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罗宝珠旗下大部分的公司, 之前都是以一种合作的形式成立。
深城特区创办之初,采取招商引资,当时的合作方式是深城政府与港资外资联合创办工厂, 这也就是所谓的中外合资企业。
改革开放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步子不能迈太大, 迈太大不好控制,也难以及时更正,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试探,所以当初引进外资,也必须得以合作的形式存在。
现在改革也改了好几年,深入企业中那只政府的手,也可以慢慢收回了。
企业股份制是一个必要的过程。
传统的国有企业存在诸多弊病,政企不分导致企业缺乏经营自主权,产权不清晰导致企业缺乏责任主体, 长期依赖政府的计划和指令来运作又导致企业缺乏灵活性, 通过股份制改造, 可以明晰企业的产权,优化治理结构,激发经济活力。
国企进行股份制改革还可以吸引更多的民间的资本,企业引入更多投资者, 形成一种多元化的股东结构, 这样也有助于企业筹集更多资金,提升企业竞争力。
这是迈入现代化社会非常必要的一步。
早在两年前,深城政府就预备在国营企业系统推行股份制试点, 不过那个时候响应者比较少。
股份制改造是一个能让公司独立自主经营的机会,那些想靠着国家资源吃懒散饭的经营者或许会拒绝,但拥有市场竞争力的企业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罗宝珠开始着手改造旗下所有公司。
她首先实现股改的公司是去年拿地时成立的汇乐控股有限公司。
股改的试点申请提交上去, 很快得到市政度的批准,股份制改革是国家提倡的政策,有企业愿意主动做出改变,市政府自然十分支持。
申请通过后,罗宝珠在十一月底发行股票2000万股,每股2元。
100股一张券,一张券200元。
当时股票是个稀罕物,普罗大众对于股票的认知度并不高,想让民众买股票,不是件容易的事。
罗宝珠先发动了身边人。
身边在做生意的,包括李秀梅一家三口,章丽娟,何庆朗,叶承福等等,得知罗宝珠发行股票,都过来支持。
其中像是何庆朗,很明白股票的重要性,一口气买了100万股。李秀梅搞不懂股票,她也买了10万股支持,纯粹是认为欠了罗宝珠人情,想以这种方式还回去。
旗下那么多公司,罗宝珠也发动员工,以自愿的方式,并不强迫,想买的员工便来买,不想买的也没关系。
除了发动身边人以及员工,罗宝珠还推销至政府领导层。
她给远在广州的卫泽海拨了一通电话。
卫泽海被调离深城之后,两人时常还有联系,听闻罗宝珠的来意,他二话不说的答应,“这个我肯定要支持,给我留5000股。”
5000股要一万元,这大概是卫泽海所有的积蓄,罗宝珠有点于心不忍,劝道:“您得给自己留点,不要一股脑全投进来,投资是有风险的。”
卫泽海听笑了。
“我这积蓄留着也没什么用,不拿来支持工作放着也是浪费。”
因着送自家爱女去国外留学这件事,卫泽海一直对罗宝珠抱着感激的态度。
他闺女在国外留学,学费生活费都不用家里承担,这些本该由他支付的开支都被罗宝珠揽过去了,现在罗宝珠需要支持,他自然是倾囊相助。
至于自己的生活嘛,他作风简朴,平时有工资就够了,用不着给自己留点。
“反正放银行也只是放着,拿出来支持国家的政策多好。”
罗宝珠无言以对。
连连感谢之后,她又给广西南宁下属的孙县长拨了号。
孙县长因着银矿的开发,业绩良好,现在已经升了职,去市里当官了,成了市财政局局长,接到罗宝珠的电话,他也二话不说要买5000股。
“我能力有限,只能拿出这么多钱,罗老板别嫌少啊。”
“瞧您说的,我哪能嫌您这位大善人。”自从凤凰山的银矿开始开发,罗宝珠也一直和孙局长有往来,她在当地捐了小学中学之后,供当地读不起书的孩子上学,孙局长大概是受到了感动,之后一直热衷于慈善事业。
当官清贫,孙局长收入并不多。
每个月拿着固定的死工资,大部分又都投入了慈善事业,这5000股的钱,大概是他勒紧裤腰带挤出来的。
罗宝珠也劝道:“您得量力而行啊,可千万别勉强。”
“嗐,这也相当于做慈善嘛。”孙局长压根没计较之后股票的利益与得失。
在他的眼中,罗宝珠不仅开发银矿促进当地经济,给他带来政绩,又捐学校让读不起出的孩子们读书,这种投入哪里是区区一万块可以弥补的。
他只当是一种对罗宝珠的回报,将能拿出来的钱都投了进去。
眼看两位政府人员如此支持工作,罗宝珠第三道电话直接拨给了财贸办的主任朱开畅。
“朱主任,国家支持股份制改革,作为领导层,您是不是该采取一点行动啊?我这边留了10万股,您能不能慷慨支持一下?”
“10万股?”朱开畅听笑了,“罗老板当我是什么,富甲一方的大富翁吗?”
10万股那就是20万元,他哪有这么多钱?
就算有这么多钱,那也不能一下子掏出来啊。
他可是个政府官员,这笔巨额的财产露在公众面前,是要令人生疑的,到时候保不准会闹出什么祸端来。
“罗老板您太看得起我了,我只能支持1万股。”
“成嘞!”罗宝珠压根没想朱开畅会支持太多,狮子大开口只是想让朱开畅不好还价。
况且朱开畅是个人精,哪怕他真能承担起10股,也绝对不会显露在人前,1万股已经超出罗宝珠的预期之外,她很爽快就答应了。
“不过罗老板,您可得互帮互助啊。”
朱开畅说完这句模棱两可的话,直接将电话挂断,只留罗宝珠独自细细品味。
这是什么意思,朱开畅之后也有事情求她帮忙?
还没等她琢磨明白,很快,何昆上门了。
“听说罗老板托我姑父买了1万股?”何昆前来拜访,坐在办公室里开门见山对她阐明来意,“既然罗老板有这个需求,那咱们做个交易可好?”
罗宝珠眉头一扬,“什么交易?”
“我买罗老板100万股,罗老板也买我100万股,咱们互帮互助,互惠互利,岂不美哉?”
原来是这么个互帮互助。
罗宝珠扬起嘴角,轻笑一声:“何老板的算盘打得太好了。”
“我推出的股票,每股只要两块钱,100股只要200万,您推出的股票,每股五块钱,100股那就是500万,单以股数来论,我得多掏一倍多的资金,何老板,您瞅瞅这公平吗?”
“当然不公平。”何昆一脸坦然,丝毫没有被识破伎俩之后的窘迫,“罗老板您听我慢慢讲,我这么提意见,那也是有道理的。”
“归根究底,罗老板您的资金规模比我庞大,您掏出500万的难度和我掏出200万的难度是相当的,所以我这个建议非常公平。”
萝宝珠:“……”
“既然何老板不诚心,想必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
罗宝珠朝身旁的李文杰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李文杰送客。
眼看谈判不成,何昆退后一步。
“那行吧,就以资金来论,我出200万买罗老板的股票,罗老板同样出200万买我的股票,这样总算是公平了吧?”
罗宝珠无言,只默默瞟他一眼。
这人明明心里门清,知道哪一种方式更公平,非得拿之前的说辞来恶心她一下。
不怪和他处不来,要不是看在保险公司合资的份上,她大概永远不会和何昆有任何交集。
送客之后,罗宝珠接到徐雁菱的来电。
“宝珠啊,听说你在推销股票?连秀梅都买了你10万股,你怎么不跟我说啊,要不是听秀梅讲起,我都不知道,这样吧,我买20万股。”
徐雁菱很是郁闷。
她现在又不是当初那个只懂得窝在家里给人代洗衣服什么都不懂的中年妇女,她现在手底下也是有产业的,怎么罗宝珠仍旧不想麻烦她?
连李秀梅都买了10万股,她这个当妈的没有表示,这像话吗?
“妈,你先别急,你是留到最后的,等最后实在凑不齐,有你上场的机会。”
罗宝珠一句话将徐雁菱哄好了。
得,原来自己是底牌。
徐雁菱的心情由阴转晴,她乐滋滋接受了这种说法,同时开始提建议:“听说你找了不少人?连秀梅一家子里都找了,那你找温经理没?他应该能帮帮忙吧?”
罗宝珠哭笑不得。
“妈,这事不能找温经理。”
徐雁菱不解:“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温行安一出手,都能直接把她公司收购,他那不叫买股票,他叫入股,2000万股票,每股2元,一共也才4000万,而且还是人民币,对于温行安而言,那是毛毛雨。
她是想推销股票,找人购买股票,但不是想给自己找个大股东,更不想将公司拱手让人。
倘若开口一次,只让温行安购买几十万股票,那又有些大材小用,所以干脆不找他。
“好吧好吧,你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我就不多嘴了。”
徐雁菱说是不多嘴,私底下却开始向周围人推销。
其中包括司机杨磊。
杨磊来自湖南小村庄,对于股票的了解并不深,徐雁菱向他推销时,给他讲解了很多关于股票的基础知识。
天生我材必有用,每个人都有擅长之处,杨磊大概擅长于此,他没怎么接触股票,却很快听懂了关于股票的运作机制。
听得心潮彭拜的他立马奔去罗宝珠办公室。
看到他的一瞬间,罗宝珠很快知晓来龙去脉,一定是受她母亲撮掇,杨磊才会主动过来买股票。
“我先说好了,你得量力而行,买股票是一种投资行为,可能赚钱,也可能亏钱,你真准备拿你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投入进来?”
“我不是来买股票的,我是想来帮您卖股票。”杨磊表明来意,“不过我想要分成。”
“哦?”罗宝珠有些意外。
她眯起眼看向对面端坐着的青年,目光落在他脸庞上审视片刻,才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展开说说。”
“我的想法是,我来给您推销股票,每卖出去100股,我拿5股的提成。”杨磊身子向前倾了倾,面上露出几分赧然,“其实我是想买股票,但没那么多钱,所以想以这种方式筹资,不知道罗老板愿不愿意给我机会,让我试一试?”
想法倒是挺新颖。
这个提成并不是高得离谱,在合理范围内,也可以接受。
只不过……
罗宝珠有些好奇地望向对面的人,“你这么有信心自己能卖出去?”
推销股票可不是个轻松活,她都自己亲自上场了,效果也没有达到最佳,她很好奇为什么没有接触过股票的杨磊会有这份信心。
杨磊牵起一道客套的笑容,“我相信我能卖出去。”
有信心是好事,但只有信心可不行。
那将会变成盲目的乐观。
罗宝珠没有立即答应,她还在考虑。
桌面上一阵电话铃声打算她的思索。
话筒接起,对面传来财贸办主任朱开畅粗犷的声音:“罗老板,对不住,我那1万股准备退了,这事您可别赖我,相信这两天的新闻您也瞧见了,我是实在不想惹麻烦,您见谅。”
最近两天的新闻罗宝珠也有所耳闻。
这阵子企业股份制改造井喷,股票卖不出去,大家开始各显神通。
有人直接跑去北京国家□□大院售卖股票。
当时的机关干部都不懂股票,手上也没有多少存款,面对推销,大家都不为所动。
当然,总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有个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经济管理司的一个干部,率先买了20股试试水,总共1000块钱,这算是开盘了。
有人领头,陆续又有几位买了股票。
这些干部们买股票,根本没有什么发财的意图,他们对股票的概念以及分红完全不懂,他们只是纯粹地支持股份制发展,用自己有限的积蓄支援国家的建设。
这本来是件好事,直到有好事的媒体将此事登了报。
媒体取了一个很夸张的标题,表示在机关大院里,汇集很多人,大家都在踊跃的购买一种之前从来没买过的东西,这种东西叫做股票。
报纸上一经登出,引起轩然大波。
上层领导们直接打电话问是谁在机关大院里卖股票?
