分相合这四字时,宋怀景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从前贺星芷便总说他很旺她,就连他离京任职都要跟着去,事实上她从前那些生意确实都做得很顺利。


    但宋怀景向来不是自大的人,从不觉得贺星芷生意做得好与他有关系,他打心底里只觉得是阿芷厉害,确实适合经商这条路子。


    贺星芷不仅识字还通晓算术,那计算的法子与他平日所见的珠算与筹算大有不同,她只需要在纸上写满奇怪的符号,便将这繁杂的账目理得又快又准。而且她的脑中的新鲜的点子也多,有许许多多旁人想不到的生意门里。


    她挣下的家业,取得的成就,与他又有何干系。


    宋怀景顶了天也就是在她算账累了的时候替她揉揉肩捶捶背,又或者是在她累得趴在书案上睡着时将她抱回房免得她患病着凉。


    国师抬头与宋怀景对视了一眼。


    “成亲此等大事,想要算个好日子不是这般轻巧,某要认真再算算,定要为宋大人与贺东家选上一个好日子博个好兆头。”


    “国师国师,那可以算算我最近的运势吗?”贺星芷将宣纸放回到国师面前,她眨眨眼,眼神满是好奇。


    系统中的大剧情任务已完成,目前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剧情,贺星芷自己也猜不到这游戏该怎么玩下去,有些好奇国师能不能算出接下来她的运势走向。


    但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已经将这游戏玩偏了,不过也无所谓,她是玩家,想玩成什么样便玩成什么样吧。


    毕竟这个游戏世界本身就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奇怪漏洞。


    “自然是可以的。”


    国师含笑应下,望了眼宋怀景只见他并无什么表情,便将目光落回案几上的那张宣纸上,“贺东家是想看长久的运势,还是短期的?”


    贺星芷指尖轻点了点下巴,略一思忖,道:“短期的运势吧。”


    国师闻言,重新执起笔,暂且将心底那疑惑压下。


    拿出那随身带着的那三枚磨得锃亮的铜钱,为她摇了一卦。


    贺星芷只见他投了六次,记下六个爻未,画出一卦。


    国师并未与她说这是何卦象,想来是说与她听,她也听不懂的缘故,只听他浅显直白地解读道:“贺东家近期,恐有些琐事缠身,或遇到无法理解之事,犹如身处瘴气密林中,一时难以辨别方向。然无需过分忧虑,只需谨慎行事,稳住心神。自会拨云见日。凡事缓一缓,稳一稳,方为上策。”


    他这话说得很圆融,好的坏的都让他说了去,又极其中肯,未言凶吉,留足了回转的余地。


    归根结底,是因他竟有些看不透她这命盘的下一步走向,只好此等模棱两可。


    贺星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多谢国师大人。”


    她说着低头去找自己的钱袋子,“国师的卦金子是多少呀?”


    国师将纸折起,微微仰起头朝宋怀景笑道:“让宋大人来给便好了。反正他眼下也还欠着我卦金呢。”


    宋怀景握住她的手,“阿芷不用给国师卦金。”


    贺星芷的手顿住,讷讷地点头道了声“好吧”,给了显得两人关系太过客套生疏,可不给的话好似又坏了他们搞神学圈子的习惯。


    那还是让宋怀景解决吧。


    国师面上是笑着,但眉头始终蹙着,他佯装望了一眼雅间的门缝,道:“我去问问这菜怎的还未上一道。”


    “好,劳烦翊玄了。”宋怀景望着他起身,走出了雅间。


    贺星芷看着那重新被掩上的门,忽地想起自己刚刚来找宋怀景真正目的,她甩开了宋怀景还握住自己左手的手,又往自己的怀里掏了掏。


    “对了我是有个东西要给你来着。”


    她方才与红豆坐在一张靠墙的榻上,那榻上摆满了她们在江南买的小玩意,也是玩着玩着想起自己买了个小玩意准备送给宋怀景。


    她从袖中的暗袋里掏出一个可以一掌完全握住的小木雕不倒翁,“方才在街上看见的这个,感觉有些像你,就买下来了。”


    贺星芷将小木雕放在掌心中,推到宋怀景面前,“这个给你。”


    宋怀景没有立马接过,只是怔愣了片刻,才小心翼翼从她的掌心中拾起那个看似略微有些粗糙的小木雕。


    “阿芷送我的?”


    贺星芷点点头,“我看它身上衣裳和你今日穿的是一样的,觉得有些像你,就买了,有一对的。”


    她说着又伸手掏呀掏,掏出了另外一个身着粉绿色衣裳的小木雕。


    “很可爱。”宋怀景心想着,这还是阿芷回来后第一次送他东西,哪怕这只是个不值几个铜钱的小木雕,他却觉得心中溢出一股按捺不住的欣喜。


    “是挺可爱的。”


    贺星芷总喜欢买一些可爱的小摆件,虽然没什么意义,但是放那瞧着觉得心情变美丽了,那便是它的意义与价值。


    她低头想要看看手里的这个不倒翁上刻着的字,顿时感觉身子被宋怀景拉近,腰间传来一股温热,他轻轻地将脸颊贴近她的腹部。


    好似还微乎其微地蹭了蹭,只是太轻了,轻到她都有些察觉不到。


    他的手臂环在她的腰上,贺星芷低头,“宋大人你好粘人哦。”


    她这些日子大概是被宋怀景抱到习惯了,也没觉得这个动作如何不雅,在别人面前也不是多过分的动作。


    “嗯,我好粘人哦。”


    贺星芷正将那不倒翁放回袖中的暗袋中,忽地感觉自己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


    “啊。”贺星芷轻呼一声,推开了宋怀景。


    “怎么了阿芷?”宋怀景有些无措地望着她,指尖仍下意识地向前探去,想去握她的手。


    贺星芷却抬头捂住自己的肚子,“我刚刚肚子咕噜噜叫,你是不是听到了。”


    她皱着眉,从前宋怀景吻她抱她,她可不觉得有一丝羞赧,如今却感觉脸上一阵热。


    贺星芷忽然发觉宋怀景好似很喜欢这样抱着她,居于低位,恰好能将整张脸埋进她柔软的腹部,温热的唇瓣和脸颊便能紧密地贴合上来。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中感叹这还好最近这段时日她没有肠鸣的毛病,要不然宋怀景将脸贴在自己的肚子上时,岂不是次次都听到咕噜噜甚至如雷震天响般的声响。


    宋怀景站起身,朝她走近,“阿芷,你身上还有何事我能不知晓?”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滚烫的耳垂,眼中的欢喜几乎要满溢出来,“可是饿极了?”


    “饿,快饿死了。”贺星芷将眉头拧作一团,只见宋怀景又回头看了眼雅间的门外。


    “国师怎的还未回来,阿芷,我也去寻一寻伙计问问,催他们上菜吧。”


    贺星芷点点头,“好,你去吧,我在包间等。”


    她眯起眼睛,只觉得宋怀景在自己眼前模模糊糊地消失了。这个雅间是整个食肆最大的包间,甚至还有能供人小憩的床榻。她回身绕到屏风后继续与红豆收拾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


    “宋大人。”


    宋怀景微眯起眼,听到国师的声音,转身绕到角落,“翊玄,可是有何事与我说?”


    从方才国师离开雅间,宋怀景便知晓他只是找个借口出来罢了,宋怀景叫了宋墨去找伙计催上菜,便来寻国师。


    “宋大人,某总觉得好似忘了些许事。”


    “忘了事?”


    “嗯,还是你与贺东家的事。”国师皱起眉,只觉得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觉得贺星芷身上有许多他无法窥探到的秘密,甚至觉得脑中有关她的记忆变得有些混乱。


    他算是知晓宋怀景与贺星芷两人之间最多事的人,他与宋怀景相识于贺星芷消失的第二年,大抵是为了寻贺星芷,宋怀景有意与他交好,虽他也渐渐揣测出贺星芷不是寻常人,但他总归是那个旁观者,视角有限,也没有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必要。


    而如今却觉得十分蹊跷。


    宋怀景垂下眼睫,他知晓国师忘的是什么。


    由于剧情修正,部分贺星芷与宋怀景两人之间的事到底还是抹除了。


    但这些事国师从前是多多少少知晓些许的。


    但他如今说不出口,“许是这八年太久了些,翊玄记混了抑或是忘了些什么我与阿芷之间的故事,实属正常。”


    国师望着他,“宋大人,可确定未有找错人?贺东家当真是你八年前失踪的未婚妻?”


    宋怀景笑了笑:“不会找错人,吾本该就是贺星芷的夫婿。”


    见国师的神色异常,他又补充道:“她不会害我,翊玄不必担忧,就算是,吾也该是甘之如饴。”


    “翊玄不是这个意思,贺东家实属是良善之人,是个好姑娘家。只是她身上好似有很深的秘密,这秘密也许会影响到你们二人。”


    宋怀景敛起笑意,有些严肃,“国师,此事吾心中有数。不必忧虑。”他顿了顿,“只要阿芷活得好好的便足矣。”


    国师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宋大人心中有数便好,过后某再替你们合八字,再选个好日子。”


    “好,多谢翊玄,这日子越近越好。”


    国师笑道:“宋大人,可是又怕重蹈覆辙。”


    宋怀景转身,与国师朝着雅间的方向回去,他敛起笑意,严肃而认真地点了点头,“知我者翊玄也。”


    此时已有伙计在上菜,贺星芷坐在主座,还记得宋怀景和国师今日衣裳的颜色,正好和门口的人对上了,她便知晓是他们二人,便朝着门外的二人挥挥手:“快回来吃饭啦。”


    ……


    后面回京城的路途一切顺利,也没再遇到坏天气,天儿渐渐转凉了些许,回到京城时,总归不是那般会将人热得发慌的天儿。


    回到京城还未到午时,贺星芷吃过饭洗漱一番便呼呼大睡过去,这顿长途跋涉,论谁的身子也扛不住,贺星芷直接给红豆与其他几位贺家的家仆都准了假,大伙吃饱洗净便都歇了去。


    但宋怀景洗漱完却还换了官服进宫述职,直到黄昏时他还未回家。


    得了宋墨给来的通知,只知晓宋怀景一时半会还回不了府中,宋墨请贺星芷先吃了。


    只是直至夜幕降临了,贺星芷好似也还没见宋怀景回府,她啧啧了两声,只想着当高官的,果真还是忙得很。


    “红豆,我又困了。”


    “东家,可别困了,您这头发还未擦干哩,小心又惹得头疼。”今夜贺星芷洗了头,这长发及腰就是麻烦得很,红豆现下正用细棉布一点一点擦着她的长发,又拿檀木梳为她按摩疏通。


    “话说宋怀景为什么还没回来,述职也要那么久吗,他就不累吗,这皇帝也是,怎么不体谅体谅他。”


    “嘘,我的好东家,这话可万万说不得!”


    尽管她私下里没少与贺星芷凑在一处嘀嘀咕咕,将各路皇亲国戚朝廷大员的秘辛翻来拣去地说个痛快,但轮到皇帝头上的话,还是不敢乱说的。


    贺星芷却浑然不在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也不知是从前见过皇帝觉得是个好相与的人,还是自己骨子里本就没那套尊卑观念,让她对这些事向来不怎么敏感。


    红豆忽地感觉身后一热,她转身看见宋怀景从暗处走出,红豆险些叫出声,却被宋怀景止住了。


    他朝着红豆比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后侧的方向,示意她从后侧离去便可。


    红豆只好将梳子与细棉布递到宋怀景的手中,自己离了去。


    贺星芷坐着有些累,又调整了个坐姿,丝毫未发现身后换了个人。


    “诶,红豆,明天早餐吃什么好呢?”


    一直未等到回复,贺星芷才转身,却发现为她梳头的是宋怀景。


    “嗯?!”她显然惊讶极了,“宋怀景你怎的回来也没个动静。”


    宋怀景摁着她的肩,继续为她梳头,“这个力道可以吗?”


    “嗯……挺舒服的。”


    贺星芷也没有追问,只靠在椅上被宋怀景梳头。


    “你可沐浴了?”


    她转身吸了吸鼻子,手搂在他的腰上,“闻到你身上香香的味道了。”


    “嗯,洗得干干净净才来找阿芷的。”他的指尖穿过贺星芷的长发,细细地感觉着她头发的触感。


    “是找我有什么事要说吗?”


    贺星芷有些懵,但很快她闭上了眼,只觉得舒服极了。


    紧接着肩头传来温热的触感,宋怀景的双掌轻轻摁在她的肩上。


    “阿芷,今夜可允我宿在你这?”