动静闹大了,之前那几位买了股票的干部被吓得直接退回了股票,从而引发了一场关于干部能不能购买股票的争论。
干部能不能买股票这一事,在每个地方的规矩都不一样,国家没有明确规定不能买,所以有些干部想支持工作,就先买了。
这次事情闹大,之前一些买过股票的干部都吓得退回股票,朱开畅就是其中一位。
为前途考虑,这样的动作无可厚非,罗宝珠没法苛责对方。
她叹息一声,挂断电话,直直看向对面的杨磊。
“这样吧,给你1万股,你去试试。”
一通电话成功让罗宝珠改变主意,杨磊喜出望外,连忙答应下来,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等人一走,罗宝珠拿起电话,给远在广州的卫泽海拨了号码。
对面接通,她马上表明来意:“最近新闻闹得有点厉害,要不之前的5000股您退回来吧。”
卫泽海一听,立即明白罗宝珠的用意。
“算啦,我不怕影响,我到了退休的年龄,还过两个月就正式办理退休手续,无所谓的啦,对我也造不成太大的影响,不用退。”
卫泽海不肯退,罗宝珠又给远在广西的孙局长拨了号。
“孙局长,最近您有观察新闻吧?买股票可能会惹麻烦,之前您答应的5000股,我还是给您退了吧。”
“这是什么话,哪还有半途反悔的。”孙局长坚决不退。
“可是……”罗宝珠有些担忧,卫泽海即将退休,之后就算有影响,也造不成太大的后果,但孙局长正处在上升期,从县长走到局长的位置,一路下来也不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影响前途,那就太不划算了。
“可是什么哦可是。”孙局长不高兴了,“你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前些日子里苦口婆心向我推销,现在你又苦口婆心劝我收回,那你忙来忙去不是空忙了一场?我不退。”
“再说了,现在上面又没有硬性规定干部一定不能买,等什么时候出了具体的规定再说也不迟,就这样吧,我忙着呢,不跟你说了。”
哐当一声,孙局长直接将电话挂断。
两人都态度坚决不肯退股票,让罗宝珠心里有些动容。
——
从罗宝珠办公室出来,杨磊立即去了一趟服装店。
这大半年来,陶敏静和陶红慧一直忙于学习英语,再过不到半个月,她们即将参加托福考试,这样关键的时刻,理应不该去打扰,但杨磊没忍住。
发财的机会总是要先留给相熟的人。
他奔向店里,将陶敏静和陶红慧拉到一旁,简明扼要地表明来意:“现在我替罗老板卖股票,这是个投资收益很大的行为,你俩掏钱买点吧,以后绝对不亏!”
“可是……我们已经买了啊!”陶红慧忍不住表露,“之前罗老板号召员工们买股票的时候,我和敏静姐每人买了100股,花了200块钱呢!”
谈论起来,陶红慧至今有点心疼。
她不懂股票是什么东西,但陶敏静要支持罗老板,她也只能跟着支持,毕竟罗老板以后还要送她俩出国进修呢,这么大的恩惠面前,回报200块钱的股票似乎不值一提。
可惜陶红慧出生贫寒之家,对于这两百块钱一直耿耿于怀,在她心里,这跟打了水漂没什么区别。
“才买了100股?太少了,你们再多买一点,相信我,以后一定不亏。”杨磊想了想,直接给她们定下额度,“每人再买500股吧。”
“什么!!”陶红慧怀疑自己听错了。
500股那就是1000块钱,之前花掉200块钱她都心疼得不行,现在居然让她再掏1000块?
不行,绝对不行。
陶红慧不想掏这笔钱,她挣来的钱都是要寄回给家里补贴家用的。
更何况之前已经支持过200块钱,她也不算一毛不拔,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可以了。
“我没有这么多钱,敏静姐也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杨磊压根不信。
他算过了,以两人目前的月工资,几个月就能攒足一千多块钱。
拿出这点钱买股票根本不是难事,就看愿不愿意了。
杨磊撇开陶红慧,直接看向陶敏静,“敏静你听我说,你现在多买点股票,几年后你绝对会回头来感谢我,这种行为叫做投资,你们赚的钱握在手里那就只是一堆纸,如果你用来投资,这些钱就能生出钱来,这就是那些有钱人的思维,你能明白吗?”
“只有咱们穷人才舍不得投资,越舍不得投资就越没钱,简直是恶性循环,要想打破现状,总得去搏一搏,现在就有这么一个好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要是错过了,以后肯定要后悔的!”
……
一番话成功劝服陶敏静。
她思索再三,答应下来:“那行,我再买500股。”
一看陶敏静同意了,旁边的陶红慧哭丧着脸,“敏静姐,你别啊,你要是再买500股,那我怎么办?”
“你还能怎么办,你也跟着她一起买呗。”杨磊深谙劝人之道,他可以和陶敏静讲道理,但这一套并不适用于陶红慧。
于是他开始道德绑架:“我说红慧啊,罗老板一向待你不薄吧?她都要送你去国外进修了,国外进修难道不用花钱吗?你知道一整年的费用有多贵吗?罗老板心疼过这些钱没有?她就算培养你是为了让你给她做事,但这些实惠是不是都是你得了?”
“算来算去,你简直捡了大便宜,她单单投资你一下,都得花费好几万元,你难道连1000块钱都不肯回报她?你自个儿想想,要是没有罗老板当初收留你,你现在会混得比现在更好吗?人不能没有良心吧……”
“够了够了!”陶红慧的良知让她实在不忍心再听下去,“我买,我买还不成嘛!”
于是乎,杨磊一下子卖出去1000股。
他做完这笔生意,立即奔向福田区皇岗村,径直找到邹艳秋。
邹艳秋不放他进去,他只能让门卫大叔带话,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麻烦邹艳秋出来商量。
等到邹艳秋走出小区,他也不废话,直接表明来意,想让邹艳秋买点股票。
“我当是什么要紧事呢,敢情你过来向我搞推销?”邹艳秋嗤了一声,很是不屑,“咱们好歹是老乡,我看着就这么像冤大头?”
“我就是看在老乡份上,才特意过来让你买股票。”杨磊褪去讨好的神情,不卑不亢地解释,“这是一种投资行为,你现在手上有闲钱,完全可以用来投资,以后股票增值,你会来感谢我的。”
“这套你还是用在敏静和红慧身上吧,她俩可能吃这一套,但想忽悠我,还是道行浅了点。”邹艳秋瞪他一眼,扭头离开。
“是吗?”杨磊在她身后冷笑一声,“你能保证你能转正?你能保证你永远会在这个小区住下去?你能保证你那位何老板不会有新欢?”
“你仰仗的不过你那副漂亮的皮囊,可惜深城这么大,每天涌入的人这么多,最不缺的就是年轻漂亮的姑娘,你不妨来猜一猜,何老板什么时候会对你腻烦?”
这些话精准戳在邹艳秋心窝上,气得她五脏六腑跟着颤动。
果然来自熟人的伤害最尖锐。
她转身想要找杨磊算账,又听得杨磊缓缓道:“我要是你,我就放聪明点,及时为自己做打算,而不是沉浸在现世安稳里麻痹自己,以为这样的好日子会永久下去。”
邹艳秋一下子冷静下来。
这些话没什么错。
是实话,但不好听。
她紧咬牙关忍住满腔的情绪,冷冷问:“那你觉得我买多少合适?”
“拿出你现在一半的积蓄。”
杨磊只是提了一个建议,没想到邹艳秋直接买了5000股,那就是一万元。
啧啧,果然做老板的都大方,邹艳秋竟然有这么一大笔存款,真让人料想不到。
杨磊没时间感叹,接下来他去了邻近港城的几个村子,推销不到半个钟头,剩下的股票被抢光,他只得重新打电话给罗宝珠,请求罗宝珠再给他增加股票数量。
罗宝珠万万没想到不到半天的功夫,杨磊将一万股卖得一干二净。
她很是好奇:“你在哪儿销售?”
“飞地这一块。”
“那里不都是农村吗?你在向农民们销售?”罗宝珠更加不解。
她还以为杨磊是在市区的一些大楼,向那些高学历,懂得经济知识的人销售股票,没想到杨磊跑去农村,和一堆农民销售,居然还销售出去了。
并非瞧不起农民,只是大家连股票的概念都不懂,向不懂股票概念的人推销股票,是件很难的事情。
不知道杨磊是如何办到。
“你想要增加多少股?”
杨磊毫不犹豫:“10万股。”
“10万股?”罗宝珠诧异,“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确定要这么多?”
“确定。”
沉默片刻,罗宝珠点头同意,“行,让你去试试。”
不到半天时间,这10万股同样销售完毕。
这下不得不让罗宝珠另眼相待。
杨磊销售有功,得知消息的徐雁菱很是高兴,当时是她劝杨磊去买股票,没想到杨磊这么争气,还真给罗宝珠帮了大忙,她脸上有光,执意让老太太王桂兰做点好菜款待杨磊。
晚上,忙了一天的杨磊回到小区单元楼,被徐雁菱请进屋子当做宾客。
罗宝珠对此没有异议。
她本来提议去外面酒楼安排犒劳宴席,是徐雁菱坚称在家里办诚意更足,杨磊于是被请进来安排在客厅长沙发上。
老太太王桂兰在厨房里忙活,徐雁菱走进走出帮忙打下手,姐姐罗玉珠窝在房间里,客厅中,罗宝珠坐在杨磊对面,请教10万股票一销而空的奥秘。
“你是怎么办到的?”
面对罗宝珠的询问,杨磊摆出一副谦逊的态度,“其实没什么奥秘,我只是发现了一点细节而已。”
邻近港城的几个村子里的农民,因为时常去港城那边更耕地,与港城那边联系密切,虽然不怎么懂股票,但知道那是好东西,所以愿意买。
而那些大厦里懂经济的人反而不好推销,他们认为企业一旦倒闭,股票就是一堆废纸,不会轻易掏钱买股票。
“原来是这么回事。”
看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视角盲区,罗宝珠有些感慨,她忍不住开始打量对面的杨磊。
比之几年前,杨磊的性子更沉稳了些,一天之内销售这么多股票,杨磊脸上看不到半点得意之色。
懂得收敛是真正成熟的开始。
罗宝珠重新估量杨磊这个人物,寻思放在家里做一个专职司机是不是有点太屈才了?
思考之际,不远处房门被拉开,罗玉珠走出来,很是自然地在杨磊旁边坐下,埋头摆弄手上的布娃娃。
静静看着这一切的罗宝珠心里泛起惊涛骇浪。
客厅里的长沙发空间很大,罗玉珠偏偏选择在杨磊身旁坐下,什么时候罗玉珠和杨磊这样熟悉了?
除了家人之外,罗玉珠从来不轻易亲近外人,主动坐在旁人身边,这本身就是一种亲近行为。
她看了一眼老太太王桂兰和母亲徐雁菱,两人似乎对这一点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难道是自己疏于对家庭的照顾,竟然不知道罗玉珠已经将作为司机的杨磊也当成家人看待?
这本是一件极小极细微的举动,细微到连杨磊本人都没察觉出任何不妥,偏偏被罗宝珠注意到。
整场饭局,她神情如常,没表露任何情绪。
等到聚餐结束,杨磊离开,老太太开始收拾桌子,徐雁菱忙着审计公司的账单,罗宝珠得到机会,悄悄推开了罗玉珠的房间门。
她轻轻走到罗玉珠身边,耐着性子问:“姐,你很喜欢杨磊吗?”