    宋怀景弯下腰,将脸贴在她的颈侧,鼻尖先于嘴唇触碰到贺星芷此时极其敏感的颈侧肌肤上。


    第66章 羊四软


    窗扉半开, 晚风悄然钻入,将贺星芷额前的发丝拂起。


    宋怀景的唇隔着她的长发贴近她的脖颈。将将晾干的青丝贴到她敏感的肌肤上,先是感觉到头发的微凉, 紧接着才是宋怀景唇上的温热……


    有些痒,她下意识地耸起肩, “宋怀景, 你刚刚说什么?”


    宋怀景的双手渐抚在她的肩侧,温热的唇却稍稍退离了她敏感的颈窝,嗓音比方才清晰几分:“阿芷, 今夜我陪你可好?”


    他将话说得更直白了。


    贺星芷环视一圈自己的房间,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宋怀景当初将她请到他府中想来也是蓄谋已久。


    从一开始, 他便知晓她的身份。


    她微微侧着头,却看不清宋怀景的神色,“为什么要陪我?参政府不是很安全吗, 我自己一个人睡也可以呀。”


    宋怀景身子微僵, 未料到贺星芷竟想到这去了, 他慢条斯理地替她将身后的长发从头到尾梳直。


    他轻叹了一声气绕到贺星芷的面前。


    贺星芷微微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宋怀景,她闻到他身上清爽的气味猜测他合该是沐浴过了。


    他那身紫色的官袍也换下了, 不过也不是穿着宽松的寝衣,而是换了身月白色的长袍。


    “怎么了?”贺星芷看着他腰上挂着一个黑白相间的飞鱼玉佩,随着他走动轻轻摇晃着。


    紧接着那玉佩在她的视野中消失, 映入眼帘的是宋怀景那张俊脸。


    宋怀景扶着椅子的扶手蹲坐在她面前。


    贺星芷抬起的头也被迫低下来, 他那双幽深的眼眸此时似是含着笑意,他的脸贴到她的掌心上,“阿芷不需要我陪着睡吗?”


    “哈,一起, 一起睡吗?”贺星芷摸了摸鼻尖,“这不会不合礼数吗,在这府里,那么多人看着。”


    “阿芷,规矩是死的,从前你都从未在意过这所谓的礼数,如今又有何必要在意?”


    宋怀景抬起头,牵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你便是这府上的主人,何人敢嚼你舌根?”


    宋怀景府中有大半的家仆都不是普通的仆从,许多只是接着家仆身份伪装的暗卫,宋怀景对这些人有恩,他们最是守口如瓶之人,不可能因为他们二人还未成亲便住在一块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


    更何况这些人都知晓宋怀景与贺星芷从前的关系,他们只是还未举办昏礼,与夫妻又有何异。


    在回京之前,宋怀景送奏疏给李成璟顺带给府中管事写了信,如今贺星芷是这府上真正的主人,任何人都必须服从她的指令。


    不过他知晓以阿芷的性子,她除了想找饭吃,鲜少会寻仆从做事。


    “阿芷是不喜欢我吗,你变心变得这般快?在江南时,你还愿意让我陪你睡。”


    贺星芷明明知晓宋怀景此时是在逗她玩,但不知为何听了他这句话,心里好似被羽毛轻轻扫过,痒痒的,却挠不到,让她难受得紧,这莫非就是所谓的抓心挠肝?


    “那行吧,那就一起睡?”贺星芷吸了吸鼻子,屋内如今还摆着冰鉴,倒有几丝寒意。


    贺星芷想起之前与宋怀景睡在一块时,确实睡得更香,各种意义上的香,他就像个巨型的陪睡娃娃,她很难拒绝。


    宋怀景吻了吻她的掌心,俯身垂头,在贺星芷看不到的地方,触碰在她掌心上的唇笑得弯起。


    “好痒呀。”


    贺星芷指尖乱动,乱抓在宋怀景的脸上,宋怀景也不恼,反倒是更欢喜了,他站起身,将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


    想起宋怀景回到京中,至今还未合眼歇息过,贺星芷便早早地将他拉回床上,想让他早些歇息。


    “怎么述职要那么久?”贺星芷躺在床上,望着那用了金丝点缀的纱帐。


    宋怀景方才听到了贺星芷与红豆说的话,他笑道:“毕竟涉及人命,且圣人又有其他要事,便说得久了些。”


    贺星芷拍了拍他的肩,“那你快点睡觉吧,今天都还没睡过觉吧。”


    宋怀景此时已然换下了寝衣,正侧着身看睡在床榻里头的贺星芷,捕捉她瞥到自己胸前的目光。


    他将手环在她的腰上,“阿芷,可以这般抱着你吗?”


    “你都抱了还问我?”贺星芷的手又有些不老实地越过他的寝衣贴在宋怀景的肌肤上。


    “睡吧。”贺星芷打了个哈欠,闭了眼。


    宋怀景敛起笑意,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庞,今日她竟只是这样轻飘飘地摸了摸他便要睡下了?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一种极强的挫败感。


    贺星芷自然是不知道宋怀景心里的这些小九九,她只想着宋怀景应该累极了,今晚就不想折腾他了。


    她闭着眼,正以为自己很快便进入梦乡,却发觉如何也睡不着。


    贺星芷开始翻来覆去,哪怕宋怀景一直抱着她,但也阻止不了她在他的怀中乱动。


    这段时日赶路回京城,作息被打乱得似乱麻,乱得她整个人都迷迷糊糊,搁现代飞一天她都会累得受不住,何况是坐着颠簸的马车颠了十几日。


    今日白天回到城中吃饱喝足便倒头就睡了过去,现下却精神得很。


    她睡不着,有些烦躁地坐起身。


    “阿芷,怎么了,可是睡不着?”


    “有点,可能白天睡得太久了,现在反倒是有点精神了。”她又轻轻拍了拍宋怀景的肩,“哥,你先睡吧,我坐一会儿。”


    她靠在墙边,眨了眨眼看着屋内的摆设。


    在她尚未搬入之前,这间卧房便已布置得极为周全,一应物件无不齐备。个顶个的好,宋怀景此人,平日里瞧着低调谦和,可单看这四进的敞阔宅院还有房屋内的这些家具,便知他家底之丰厚,看起来比她想象中还要富有。


    而如今,这屋里因为她的常住,又添置了许多物件,比如窗边种的两个小盆栽,梳妆桌上摆着的几个木雕小摆件,衣箱中也装满了她的衣裳。


    整个屋子都多了许多生气。


    她环视一圈,觉得想要在东边的窗前再添置一张书案。


    贺星芷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宋怀景,以为他要睡着了,却发觉他还睁着眼看向自己。


    “你也睡不着吗?”她问。


    “嗯,有些。”


    贺星芷低下头,只见宋怀景握着她的手,指尖轻轻地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温热又有种莫名的安心。


    贺星芷渐渐地有些理解自己为何会与宋怀景在一起,他身上有一种其余人无法给予她的安心感,这种安心感贺星芷从前只有感觉被爸爸妈妈抱着时才会出现。一种可以忽略外界以及周遭一切的安心感。


    她觉得也许因为他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信任的人,这种基于内心最深处的信任哪怕在失去记忆之后仍然保留着。


    贺星芷嘀咕道:“你好喜欢牵着我的手?”


    “嗯,牵着阿芷的手,才不会让阿芷离开我。”宋怀景弯着眼角,笑着温声道。


    她抓起宋怀景的手,将自己的掌心覆在他的掌心上,“哇,你的手好大哇。”


    贺星芷抓着他的手腕翻了个面,她的指尖不自觉地摁在略微凸起的青筋上,“血管也好明显啊。”


    说罢,她便下意识地望向他肘窝,那处的肌肤更薄,淡青色的血管在皮下蜿蜒,若隐若现,她细长的指尖顺着这清晰的脉络,从手腕缓缓滑向上臂,将他寝衣的衣袖往上推。


    她歪了歪头,嘀咕道:“感觉抽血肯定很容易抽。”


    贺星芷不受控便说了出来,她抬头瞄了一眼宋怀景,他却只眉眼含笑地看着她,乖乖地任由她的摆弄。


    她侧着身趴下,双手撑着脸,“宋怀景,你长得真好看。”


    宋怀景被她这话说得却感觉耳根一热,“阿芷喜欢才是至为重要的。”


    在阿芷失踪后的那段时日,宋怀景实则已见不得人,形同鬼魅,见不得光,若非心底咬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怕是早已随她去了。


    如今失而复得,宋怀景庆幸着爹娘给了他一副阿芷喜欢的好相貌,又庆幸着沈太医给那汤药能将他这容貌身形锁住,未能在她离去的岁月里垮塌。


    贺星芷伸手抚在他的下颔处,她眯起眼挪了挪身子,只是还未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宋怀景宽大的手掌便抚在她的腿上,将她抱着压在自己身上。


    他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贺星芷还未反应过来,她便坐在他的身上。


    贺星芷眨眨眼,不知为何哼着嗓音笑了两声。


    她指尖点在宋怀景的鼻梁上,“你的鼻梁也好高诶。”


    贺星芷脑子里不受控地又往那事想去,都说鼻梁高的男人房事会厉害一些,也不知宋怀景这人如何。只可惜从前也还未尝到他的滋味,贺星芷也无从得知。


    她摸了摸自己的,是小巧的小翘鼻,而宋怀景的山根略高些,鼻梁直挺挺的,高挺却又不过于突兀,每每看见他的面庞时,他的鼻梁并不会喧宾夺主,更容易让人看见的还是他那双眼眸。


    贺星芷眨着眼睫,指尖从他的眉骨摸到鼻梁,又落在他的唇角上。


    宋怀景咽了咽唾沫,喉结明显地上下滚动,贺星芷稍稍用力点了点,只感觉他的唇是软的,他亲吻她脖颈时总能感觉此处柔软的触感。


    宋怀景炙热的呼吸从喷洒在她的手上,烫得她指尖轻颤。


    贺星芷落在他唇上的手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宋怀景薄唇轻启,忽地握住她的手腕,摁着她掌心贴在自己的唇上。


    唇瓣一下一下地在她的掌心上落下轻吻,在她的大鱼际肌上轻轻地啃咬了一口。


    贺星芷下意识想抽走自己的手,却被他压得更用力。


    她低下头,才发觉宋怀景此时胸前的衣裳早就被自己的手蹂躏得不成样子,胸口的光景半遮半掩。


    贺星芷抿了抿唇,只感觉有些热,可床侧的冰鉴里还盛满了还未融化的冰块,阵阵凉意袭来,她却觉得身上有些热。


    宋怀景搂紧她的腰坐起身,迎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贺星芷勾住他的脖颈,这是一个带着馨香的柔软的亲吻,她很快觉得有些晕乎,她对接吻这样的事实在是太生疏了,生疏到只靠着本能去亲吻啃咬。从前自己与他也没少吻过,为何眼下这般生疏。


    她的呼吸变得越发急促,双手紧紧攥着宋怀景的寝衣,只感觉他那健硕的胸膛抵在自己身前,她怕热,哪怕近些日子京城的天凉了些,她就寝时穿着的寝衣也是夏日最单薄的那种。


    她只感觉自己的胸口抵着他的胸口,两人的心跳似是共振。


    宋怀景扶着她的脖颈抱着她翻了身。


    贺星芷见他的脸朝自己面前靠近,下意识闭起眼,等了半晌没有任何动静,她又睁开眼,转了转她那圆碌碌的眼珠,“宋怀景……”


    “阿芷,我在。”宋怀景吻了吻她的额头。


    “你和以前好像有点不一样。”她轻喘着气,指尖勾在他的寝衣上。


    宋怀景怔愣片刻,“何处不一样?”


    “记忆里,你好像,嗯……稍微古板一点?好像不会那么主动。”贺星芷撇开头,还在缓着呼吸。


    宋怀景垂下头,埋在她的颈窝,“嗯,那阿芷喜欢从前的我,还是喜欢现在的我?”


    贺星芷抓住他的胸口,感觉到软弹熟悉的触感,顿时放松了些,“都,都喜欢吧。”


    “阿芷,你说谎。”宋怀景侧头,轻咬了一下她的颈窝,随后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她看。


    “嗯?”贺星芷有些懵,掌心紧紧抓在他的胸膛上,语序变得有些混乱,“什么说谎,我没有。”


    “阿芷其实哪个都不喜欢是不是?你不喜欢,你不喜欢我。”


    宋怀景脸上分明是笑着,但是贺星芷却觉得他此时不是在逗她玩,像是真这样想的。


    她抿着唇,什么也没有说。


    这段时日,宋怀景心里门清,知晓阿芷只是本能地依赖他信任他,本能地习惯与他亲近。


    她的爱就是这样迷迷糊糊模棱两可,宋怀景自知不能求她能有多爱自己,能清晰知晓自己的爱意。


    但他总是贪心的,贪心地希望能让阿芷更爱他一些。


    忽地,贺星芷感觉有一滴液体滴落,在她的锁骨上绽开一朵花。


    宋怀景眼中水光氤氲,眼眶中蓄着的泪承不住重量,一滴两滴地落下,早已沾湿她的脸庞,也将两人之间微妙的空气浸润。


    他低下头又吻到她的颈间,“阿芷,求你,求你多怜我一点,分一点欢喜给我一点就好……可好?”


    贺星芷下意识夹紧了双腿,一只手依旧摁在宋怀景的胸口上,另一手攥紧着他的衣袖。


    她只感觉腰上传来一阵温热,宋怀景的掌心掀开她的寝衣覆在她腰上,贺星芷感觉有些痒,忍不住笑出了声,身子也跟着一起乱颤。


    他却将她抱得更紧,数不清地吻落在她的脸颊、颈侧、锁骨……再渐渐往下。


    贺星芷只感觉有些好奇,心中甚至还有些许新鲜感,她感觉浑身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酥麻感,让她感到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舒心感,她握着宋怀景的手,指甲扣在他的手背上,已然留下几处印子。


    宋怀景抬头看着她的神情,才又继续吻下去,直至亲到她的腹上,贺星芷腰上十分怕痒,被这样一碰,痒得直接翻了个身,她笑得花枝乱颤,更甚的是给宋怀景踹了一脚。


    宋怀景却猛地清醒过来,他闭了闭眼,像是极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冲动。


    他确实想就这般用身子留住贺星芷的心,她总归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爱一个人对于她来说已然十分难得,爱多几个难于上青天。


    而如今他的优势也只有这副身子,这副阿芷喜爱的身子。


    他对于自己这种想法感到十分不齿,但又如何,只要能让阿芷欢喜,他做什么都可以。


    可宋怀景要的是阿芷想要做,而不是自己被她无意撩拨到快要崩溃了,压着她去做这般事。


    他想要阿芷真心想要他的身子,可他好似未从贺星芷的眼中窥探出那丝情欲。


    他错了他错了他错了,他不该这样的,他不能这样,阿芷会不会不喜欢他这样做,会不会嫌弃他太过轻浮,会不会觉得他不过只是想要她的身子。


    宋怀景看着贺星芷,她身上的衣裳被他弄得快要半敞开,宋怀景颤着指尖,不似从前那样总是故意佯装落泪,他此刻是实实在在地将热泪落下,将他的脸庞洇湿。


    贺星芷见宋怀景停住,有些疑惑地眨眨眼,“我腰有点怕痒,不要亲我这里嘛。”


    “阿芷……我错了我错了。”他垂下眼睫,只感觉胃腹传来一阵绞痛,浑身不受控地轻颤。


    “阿芷,你别厌我,你若是不喜,我便不做。”


    贺星芷怔了怔,在想她方才说话的语气难道很冲吗,她将腿搭在他的身上,有些讷讷道:“没事,只要不亲我肚子就好了,亲别的地方可以的。”


    她的手抬起勾住了他的脖颈,学着他的样子在他的颈窝咬了一口,贺星芷吸了吸鼻子,只感觉他身上还是有那股让她闻不够的香味。


    贺星芷身子又往他身上贴近了些,下意识便道了句:“好香啊想吃掉。”


    她身子贴近,却抵到了他腰下的位置,忽地感觉某处的异样,贺星芷倏然也清醒了几分,却有一股陌生的暖意自小腹晕开,“宋怀景,你,你是不是……”


    贺星芷说着,压在他身上的腿好似也用了几分力,宋怀景知晓她大抵也是情动了,他显然又多了几分掺着酸涩的欣喜,他知晓现如今的自己着实是太过不堪,竟只能凭借这般手段诱她怜爱。


    他抱住有些失力的她,将手抚到她的腿侧,指尖沿着柔滑的料子徐徐溯游而上,隔着薄薄春纱,探到一股暖潮。


    贺星芷只感觉耳畔传来熟悉的温热气息,却比往常要紊乱许多。


    “阿芷,你若是想要,我便是你的,任君采撷。”


    第67章 茶靡花酒


    感觉到宋怀景身子的温热, 贺星芷指尖将他的衣裳攥得更紧了些。


    她向来就不是那种饮食男女,也许是因为现实中确实完全没有一个能让她感到动心的人,更何况是动情。


    但她又不是草木, 七情六欲于她而言是本身便有的,如今面对宋怀景这副样子, 她如何招架得住。


    他的眼眸中还闪着尚未干涸的泪光, 寝衣的衣带早在先前纠缠时被她胡乱扯开,领口松散地滑向两侧,露出一片紧实饱满的胸膛。


    而那肌肤之上, 赫然印着三两处暧昧的红痕, 出自她的口中。


    就连她的脑子里也开始想起几年前自己总是压在他身上做的事。


    她想吗?她大抵是想的。


    “阿芷……”


    寂静的夜晚, 宋怀景轻声低唤,犹如拂过指尖的泉水,有一丝凉, 又让人眷恋。


    感觉到他指尖的触碰。贺星芷夹紧着腿, 脚下意识稍作用力地踩在他的身上。


    现在她在这里与宋怀景当真做了什么事, 是不是算神交?


    贺星芷霎时被自己脑中的想法给逗笑了,冷不丁地笑出了声。


    宋怀景微蹙眉头,到底是过去了那么多年, 阿芷少了些许少年时的莽撞,若是从前,她合该会不管不顾地推倒他, 扯开他的衣襟, 目光好奇地想要与他探索未经历过的人事。


    他目光顿时慌乱起来,他明明那么了解贺星芷的性子了解她的身子,可是如今他好像变得手足无措。他悄然将自己的衣襟敞得更开,指尖抚在她的小腿上。


    只觉掌中传来一道力, 贺星芷迎了上来,往他另一侧的脖颈咬了一口,唇瓣随即贴附在他耳廓。


    “可是宋怀景,你不是说这事要成亲之后才做吗?”


    贺星芷自然没有要等到成婚后才能行房事的观念,且不说这只是在游戏中,一切都只是意识的行为。


    日后她若是真与宋怀景成亲了,鱼水之欢是理所当然,既是如此,早一些验看又如何?总该要知晓他这档子事的能力如何,若是中看不中用,那成亲之后得少了多少乐趣?


    宋怀景闭了闭眼,“阿芷,是我错了,若是能让阿芷感到欢愉,何时做皆可。”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贺星芷抬起他的下巴咬在他的唇上。


    她在想,反正自己今夜一时半会儿又睡不着了,从前自己就没少想要与他做这般事,真做了又如何?


    贺星芷只感觉腰上传来手臂环绕的力量,宋怀景将她抱着躺下,软枕正正好地枕在她的头下,紧接着只感觉宋怀景的吻再一次密密麻麻地落在自己身上。


    她如今觉得心脏怦怦跳着,一种好似从未体会过的、微妙的愉悦感冲击着她的大脑。


    他的吻技显然比她好多了,亲得她快要招架不住。


    褪去的衣裳将身子裸露在空气中,身上感觉又凉又热。


    此时眼前的画面好似与几年前某些片刻画面重叠,贺星芷才想起他们那时当真是什么都做过,只是唯独没有做到这房事中的最后一步。


    她险些就能品尝到二十岁的宋怀景了呢。


    这样想着,贺星芷不知为何有些无名火,她睁开双眼,咬了一口宋怀景,这一下咬得有些重,宋怀景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却未停下动作。


    “阿芷若是喜欢咬我,便随意地咬。”


    宋怀景只觉得此时自己早就溃不成军,只想着下一步要如何做,才能让她心生欢愉。


    贺星芷眨了眨眼,抬起腿挂在他的腰上,又往他的肩咬了一口,紧接着忍不住一声喟叹。


    她抿着唇,感觉到他指尖在肌肤上的触感,贺星芷下意识将指尖掐在他的肩膀上。


    “阿芷,莫要害怕。”他吻上她的唇角。


    “我才没有怕。”贺星芷有些不服地反驳。


    “嗯,阿芷没有怕,是我怕。”宋怀景垂下眼睫,看着面前的贺星芷。


    他私底下自是看过那些书画,知晓怎样做才会让她心生欢愉。


    就连她身上的那些衣物,要如何脱他也心里门清,不过这是从前常帮她穿衣裳得来的经验。


    他揽住她的腰,指尖落下。


    想起从前在书房执笔描摹时花卉时,下笔需忽轻忽重,手腕动作轻柔,指腹捻转,才作出栩栩如生的花。


    贺星芷眉心皱成一团,指尖勾起他的衣裳,“宋怀景。”


    “阿芷,我在。”他抬头吻向她的唇瓣。


    他俯身吻着她的颈侧,贺星芷索性直接咬住他的肩,说不出话来,不是难受得说不出话,是一种让她快要无法思考的舒爽感,叫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贺星芷只觉得身子一轻,被他抱起往上睡去,他跪坐起身,俯身而下,将春色收于唇齿间。


    贺星芷猛地一惊,下意识想要踹他一脚,宋怀景却似是早做好了准备握住她的脚踝。


    “宋怀景,等,等一会儿,不要这个。”


    她摇了摇头,只觉得脑子嗡鸣。也不是不愿让宋怀景这样帮她纾解,只是她显然还未做好准备。


    “我会让你欢愉的,别怕。”


    见她似是有些抵触,宋怀景笑道:“阿芷,方才不是说不怕吗,如今可是怕了?”


    “我没有。”


    贺星芷倒也被他这样一说有些逆反,只顾着反驳他,未料到他趁着自己不注意,再次俯身而下。


    “阿芷,别怕。”


    若是阿芷只属于他一人的那就好了,他想要阿芷只爱他,想要阿芷只愿意与他做这般事,想要永远这样抱着阿芷,想要将她只在自己面前露出这般神色,想要将她吞咽入肚。


    宋怀景想,自己已然疯了,他甚至想日日与阿芷在床榻上,这样她就不会离开自己了。


    他俯身垂首,与她十指相扣,指尖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唇齿轻启,温热吐纳。


    贺星芷指尖死死地抠弄着他的手,将宋怀景的手扣出好几处印痕,甚至隐隐约约能看见血迹。


    她已然觉得昏昏沉沉,快要分不清自己与宋怀景,只觉得他的长发绕在自己身上,弄得她痒痒的。


    还未思及是哪处肌肤被宋怀景的长发触及,她忽地绷紧了身子。


    温热的蜜露濡湿他的唇舌下颔。


    宋怀景眯起眼,指尖触及唇角,低头望着指尖上沾染的湿润,在烛火下映出晶莹。


    他赶忙将她搂在怀里,“阿芷,可有哪里不舒服?”


    贺星芷眼角溅出泪花,她抬起手,勾在他的衣襟上,意识早就混乱不堪,她低叹了一声,“好,好爽。”


    贺星芷失神地望着纱帐,意识都变得有些朦胧,她侧着身蜷起,勾在他衣襟上的指尖还在不受控地轻颤。


    宋怀景拂起她额前碎发,她的脖颈与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阿芷,我的好阿芷。”


    “累……”贺星芷全然不知自己还没上正菜,就累成这副模样。


    都怪她不会用力,那腰总忍不住挺起,本来腰椎就不大好,这样折腾下来,就已然开始有些腰酸。


    宋怀景怔怔地望着她,烛火映照,她的脸庞带着红晕,她的指尖微动,呼着气。


    他站起身,想去寻些热水来,替她擦拭身子。


    贺星芷看着他起身的动作,攥住他的手腕,“你去哪。”


    “阿芷,你身上出汗了,去寻热水为你擦拭。”


    “等一会,不,不继续了吗?”