出人意料,罗玉珠点了点头。
这一举动梗得罗宝珠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知道罗玉珠口中的喜欢并非是指男女之情,即便这样,也让她心里堵得慌。
她不解地问:“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作为司机,杨磊一直带着罗玉珠出去玩?
自从徐雁菱开始忙于事业后,家里陪着罗玉珠的人越来越少,据说老太太有时候也会带着罗玉珠出门,这期间全由杨磊开车接送,难不成联系是从这样的举动中逐渐加深的?
“因为他愿意和我玩游戏。”
这个回答有点出乎意料,罗宝珠一愣,“什么游戏?”
“糖果游戏。”
“什么是糖果游戏?”
罗宝珠再度追问,罗玉珠却不肯说了,她垂着脑袋,有些无措地望着窗外。
在她的意识中,自己答应过杨磊,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可是……妹妹不是别人,她内心在纠结。
看出她内心的纠结,罗宝珠心里涌出一股不安感。
什么样的事情,竟然能让一向不谙世事的罗玉珠产生纠结?
怎么想,都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罗宝珠轻声安抚着,慢慢引导着,“我也想玩糖果游戏,姐姐你能不能和我一起玩?”
答应不和别人说,但没答应不和别人玩啊,罗玉珠很是高兴地从抽屉中掏出一颗糖果。
糖果是前些天买的,她端正坐着,剥开糖果的包装纸。
动作很迟缓,并不利索。
甚至连呼吸都放轻。
罗宝珠也跟着放轻呼吸,她一颗心跳得格外缓慢,一声也不敢吭,只耐心地静静看着罗玉珠将糖果剥开。
剥开糖果包装袋后,罗玉珠随即将糖果放在舌尖上,然后前倾身子,慢慢朝她靠近。
原来所谓的糖果游戏,竟然是以这样的形式?
那一瞬间,罗宝珠气血上涌。
第142章
被罗宝珠一家盛情款待后, 杨磊内心里十分得意。
他有种预感,自己很快就要升迁了。
徐雁菱对她的印象一直很不错,之前没能获得机会, 在于罗宝珠对他并不十分信任。
这两年来, 他兢兢业业充当着家庭专车司机, 没犯一丁点过错,现如今又在罗宝珠面前露了一手,他能窥探出罗宝珠此次流露出的欣赏之意。
过不了几日,罗宝珠就会找到他谈话。
果不其然,两天后,李文杰送来消息,说是罗宝珠让他去办公室谈事情。
杨磊高兴极了。
他跟随李文杰脚步,一路朝着办公室迈进,心情极好, 期间忍不住与李文杰搭讪:“罗老板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不清楚。”
李文杰是真不太清楚, 平时罗宝珠吩咐他办事, 能让他知道的事情会直接告知内情,不方便透露的事情不会多说一个字,他做助理这么久,当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既然罗宝珠没透露, 显然是不想让他知情。
他选择闭嘴。
“那罗老板只单独找了我一个人谈事情?”杨磊又试探着问。
虽说心里有猜测,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想打探一下,看看罗宝珠是单独找自己谈话, 还是连其他员工也一起找了。
“是只找你一个,不过……”
“不过什么?”李文杰一个停顿,吓得杨磊呼吸一滞, “您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怪吓人的。”
“不过不是罗老板单独找你,徐阿姨也在。”
李文杰口中的徐阿姨指代的是罗宝珠母亲徐雁菱,杨磊心知肚明。
他脸色一沉,心里开始犯嘀咕。
怎么徐雁菱也在?
两人一起找他谈话,这么隆重吗?
倘若只有罗宝珠一人找他,杨磊会认定好事马上来临,但如果徐雁菱也在,这就有些不对劲了。
倒不是别处不对劲,主要是真有好事且徐雁菱又恰巧知情的话,徐雁菱根本不可能瞒着他,一定会提前给他打招呼,透露出风声让他高兴高兴。
这两日徐雁菱没有表露任何异常,有点不太对劲。
杨磊心情一时间七上八下,他这下摸不准罗宝珠找他谈话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可若是坏事的话,他这阵子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啊。
还没来得及反省翻找出问题的细节,杨磊已然跟随李文杰走到罗宝珠办公室前。
咚咚咚——
李文杰替他敲了门,随后将门推开,邀请他:“进去吧。”
迈进办公室,杨磊一眼瞧见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的徐雁菱,以及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的罗宝珠。
气氛有种细微的凝固,杨磊是个敏锐之人,他很快察觉到,给这场谈话定了一个不太妙的基调。
“听说罗老板找我,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情?”
这话也没错,他现在是真不知道罗宝珠和徐雁菱找他有什么事情。
杨磊恭说完敬站着,没敢坐下,静静等候对面两人的回复。
坐在座位上的徐雁菱没发话,背对着他朝向窗户站着的罗宝珠冷声道了一句:“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做司机了。”
乍然听到这一句,杨磊心中一喜。
很快他又冷静下来,逐渐听懂话语里的意思。
依着眼下的氛围来看,罗宝珠应该不是要让他升迁的意思,而是要让他卷铺盖滚蛋!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杨磊有点懵,他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没有说话的徐雁菱,企图从徐雁菱口中寻求答案。
“你不用看我,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应该清楚。”徐雁菱望向他的眼神很是复杂,有懊恼,也有不可置信。
那一刻,杨磊立即懂了。
能同时让罗宝珠和徐雁菱摆出这样的态度,只有一个可能。
问题出在罗玉珠身上。
他不是没有预演过罗宝珠发现这件事之后的情况,自从和罗玉珠产生交集,他心里也担心害怕过,但是很长一段时间这件事都没有被人发现,他也就大意了。
偏偏在他以为自己要升迁这种毫无防备的时刻,事情被揭露,让他一时没有心理准备。
眼下琢磨过来,他也只能装作不知情。
“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误,罗老板要开除我?”
话落,罗宝珠转过身静静望着他,脸色沉得可怕。
“看来你也猜出我是要开除你而不是提升你,既然如此,那你应该十分清楚我开除你的理由,不是吗?”
真没想到,都到了要摊牌的时候,这个人居然还能这么沉得住气。
甚至有心思跟她玩假装不知道的把戏。
“我人笨,猜不出理由。”
“你笨?”罗宝珠冷笑一声,“我当初还真是看走了眼,没想到千挑万选,选了一个狼子野心的人安插在家人身边,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我姐姐的主意!”
“你明知她的情况,你还故意借着职位的便利接近她,你安的什么心思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罗宝珠有几分自责。
人是通过她考察,那会儿没能发觉杨磊隐藏在内心的庞大欲望,将人招至身边,差点酿成大错!
“我安什么心思我心里清楚,只怕罗老板并不清楚。”杨磊脸色平静下来,内心也平静下来,他不徐不疾地吐露:“我是真心喜欢她。”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回荡在整个办公室。
罗宝珠气得脸色铁青。
她很久没这么生气过,杨磊也是个有本事的,挑得她怒火中烧,“你真心喜欢她,就更不该用这种手段接近她!哪怕你光明正大提出来,也比背后偷偷摸摸耍手段强一万倍!”
况且杨磊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对于杨磊这种人,一切都只是向上爬的手段而已,蛰伏在她身边两年,差点还真获得她信任。
如果她没有发现这桩事,杨磊会向她坦白吗?
不会。
他只会继续蛰伏,静静等待时机,找到合适的机会,通过她姐姐上位。
眼下只不过是被识破了,才扯出这个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应该庆幸你没有出过更出格的事情,不然你现在已经蹲在监狱里了!”
察觉出真相的第二天,她立即让母亲徐雁菱带着姐姐罗玉珠去医院检查。
检查结果让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好在罗玉珠没被玷污。
如果真发生不可挽救的错误,她无论怎么报复杨磊,恐怕都没法过自己那一关。
“现在只是让你卷铺盖滚蛋,已经是很客气了!”
杨磊站着没动。
他目光扫过罗宝珠那张怒不可遏的脸,淡然而又坚定地重复:“我是真心喜欢她。”
啪——
又是一道清脆的巴掌。
“我是真心……”
啪——
“我是……”
啪——
一连三记耳光后,一直没吭声的徐雁菱终于看不过眼,她上前抓住罗宝珠的手腕,转头看向满脸通红的杨磊。
“你要是真心喜欢玉珠,你就为玉珠混出个名堂来,而不是要借着她的身份飞黄腾达,她什么都不懂,但你什么都懂,你的喜欢不该是偷偷摸摸使些动作,你现在连自己都保不住,拿什么喜欢玉珠?”
“走吧,你走吧,你得用行动证明你说的话。”
杨磊望了她一眼,又深深望了旁边的罗宝珠一眼,顶着一张通红的脸转身走了。
“妈,你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罗宝珠盯着远去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存了攀附结贵的心思,欺负罗玉珠什么都不懂,故意接近,存着这么龌龊的心思,居然还敢大言不惭说喜欢。
喜欢一个人,前提是尊重对方。
他有尊重过罗玉珠吗?
“他说的未尝是假话。”徐雁菱心情复杂地收回目光,“我相信他没说谎。”
“妈!”罗宝珠有种腹背受敌的郁闷,“你真相信杨磊的话?他明显是下不来台,给自己编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然你让他怎么办,直接承认他那点上不得台面的想法?”
唉。
徐雁菱没再吭声。
罗宝珠猜测的没错,可能杨磊的确只是找了一个借口,但作为一个过来人,她看得比罗宝珠更清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感情是做不得假的,或许杨磊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
几天后,杨磊被罗宝珠开除的事情很快传到邹艳秋耳中。
想起前阵子通过杨磊购买的罗宝珠公司股份,邹艳秋一下子坐不住了。
杨磊被罗宝珠开除,那她投资的那笔钱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那可是她一半的家当啊,都投进去了,要是出什么状况,岂不是亏大发了?
不行,得去打探一下情况。
邹艳秋换好皮外套,准备出门,还没出发呢,何昆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一进门就冲进房间,从抽屉里找到几份文件,随后迅速装进行李袋。
这样慌张的行为引起邹艳秋一丝疑惑。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何昆一边在屋子里到处翻找东西,一边沉稳地回话:“我要出差几天,这几天不会过来,你自己待着吧。”
“那你怎么这么急?”以往也有出差的情况,但没见何昆收拾东西收拾得这么急促,这次倒不像是要去出差,反而像是要去出逃。
“这次行程有点突然,机票买好了,车子在下面等着呢,再晚一点就要赶不上航班了。”
何昆说完已然收拾好行李,他目光朝四周扫视一圈,最后才落到邹艳秋身上。
临走之前,他拽过邹艳秋的脑袋,朝她深深一吻。
随后扬起嘴角:“好好待在家,等我回来。”
提着行李,何昆匆匆下楼,邹艳秋俯在房间的阳台朝下看,瞥见楼底一辆白色的汽车等到那儿,何昆下了楼拉开车门,车子很快消失在小区。
随着小汽车逐渐驶离,邹艳秋心里开始泛起一股不安。
她越想越不对劲。
何昆以前出差,从来没吻过她!
这次根本不像是出差,走得那么匆忙,一看就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邹艳秋没心思去打探杨磊以及股票的事情,她立即走进房间给何昆的办公室拨了号。
对面接起,是何昆助理的声音。
“何老板做什么去了?”邹艳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问。
助理很有条理地回复:“何老板出差去了,您有什么事情吗?有什么事情等他回来再说吧。”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助理停顿两秒,似乎去翻了翻行程表,“何老板大概三天后回来。”
一切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异常。
挂断电话,邹艳秋心里仍旧感到不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直砰砰砰跳得厉害,但她总有股预感,预感接下来大概要发生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被这样的情绪支使,邹艳秋哪里还有心情去探究杨磊的事情,她这三天都乖乖待在家中,哪里也不敢去。
她想等何昆全须全尾地回来,反驳自己不妙的预感。
三日之后,门铃响起。
以为是何昆出差回来,邹艳秋兴高采烈跑去开门。
大门拉开,门外站着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
“你是邹艳秋吗?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意思?没等来何昆,倒是等来了两个警察?
邹艳秋不肯走。
“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走,我又没犯罪,你们警察不能无缘无故带人走吧?我不走,我就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邹艳秋虚张声势地摆出强硬态度,其实心里怕得不行,她企图以耍无赖的方式摆脱警察,谁知道警察态度比她更强硬。
“何昆涉嫌贪污受贿,邹小姐,恐怕你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该死的!
邹艳秋终于知道了真相。
原来那天何昆真不是去出差,他肯定是提前得到了消息,提前收拾东西跑路了。
这个黑心家伙,提前跑路也不给她递个信,居然还信誓旦旦让她等他回来。
啊呸!
该千刀万剐的家伙,就这么丢下她一个人独自跑路了,诅咒他跑不出去!
邹艳秋心里气愤极了,骂骂咧咧地跟着警察走上警车。
——
几天后,托福考试结果出来。
陶敏静和陶红慧查到了结果,两人统统通过,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拿到结果之后,两人兴高采烈去与罗宝珠分享。
罗宝珠看到这样的结果,也很欣慰,“这是你们努力换来的,值得高兴,不过……”
“前阵子你们马上面临托福考试,怕影响你们发挥,有些事情我没及时告诉你们,眼下有两个不太好的消息。”
她顿了顿,“其一,杨磊已经被我开除了。”
话音一落,套敏静和陶红慧惊诧不已。
好端端的,杨磊怎么会被罗宝珠开除?
陶红慧张嘴便要问原因,套敏静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先别问。
罗老板不会无缘无故开除人,这里面肯定有情况,而且情况有点复杂,不然罗老板会直接道出杨磊被开除的原因。
罗老板不愿细说,当面质问也是不妥。
被陶敏静扯住衣袖后,会意的陶红慧将满肚子的疑惑咽了回去。
“其二,邹艳秋被捕了。”
消息太过爆炸,陶敏静和陶红慧被震得好几秒说不出话来。
回过神后也顾不得合不合时宜,两人不约而同发出询问:“为什么啊?”
“因为窝藏脏款。”
罗宝珠也是刚得知其中原委。
近两年倒卖的风气愈演愈烈,上半年达到顶峰。
面对这样的乱象,国家坐不住,开始全国治理整顿,深城也受到波及。
深城市全面清理固定资产投资,要求各个系统部门、各个单位列出所有的在建项目,砍掉不必要的非生产性建设项目。
整顿之中,查出了几起“官倒”大案。
何昆便是其中之一。
之前何昆倒卖内蒙古的铝锭,做中间商故意炒高价格,低价进,高价卖,一笔铝锭生意轻轻松松赚了40万。
后来又如法炮制倒卖南京的钢材,一张提货单炒了又炒,最后炒到翻了好几倍,又轻轻松松赚了60万。
这两笔生意足足获利百万元。
再仔细一查,何昆旗下不少皮包工资,都是从事这样倒卖物资的违法犯罪的经济活动。
国家现在要重点治理整顿打击官倒,何昆劣迹斑斑,正好撞在枪口上。
可惜啊可惜,何昆提前得到风声,收拾东西跑路了。
据说去了国外,在调查小组下来之前提前几天出了境,警方拿他没办法,顺藤摸瓜逐渐查到邹艳秋头上。
原因无他,邹艳秋也收受使用了赃款。
“那怎么办?”陶敏静面露焦急,“艳秋姐会被放出来吗?”
“情况不容乐观。”罗宝珠如实告知,“她可能面临一年的牢狱之灾。”
听完真实情况,陶敏静和陶红慧心里拔凉拔凉。
准备出国那天,两人背着收拾好的行李,根本高兴不起来。
杨磊现在没了工作,不知道在哪里流浪,邹艳秋被警方带走,要坐一年的牢,她们两人虽说要奔去国外进修,看着一路走过来的两位老乡落得这么个悲惨境地,两人怎么也无法提起劲头。
谁能想到一起从湖南小村庄里走出来的同伴,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
“人各有命,你们也不用想太多。”
罗宝珠安慰之后,亲自送她们到机场登机,挥手作别。
“好好学习,等明年年尾,咱们再见。”
第143章
将两人送走之后, 罗宝珠准备在港城待两日再返回深城。
深城的飞机场才刚刚开始兴建,且没有国际航班,想出国只能去广州机场登机, 或者先来港城, 再从港城国际机场出发。
来港城行程更短, 并且可以顺道办点事情,罗宝珠走了第二种方式。
她打算与李文旭汇合,没想到先接到李文杰的来电。
“有两件事要向您汇报一下,财贸办的主任朱开畅免职了。”
闻言,罗宝珠一愣。
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猜到这是受何昆的拖累,好在之前朱开畅购买她公司股票的那1万股被退了回去,不然现在这部分股票肯定会被冻结,说不定连带着她也要被调查。
至于之前何昆的入股,倒是没太大问题。
当时何昆是以南源开发公司的名义入股, 云诚保险公司的占股也是以南源开发公司的名义, 这家南源开发公司并非何昆独有, 何昆跑路之后,公司重新任命一位新经理。
被调查的只有以公谋私的何昆个人而已,南源开发公司还是照常运转,这也使得罗宝珠以及云诚保险公司成功避免危机。
不过……
朱开畅被免职, 财贸办马上又有一位新主任即将上任。
在深城做生意, 与政府官员打交道最多的人就属财贸办主任,遇着像卫泽海卫主任这样清廉公正的官员,自然更好办事, 要是碰上朱开畅这样的人物,免不得要多费些劲。
这几年相处下来,她也逐渐摸清了朱开畅的脾气。
只要舍得抛出一点利益, 倒也能办成事。
好不容易逐渐熟悉了,也能慢慢产生合作了,转头人却被调走,新上任的这位主任又要重新投入时间再度磨合。
时间成本才是最珍贵的,也不知道新主任是个什么脾性,有哪些办事规矩。
一切又得从头开始摸索。
罗宝珠叹息一声,吩咐:“你多多关注一下,有关新主任的消息,及时通知我。对了,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还有一件事是您的家事。”李文杰顿了顿,“我上午接到来自港城的电话,说是邀请您参加您哥哥罗振民两个月后举办的婚礼。”
一年多以前,罗振民和钟雅欣办了订婚宴,当时没有邀请她们,这次举办正式的婚礼,倒是送了邀请函?
是为了彰显罗家家族的团结,还是吕曼云另有目的?
罗宝珠只问:“这事你跟我妈说了吗?”
“这事我向徐阿姨汇报过了,她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让我问问您的意思,说是让您决定,您要是决定参加,她也参加,您要是拒绝,她就不参加。”
“参加,当然要参加。”罗宝珠一口答应下来。
对方敢邀请,她自然是要去凑凑热闹的。
港城这块地方,她们一家人也该是时候回来了。
“那好,那我给个回电。”
李文杰一通电话给了回复,得到回复的吕曼云喜出望外。
终于同意了!
她等了大半天没等到确切的回复,还以为徐雁菱和罗宝珠露怯,不敢应邀过来参加婚礼呢,没想到这母女俩竟然同意了。
吕曼云精神抖擞要重新拨号,一旁的罗珍珠怒不可遏地制止。
“妈,你为什么要邀请罗宝珠她们参加啊?”
刚回娘家就撞上来自深城的回信,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二哥的婚礼,自家母亲居然邀请了罗宝珠。
她恨死罗宝珠了。
这么些年,她与罗宝珠的交集并不多,但她认为她失败的婚姻都是罗宝珠造成。
如果当初罗宝珠和郭彦嘉没有婚约,她也不至于在发现罗宝珠递给郭彦嘉一张名片后疑神疑鬼。
如果当时罗宝珠没有递给郭彦嘉一张名片,她也不用大老远跑去深城,结果反而被绑架,差点留下心理阴影。
如果没有那次绑架,她和郭彦嘉的关系也不可能迅速恶化,落到现在无法挽回的地步。
总之,都是罗宝珠的错。
她眼下的婚姻越是不幸福,对罗宝珠的怨恨也就越深。
不去主动找罗宝珠的麻烦已经算她大度了,怎么她母亲竟然还要邀请罗宝珠来参加二哥的婚礼?
不用想,婚礼上罗宝珠肯定会与郭彦嘉碰面。
郭彦嘉早就烦透了她,心里指不定怎么后悔当初娶错了人,要是这个节骨眼与罗宝珠重聚,旧情复燃的可能性很大。
“不能,妈,你不能邀请罗宝珠参加,我们家不欢迎她!”
以为吕曼云要给深城那边拨号,罗珍珠上前拦住,死活不让吕曼云动弹。
“你干什么?放开!”
吕曼云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自家闺女,“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跟着瞎掺和。”
“是,我是什么都不懂,我只懂这个家里绝对不能让罗宝珠踏足一步!”罗珍珠气鼓鼓地发脾气,那样子活像一只生气中的河豚。
咆哮完毕,她开始软磨硬泡:“妈,你就一点不顾虑我的感受吗,我不喜欢罗宝珠,我不希望她参加二哥的婚礼,咱们能不能不要邀请她?”
“这么多宾客,为什么非得邀请她?她是个什么很重要的人物吗?没了他,二哥的婚礼还能进行不下去?”
“反正以前咱们两家的关系也不怎么好,二哥订婚的时候没邀请她们,大家也见怪不怪,现在不邀请她们,也没人会说闲话的!”
吕曼云:“……”
这闺女真让人无奈。
她运了运气,“你不是一向听你明珠姐姐的话吗?这是她的主意。”
控诉中的罗珍珠一愣,神情木然,感觉自己受到了双重背叛,“明珠姐姐为什么要出这个主意?!”
“你让我拨通这道电话,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吕曼云说着推开罗珍珠,自顾自拨了号。
对面传来纯正的伦敦腔,吕曼云连忙禀明来意:“我想邀请温先生两个月后参加我儿的婚礼,不知道温先生到时候有没有空过来呢?”
“稍等,我询问一下。”对面是温行安的助理,助理捂住话筒,将吕曼云表达的意思原封不动传达给旁边的人。
片刻后,助理回复:“恐怕没空。”
静静等候着的吕曼云听到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温行安和罗家向来没什么交情,能答应才奇怪呢。
她忍不住出声补充:“麻烦您再向温先生通报一下,说是罗宝珠也会参加,我是诚心邀请他,望他再考虑考虑。”
助理又叽里咕噜通报一阵。
再次回话,却变了态度:“先生说他会抽空参加。”
“好的,我们全家热切欢迎。”
挂断电话,吕曼云脸上讨好的笑容逐渐淡下来。
看来罗明珠说的没错,这罗宝珠还真和温行安勾搭上了。
起初她在为这次婚礼宴请的宾客发愁,自从罗振民的航运事业受到打击,人走茶凉,那些个趋炎附势的大人物竟然都不肯过来参加罗振民的婚礼。
外界早有传言,说罗家二房如今只剩下一个空架子,没什么实力,如果罗振民婚礼上邀请不来港城重量级的人物,岂不是坐实了外界的猜想?
婚礼排面抬不起来,唱衰的人只会更多,这样对罗振民以后的生意更加不利,无论如何,她得请来一两个重量级的人物镇镇场子。
一筹莫展之际,罗明珠主动给她透露了一条消息,说是罗宝珠和温行安好上了,英国上层的贵族都知道,只不过港城还没传扬开。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罗明珠诓她。
怎么可能嘛,以罗宝珠的条件,凭什么能被温行安看上?