    她的目光瞄到他的身上,也不知他何时将这寝衣全须全尾地穿好了。


    只是隔着衣裳好似还是能看见他身子的轮廓。


    她忽地露出一个坏笑,将手往他身上探去,隔着衣物抓住他。


    宋怀景猛地躬身,“阿芷,莫要这般闹我。”


    贺星芷撑起身子,将他硬生生扯回了床榻上,开始打量着他的衣服要怎么脱下。


    这上身的衣服,宋怀景教她怎么解过,但那下身的衣物怎么解,她实在搞不懂。


    眼见贺星芷脸上带着几分焦急的不悦,宋怀景赶忙顺毛道:“阿芷,别急,你想要我怎样,我都与你做。”


    他到底还是害怕,害怕那物瞧着可怖,又害怕此时与她做这事到底还是太过突然。


    他了解阿芷的身子,知晓方才她已然达到极致的欢愉,若是真的行了房事,也未必有方才那样伺候她让她感到舒爽。


    可他太想捉住贺星芷了,想要留住她的心,想彻彻底底将自己的身子献与她。


    贺星芷感觉额头上才擦干汗,如今又重新热得满头大汗。


    宋怀景拍了拍她的手背,顺毛安抚道:“阿芷莫急,我都听你的,你想要什么边给你什么。”


    ……她下意识贴近了些,眼睛要闭不闭,只是见到眼前光景时还是有些心惊,宋怀景不愧是肤白貌美。


    她低下头悄悄圈起手指,悄摸摸在心里比量。


    贺星芷下意识咽了咽唾沫,看了个够才撇开目光。


    “阿芷,阿芷,求你多怜爱我几分。”


    宋怀景吻上她的脖颈,眼泪将她与自己都润湿一片,将身子送到她身前。


    贺星芷仰起头迎着他的吻,将他的温热与熟悉的香气一并咽下。


    “唔,等等等等一会!”


    明明方才还在沉溺于他的吻,贺星芷却猛地清醒过来。


    她想起此处到底是落后许多的昭朝,若是要避孕不会要她喝那些伤身子的汤药吧。


    贺星芷摇着头,猛地将宋怀景推开,“停……不要了,我不想要了。”


    宋怀景想要抱紧她,却被她狠狠地推开。


    他怔愣一瞬,又眯起眼细细地端详着贺星芷,不过瞬时便猜到她心中所想。


    “阿芷,莫要怕,想来你是忘了。”宋怀景放低着嗓音,轻声细语,指尖抚在她的颈后。


    “忘了,忘了什么?”贺星芷慢慢地朝床侧退后。


    “阿芷,早在九年前我便用了那绝嗣的汤药,不会让你冒险。”


    宋怀景看着她一点一点远离自己,明明知晓她在怕别的事,并不是真的厌恶他,可他的心口却还是一阵阵抽痛。


    贺星芷怔住,脑中又浮现些许朦胧的记忆。


    “阿芷,不要怕我,我如今日日都有喝,你别怕,我知晓你不喜孩童,生育又极其伤身子,从前你我都不想要孩子,我便做足了准备。你许是忘了从前这件事。那汤药还是沈太医给我的方子。”


    贺星芷点了点头,“好像,好像想起来了。”


    过往的记忆涌现,宋怀景确实是喝了能让男子绝嗣的汤药……


    她看着他,却见他眼下又落了泪。


    贺星芷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莫不是自己刚刚推他推得太用力,伤了他的心吧。


    贺星芷的指尖下意识要抚上他的脸颊,宋怀景却侧着头躲开了她的手。


    “阿芷,你若是不喜,我便不做了。”


    他的双手止不住发颤。


    心中只念着方才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惶恐与厌恶。


    贺星芷有些懵,挪着身子靠近,“宋怀景……”她将脑袋探在他面前,“哥,哥哥。”


    “阿芷,不要这样。”宋怀景步步向后退。


    她只觉得身子又有一阵像是从尾椎袭来的酥麻,让她心里发酸,她抱住宋怀景,“我喜欢的,喜欢和你亲近。”


    她侧着头吻到他的唇上,宋怀景眼眸微睁,搂住她的腰,被吻住的唇重新扬起笑。


    宋怀景反手搂住她,阿芷总是这样,见不得他露出那委屈的神色,何人敢说阿芷没有一点点爱他,若是不爱怎会为他着想,怎会喜欢与自己亲近。她总归是爱他的,哪怕一点点爱也是爱。


    他身子趋近,将贺星芷吻得又迷迷糊糊。


    贺星芷却猛地抓紧宋怀景的手臂,往他肩上咬了一口,“嘶,疼。”


    贺星芷皱着眉,未料到方才与宋怀景还顺利至极,如今真要做了却不行。


    贺星芷下意识地躲开,双手乱抓,疼得眼泪花都冒出来了。


    宋怀景倏然止住,停下动作抱住她,见她脸色不好,他慌乱极了,“阿芷,疼得很?”


    “嗯,难受。”


    她只感觉后背袭来熟悉的轻拍,是宋怀景在细细地安抚她。


    “阿芷,别怕别怕。难受便与我说。难受便不继续了。”


    宋怀景不知他还未做到如何地步,便会让她这样难受。


    他显然有些慌乱,“阿芷,歇一歇,若是真的不舒服,日后再试,今夜先歇一歇,可好?”


    贺星芷只感觉他身上热烘烘的,还香喷喷的,腰酸得让她蜷起身子缩在他怀里,喉咙间不自觉地发出几声低哼。


    “那,那你怎么办?”


    她睁开眼,翻身缩在他的怀里,双膝抵在他的身前。


    “阿芷,我……我自己纾解便好。”


    贺星芷眨眨眼,又低头望去,“可是你这样会不会憋坏。”


    她还没真用上呢,可不想让他憋坏了。


    但她今夜已经累极了,又早已感到舒爽。


    眼下真要继续行进下去,贺星芷自己倒有些退缩了。


    可她瞧着宋怀景这副模样,又觉得他难受得紧,这样对他会不会不太好?


    贺星芷只觉得宋怀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扯开。


    “阿芷,莫要脏了你的手。我……我自己来便可。”


    “那你在这解决。”


    贺星芷抿着唇,看着宋怀景湿漉漉的双眼,露出了个狡黠的笑,“我看着你好不好嘛。”


    “阿芷……”


    “嗯,我就要。”


    她挪着身子向上,又朝他面前迎去,“你抱着我看着我弄,不会更舒服吗?”


    贺星芷握住宋怀景的手,“这样?还是哪样才舒服?”


    “阿芷阿芷,别……我自己来。”


    宋怀景抱着她,将脸埋在她身前。


    他低头吻着她,贺星芷下意识搂着他的脖颈,只听到轻呼声以及衣物窸窸窣窣的声响。


    贺星芷只觉得昏昏沉沉,耳边伴着一声声缠绵的“阿芷”。


    他身上热烘烘的,抱着抱着她又将自己脸埋在他的胸膛前,只感觉又软又香。


    还未等宋怀景解决,她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宋怀景失神地望着眼前的狼藉。


    他抱起贺星芷,轻唤:“阿芷,阿芷?”


    回应宋怀景的只有她均匀的呼吸声。


    宋怀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身上的痕迹。


    他的指尖在颤抖着,觉得自己实在不堪,不堪到让他感觉有些恶心。


    心底却又溢出说不清的喜悦,阿芷是喜欢他的,喜欢与他亲近那也是喜欢。


    宋怀景换好衣裳,取了热水为她洗净擦拭干身子,给她换了一套寝衣,又换了一床被褥,才抱着她重新睡下。


    虽然到底还是没行了这房事……


    但也算彻底坦诚相待。他方才那般俯首称臣,阿芷是欢喜的,他便也是欢喜的。


    今夜对于贺星芷与宋怀景来说,总归是特殊的一夜。


    烛火燃尽,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暧昧的氛围,两人清浅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直至天又亮起。


    贺星芷迷迷蒙蒙地伸了个懒腰,喉咙间肆无忌惮地发出一声悠长的哼声,直至手打到宋怀景的脸,她才发现宋怀景在自己身侧,她捂着自己的嘴止住了那还未喊完的哼声。


    “你今日不用去忙公务吗?”


    贺星芷顶着睡得有些乱糟糟的长发,脸上露出几分意外的神色。


    从前早上,她就几乎没见过宋怀景。听说他不是要凌晨就去上朝便是要去忙公务。


    “圣人许了我几日假,我在府中陪着阿芷不好吗?”


    “那不行了,我今天要去金禧楼。”贺星芷爬起身,目光呆滞地望着床前。


    宋怀景跟着坐起身,亲昵地搂住她,他小心翼翼打量她的神色,见她没有一丝抵触,心中又添了几分欢喜。


    贺星芷失力地倒在他的怀里,为什么那么累,都怪昨夜自己没把持住和宋怀景折腾了许久。


    她看了眼宋怀景,只觉得夜里那画面历历在目,昨夜还未觉得有多羞赧,如今却有些脸热,她扭头,将脸埋在宋怀景的胸膛前。


    “金禧楼有何事要忙,必须要今日去吗?阿芷,我瞧你还累着,再睡睡?”


    “不行,好饿。还是起来吧。”贺星芷睡眼朦胧,眼睛都睁不开就下了床。


    只是两眼朦胧,压根提不起劲来,还是宋怀景替她换好了衣裳,又替她梳头挽发,陪她一同去了金禧楼。


    还有几日便是八月十五中秋节,金禧楼近日生意忙得很,贺星芷又有两月未在京城,总归是要看一看最近的账。


    宋怀景便陪她一起算。


    贺星芷抬头看了眼宋怀景,又低头,又看了眼。


    “阿芷怎么了,我脸上可是有何脏污?”


    “你有点影响我工作了。”贺星芷直白道。


    现在一看见宋怀景的脸,就想起昨夜他俯身在自己身下……他的唇舌,还有鼻尖剐蹭过的触感历历在目。


    贺星芷捂着脸,低下头去。


    “为何会影响?”宋怀景满脸无辜,“阿芷,昨夜我们都做了那些事了,你可要对我负责的。”


    “我又没说不负责。”贺星芷嘀咕道。


    宋怀景搂着她的腰,低头蹭了蹭她的脖颈,“阿芷,真可爱。”


    “阿芷若是喜欢,我日日那样伺候你。”


    “日日都来,我会虚的!”贺星芷惊诧道,“宋怀景,你可是参知政事,怎么能白日宣淫。”


    宋怀景将头埋在她肩窝,闷闷地笑出了声,阿芷怎能这般可爱,他快要受不了了。


    “参知政事又如何,往后我也许不会再是参知政事,但我会一直都是阿芷的夫婿。”


    贺星芷也不管他在这插科打诨,“我饿了,去看看金禧楼的月饼好不好吃。”


    “好。”宋怀景粘她粘得要紧,连去一楼的散座也要挨着一起坐。


    贺星芷点了好些吃食,坐在一处能听清说书先生说话的位置上。与宋怀景等上菜时便听着说书先生讲故事。


    不过没头没尾的,贺星芷也不知道他在讲什么,只不过周遭的位置上都坐了人,贺星芷依稀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听清了他们说的话,贺星芷看了眼宋怀景,“什么,什么死人了?”


    宋怀景微蹙起眉头,与贺星芷道:“近日京城好似出了件怪事,接连有几位官员遇险。听闻每个官员遇险前都收到了张奇怪的纸条。”


    贺星芷侧着脑袋,继续听着隔壁那桌人说的话。


    她只听见有人忽地道了句:“而且你说巧不巧,听说那几个官爷,近些日子都来过这金禧楼。”


    贺星芷心下一紧,寻思这官场的事和她金禧楼能有何干系。


    紧接着她又听到有人道:“嘘,你们没听说吗,这儿的东家和参政大人订了亲,听说那几个出事的官员好像与参政大人有过节哩。”


    她蹙眉扭头看向宋怀景,宋怀景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比了个嘘的手势。


    第68章 酥山


    见宋怀景这副模样, 贺星芷便没有再说话,低下头挖了一口酥山,清冽的冰甜带着浓郁的奶香味送入她的舌中, 顺着喉间滑下,冰冷的甜意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声, 指尖扣了扣宋怀景的掌心。


    发觉宋怀景正凝神屏息偷听那桌客人的谈话, 贺星芷垂下头,拿着勺子的手撑在脸侧,下意识挡着自己的脸。


    这寻常人不认得宋怀景, 毕竟从前宋怀景就极少出现在这些娱乐场所。


    他如今也只穿着一身寻常富贵人家的衣裳, 就算有人知道宋怀景的样貌, 见到他,也只会怀疑是长得与他有些像。


    但他们多数都认得这金禧楼东家的样貌,现在她与宋怀景在偷听别人说话, 自己便下意识要低下头, 索性靠在了宋怀景的肩上。


    她另一侧的耳朵朝着身后那桌人的方向, 想要继续细细听他们的话题。


    只是眼下这鱼龙混杂,那说书先生的惊堂木拍得作响,接下来他们又说了什么, 贺星芷没听清。


    她又抬眉看了宋怀景,只见他阖上双眼,外人瞧着还以为他在犯困, 贺星芷倒知晓他在听他们对话。


    只不过他们没说多久, 便将话题转移到别处去了。


    贺星芷眨眨眼,抬起手摸向他的鼻尖,又落在他的唇上,脑中又十分不合时宜地想起昨夜的事, 她咽了咽唾沫,大口大口吃着面前的酥山,这古代版冰淇淋还挺好吃的。


    耳边忽地传来一阵温热,“阿芷,我记得你月事快来了,少吃些冰。”


    “又还没到,我就要吃嘛。”贺星芷不管不顾,又吃了好几口,忽地有些迟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来月事?”


    就算是八年前知道她月事的周期,但过了那么多年,早就变了。


    宋怀景笑道:“阿芷身上有何事我能不知晓?”


    贺星芷下意识扶了扶自己的腰,她若是月事将至,尤其是前一两天,这腰肢总会酸软得厉害,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重活。


    故而贺星芷从来都不记自己经期的时间,全凭这身子的变化便能做好准备。


    听宋怀景这一提醒,贺星芷顿时感觉腰上有一阵熟悉的酸胀感。


    不过转瞬她又想起昨夜与宋怀景做的事,这腰酸的缘由便顿时暧昧不明起来。她哪知道是昨天做的事让她腰痛,还是月事将至的征兆。


    她将手放到桌底下,恶狠狠地抓了一把宋怀景的腰,还没等到恶狠狠地说上宋怀景两句。


    她眼前却忽地传入一抹红,李知晦像狐狸捕猎似的忽地就闪到贺星芷的面前,他打开折扇扇了扇,“贺东家,好久不见呀。”


    宋怀景敛起脸上的笑意,装作要行礼的模样。


    直到李知晦伸出手挡在他面前,“宋大人,不必多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又不讲究这些。”


    李知晦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望向贺星芷与宋怀景挨近的手臂,眼睫倏然垂下,再抬起时眸中已扬起恰到好处的讶异:“没想到贺东家与宋大人竟要定亲了,二位竟还有这般渊源。”


    怪不得当时李知晦便觉得宋怀景奇怪……


    他虽与宋怀景的关系不似皇兄与他那般亲近,但也算是熟稔,他自然也知道些许宋怀景那位连名字都不知晓的亡妻的事。也见他这多年来身边从未有过重新中意的女子。


    在朝中给自己立贞节牌坊的男官,宋怀景倒是独一份的。


    从自己认识这贺东家起,他便发觉宋怀景对她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原来贺星芷竟是他失踪多年的未婚妻。


    “九殿下怎的也知晓这事?”贺星芷撒开宋怀景的手坐直腰身。


    宋怀景轻咳了两声,“喜事多些人知晓倒也正常。”


    贺星芷扯了扯嘴角,想起方才那桌谈论她与宋怀景的客人也知晓自己与宋怀景的关系,心里暗道这喜事也传得太快了吧,果然大家都是爱八卦的。


    李知晦指尖轻点着桌边,只笑了笑,但心中不知为何有几分堵塞。


    他瞧着贺星芷对宋怀景的情谊也算不上多深厚,若是自己再主动些,或许就不是这般结果了。


    “对了,你听到他们方才在说什么吗?我们离京拢共才两月,怎的连他们的话都听不明白了?”贺星芷胳膊肘捅了捅宋怀景。


    “也不是什么大事,几位京官接连倒霉遇事,马车行至半途骤然散架磕破了头,下轿时不慎折了手臂,还有一位突发眼疾,如今连奏章上的字都看不清了……也不知是何人传出说这些几位遭了事的官员还收到奇怪的字条,这字条上的字恰巧应验在他们所受的灾殃之上。”


    一旁的李知晦听得此言,挑眉收了折扇,“这事说来其实有些蹊跷,贺东家需得留神,不知何人暗中散布,说这几位大人出事前两日,都曾来过你这金禧楼。这风声听着像是要往你身上引呢。”


    贺星芷又想起听他们说这几个大人与宋怀景有过节,她眉心皱成一团,难道是对家知晓她与宋怀景的婚事,故意散播这种莫须有的谣言。


    她眉心皱成一团,与宋怀景对视一眼。


    “阿芷,且宽心,金禧楼日日宾客盈门,往来皆显贵数不胜数,赴宴吃酒的官员更是不计其数,连圣人都来过,不过是巧合罢了。”


    宋怀景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一副温良无害的神色。


    “请阿芷明鉴,我与这几位大人可没有真的过节。顶多是在朝堂之上有政见相左,也不过是各司其职,下了值便都抛之脑后了。那破了脑袋的国子司业王大人,前几月我还去吃过他孙女的满月酒呢。”


    “这样啊……”


    贺星芷挠挠头,心下一松,想来也许只是那几位大人时运不济倒了霉而已,不过她也有必要快些将这奇怪的谣言给除了去。


    只是这几日,贺星芷实在分不出心神去理会那些无稽的谣言。


    中秋将至,她与金禧楼上下一道忙得脚不沾地。


    宋怀景倒是难得清闲,圣人体恤他南下润州受了重伤,又在这气候艰难之下吃了不少苦头,批了他长假。


    他得了空,便日日来金禧楼陪着贺星芷,见人手短缺,还特意将府中的仆从拨来帮忙。


    贺星芷觉得再这样下去,只怕满京城都要认得这位当朝参知政事的真容了


    不过宋怀景都不在意的事,贺星芷便也由着他去了。


    根据浮世织梦的规则,贺星芷名下产业营利达到一定数额,也能获得对应积分。


    虽然她手中的积分已然足够她花好一阵了,但她如今暂时没法从恋爱线上获取更多的积分,贺星芷自然是把许多心思放到赚钱上。


    她心下暗自想着,也不知宋怀景那好感值究竟要何时才能核算分明。


    总不可能一点也没有吧,贺星芷虽然不期盼宋怀景能有多爱她爱得要生要死,但她还是期盼着他给她带来的积分。


    在贺星芷的操持下,金禧楼三楼一半的雅间布置成中秋节的主题包厢。


    贺星芷先前便特意叫张掌柜物色歌舞团在中秋夜当晚表演节目。


    又设了幸运月兔彩头,中秋近三日消费满一定金额的客人,可以参与一次抽签博得个彩头或者折扣,又或者是赠品。


    金禧楼大门门前还支起了个摊子,一头摆着锦盒精装的月饼礼匣,价昂却体面。


    另一头则列着散卖的平价月饼还有些应节的糖芋苗、桂花糕等小食,任由来客乃至路人试尝。


    不仅如此,酒楼这半月来还推出了中秋家宴套餐的索唤,将家宴套餐送上门,这样顾客既能在家中与家人过节,又能吃上金禧楼的菜。


    兼顾了富人与平民顾客。


    午后,贺星芷见过歌舞团的表演,心中感觉十分满意,看着这几日进账盈利已出了成效,她也是颇为欣慰。


    可惜积分商城似乎并无有利于经商的道具,要不然她就兑换一些了。


    指挥人做事也是相当累的,待诸事安排妥当,她已是累得瘫倒在后院的太师椅上。宋怀景站在她身后替她揉肩捶背。


    只是还没捶多久,宋墨忽地来金禧楼找宋怀景,先是对着贺星芷行了礼,才对宋怀景耳语几句。


    宋怀景敛起脸上温和的笑意,严肃地应了一声,“阿芷,我有事要暂且回参政府一趟,你要与我一同回去吗?”


    贺星芷仰起头,“我今天想吃盏蒸羊,晚食想要在金禧楼吃呢。你有事忙先回去吧,要不要我打包晚饭给你呢?”


    这盏蒸羊费工费火,光蒸透就要几个时辰,寻常人家还真不好做,但这算是金禧楼其中一道招牌大菜,贺星芷要是想吃,后厨随时都能给她做一份。


    宋怀景拂了拂她脸庞上的碎发,“好,只是我不知要忙到何时,你随便打包些肉菜便好,打包你吃剩的也没关系。我今晚便不叫府里的厨子做饭了。”


    贺星芷挥挥手,“好嘞,你忙去吧。”


    宋怀景与宋墨便离了去,贺星芷又躺会椅上,阖上双眼没过多久,只感觉身上有一股怪异的感觉,她睁开眼,见到宋怀景又折返回来,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怎么了?”


    宋怀景扶着椅子俯身,指尖点在自己脸上,闭上了眼。


    “嗯?什么意思?”


    宋怀景睁开眼,“要阿芷亲亲。”


    贺星芷眨眨眼,恍然大悟,捧起他的脸十分大方地左右开弓两边都亲了一口。


    还飞快地在他唇上也落了一吻。


    宋怀景睁开眼,望着贺星芷显然有些受宠若惊,心中本想着她愿意吻他的脸他便已经很知足了。半点也不敢期盼她会吻他的唇。


    “去忙吧,晚上我给你带饭。”


    “好。”宋怀景心满意足笑道。


    宋怀景离开没多久,贺星芷便与红豆和掌柜她们一同吃了晚食,吃饭前特意先打包了一份给宋怀景。吃饱喝足便与红豆提着食盒回参政府。


    贺星芷是那种一吃到好吃的食物时便控制不住胃口的人,今日这盏蒸羊香的她多吃了一碗米饭,撑得她平日扁平的腹部都有些鼓起。


    若是坐轿子或者马车回府,大概能给她颠得吐出来,她便与红豆一同走路回府。


    路上偶然见得几个洒扫的家仆,又隐约闻到不知哪家的炊烟味儿。


    经过一处花园时,贺星芷好似看见有两个身姿挺拔的男子似是在那凉亭。


    “红豆,那边是不是有人?”她伸手指过去。


    红豆眯了眯眼,“是的,看着像宋大人与哪位大人在谈话说事?”


    “啊,那我们换一条路走吧。”


    贺星芷下意识猫着身子,默默退后几步,想着一点也不想碰这古代数不清的礼节,懒得与宋怀景他们打招呼,便赶忙扯着红豆避开他们绕到另外一条道。


    站在凉亭下的李成璟看了眼贺星芷忽地改了方向,猫着身离去的背影,笑道:“吾瞧着她眼熟,可是金禧楼的那位东家,子昭的未婚妻?”


    宋怀景微蹙起眉头,赶忙帮着她说话道:“圣人,她双目不能远视,远了认不清人,定是未看清圣人是何人,才未向圣人行礼便离了去,绝非有意失仪,还望圣人恕罪。”


    李成璟敛起脸上的笑意,挥了挥手,“无妨,子昭你唤吾一声圣人,可吾怎的不知吾又不是那庙里供奉的神仙,本就是寻常打扮来到你府中,那洒扫的丫鬟都不必与我行叩首礼,何况是贺娘子呢。不必如此拘礼。”


    他眯了眯眼,啧啧两声,“吾瞧你变了,从前可从不怕得罪吾。”


    宋怀景抿了抿唇,不语。


    李成璟比他年幼三两岁,从前式微时,宋怀景于他而言亦兄亦友。若是李成璟做了错事,宋怀景也不怕直言上谏,从不怕得罪李成璟。


    且不说宋怀景这有个免死金牌,他族中几乎没有有血缘的亲人,惹怒了李成璟,顶了天也就是自己被撤职、牵扯朝中好友被贬。


    从前的他,孤苦伶仃又无欲无求,掉了脑袋也无所谓。


    只是如今不同了,阿芷还在,他要好好活着,也要让阿芷在这世上好好活着。


    “好了,不打趣你了,你且歇息个几日,快订好婚期,诰命夫人的名头总得风风光光地重新为贺娘子请回来。这些体己话,可莫忘了说与她知。”


    “臣,谢圣人恩典。”宋怀景躬下腰身。


    李成璟今日驾临参政府,与宋怀景议罢朝中正事,但也特意提起了贺星芷。


    从前众人皆以为贺星芷过世了,宋怀景身居高位又深得圣宠,这圣上便特意给贺星芷追封诰赠。


    但如今她活着与宋怀景重逢相认,昔日追封的诰赠该当废止。待二人正式成婚之后,再行正正经经的诰命册封之礼。


    “子昭,找回至亲至爱,见到你如今这副样子,吾很高兴。连你这素来清冷的参政府,如今也添了不少人间烟火气。”


    李成璟他抬手虚扶一下,“不早了,我要回宫与皇后用膳了。”


    宋怀景一路恭送李成璟送至府门,直至他微服的车马消失在长街尽头方才直起身。


    此时暮色渐沉,宋怀景立在阶前,脑中还回荡着李成璟说过的话语,又想起贺星芷猫着身绕路的画面,唇角不自觉泛起一丝笑意。


    他转身径直朝贺星芷住的四进院后正房走去。


    贺星芷卧房还未亮着起灯,但贺星芷惯用的那间盥洗室已是灯火微明。


    隐约可见有侍女捧着香膏澡豆进出的身影。


    室内,贺星芷屏退了左右,独自浸在洒满花瓣的温汤之中。


    她到底是纯正的现代人,实在无法接受有人伺候她洗浴。


    故而平日若不是要换水拿香膏衣裳,盥洗室中只能有她一人,至多只留一两名侍女静候于门外廊下,以备她不时之需。


    贺星芷指尖掀起热水,白日的疲惫似乎在这氤氲的热气中渐渐散去。


    她慵懒地靠在浴桶边缘,水面下的身躯若隐若现,只偶尔有细小水波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荡开。


    肩头却忽地传来一阵湿润的温热触感,贺星芷惊得连忙转身,见到来人她松了一口气,“宋怀景,你何时来?”