人家温行安以后是要做公爵的人,联姻的对象非富即贵,罗宝珠一样也沾不上边。
她不信。
罗明珠将温行安参加朋友婚礼却与罗宝珠当众拥吻的事迹一一道来,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像凭空捏造,她开始半信半疑。
见她不肯完全相信,罗明珠又给她出了一个主意,让她先邀请罗宝珠参加婚礼,再邀请温行安。如果温行安同意,那就十分能说明问题了。
依着这个方法试验一遍,吕曼云现在信了。
温行安能改口抽空来参加婚礼,完完全全是看在罗宝珠的面子上,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罗宝珠还真把温行安拿下了。
吕曼云此刻心里翻江倒海,说不上什么滋味。
既有温行安能过来撑排面的喜悦,又有见不得罗宝珠飞黄腾达的嫉愤,这要是真让两人好上,大房一脉马上要转运了。
大房要时来运转,她只能干着急,以温行安的能量,恐怕她想使小动作也无济于事。
唉。
吕曼云甚至开始嫉妒徐雁菱。
这个女人命怎么就这么好呢,生了一个这么有出息的闺女,傍上一个这么有权势的女婿,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再瞧瞧自家闺女……
吕曼云目光落在罗珍珠身上流转两圈,满眼都是恨铁不成钢。
错了,当初真的错了。
若是罗珍珠没有吵着闹着要把罗宝珠的订婚对象抢过来,罗宝珠现在说不定已经和郭彦嘉结了婚,哪里还能攀上温行安这根高枝。
费尽心思抢过来的郭彦嘉,也没见罗珍珠把婚姻经营幸福,现在守活寡,简直一地鸡毛,比不结婚还不如呢。
吕曼云忍住五味杂陈的情绪,悠悠叹了一口气。
告诫:“从今以后,你对罗宝珠要转换一副态度了,你不用担心郭彦嘉和她旧情复燃,哪怕现在郭彦嘉主动贴上去,她也不会多给一个眼神,人家现在和温行安好上了,还瞧得上只有你当个宝贝的郭彦嘉?”
“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我都要邀请她,只有这样,温行安才会过来给你二哥撑排场。”“今时不同往日,你二哥生意上出了点问题,立即感受到了人情冷暖,人都是很现实的动物,最会察言观色,你也要开始学会这项技能,咱们这三房中,以后说不定大房混得最好,你也别把人得罪死了。”
“我们和大房之间没有死仇,你可以不讨好,但也不必弄得太僵,多给自己留条路就是多一份机会,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保不齐哪天风水轮流转,我们……”
吕曼云一时感伤,说不下去了。
她希望一家人永远不必沦落到要讨好大房的地步,可惜依着眼下的情形来看,怕是不太可能。
罗宝珠倘若跟罗珍珠性格一样那倒好了,但很显然,罗宝珠是个有想法的。
比罗明珠还厉害呢!
这样的人得了势,又有厉害的人物撑腰,以后爬起来是迟早的事。
只怕到时候她要去讨好,罗宝珠都不一定接受。
不过……如果罗宝珠崛起,更担心的应该是三房吧。
三房的罗明珠的确很担心。
她接到了来自吕曼云的消息,果然,温行安同意参加罗振民婚礼。
温行安和罗家向来没什么交集,和罗振民这样的小人物更加没有什么私交来往,能屈尊参加罗振民婚礼,全看在罗宝珠的面子上。
这一年来她一直在疑惑,虽说之前温行安与罗宝珠的事情在英国上层贵族之间传得沸沸扬扬,但始终没见两人有下一步的动作,这是闹掰了还是另有隐情?
她一时搞不懂两人是什么状态,于是想了个法子,利用吕曼云去试探一番。
这一试探立马试出了结果。
两人根本没闹掰,温行安他超爱!
罗明珠心中的危机感顿时蹭蹭蹭往上涨。
她有预感,罗宝珠肯定在憋大招,等找机会着收拾她呢!
看来计划要提前了。
罗明珠连忙约了许经纬第二天去看艺术展。
现在她只能找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寻求庇护,港城的财政司司长同样是个英国人,同样有几分能耐,如果罗宝珠要在港城对她下手,至少要掂量掂量。
参观完艺术展后,罗明珠订了包厢吃饭。
包厢的空间很是宽敞,橘黄的灯光柔和地照耀大理石桌面,桌面上两支新鲜的百合散发出馥郁持久的香味。
两人面对面坐着,布局这么久,罗明珠终于要开始道出目的。
“许局长,不知道您对这次的艺术展还满意吗?”
许经纬坐在她面上,静静盯着她的面庞,淡然开口,“满意。”
“不过罗小姐今天又安排展会又安排饭局,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交代?”
“也没什么事情,不过是想……”如果许局长满意,下次可以带上司长一起过来参观。
罗明珠接下来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被许经纬出声打断,“不管罗小姐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我都想先和罗小姐分享一道喜讯,我升职了。”
“啊?”罗明珠彻底呆住。
如果她没记错,许经纬现在的职位是财经事务及库务局局长,再往上,那就只有财政司司长了。
“难不成您现在……”
“对,我现在是财政司司长,明天公告会出来。”许经纬脸上仍旧一片淡然,很难窥出一丝被提升后的那股抑制不住的喜悦。
他已经年过半百,并不是初出茅庐的年轻小伙子,即便内心高兴,面上也并不会显露半分。
喜形于色是不成熟的表现,作为官员,更要懂得如何收敛情绪。
许经纬像是宣告了一桩与自己无关的消息,对面的罗明珠甚至比他本人更加惊讶,惊讶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罗小姐刚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被提醒后,罗明珠回过神,心里始终没法平静。
这下怎么办?
她原本的目标突然换了人,那她的目标也要跟着一起换吗?
前财政司司长是个英国人,人家在英国也有势力,现在换成许经纬,许经纬固然是个人物,可惜家世太差,从贫民窟成长起来的孩子,别说在英国,哪怕在港城也没有多少势力。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一个人挣来的,家里没有托举,这样的人通常不好拿捏,也比常人更懂得权衡利弊。
不过也难讲,这样的人通常拥有比常人更大的野心,谁知道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呢?
况且眼下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英国上层贵族圈她融不进去,之前又一失足成千古恨,白白给罗宝珠做了嫁衣,不赶紧找个靠山,万一罗宝珠借着温行安的力量来报复,她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港城的财政司司长好歹也是有实权的,只在港督之下,到时候也能庇护她一二。
片刻的工夫,罗明珠已经下定决心更换目标。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许司长对这次艺术展览的评价,既然您满意,那下次我还可以约您一起看吗?”
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邀请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进一步的意思。
许经纬盯着柔和灯光下罗明珠那张若隐若现年轻的面庞,淡淡扬起嘴角。
“当然可以。”
——
在港城待了两日,罗宝珠准备回深城。
接近一个钟头的路程,她预料在火车上无事可做,提起购买一份报纸。
坐在靠窗位置,摊开报纸看了一路。
大多是无关紧要的新闻,只有一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深城又被质疑了。
这次深城受到的质疑不再是姓“社”还是姓“资”的质疑,而是“被抛弃”的质疑。
被质疑的起因是海南省成立了,全国□□会建议把海南建设为最大的经济特区。
国家同时批准了广东的10项改革措施,东莞、顺德、中山、南海成为“广东四小虎”,再加上广州,广东不再只有深城高速发展。
整个广东省作为改革开放继续先走一步的试验区,得到了超前改革的政策。
也就是说,以前在经济特区的许多特殊政策和行之有效的改革措施,现在要扩大到全省。
比如办商业银行、设外汇调剂中心,以及允许外国开设银行机构等等。
甚至有一些政策比特区更加开放。
这样一来,深城特区的优势完全没有了,特区也就布特了。
所以报纸上刊登了一条报道,质问深城是不是已经被国家抛弃。
这样的论调每年都要来几回,罗宝珠已经见怪不怪。
短短几年中,深城不知道受到过多少次铺天盖地的质疑,哪一次不是大张旗鼓,声势喧天?
到最后总是会归于平淡。
在深城的这几年,罗宝珠也习惯了政策上的变动以及起起伏伏,只要深城特区还在,那就不用太担心。
火车即将进站,罗宝珠收起报纸,提起行李,准备出站。
站台口人群涌动,将站道挤得水泄不通。
深城的人口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罗宝珠提着行李回望了一眼背后攒动的人头,心里感叹,南下打工潮马上要来临了吧。
还没等她感叹完,李文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脸急呼呼:“老板,您可算回来了,财贸办新上任的主任找您!”
“嗯?”
罗宝珠有几分纳闷。
“他找我做什么?”
“说是找您谈点旧事,具体是什么旧事我也不知道,我说您今天会回来,他只让我给您带话,让您回来之后马上去找他。”
得,还能是什么旧事,肯定与上一任主任朱开畅有关。
朱开畅曾经买过她公司的股票,已经跑跑路的何昆又曾经与她合资开公司。
真要论起来,她和两人之间的关系值得好好掰扯一下,有心人想抓小辫子倒也能抓出一点捕风捉影的东西来。
罗宝珠心里腾升一股不太妙的预感。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难不成这位新上台的主任,想要竖竖威风,准备拿她开刀?
“行,马上带我市政府大楼。”
罗宝珠将行李塞给李文杰,一头钻进专车中。
几分钟后,车子缓缓在市政府大楼门口停下。
罗宝珠推开车门走下来,整理了一下衣领,心里颇有些不安。
一路上她已经想好应对之策,不过再好的应对之策,也架不住有心算计,万一这位新上任的主任执意要拿她杀鸡儆猴,什么对策都不管用。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先看看情况再接招。
罗宝珠轻轻敲响财贸办主任的办公室木门。
“进来。”
里面传来简短两个音符,听得罗宝珠面色一怔。
怎么莫名感觉有点熟悉?
她推开门一瞧,里面端正坐着一张熟悉的面孔。
罗宝珠喜出望外:“孙县长?怎么是你!”
第144章
罗宝珠万万没想到, 这位新上任的财贸办主任竟然是位老熟人孙县长。
“哦,错了,应该叫您孙局, 不对, 应该是孙主任。”
孙县长早已不是当初的孙县长, 人家被调到南宁市里当财政局局长都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只不过……
“孙主任,我有点好奇,怎么是您调过来?”
既然是老熟人,罗宝珠也没了拘束,聊天问话直击关键。
朱开畅被免职,从广州方面调来一位官员补上才是正常操作,上上任卫泽海和上任朱开畅两人当初都是从广州调过来,这几乎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怎么孙主任一位隔壁省的官员会直接被调到特区来管理?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孙主任笑呵呵地解释, “我能调过来, 恰巧因为我不是广州的官员。”
特区的政府人员其实最忌讳频繁调动, 财贸办主任这一职位已经调换过两任,两任都是省委内部的人。
可能是朱开畅影响太坏,也可能是别的原因,上面出于各方面考虑, 让他一个外来人员顶了缺。
因为他在本地没有任何盘综交错的关系, 他的根基都在隔壁省,这和尹市长被调过来是同样的道理。
至于被调过来的原因嘛,当然是这两年他的政绩还不错。
提到政绩, 不得不说这里面有罗宝珠一份功劳。
甫一上任,孙主任迫不及待要和罗宝珠这个老熟人叙叙旧。
“我看了看资料,罗老板, 你这几年在深城的业务可谓光辉无限啊。”
“光辉无限那也都是仰仗特区给予的优惠政策,没有国家政策支持,咱们做企业的哪有这么大的能耐,不过是提前吃了红利而已。”
“啧啧,几年没见,罗老板的政治觉悟越来越高,口才也越来越好了。”孙主任笑呵呵地给她倒了一杯茶,又递给她一包茶叶,“这是咱们广西梧州的六堡茶,特意给你带的特产。”
“呀,您客气了。”
罗宝珠拿着礼物有点烫手,她才下了火车,以为新上任的主任找她有要紧事,马不停蹄赶来,哪里料到新主任是熟人,也压根没有时间提前准备礼物。
她行李里倒是装着几件买给家人的礼物,不过都是些小物件,贸然拿出来送礼恐怕不妥当,还是之后备了回礼再说吧。
“多谢孙主任。”罗宝珠道谢完毕,将话题引入正轨,“不知道孙主任这次找我,是单纯叙叙旧,还是有其他事情呢?”