    “就在方才。”宋怀景扶着她转身,指尖落在她的肩上,“阿芷,我替你按跷一番,可好?


    “你不知羞,我在沐浴呢。”贺星芷嘀咕道。


    “又不是没帮你沐浴过。”


    宋怀景弯下腰身,贴在她的耳旁,“阿芷,昨夜你睡着了,可是我替你重新洗浴擦拭身子,你可忘了?”


    “我睡着了,不记得了嘛。”


    贺星芷沉下身子,花瓣覆在水面上,遮住水下的身子。


    只听宋怀景在她头顶笑了笑,摁在肩上的双手稍稍用力为她揉按,他按摩的手法极其老道,让她的肩颈瞬时放松下来。


    “阿芷,且放松些,我是来伺候你的。”


    第69章 黄金鸡


    盥洗室内水雾弥漫, 令人感到安心的香味与温热潮湿扑面而来,贺星芷早早便泛起了困意。


    只是听了宋怀景这句话,她双臂环在身前, 指尖握着自己的手臂,越发用力。


    “什么嘛……”


    她嘀咕了一句, 此刻恨不得将自己的脸都埋到水中。


    参政府不愧是参政府, 这浴桶都比她现实家中的浴缸还要大,先前听青霜和绛雪说,府中还要一处引温泉而成的汤池, 引到室里砌成浴池。


    只不过贺星芷向来觉得洗浴是极其私人的事, 想着宋怀景也许会去用那汤池, 她便从未去过那处,往日都在在专门的盥洗室洗浴。


    宋怀景手上的动作还未停下,继续为她疏通脉络。


    从前日子还未好起来时, 贺星芷也做过许多苦力活, 双手双肩和腰椎总疼得受不住, 且自己也因学武落了不少伤,宋怀景便学了点按跷的手法能替她、也为自己舒缓几分痛楚。


    如今这手艺虽比不得当年娴熟,却仍惹得贺星芷从喉间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 紧绷的身子也随之软下三分,放松地躺在浴桶边缘。


    听到她那声嘀咕,宋怀景笑了一声, 又弯下腰凑到她耳边, 好似还轻吹了一口气。


    “阿芷,让我来伺候你,可好?”


    宋怀景垂下眼睫,终究是按捺不住轻轻地吻了吻她的耳廓。


    贺星芷只感觉一身酥麻感, 却也不过微微一怔便坦然接受。


    许是被宋怀景伺候惯了,连他这般在她沐浴时殷勤侍奉的事,竟也觉得理所当然起来。


    她懒洋洋地扭头回望了一眼宋怀景,“你沐浴了吗?”


    他十分诚实地摇头,“还未。”


    “对了,我回府的时候不知道你在哪,打包的晚饭食盒给了闻管家。你吃了吗,是不是很香。”


    空气却安静了半晌。


    宋怀景挤出笑意,“才忙完,还未来得及吃。还有,阿芷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贺星芷有些懵,眨着湿漉漉的眼睫,平日里毫无生气的双眸此时瞧着竟也几分潋滟水色,眼眸中似是闪着星光。


    “你回府时分明瞧见我了,还躲着我走。”


    宋怀景软下语气,像是无理取闹恃宠而骄地埋怨贺星芷。


    被他这样一点,贺星芷才想起与红豆回到参政府时,她路过花园见到了宋怀景与一名她认不出的人。


    贺星芷耸耸肩,却又有些心虚道:“你那会不是在和别人聊事吗,我又不认识那人,总不能提着个食盒去凉亭那找你吧。”


    “再然后我又不知道你说完事会去哪,不就是不知道你在哪里嘛。”


    贺星芷彻底转身,身前抵在浴桶边,一只手撑在桶的边缘处,将下巴抵着自己的双手。


    “凉亭那人,阿芷可是认识的。”


    宋怀景握起她的一只手,一手托着她沾满水的手臂,右手指尖在手上摁压游走,贺星芷感觉到阵阵酸胀感,便猜到宋怀景是在为她按摩穴位。


    “谁?”贺星芷知道认识的官员确实也蛮多,但相熟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除去游戏男主们,其余的便是金禧楼的常客,不认识也是难的。


    “是圣人。”


    “啊,他今日来你府里,为什么我没看见门前或者府中有什么布置,一般皇帝上门不都浩浩荡荡的吗?”贺星芷第一反应便是如此。


    “圣人微服前往,只是与我简单地谈论些许公务。除此之外,他也提到了你。”


    “为何提起我?”


    贺星芷与这皇帝貌似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甚至不记得他样貌如何。


    比起皇帝,贺星芷记忆更深刻的还是武将之女的皇后。


    宋怀景便将要封贺星芷诰命这件事说与她听。


    “等成亲后,即刻便可封诰命。”


    “封了诰命有什么用吗?”


    贺星芷倒也不是没听过,但也仅仅是听过,从小说或者电视剧里一闪而过提过,对于她本人来说,看起来像那种听着好听实则无用的荣誉。


    昭朝礼法中,女子凡任官职立勋劳等有所贡献于社稷者可封诰命夫人。


    当然也顺从旧朝留下的夫荣妻贵制度,五品以上官员母亲以及正妻可以品阶获封夫人、宜人等衔。


    “唔……可免除部分商税,每年也有固定的俸禄。”宋怀景挑了俩最能吸引贺星芷注意的好处说与她听。


    “什么,免除商税?免得多不多啊?”贺星芷两眼冒着星光,下意识地扬起身子,身前的光景便这样半露不露地落在宋怀景的眼前。


    宋怀景轻轻摁下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摁回那铺满了花瓣的热水中。


    “免除的商税对于阿芷来说,应当有些少,不过每年可以领的俸禄还算可观。”


    “哇,你怎么不早和我说成亲之后还要此等好事。”


    “我以为这些虚名于你不过是锦上添花,听着好听罢了,便未与你说过。”


    宋怀景自是知晓她在生活中也许有些依赖他、信任他,但比起什么宋夫人,她更想当的贺东家。他早前便吩咐过全府上下唤她贺东家或者贺娘子。


    这诰命夫人的尊荣,确是因宋怀景而来。可对于宋怀景而言,这不过是他能为她挣来的一份小小便利。他从未想过以此邀功,只愿她永远是她自己。


    “谁会嫌钱少呀。”


    贺星芷笑嘻嘻,她望了眼门外,想着此时大抵已经彻底天黑了下来,“你还不吃饭,不饿吗,民以食为天呢。”


    “还好,太久未见阿芷,心急着来见你。”宋怀景将手伸到水中,“阿芷,水有些凉了,我叫人来换水。”


    “等一会,我们下午还在一起的,哪有多久没见呀。”


    贺星芷扯住宋怀景的手,掌心的水渍将他的衣物打湿。


    “两个时辰,阿芷,我们可是有两个时辰未见面了,这还不久吗?”他弯着眉,一副可怜模样。


    “才四个小时,也没很久啊。”贺星芷低着头比了个四。


    宋怀景知晓她口中的一个小时相当于二分一的一个时辰,他噤了声,只静静看着她身子上落下一道道红印,是方才他为她按摩舒缓筋骨时落下的。


    “阿芷且在此侯着,我去叫人来换热水。”宋怀景担心水凉了对身子不好,步履匆匆地出了盥洗室的门,未等多久,侍女便为她换好了热水。


    贺星芷喜欢用热一些的水洗浴,新换的水将她的肌肤烫得微红。


    她拿起花瓣在手里把玩,又抬头看了眼宋怀景,“要一起洗吗?”


    宋怀景顿时怔住,撇开头,“阿芷,不用,替你洗好我再洗。”


    贺星芷歪着头看向宋怀景,盥洗室的烛火昏暗,让她瞧不清宋怀景的脸色。


    只是每每看着他的面庞,总想起昨夜的交缠。


    “你不想和我一起洗澡吗?”贺星芷一字一顿地说道。


    “可是今夜阿芷已然洗了一半,此时再与我共浴只怕脏了你的身子。”


    宋怀景从先前还在为她按摩,到此时已经开始用细软的巾子轻轻揉搓清洁澡豆的痕迹。


    贺星芷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还当真是来伺候她洗浴的,她顿时又觉得有些脸热,将身子沉了沉。


    可她的心底又有些坏心思,她的手十分不安分地乱动着,还将浴桶中的水扬了出去,弄得宋怀景衣襟也湿了一片。


    她这样的坏心思,好似只有面对着宋怀景时才会冒出来,像昨夜她故意挑起宋怀景的兴致非要瞧他是如何自我纾解,又比如现在,明明知晓此时共浴确实麻烦,却还想要将他身上的衣裳弄湿。


    宋怀景脸上却分毫恼怒神色都无,目光依旧柔和至极,只是那双幽深的眼眸,让她看不出他此时心底的想法。


    “我好困。”贺星芷喃喃道。


    “快了,很快洗好了。”他轻声细语。


    见贺星芷眼皮打架,宋怀景忍不住笑着,赶快拿来干的软巾裹住她的身子,将身上的水渍一点一点吸干。


    “那你明天和我一起洗,好不好?”


    贺星芷将手从软巾中伸出,手探在他的胸膛处。


    此时贺星芷有些理解方才宋怀景为何说两个时辰不见太久了,她好久没摸到他的胸肌了,此时摸着,竟觉得手感有些生疏。


    “好。”宋怀景替她重新挽起长发,动作熟悉得仿佛无数次这样伺候过她。


    “你的衣服都被我弄湿了。”她戳着他饱满的胸膛,衣物上哪哪都是水痕。


    “无碍。”宋怀景抱着她,吻了吻她的脸颊,又为她穿好寝衣,索性直接抱起她回了主卧。


    今日在金禧楼太忙了,忙得贺星芷午时都没有歇息,又在这热烘烘湿漉漉的盥洗室待了那么久,不困才奇了。


    “你快吃饭洗澡,然后回来陪我睡觉。”贺星芷抓着他的手。


    “遵命,我的阿芷主子。”


    贺星芷被他逗笑了,从前还以为宋怀景是那种一本正经到连句玩笑话都不能开的人,直到自己渐渐恢复记忆又与他在一起后,她才发觉此人偶尔有些不正经。


    她在宋怀景替她掖好被子,准备出门后,忽地抬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往他的唇上啄了一口,“这是主子的奖励。”


    宋怀景怔愣片刻,若不是想着今夜自己还未沐浴清理干净身子,又念着昨夜她疼得根本无法行进,他想来自己也未必是那般能按捺住自己欲望的君子……


    昏黄的烛火照耀下,他喉结上下滚动,到底只轻轻地笑叹一声,明日阿芷还需早起,他今日便不要再闹她了。


    “谢主子赏。”他笑道。


    “快去吃饭,别饿坏了,把胸给饿小了就坏了。”贺星芷嘀嘀咕咕,“我在床上等你。”


    “好,阿芷若是困了,先睡也好,明日还要起个大早呢。”


    “嗯……”贺星芷回这话时,已然开始神游,连宋怀景何时离开卧房都记不清了。


    她自己也未曾察觉,早已深深沉溺于宋怀景亲手酿就的温柔糖浆之中。


    而宋怀景那润物无声的照料,悄然渗入她生活的每一刻,让她彻底生出一种理所当然的依赖。让从前只以为自己贪恋他容貌躯壳的她难得地分出了几分真真切切的喜爱。


    只不过贺星芷又骗了宋怀景,说好的等他回来一起睡,结果宋怀景匆忙吃过饭沐浴后,只见贺星芷早已酣然入梦。


    宋怀景静静望着她,望了许久,才心满意足地与她同眠。


    他心底甚至只想着哪怕今夜再也醒不过来,那也是一场美梦。


    此次他定是要将自己的生死与贺星芷的绑在一起,哪怕是死,也要一起死……这样他做人做鬼都与阿芷在一起了。


    翌日,中秋佳节。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日头暖而不灼,当真是个懂事的节日。


    贺星芷天还未亮便醒了,白日要与张掌柜和红豆全局调度,确保厨房、大堂、包厢、账房、门口摊位都无误。


    且根据昭朝律法,中秋佳节休沐三日。


    今日这金禧楼中往来有许多锦衣华服的显贵人物,贺星芷还需分出心神,亲自迎候几位最为贵重的官家夫人郎君,面子总归是要做足的。


    不仅如此,还有入乡随俗的胡商队伍,趁着今日又做了些买卖。


    直至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金禧楼中仍旧热闹非凡,甚至比白天时还要热闹。


    贺星芷强撑着精神,在楼中的一楼大堂中央主持了那“幸运月兔”的抽彩头,将气氛掀至最高处,引得满堂喝彩欢笑。


    待将那柄金玉兔钗亲手赠予头彩的客人后,贺星芷今日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不过也多亏这个中秋节,她这几日进账颇多。银子进账,积分便也跟着进了账,虽不及完成恋爱剧情任务的多,但谁会嫌钱嫌积分少呢。


    “阿芷,可累坏了吧,我们先吃饭。”宋怀景扶着她,上了三楼的雅间。


    此时一楼的歌舞表演还未结束,三楼这个雅间是最佳观赏的方位,今日专门为贺星芷留出来。


    “饿饿饿。”贺星芷摸着肚子,“我肚子饿扁了。”


    宋怀景扶着她坐下,汤先前勺好到碗中,恰巧要等着她上来,便刚刚好不热不冷能喝入口中。


    贺星芷甫一坐下来就开始大快朵颐。


    宋怀景轻轻拍着她的背,又捏了捏她的细胳膊。


    “阿芷,既饿极了,今日可要吃多些长多些肉好,但别吃得这般急。”


    “我特意为了晚饭留了肚子,今天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吃东西呢!”


    贺星芷呷了一口酒,又将宋怀景那杯拿到自己面前。


    “你不能喝酒,只能喝茶,可别拿错了。”


    “好。”宋怀景夹着鸡腿,替她褪去鸡腿上的皮,阿芷喜爱吃鸡腿肉,但吃不得那肥嫩的鸡油,从前他便习惯为她去皮。


    鸡鸭鱼肉的皮,贺星芷都不吃,为了不浪费食物,总是宋怀景先替她解决那些她讨厌吃的皮,再将剩下的肉给他。


    想着贺星芷饿极了,宋怀景只顾着她让她吃慢些,又怕她吃不饱一直给她夹肉夹菜,他却全然未察觉,她因口干舌燥,已将那甜润的桂花酿当作寻常糖水,一杯接一杯地饮了下去。


    待他发觉时,贺星芷已是醉意上头。只见她双颊绯红,眼神迷蒙,身子软软地歪向一旁,额角轻轻磕到他的肩上。


    “晕,好晕,晕乎乎的。”


    宋怀景心下又是好笑又是怜惜,忙将她揽入怀中,“阿芷,喝醉了?”


    “醉。”


    “我们回府歇,可好?”


    “好。”


    “阿芷,还清醒吗?”


    “醒。”


    宋怀景叹了一声气,总归是知晓她喝醉了,实际上压根听不懂他说的话。


    他抱着她从后院门口出去,乘上马车朝着府中驰去。


    也不知道贺星芷是累的还是晕的,一路上安静极了。


    她只觉得浑身都没力,又觉得自己身上都是肉香味儿,还有桂花酿的香味,还有,还有宋怀景身上的香味……


    她歪倒在宋怀景的怀里,脑袋一直蹭着他的胸膛,不吵不闹,甚至还在车辇中昏沉睡去。


    结果直至回到府中自己的院子,贺星芷像是突然被解开禁制,猛地挣开宋怀景的搀扶,方才的乖巧安静荡然无存。


    “阿芷,小心些。”宋怀景心底早就做好了准备,从前她喝醉了也是这般样子。


    贺星芷四处张望一番,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却找不着。


    紧接着她迈着爹娘都不认识的步伐走到一棵树前,伸开双臂,抱住它,紧接着开始嚎啕大哭:“我的母鸡呢,我的母鸡啊,我的小白和小黄呢呜呜呜。”


    不过凑近了瞧,半滴眼泪都无,全是假哭。


    宋怀景站在她身侧,哭笑不得道:“阿芷,府中没有再养鸡了,小白小黄早就香消玉损了。”


    从前他还是个小小的京官时,与贺星芷住在租的一处小宅院。


    之所以是租的,那还是因为他们二人实在是囊中羞涩,他是个才入仕的小官,俸禄用来买个砖瓦还差不多,而贺星芷这边哪怕生意做得不错,到底也还是未能在京城这寸土寸金之地买得起房子。


    两人算了一笔要在京城买下一套房的账,便吓得要将这日子过得就精打细算,划了地种菜省去了菜钱,又养了十只母鸡,攒鸡蛋吃。


    后来两人有钱了些许,又换到更大的宅院去,依旧还是划了地种菜,继续养着母鸡。


    贺星芷很喜欢摸母鸡背上的毛毛,说摸起来手感很舒服。


    她还觉得母鸡很可爱又聪明。这些母鸡是放养的,每到饭点便会自己回家,还会跟着贺星芷要谷物吃。


    贺星芷最喜欢其中一只毛色偏白和毛色偏黄的母鸡,也没什么原因,只是她觉得这俩母鸡长得好看生蛋又多。


    宋怀景未料到,贺星芷至今还记得这俩母鸡。


    听了宋怀景的话,贺星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香消玉损?”


    “阿芷,快些下来,树上有毛毛虫,你不怕吗?”


    “啊啊啊毛毛虫!”贺星芷猛地撒开抱着树干的手,转身跳到宋怀景的身上,“我不要毛毛虫。”


    宋怀景抱紧她,拖着她的身子,“嗯,不要毛毛虫就离那树远些。我们走开,就没有毛毛虫了。”


    贺星芷眯起眼了这眼前的人,本来环在他脖颈上的手也不安分地戳在他的鼻梁上,“滑滑梯。”


    宋怀景微蹙起眉头,已然有些不知道贺星芷在说什么。


    “什么滑滑梯。”


    “坐在上面滑下来,滑滑梯呀,笨蛋,怎么连滑滑梯都不知道。”


    贺星芷嘿嘿笑了两声,指尖一边在他脸上任何一处随意摸着,“想坐在上面,嘿嘿。”


    “软软的,好吃吗?”贺星芷歪着头,又将指尖落在他的唇上。


    她垂着眼睫,紧接张开嘴咬了上去。


    宋怀景吃痛,却只低笑一声,臂膀收得更紧,将人牢牢抱在怀里,生怕一松手这人儿又要跌撞着跑去别的地方。


    正当此时,一阵急促脚步声自身后响起。红豆煞白着一张脸疾步闯入。


    见着自家东家在啃这未来姑爷,她垂下头,但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声音都变了调:“东家,宋大人!不好了,金禧楼那头……那头出事了!”


    第70章 蟹酿橙


    “红豆?”贺星芷下意识朝着红豆的方向指去, 眼瞧着重心不稳,又手忙脚乱地箍紧宋怀景,牢牢地被他熊抱住。


    “红豆, 你怎么变矮了?是不是没吃饱饭?家里好多吃的,不要饿肚子了。”


    红豆忧心忡忡, 又望了眼宋怀景, “宋大人,东家可是吃酒吃醉了?”


    宋怀景颔首,“嗯, 怪我, 我未看住她, 让她贪杯了。”


    红豆垂下头,“我先去给东家拿醒酒汤来。”随后又嘀咕了一句,“这可怎么办呀。”


    “红豆姑娘, 你且与我说金禧楼发生了何事, 阿芷醉了, 我替她出面合该也能说得上几句话的。”


    宋怀景心里门清,从未觉得自己这参知政事的身份有何高不可攀,更知晓金禧楼是贺星芷的天地, 他从不越界插手她自己的事业。


    然眼下情形急迫,若处置不当,于贺星芷与金禧楼声誉皆是重创。


    他想的并非越俎代庖, 而是将自己作为贺星芷的筹码, 能利用他的身份为她扫清某些屏障。


    红豆揪着衣袖,这还是她特意为了中秋节新买的竹青色齐胸襦裙,衣袖被揪得略微皱巴。


    见宋怀景主动问,她便也长话短说:“工部侍郎李大人今日与夫人小姐包了金禧楼的华月阁, 李大人却在用宴时突然昏厥呕吐,情形骇人,张掌柜已去处理了,但李大人的夫人执着要东家出面,李大人是金禧楼的常客,又是大官,无论如何,哪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


    宋怀景敛起方才被贺星芷亲得心花怒放的神色,轻轻地拍了拍贺星芷,“阿芷,头可还晕着?”


    贺星芷将脸埋在宋怀景的肩上,迷迷糊糊地道了声:“晕……”


    他虽未留意到贺星芷喝了多少桂花酿,但他知道她酒量极差,不用喝多少便容易醉了,也是因为喝了不多,这酒醒得也快。不过眼下一时半会还是清醒不过来。


    “是只有李大人身子不适?”


    红豆点点头,红豆知晓宋怀景想到什么了,一家三口吃的大抵都是一样的东西,只有李大人一人出事,那大概率与金禧楼的吃食无关。只不过让贺星芷他们倒霉,李大人偏偏在他们的包间遇事。


    “李大人……”


    宋怀景轻声道,“红豆姑娘莫要担心,你且为阿芷准备醒酒汤,我前去金禧楼看看情况。”


    贺星芷玩累了,此时又静了下来,“我也要去金禧楼,想吃冰酪。”


    “你待在家中,醒了酒再说。”宋怀景还企图与贺星芷讲道理,“还有,今日已吃了许多冰,不能再贪嘴了阿芷。”


    他知晓贺星芷是那种吃到喜爱的食物会忘了肚中饱饿一个劲吃下去的性子,忍不住又一遍提醒。


    贺星芷有些难受,倒在他怀里,一声不吭,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宋怀景的话,她只觉得身子轻飘飘地被带到屋内,放回床榻上。


    金禧楼毕竟是酒楼,后厨时刻备着醒酒汤,这参政府与金禧楼两地很近,徒步走的脚程也都不需要半盏茶时间。


    去金禧楼取醒酒汤比在府里现成煮要快许多,红豆便唤府里的小厮去金禧楼取汤。


    于此同时,宋怀景吩咐宋墨去请沈太医一趟,将贺星芷交到红豆手后便自己骑着马去了金禧楼。


    ……


    因着这节日的缘故,这几日的金禧楼通宵达旦,十二时辰都在营业。就连平日十分冷清的参政府也因着节日颇为热闹。


    此时圆月高高挂在空中,盈满的月亮将冷光映入屋内,显得屋内清冷许多。


    贺星芷被窗外隐约的喧闹吵醒,脑中仍有些昏沉,她睁开眼,最先在意的反倒不是那窗外的吵闹,而是门外桂花树在秋日夜晚无声的甜香。


    她摁了摁太阳穴,紧接着感觉余光中有一道绿色的身影。


    红豆见贺星芷醒了过来,连忙将她扶起,“东家,可清醒了点。”


    贺星芷叹了一声气,“什么,这是哪?”


    “东家,这是参政府您的房间呐。”红豆瞧见贺星芷嘴唇有些干,连忙替她斟了杯温水递到她面前。


    此时距离宋怀景前去金禧楼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红豆望了眼窗外,不知宋大人此刻是否已平息了事端。


    “宋怀景呢?”


    贺星芷渐渐想起自己喝醉之后的事,她其实也没有喝多少酒,只是自己是个酒量差的,便醉得厉害。


    “宋大人他去金禧楼了。”


    “金禧楼?他不是和我回来准备沐浴睡觉了吗,怎么这个时间又去金禧楼。”


    红豆接过贺星芷手中的茶杯,长话短说将李大人的事说给贺星芷听。


    贺星芷皱起眉,不知为何心中忽地有一阵不安感,她握着红豆的手,“那可知现在情况如何?”