“当然是叙旧,不过嘛……”孙主任顿了顿,“也是有一些事情想问问你。”
新官不好当,尤其是经济特区的新官。
他一个外来官员占了位置,稍出差池,免不得受到本地势力的排挤,凡事都得小心些,了解清楚再下决定。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不过罗老板在深城耕耘了这么多年,我是想听听罗老板作为一个企业家,这些年对深城发展有什么感想。”
“咱们都是老相识了,好的坏的你都敞开了来讲,不用忌讳,我特意找你,就是想听听最真实的情况。”
罗宝珠捧着茶叶笑了笑,“既然这样,那我只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接下来半个钟头里,罗宝珠详细讲述了在深城这么多年所见所想,包括制度上一些好的坏的方面,她也没藏着掖着,一股脑地都交代出来。
不知不觉时间偷偷溜走,直到办公室门被敲响,外面有人提示孙主任马上一场内部会议要召开,罗宝珠这才住了话头。
“今天没聊尽心,如果孙主任还想知道,改明儿我请孙主任吃饭,咱们慢慢聊。”
罗宝珠收住话头,起身作势要离开。
离开之前,不免多嘴问了一句:“孙主任,这摊子落到您手上,是不是比较棘手?我看您眉毛一直隐隐皱着,本来眉间川字纹就深,再这么皱下去,您得比实际年龄看上去大三岁。”
这话逗笑了孙主任。
他舒展眉眼,大笑了两声,“何止三岁,罗老板您还是嘴上留了情。”
笑着笑着,神情又淡下来。
罗宝珠说的没错,棘手倒是真棘手。
眼下有两个难题,其一是三角债问题。
去年从3月份开始,全国物价飞涨,一度失控。
5月份猪肉和其他肉食价格上涨高达70%,部长级干部家的保姆都不敢出去买菜了,因为一花就是10块钱的大票子。
好多人因为抢购而大打出手,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物价上涨幅度最大的一次,通货膨胀明显加剧。
到了10月份,眼看形势并没有好转,反而有失控的趋势,中央赶紧宏观调控。
所谓的宏观调控就是恢复计划性调控。
双轨制的存在,导致私肥了一些倒爷的腰包,乱象重生,国家决定放开价格,放开价格又导致物价飞涨,控制不住,只得又退回计划性调控。
这一调控同样问题重重,原先被抢购的商品直接滞销,很多厂家的库存砸在手里卖不出去,资金链断裂,维持不下去,只能欠账。
这样的现象不止一例,厂家都是你欠我、我欠你,形成了三角债。
深城也受到影响,大批深城企业的外债收不回来,金额高达7亿多元,严重影响深城企业的正常运转。
同时,为了抑制全国经济过热,国家还实行财政、银根“双紧缩”政策,资金紧缺的现象蔓延全国。
除了贷款难,还有电力紧张、物价上涨,以及受限价、增税等影响,深城之前的一些畅销产品变为滞销产品,货物出现积压情况。
这些问题都亟待解决。
其二是盲流问题。
盲流问题的产生与国家调控息息相关。
由于国家的整顿,城里建设项目暂停,乡镇企业大量倒闭,面临运转困难、舆论压力的很多个体工商户主动申请停业,私企一片萧条。
民工们为了谋生,开始大规模进城。
广东是重灾区,每天有几十万外省民工涌进车站和码头。
作为经济特区的深城,自然也受到影响。
越来越多的人涌入深城,路边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到处都是背着行李包的异乡客,这么多人涌进来,对于深城无意是一项挑战。
如何妥当的处理也同样是个难题。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困扰孙主任的盲流问题,倒成了成全杨磊崛起的契机。
自从被罗宝珠开除后,临近年底,杨磊也没有脸皮返回家乡。
富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可他如今连个工作都没有,哪好意思回老家。
况且当初四个人,现在陶敏静和陶红慧去了英国进修,邹艳秋去了牢里进修,他一个人也懒得回去。
他准备重新找一份工作。
开车这个技能帮了他大忙,他轻轻松松重新在一家出租车公司任职。
出租车公司采取包车的经营模式,他花了一万块钱承包一辆出租车,承包价虽然贵了点,但每月跑客赚的钱也不少。
深城大部分人的月工资在300块左右,只要他勤快点,一天就能赚够300块。
不到两个月,完全可以赚回包车费用。
只可惜杨磊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他每次载客,脑海中都会浮现那日的场景。
对他而言,那是一段屈辱。
人穷志短,说的话也没人信,想要说话有分量,还得钱包有分量。
一个月能赚接近一万块,已经是很多普通人够不到的天花板,以前的杨磊或许会知足,但现在的他心里憋着一股气,铆足了劲想赚大钱。
他或许是想走捷径,因为那样不费力,但离了罗宝珠的提携,他难道真就混不出一个人样来?
不可能。
杨磊不信命。
每次穿梭在深城大街小巷,他一双眼睛都精明地寻找着可乘之机。
终于,在年后一次返工潮中,他窥见了一道赚大钱的机会。
起因是他载了一个从内地过来的顾客,顾客和他一样老家是湖南,以前是公交车司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两人聊得投缘,那位顾客便朝他打探深城有什么好差事。
深城的好差事有很多,出租车司机就是其中一项。
杨磊顿时计上心来,“你可以来开出租车,一个月赚的钱能抵得上大多数人一年赚的钱,不过你得交两万块钱的承租费用。”
“两万块是不是太贵了?”顾客有些质疑。
乡里人哪有这么多存款,七拼八凑怕是都凑不齐整。
杨磊淡然一笑,“两万块的确有点贵,但你也得看看性价比,这两万块钱,两个月就可以赚回来,剩下的几个月那就是纯赚,仔细算算吧,这是一笔多么划算的买卖,根本不会亏本。”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凡是得先有付出才有收获,我是看在老乡的份上才对你掏心掏肺,一点行情市场都没保留,一般人我还懒得挑这个差事,您要是怀疑,那就当我没说。”
顾客迟疑着没吭声。
几天后,亲自给杨磊送来了两万块钱。
杨磊信守承诺,给对方承租了一辆出租车。
只不过承租一辆出租车的费用只需要一万块,杨磊从中净赚一万。
这样来钱多快啊。
杨磊很快将此事发展成业务,他专门在火车站外面蹲守,专门挑老乡。
一挑一个准。
那些真赚到钱的顾客,很多又回头来给他介绍老乡,于是乎,来深城开出租车的湖南老乡越来越多,短短一个月内,杨磊赚了十多万。
不够,远远不够。
杨磊干脆成立了一个老乡团,专门介绍湖南老乡来深城发展。
很快形成一道产业,大家关系托关系,人情托人情,来深城开出租车的湖南人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所有人都经由杨磊之手,杨磊赚得盆满钵满。
出租车行业的从业人员很快感受到行业的变化,程鹏发现这一点,立即向罗宝珠报告。
“这一个月咱们业绩涨幅放缓,我特意去市场考察了一下,您猜怎么着,原来是杨磊在大力发展承包团队,现在深城开出租车的人越来越多,咱们的竞争也越来越大了。”
程鹏颇有些不忿,“老板,您说这杨磊是不是故意的?”
在程鹏的印象中,这个杨磊一直是有心眼会来事的人。
如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罗宝珠给开除,肯定是怀恨在心,故意来抢生意。
“好歹还是咱们公司出去的呢,现在反过来和咱们公司抢生意,多少有点恩将仇报了,老板,咱们要不要采取什么行动?”
“不用。”罗宝珠不以为意。
只要没有进行恶意竞争,杨磊的行为她管不着,不是杨磊,也会有张磊李磊,出租车这个行业又没有被她垄断,别人想入行,她犯不着拿手段打压。
“出租车公司的业绩增长幅度放缓,那你有没有发现驾照培训公司的业绩增长幅度在提升?”
程鹏如实点头,“的确在提升。”
“那就是了。”
杨磊大量带动承包出租车的业务,势必也会带动驾照培训的业务,说到底她还是受益人呢。
“不用管他,随他去吧。”
罗宝珠挥挥手让程鹏出去,眼睛瞟到墙上的挂历,又连忙将人叫住,“后天我要去一趟港城,公司一些小事情你看着处理,拿不准的再来问我。”
后天是罗振民正式结婚的日期,她答应了过去,自然要走一趟。
同样关注着这一讯息的还有罗明珠。
“只有两天了?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快。”
看着桌上的竖式日历,罗明珠喃喃几句,随后推开母亲冯婉蓉的房间门。
“妈,我有件事想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冯婉蓉正愁着不知道该准备什么礼物,虽说这些年和二房吕曼云之间往来不多,不过既然是罗振民婚礼,她作为长辈,多少应该掏一件像样的礼物。
可她想来想去不知道该送些什么,正好罗明珠敲门进来,她像抓住救命稻草,“别的事情先放一边,你看后天就要参加婚礼,我都没准备好礼物,你帮我想想……”
“妈,我和许经纬也要准备婚礼。”
罗明珠一句话成功让冯婉蓉噎住。
“什、什么?”冯婉蓉满脸震惊,“你刚才说什么,你要和许经纬结婚?”
“对,而且日期都看好了,准备今年年底举行。”
一下子被告知闺女要结婚,甚至连日期都挑好,完全没有准备的冯婉蓉被打得措手不及,她呆愣愣望向罗明珠,好半天才回过神。
“你是说真的?你什么时候和许经纬好上了?你之前不是说……”
冯婉蓉突然住了嘴。
她记起罗明珠之前说过的话,罗明珠的目标是港城财政司司长,那个50多岁的英国老头,不过前阵子听说英国老头退任回了英国,许经纬接任。
所以,自家闺女的目标也就成了许经纬?
冯婉蓉一下子想通很多事。
相比起那个有儿有女、离过几次婚的英国老头,很显然无儿无女的许经纬更具备优势,这么一对比,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她唯一介意的一点,在于这一切显得太过突然。
“明珠,你真的想好了吗?”婚姻不是儿戏,不是想结就结,不是凭着一股冲动任性而为,踏入婚姻的人,至少要经过深思熟虑。
“当然。”罗明珠轻笑,她都想了一年多了,眼下的结果是她最佳的选择。
自家闺女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下了决心很难被改变,冯婉蓉自知劝说不了,又考虑到许经纬综合条件也不差,也就憋下心中异议,只问:“这次罗振民婚礼,他会参加吗?”
“当然,他以前和吕曼云有几分交情,吕曼云邀请了他,他会抽空过去。”
冯婉蓉若有所思,又问道:“听说这次温经理也会来参加,是不是真的?”
“大概吧。”罗明珠心知肚明,却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这回答落在冯婉蓉心里,听得她有些不是滋味。
人与人之间最怕对比,眼下罗振民结婚讲排场,冯婉蓉不由自主联想到以后罗振康结婚的场景。
罗振民结婚,吕曼云能请来港城财政司司长许经纬,也能请来温行安这样的大人物,以后罗振康结婚,她能请来谁呢?