    红豆摇摇头,“宋大人去了大半个时辰了。”


    贺星芷摁了摁太阳穴,沉默片刻。


    说实在话,最初来到浮世织梦时,贺星芷对这一切没有半点感情,虽然数着她在这个世界的财产时,她会觉得有些喜悦,但总归也知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眼前总是担心她的红豆是虚假的,与她亲昵的崔汐真是虚假的,自己经营的金禧楼是虚假的,就连爱她的宋怀景也是虚假的。


    只是如今的她很难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虚假毫无感情的。


    若是没有感情,宋怀景怎会与她五年前第一次玩这个游戏的剧情联动起来真真切切地等了她那么多年,若是没有感情为何她会在江南见到遇难的流民时会心生怜悯,若是没有感情她为何会在这里笑在这里哭……


    贺星芷连忙将这几日金禧楼遇到的事联系起来,光顾过金禧楼的几位官员接连遇险以及今夜莫名其妙疑似中毒的李大人。


    哪怕知道李大人他们会给宋怀景一个面子,她想她也要去金禧楼一趟的。


    “红豆,和我一起去金禧楼一趟吧。”


    “不得行,东家您这还醉着呢。”


    贺星芷晃晃脑袋,拿出一颗从用积分兑换的恢复体力的药,咽了下去,脑子瞬间清醒不少,“无碍,红豆,我现在已经醒了,正巧去看看现在的形式如何。”


    怕红豆不信,贺星芷还站起身转了好几圈,“红豆你瞧,我现下真的不晕了。”


    迟迟未等到宋大人的消息,红豆自然也有些担心,只好与贺星芷一同又赶去金禧楼。


    去到金禧楼时,周遭似乎恢复了正常,方才李大人晕倒时,闹得三楼不少贵客都知道华月阁闹出的动静。


    她定了定神,行至华月阁门前,轻唤一声得了应允,方才推门而入。只见李大人已歪靠在榻上醒转过来,只是面色还有些差。


    贺星芷忙将路上斟酌好的致歉关怀之辞温声道出,言辞恳切。


    见她这副样子,李大人其实是个好相与的,而且方才连宋怀景都出面了,也知晓金禧楼的食材中无毒,他也只摆摆手连声道:“无碍……无碍……”


    一旁的宋怀景见她进来,眉头微蹙,快步迎上前,指尖下意识探向她手臂,低声问:“阿芷,你怎么来了?酒可醒了?”


    贺星芷点点头,又问他眼下的情况。


    宋怀景指着那桌上还未撤下的席面道:“沈太医来为李大人诊治过了,道是李大人本就脾胃虚寒,今日又误食了性味过于寒凉且彼此相克之物,这才引发急症。”


    他顿了顿,“桌上食材验过,皆是无毒的。眼下需得瞧瞧,这席面上究竟是哪几样东西冲撞了。”


    “食物中毒?”贺星芷闻言,有些诧异,她知晓这桌正巧是金禧楼为了中秋精心研制的宴席套餐。


    自从来到游戏之后,贺星芷便结合了表姑家茶楼的经营模式。


    而金禧楼的后厨规矩她也极清楚,金禧楼有专门主理菜谱的厨娘。


    何厨娘出身医学世家,深谙食性药理,楼里每道菜的搭配皆经何厨娘手反复推敲,绝无可能犯下食物相克这等浅显错误。


    再者,若真是这中秋宴席的食材出了问题,又怎会单单只李大人一人中毒?这几日来来享用此宴套餐的宾客络绎不绝,从未听得半句不妥之言。


    故而眼下无论他们怎么查,也查不出这桌上食物的问题。


    正在纳闷时,系统忽地出现新的大剧情任务:《金禧楼风云》。


    贺星芷心里知晓了,李大人在楼里出事,想来是新的剧情安排。


    只是贺星芷还未看清此次剧情开展,也不知晓这个大剧情是与哪位男主有关系。


    但无论如何,与她的金禧楼有关,贺星芷都要开展完成此次剧情。


    只见宋怀景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贺星芷抬头,觉得宋怀景此时定是还有事要与她说,但不方便直说。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又走到宴席桌前,张掌柜如今正拿着菜谱与沈太医核查,想要寻出这相克的食材。


    见贺星芷这副模样,宋怀景便悄然退到包间的角落,将主场交予她。


    贺星芷向李大人行了个礼,问道:“李大人今日可吃了旁的什么吃食?”


    李大人稍作回忆,又摇摇头,“今日我与夫人爱女吃的应当都是相同的食物有何特殊,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此时红豆忽地道:“东家,这杯酒闻着不像是我们酒楼的。”


    贺星芷匆匆走到桌前,俯身细嗅,她嗅觉向来灵敏,立即辨别出这杯残余的酒就是梨子酒。


    金禧楼确实也有梨子酒,但仅在夏季提供冰镇的梨子酒,眼下早就入秋了,梨子酒已停售。


    正疑惑这酒是哪里来的,坐在李大人身旁的夫人刘氏此时猛地想起什么,扭头看了眼李大人,“你怎的把方才买的那酒喝了?”


    李大人很无辜地摇摇头,“夫人,我岂敢乱饮,那酒不是一直好好放在桌底下吗?”


    贺星芷虽听得云里雾里,却抓到了他们对话中的关键词,她立即弯腰看向桌底,果然看见一壶酒坛,她将酒搬出来,闻了闻,就是桌上李大人酒杯中的酒。


    刘氏瞧着那酒坛,便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他们一家在前往金禧楼吃晚宴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卖酒的小孩,见那孩子衣物破烂,身形矮小瘦弱,过节也要在外头做生计,刘氏瞧着他可怜便买了两坛酒。


    不过他们并不打算喝这酒,毕竟也不是什么好酒,他们其实有些瞧不上这样的酒。


    但为了不浪费,擅长养花的刘氏打算将这酒兑些水,浇给喜酸的花草。


    因着一家人此次出行先去逛了灯会才来的金禧楼,并没有乘坐马车,这酒便被随形的侍卫拿上了包间。


    沈太医捋了捋胡子道:“想来症结便在这梨子酒上了。梨子酒是寒凉之物,这席面上的蟹酿橙也是寒凉之物,蟹与梨子同食,会导致寒气过重,腹痛腹泻。而且这酒……”


    他低头闻了闻,“酿造工艺也略微粗糙,应该是普通人家自己酿的,许是家里种了梨子但未售完,便用剩下的梨子酿造而出。不过……”


    “沈太医,不过什么?”贺星芷追问道。


    “不过只是吃了寒凉之物,李大人的反应也未免过于剧烈,依老夫浅见,恐非仅是食性相克之过,也有这酒质地不纯的缘故。”


    “这是甲醇中毒了吧……”贺星芷嘀咕着。


    她想起自个儿酿的果酒,很容易甲醇超标,只是昭朝还未有甲醇的说法,该如何与他们说清呢……


    她斟酌片刻,道:“沈太医说的对。”


    贺星芷装作又闻了闻这酒的味道,“诸位皆知,我经营酒楼,对这酒水也略知一二,大酒坊有成熟的工艺和经验丰富的师傅,投料发酵取酒都十分讲究,能祛除酒中杂质又留其精华。依夫人与沈太医所说,也能猜到眼下的这个梨子酒是私酿之酒,原料处理不当、或是取酒的火候时辰差了毫厘,便生出些烈性伤人的物质,想来先是这酒伤人,加之李大人食了双重寒凉之物,才导致腹痛甚至短暂晕厥。”


    “只是不知这酒,是何人倒到李大人的酒杯中……各位贵人也知晓,我们金禧楼虽售卖酒但不限制客人自带酒来吃席,许是楼中新来的店小二误以为这是客人要喝的酒,便倒到李大人的杯中,才导致这般阴差阳错。”


    眼下事情真相大白,显然李大人这边的问题比较大,但贺星芷话也不能说得太满,将所有错处都抛给客人,便给了台阶下。


    李大人一家其实是心善的,但李大人身居高位,于饮食安危上格外敏感。才在他疑似中毒昏厥时将事态闹大,实则并非蛮不讲理之辈。


    此刻既已查明是那街边随便买的梨子酒作祟,且金禧楼的席面经查验毫无错漏,对方多半已心生愧意,断不会再追究酒楼的责任。


    此场闹剧便这样轻飘飘地和解了。


    李大人一家临走前,贺星芷还特意送了一坛上好的酒,又包了一包精巧的桂花糖渍梅子给他们的女儿。


    李大人与刘夫人见她如此周全,给足了颜面,心下那点剩余的尴尬也化作叹服,自是满面笑意地接了,又客套了几句。


    众人将这宾主尽欢一团和气的场面瞧在眼里,便知晓方才那动乱大抵不是金禧楼的错处。


    且大伙都还忙着过中秋夜,此事很快便被人们淡。


    眼看着从李府赶来金禧楼接走李大人一家人的马车远去,贺星芷呼了一口气,却只觉得今夜之事,好似并非这般简单。


    “阿芷。”


    宋怀景站在她身后,从她出面后,他便安静地观摩,如今总算是能贴到她身侧。


    他无声无息地虚虚搂住她的腰,“怎么酒醒的这般快?”


    贺星芷眨眨眼道:“喝了醒酒汤嘛,醒的就快了。”


    “对了,你是不是还要话想与我说?”


    贺星芷想起此事,拉着他往外头走,“一边回家一边说吧。”


    “对了,我先和张掌柜打声招呼。”她说罢,便转身又回了金禧楼一趟,宋怀景默默跟在她身后,又跟着她上了马车。


    红豆因为还有事,便没有跟着他们回府。宋怀景骑来的马也牵去了后院安置好。


    宋怀景拥住她,伸出手,将手中的物件展示在她面前,“阿芷聪慧,我确实还有事想私下与你说。”


    “这是什么?一张纸?”贺星芷拿起来看了一眼,狐疑问道。


    “阿芷,可还记得前两日九殿下说的事。”


    贺星芷眨眨眼,“你可别说这是那个什么奇怪的字条。”


    宋怀景点点头,这正是那些遇到意外出事故的官员们身上都无缘无故出现了一个这样的字条。


    “怎么回事,是在你身上出现的吗?难道意思是你也会出意外吗?”


    宋怀景摇摇头,“并非在我身上出现的,是在李大人身上出现的……我赶去金禧楼时,李大人还未醒来,被张掌柜派人扶到了包间的卧榻上躺着,我略懂些许医术但不精巧,随意替他把脉查看,却发觉在他衣袖中掉出了此字条。我擅自做主将这字条藏起……”


    见贺星芷松了一口气,宋怀景靠在她的发顶上,蹭了蹭,新生欢喜问道:“阿芷可是担心我?”


    贺星芷撇撇嘴没有直面回复他这句话,只是问他为何知晓这纸条就是那些传言中的字条。


    宋怀景便告诉贺星芷,他在前两日听闻有官员接连遇事,还有人故意传言道此时也许与金禧楼有关的时候,便派宋砚去暗中调查。


    恰巧他这几日也闲着,还特意去了那破了头的王大人府中一趟。


    一位两位官员出事也许是巧合,但接连三四位官员出意外,不是折了手便是伤了腿脚,这般看来,倒显得是人为。


    此番打探下来,宋怀景从王大人手中拿到了那字条,约莫一掌长的纸张,上面也有一个黑色的鸟类图腾。


    与他今日从李大人身上捡到的那张一模一样……


    “阿芷,此事蹊跷,我猜想,那卖酒的孩童,或者今夜倒酒的小二,也许有问题。”


    贺星芷忽地感觉身上发毛,只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奇怪,显然将许多事的矛头都指向了她,若是李大人过两日也出事了,那显然今晚的一些都是有预谋的。


    李大人中毒昏厥,闹大了,今夜许多客人都知晓工部侍郎李大人来过金禧楼,这样待他出事时,众人必然有所联想。


    贺星芷想要看系统,结果一点剧情提示也没有,敢情要纯靠她自由发挥吗?


    她挠了挠脸颊,“那要不要和李大人说一声呢,你和李大人熟吗?”


    “还算熟,我打算明日一早前去李大人府中一趟。”


    宋怀景揉了揉她的腰肢,“阿芷先莫要这般心急,这样折腾下来,今夜也闹得有些晚了,先暂且放宽心,你与那些官员别说有无仇恨,甚至都不相识,定不是你的问题,既与你无关,你便是清白的。”


    “是谁想陷害我吗?我有什么仇家吗?”贺星芷嘀咕着,依旧有些疑惑。


    “明日再想了罢。”宋怀景温声道。


    静默半晌,马车停了下来,原来两人说着说着便到了参政府,又驱车去到了贺星芷住的后正房。


    贺星芷在他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打了个哈欠,才发觉此时已夜深。


    “热水已备好,阿芷先洗浴歇息,别累着了。”


    贺星芷点点头,只觉得除了前两日那晚,许久没有这么晚才睡觉的。


    “那我去叫人为你准备沐浴的物件。”


    烛火照耀,在宋怀景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闪烁跳跃的光辉,镀上一层温暖,又将他长睫的阴影拉得细长,落在他那高挺的鼻梁侧边。


    “等等,那你呢?”贺星芷拽了拽他宽大的袖袍。


    宋怀景望着她的眸色,在烛火下似是闪着金色的光芒,眼瞳里落下细碎的光点,似是明知故问,“怎么了阿芷?”


    贺星芷摸了摸鼻尖,望了眼天上的明月,又直勾勾地盯着宋怀景看,“昨天不是说要一起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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