许经纬看在罗明珠的面子上肯定会来参加,温行安这样的大人物她就没法请来了。
不只温行安没法请来,港城那些个富豪,也不一定能卖她面子,不知道到时候大家能不能看在许经纬的面子上过来参加。
这么一想,许经纬这个大龄女婿的身份还算是管点用。
令冯婉蓉没有想到的是,罗振民婚礼当天,还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大人物。
美国洛克菲勒家族的女儿赛琳娜亲自过来参加了婚礼。
赛琳娜是个标准的金发碧眼的美国式甜妞,长得高挑漂亮,站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本就忧愁吕曼云请来的大人物太多,这下看到连洛克菲勒家族都有人前来参加,冯婉蓉眉间的忧愁更加深几分。
她扯了扯罗明珠的衣袖,“之前怎么没听说这位人物要过来?”
“我不清楚。”
罗明珠也感觉有几分奇怪,之前完全没听到任何风声啊,难不成是吕曼云故意瞒着她?
吕曼云正在一堆贵妇宾客中应酬,婚礼的举办地点定在港城一家高端酒店,酒店承办过不少港城富豪家族的婚礼,地点选在这里,不算跌份。
前来的宾客络绎不绝,作为新郎的罗振民在前头接待,她处于后方应酬。
本来不该在宾客间过多停留,在场那么多嘉宾,她还得一一去问候呢,谁知道脚步却被这群八卦的妇女们绊住。
这些个豪门太太缠住她,无非是要询问关于赛琳娜为何会出现在婚礼上。
“怎么洛克菲勒家族也派了人过来,难道咱们振民竟然将业务做到美国纽约州去了?那么大的家族都攀上关系,大家竟然不知道一点,二太太,您瞒得可真好啊。”
“是啊,之前竟然没听到一点风声,难怪振民的公司之前出问题,能这么快得到解决,我之前还奇怪着呢,没想到这是背后有贵人。”
“二太太您跟咱们如实招待吧,您是什么时候和洛克菲勒家族有了交情?”
诚实点讲,其实吕曼云自己也不知道。
她哪里有那个能力攀上美国贵族,她压根都没往那方面想过,至于赛琳娜为什么会参加,全是赛琳娜自己主动。
她接到赛琳娜主动打过来的道喜电话,作为基本礼仪,肯定是要开口邀请,结果赛琳娜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过来参加婚礼。
这完完全全是赛琳娜主动的行为,恐怕她将实话说出去,这帮豪门太太都不会相信,嫌她讲大话。
事实就是如此。
吕曼云起初也不太敢相信,也在纠结对方的用意,但是看着这群豪门太太讨好羡慕的眼神,她也就不纠结了。
洛克菲勒家族为什么会派人过来,她不想深究,只要能给罗振民婚礼增加排场就够了。
“我刚才听说温先生也要参加,温先生一向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他以前在任时,多少人请他都请不动,这次过来,是不是看在这位赛琳娜的面子上?”
“对对,我隐约听说过一点小道消息,温先生的联姻对象就是洛克菲勒家族的女儿,是不是就是这位赛琳娜?”
“吕太太,您是唯一知情人,您跟大家伙说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吕曼云不置可否。
看来温行安和罗宝珠的事情尽管在英国上层贵族圈流传开来,但在港城却还不为人知。
她本想打马虎眼搪塞过去,目光却无意瞟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身影化成灰她也认得,那是罗宝珠的身影。
差点忘了,是她亲自邀请的罗宝珠,罗宝珠也给她回了信,说是会来参加婚礼。
这场婚礼,她最不想邀请的人就是大房一家,要不是想让温行安过来撑场面,她绝对不会提前邀请罗宝珠。
理智上她认为要和罗宝珠搞好关系,毕竟罗宝珠攀上温行安这根高枝,以后的发展指不定会如何,情感上她又无比讨厌罗宝珠。
看着曾经不如自己的人慢慢爬上来,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情。
现在她已经没有能力再对罗宝珠的企业使小动作,倒不是惧怕罗宝珠,最主要的是害怕温行安的报复,不过……给他们添添堵的能力还是有的。
面向那群满眼八卦的豪门太太们,吕曼云故意提高音量,“既然你们好奇,那就给你们透露一点吧,其实温先生能过来,的确是因为那位赛琳娜小姐。”
“大家也看到了,赛琳娜小姐长得漂亮,家世和温先生旗鼓相当,两人真是天造地设非常般配的一对,据我了解,两方家长也都商议过了,想结成亲家,相信不久之后,大家就能听到两人的好消息了。”
胡编乱造完毕,吕曼云漫不经心朝旁边不远处望了一眼。
不知什么时候罗宝珠挪动位置,已然找不到对方的踪迹。
呵。
听得心里难受了吧。
吕曼云冷笑,正要再添油加醋,突然瞧见那位赛琳娜小姐微笑着朝她走来。
这是位贵宾,不可怠慢,吕曼云连忙陪笑想要打招呼,却听得对方主动开口。
“您好,听说Oliver是为罗小姐参加这次婚礼,请问那位罗小姐在哪里?”
话音一落,周遭寂静。
那群豪门太太们已然呆住。
见久久没人回应自己,赛琳娜以为自己表达得不够准确,换了词再重复一遍。
“您好,听说温行安是为了罗宝珠小姐参加这次婚礼,请问那位罗宝珠小姐在哪里?我想认识一下,能不能麻烦您介绍?”
话落,吕曼云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
第145章
赛琳娜当着众人的面点名要见罗宝珠, 这样的举动掀翻了吕曼云之前所有的言论。
吕曼云脸上无光,心里又羞又恼,碍于场合无法发作, 只得将所有情绪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面上仍旧一副和煦微笑。
“为您介绍是我的荣幸, 不过我一时寻不到宝珠她人……”说话间,吕曼云眼尖地瞥见不远处的罗明珠,“这样吧,我让宝珠的姐姐替您引荐。”
吕曼云三两步拉过罗明珠,面带微笑地与罗明珠说明情况。
“赛琳娜小姐想认识一下宝珠,您作为宝珠的姐姐,好好为赛琳娜小姐介绍一下吧。”
说着也不管罗明珠愿不愿意,径直将人交给罗明珠。
看着罗明珠皮笑肉不笑转身而去的背影,吕曼云不禁在心里冷笑。
她心里不痛快, 自然也不会让罗明珠心里痛快。
罗明珠以前眼光高得很, 一直将温行安视作目标, 现在这个目标被罗宝珠拿下,想必罗明珠心里也恨得牙痒痒吧。
这糟心事不能只让自己一个人承受,把罗明珠拉下水,吕曼云心里好受了些。
一回头, 瞧见那群豪门太太们眨也不眨盯着自己, 她心情又沉到谷底。
“二太太,刚才那位赛琳娜小姐说的可是真话?原来温先生是为了罗宝珠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呢,难不成罗宝珠和温先生在一起了吗?”
“是啊, 这太奇怪了,不过既然人家赛琳娜小姐都这么说了,应该不是谎话, 看来罗宝珠和温先生真有点猫腻,怎么我们以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二太太,你作为罗家人,肯定知道内情吧,你跟咱们透露透露,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不对呀,刚才二太太还信誓旦旦表明赛琳娜小姐和温先生要传出好事,看来二太太也不知道宝珠和温先生的事情?”
“怎么可能,肯定是二太太故意放烟雾弹是不是?先拿假消息迷惑我们,到时候再给我们一个惊喜,二太太您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几个贵妇遇着八卦,与寻常人无异,恨不得钻进她肚子里窥秘密,吕曼云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模棱两可地表态:“我又不是当事人,有些事情不好透露。”
“懂了懂了,我们也不为难二太太,听说大太太也过来了,咱们一起去找大太太探探口风吧。”
“话说大太太有好几年没有在公共场合露面了吧,这么多年没见,不知道还认不认得出来,我手头正好有串新买的镯子,送给大太太也不算失礼。”
“哟,这还没见着呢你就想着送礼,咱们都没有准备,就显着你一个人了,那多不好,我看礼物你就别送了,等下咱们约一约大太太,看看她明天有没有空和咱们聚一聚。”
“我看这个法子不错,话说宝珠这些年应该都在深城吧,刚才远远瞧了一眼,比之以前愈发出落得好看了,以前有点小姑娘的稚嫩,现在成熟了,更有韵味,难怪被人家温先生看上,可见这英雄还是难过美人关啊。”
“可不么,宝珠以前小时候就长得一张美人胚子脸,大了也歪不到哪里去,人也优秀,当初那制衣厂都快要倒闭了,不也被宝珠给救回来了……”
……
这群贵妇夸人也不避讳着点,当着吕曼云的面讨论得津津有味。
吕曼云无语至极。
眼瞧着罗宝珠要攀上高枝,一个个都要去套近乎。
呵。
当初制衣厂濒临倒闭的时候,这群贵太太们没一个出手相助,现在倒好意思腆着脸上去攀交。
人呐,就是这样现实。
吕曼云不想再应酬,讲了几句客套话转身去照顾其他宾客,贵太太们显然也有自己的打算,一个个忙着从人群中寻找徐雁菱。
徐雁菱没瞧见,倒是瞧见了与赛琳娜相谈甚欢的罗宝珠。
罗宝珠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位传说中洛克菲勒家族的小姐赛琳娜会想认识自己。
当罗明珠将赛琳娜引到她面前时,她还以为会发生一些狗血的误会,然而并没有。
赛琳娜比她想象中更坦诚。
“原来你就是罗宝珠,比我想象中更漂亮,难怪温行安非要娶你。”
这话一时让罗宝珠噎住。
她还没想到如何接话,赛琳娜睁着两只碧蓝的大眼睛,满脸好奇地望向她:“那你为什么不答应他呢?他等了你整整七年,你都不……”
“等等,”罗宝珠没忍住出声打断,“七年?”
“是啊。”赛琳娜歪着脑袋认真计算一圈,“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七年。”
82年那年,她父亲和她谈起过与温行安联姻的事情,但是她年龄不大,对于联姻一事有点排斥,排斥的原因在于自己没玩够,不想这么早步入婚姻。
后来这桩联姻没有成功,她心里还挺开心。
直到有一天,在纽约州街头,她亲眼看到了散了伙的联姻对象温行安本人,那一瞬间她有点后悔。
早知道温行安长得这么英俊,气质也儒雅,她当初就该答应联姻。
两条腿的男人好找,两条腿的漂亮男人可不好找,两条腿的漂亮又有钱的男人更是凤毛麟角。
作为十分注重颜值的赛琳娜本人,毫无征兆地后悔了。
所以两年后,老公爵身体不适,有病在身,希望以此来要挟温行安联姻时,她毫不犹豫通过父亲表态,同意这门亲事。
没想到温行安仍旧不肯联姻。
这次她心里有些疑惑,特意派人去打探一番,什么都没打探出来,只打探出一个小道消息,说是温行安去港城任职期间,认识了一个港城姑娘,拒绝联姻的理由便是为了那个港城姑娘。
消息过了她的耳,她压根没信。
温行安以后是要继承他父亲爵位的人,一个英国公爵,不可能娶一个东方女子,这是要被所有上层贵族取笑的。
不只她没当一回事,所有听过这个小道消息的人都没有当一回事。
直到两年前,有人亲眼目睹了温行安在萨里郡参加庄园婚礼里,做出有悖平常的举动,当众与一个东方面孔的姑娘亲吻。
这样的消息瞒也瞒不住,在场所有人都见证了,传得沸沸扬扬。
她这才终于信了当初的小道消息。
这一切原来都是真的,温行安竟然真的因为一个东方姑娘不肯与她的家族联姻。
太神奇了。
这难道就是爱情的力量?
从小生活在豪门家族的赛琳娜,接触到的大多数人都很聪明,向来懂得权衡利弊,将利益排在第一位。
她父母的婚姻,她哥哥嫂嫂的婚姻,她姐姐姐夫的婚姻,无一不透露着一种交易的本质,像温行安这样不思考如何强强联手,只耐心等待的做派,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更让她震惊的是,那位姑娘遇着这么个高门高户,竟然没立即答应。
奇怪,真是奇怪。
这两人的行为举动一切都在她人生认知之外。
她想不通能让温行安念念不忘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样。
听闻温行安准备出席这场婚礼里,她再也憋不住满腔的好奇,寻了个机会故意过来。
果然啊,对方是个大美女。
赛琳娜盯着罗宝珠精致的面庞看了又看,“所以我是特意过来瞧瞧你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那你看出什么了吗?”
“没有。”赛琳娜摇头。
能让温行安惦记这么久,不应该仅仅只是一张漂亮脸蛋,这人肯定还有其他方面的优点,只不过接触时间太短,她了解不深,一时没发觉。
“不过我对你印象很好,和你交流很舒畅,我们能做朋友吗?”
望着对方真挚的眼神,罗宝珠扬了扬嘴角。
“可以。”
——
酒店内宴酬宾客,一派其乐融融。
爱凑热闹的罗珍珠却不在其中,她被自家二哥摊派了一个重要任务——去照顾新娘子。
新娘子哪里需要她照顾,人家又不是没有帮忙的人,干嘛非得委派她过去呢?
罗珍珠几次想拒绝,考虑到这是自家二哥的婚礼,即便她与钟雅欣之间存着再多恩怨,也不该在婚礼当天使小性子。
难得懂事一回的罗珍珠不情不愿来到钟雅欣家中。
新娘子化好妆容,换好礼服,然后才会通知新郎过来接人,罗珍珠还有一道任务,帮忙检查钟雅欣的妆容与服饰。
婚礼礼服是邀请国际高级设计师专门定制,这个关系与人情都是她母亲吕曼云牵桥搭线,据说价格比当初她结婚时还高呢,礼服也比她当初的更漂亮!
毕竟她早了好些年结婚,当初时兴的款式,现在看来早已过时。
纵使知道这是时代因素,罗珍珠心里仍旧不爽。
她大摇大摆走进钟雅欣所住的豪宅,钟维光碰见她,知道她是罗振民派过来照顾钟雅欣,指了指二楼,“雅欣还在准备呢,你上去瞧瞧。”
罗珍珠径直来到二楼。
她敲响了房间门,里面无人回应。
轻轻推开门,罗珍珠兀自走了进去。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堆首饰盒摆在梳妆台的桌面,罗珍珠一一翻开瞧了一遍,看到里面的首饰都不如自己当初结婚时佩戴的珍贵,顿时心里舒了一口气。
可算是找回场子了。
罗家的家底到底还是比钟家要强,钟家嫁闺女,哪有她母亲那样舍得。罗珍珠得意地将首饰盒关上,又绕到里间宽敞的空间去看挂着的礼服。
洁白礼服立在正中央,简单又不失高雅的设计,周围还镶着闪闪的亮片,在酒店变幻的灯光下,一定耀眼极了。
罗珍珠不禁想起自己当初的婚礼。
那会儿的她也是怀着满心的期待嫁进郭家,只是没预料到一场婚姻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她看得忘了神,直到外间的房门被推开,发出重重的声响,她才猛地回神。
看来是钟雅欣进来了。
罗珍珠收拾好情绪,准备走出去,不料听得外面传来一道男人低沉的声音,她脚步一顿,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你干什么?”
被强拽着拉入房间的李文旭很是不解。
他盯着仍旧穿着常服的钟雅欣,又看了一眼满是首饰的梳妆台,出声提醒:“马上要到时间,你是不是该换礼服了?”
找了个由头,李文旭转身便走。
眼疾手快的钟雅欣上前一步,飞快堵在房间门口,将房门反锁,一双眼红通通地盯着面前的人。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李文旭却听懂了,他冷着脸提醒:“今天是你出嫁的日子。”
“对,你说的对,今天的确是我出嫁的日子。”
钟雅欣突兀笑起来,清瘦的脸上显露几分狰狞,同时又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疯狂。
“但是我嫁给谁还没有确定,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就可以悔婚。”
李文旭面无表情地纠正:“你嫁给谁已经确定了,你要嫁给罗振民,这是你父亲与他母亲共同定下的婚事,而且你们一年多前已经举行过订婚宴,你不要再犯傻了,你们两家已经是亲家,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坐下来,好好换上礼服,等待婚车过来接送,然后步入礼堂,完成正式的结婚仪式。”
一向话少的李文旭难得讲了这么一大段,可惜钟雅欣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自顾自地念叨:“今天是最后机会了,过了今天,一切都会成定局,都到了这个关头,你还不肯松口吗?我们私奔好不好?不管这些人,我们一起私奔,现在就走,怎么样?”
钟雅欣神神叨叨地开始独自收拾行李。
“你疯了!”李文旭额头青筋直冒。
他忍无可忍上前制止钟雅欣的疯狂行为,“我们不可能私奔,我也不可能跟你私奔,你清醒一点!”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我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吗!”钟雅欣快要哭出来。
她十六岁就认识了李文旭。
那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年龄,偏偏李文旭又在极为危难的时刻救了她,从此这道身影就深深住进了她的心里。
这难道不是一切美好故事的开端吗?
为什么最后的走向是她要嫁给别人?
强求了这么多年,李文旭跟雪山上的石头似的,又冷又硬,她没办法了。
当初的订婚仪式她都没那么焦虑,毕竟订了婚也可以取消,可如果一旦结婚,那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如果你现在不带我走,那我只能嫁给罗振民,以后注定要过不幸福的生活,这样难道你就开心了?”毫无办法的钟雅欣甚至开始道德绑架,“以后我要是出了什么意外……”
话没说完,里间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似乎有人被纸盒绊了一下。
里面居然藏着其他人?
钟雅欣立即收声。
她像一只警觉的小猫,竖起耳朵听了听里面的动静,连忙拉开反锁的房门,快速将李文旭推赶出去。
里间有动静,她怀疑是罗振民。
如果真被罗振民撞见,她唯一不想牵连的人只有李文旭。
三两下抹干脸上的泪珠,钟雅欣无事人一样走进里间。
里面并不是罗振民,而是偷偷猫着身子偷听的罗珍珠,钟雅欣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听了全程的罗珍珠却气不打一处来。
万万没想到,无意间竟然让她发现这么一个龌龊的秘密,“你别想狡辩,刚才你们的对话,我全听见了!”
罗珍珠与李文旭没什么交集,她无法从声音辨认男人是谁,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钟雅欣这个可恶的女人,居然在新婚当天想与别的男人私奔。
“好哇,我竟然不知道你们还有这等奸情,钟雅欣你居然敢背叛我二哥,你都和我二哥订婚了,心里却还藏着别的男人,简直恶毒!”
“不怪我当初就不看好你,你瞧瞧你的德行,我妈和我二哥都被你的装乖的外表给骗了,他们不听我劝告,非得和你结亲,我真想让他们亲眼看看他们选了个什么烂人!”
“你这种人,结了婚肯定也不会安宁,咱们家的声誉不能让你给毁了,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告诉我二哥,保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
被控诉的钟雅欣淡定得像是身外之人。
看着罗珍珠气急败坏的身影,她不慌不忙在身后提醒:“好啊,你去告状啊,最好让你二哥取消婚礼,这样也就如了我的意。”
“如你的意?”罗珍珠冷笑,“到时候你名声都臭了,你还想如意?”
“名声臭?”钟雅欣不解,“难不成你想把你听到的全都说出去?那真是太好了,麻烦你用脑袋瓜想想,到时候除了我的名声臭,还会有谁丢脸?”
还能有谁,只能是她二哥罗振民。
“你不妨想想,你们罗家丢得起这个人吗?”钟雅欣摊摊手,“反正我是无所谓,你愿意让你二哥背着戴绿帽子的名声,你就去传播呗,闹得越大越好,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我和罗振明,到底谁更声名狼藉。”
“你!”罗珍珠气得语塞。
她想一股脑揭发,想当面告状让所有人都知道钟雅欣的无耻之处,想让二哥当场取消婚礼,想让钟雅欣声名狼藉。
可惜不能。
钟雅欣的话有几分道理,事情传开,最下不来台的人其实是他二哥罗振民。
这件事会让她二哥成为全港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明明是钟雅欣做的孽,为什么到最后却是她二哥无辜受牵连?
况且她母亲吕曼云对这场婚礼很是上心,婚礼不仅邀请了港城的豪门贵族,还邀请了温行安和赛琳娜这样海外的贵族,到时候在婚礼上闹了这么一出,那真是丢人丢到海外去。
真搞砸了婚礼,事后她母亲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思索再三,罗珍珠决定隐瞒下来。
可是就这么轻松放过,又很难平心中燎原的愤懑。
罗珍珠咬咬牙,终究是忍不下一腔怒火,一个巴掌呼了过去。
在自己家居然被别人打了?
向来不示弱的钟雅欣哪里肯受这个屈辱,毫不犹豫地还手,两人就这样在房间里扭打起来。
前来催促进度的钟维光上前敲门,“雅欣,你换好礼服了吗?雅欣,雅欣……”
久久不见回应,推开门一瞧,里面两个人互相纠扯着头发,怒目圆睁,在地上滚成一团。
钟维光大惊失色,连忙分开两人。
“够了!”
“你们还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成什么样子!”
他早就听闻这两人之间有点矛盾,以为不过是女孩子家的小性子而已,慢慢的会同归于好,谁知道两人还愈演愈烈,居然在婚礼当天大打出手。
幼稚!极其幼稚!
钟维光气得直哆嗦。
“马上要出发了,你们还在这里使性子,都赶紧准备,别误了时间!”
——
新娘那边一团乱麻时,新郎这边已经准备出发去接人。
宾客转移到礼堂。
金碧辉煌的礼堂地下铺着印金花纹地毯,四周摆放着从法国空运过来的鲜艳玫瑰,罗宝珠被赛琳娜拉着一齐穿过玫瑰花丛,落坐在中间一排。
两人坐下后,罗宝珠抬起眸子四处找寻自家母亲,终于在前面第三排瞧见母亲徐雁菱的身影。
徐雁菱身边围坐着一圈豪门太太,豪门太太们露出热情的态度,上赶着与之攀交,连一旁的吕曼云都被冷落。
气氛颇有些奇怪。
难道今天的重点不该在吕曼云身上吗?况且自家母亲已经好几年没与港城豪门贵妇圈产生交集,这帮人的热情显得有些异常。
“我们要不要再上前一排?”为了看清楚些,罗宝珠打算往前挪一挪,她眼睛盯着前排的空位,左手已经伸出去挽赛琳娜的手腕。
触摸到硬质的西装袖口,察觉出不对劲的罗宝珠下意识回头,身旁不知何时换了人。
温行安端端正正坐着,熨帖的西装袖被她紧扣着的手扯出几丝褶皱。
罗宝珠像烫着了一样,连忙缩回手。
她下意识挪开目光,闷不吭声在人群中寻找,很快,锁定目标,赛琳娜坐在离她不到两排的地方。
对上她的视线,赛琳娜扬起一道标准的美式灿烂笑容,远远朝她眨了一下眼,示意不用谢。
罗宝珠沉默地收回视线,一旁的温行安缓缓出声:“听说你们聊得很愉快。”
“是,聊了不少关于你的事情。”罗宝珠咳了咳,“似乎有一些不属实。”
“是吗?”温行安淡淡望向前方礼堂中央,视线却没有焦点,“哪些不属实?”
“她说你等了我七年。”
空气静默一瞬。
随后响起温行安沉沉的声音,“难道不是吗?”【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