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抄袭
翌日清晨,天色灰蒙蒙的,阴风一阵接一阵,吹得庄园大门砰砰作响。
“还没入夏,一早一晚还是冷,再加一件。”黛尔抓着一件薄薄的披风,走到莉娜面前,“不要受凉了。”
莉娜乖乖站在马车前,任由黛尔将披风搭在她身上,“我知道了,你都说三遍了。”
“有吗?”黛尔系好披风,又顺势为她整理起衣领。
莉娜握住她的手,问:“我是不是很让你操心?”
“是。”黛尔望进她的眼睛。
莉娜眸光颤动,嗫嚅着就要道歉。
黛尔将她的小心翼翼尽收眼底。
已经这么久了,兔球怎么还是没有安全感?自己是不是有哪里疏忽了?
她一时想不到答案。
黛尔回握住她的手,说:“你是我的宝贝,我当然操心了,谁对宝贝不操心?”
莉娜睫毛抖了一下,随即将脸埋进黛尔脖颈,撒娇道:“我发现你惯会说漂亮话哄人。”
“我这是实话。”黛尔摸上她的头,“而且我只对一只兔子说过。”
“那只兔子是谁啊?”莉娜明知故问,用耳朵缠住了黛尔的手腕。
黛尔轻笑,说:“她啊,她现在变成小狗了,动不动就往我怀里钻。”
莉娜现在听不得“小狗”这两个字。
处理漏水问题的狼师傅,在修兔子的时候说了一万遍“小狗”,现在她一想起来,不仅屁股隐隐作痛,还浑身发软。
“老师,您变坏了。”莉娜故意喊这个称呼。
黛尔一僵。
她又想向上帝忏悔了。
“坏兔子,我这是跟你学的啊。”黛尔嘴上逗弄她,但关心一点不少,“别太把诅咒当回事了,我看那个冒牌货一时半刻伤害不了我们。”
莉娜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好了,到时间得去宫里了。”黛尔说:“晚上,我等你回家,给你做松饼吃。”
最温暖的盼头,莫过于家里有爱人在等待。
莉娜退出她的怀抱,目光柔软下来,身上的戾气不知何时,已然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走上马车,整个人完全脱胎换骨,从青涩到成熟,从枯瘦到健康,从怯懦到尖锐,再到如今的平和,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只能躲在床底下偷偷掉眼泪的可怜兔子了。
她是被黛尔捧在掌心里的宝贝,更是德州大陆上,拥有绝对权力的国王心腹。
位极人臣,风光无两。
如今的她,再也没有人敢肆意践踏,即便她将兔耳朵漏在外面,也不会有人敢轻视冒犯。
黛尔望着她,欣慰地摆摆手,“去吧,我等你回来。”
莉娜点点头。
她后悔过。
为了黛尔放弃前途,她真的后悔过。
她是一个被从小欺负到大的人,是一个只想堂堂正正活下去的俗人,她太敏感,太聪明了,她太会权衡了,她知道选择权力才是最稳妥的,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不会背叛。
但她还是做了最愚蠢的选择。
清醒地犯蠢。
她没有选择权力,她选择了爱情,选择了虚无缥缈,也许下一秒就不复存在的爱情。
愚蠢至极,无可救药。
可是……
她真的只想要黛尔。
如果没有黛尔,她也不活了。
大仇已报,她本来就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
莉娜也朝黛尔摆摆手,在心里道——
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我一定会回来,权力再迷人,我也不会沉溺其中了。
……
迪丽斯坐在马车里,手里捧着一颗巨大的翡翠,她怕鬼,昨天晕倒的时候脸色惨白,现在一看到宝贝,面色立马红润起来。
像一颗大番茄。
“这真是极品啊……”迪丽斯稀罕道。
莉娜瞧着她恨不得*把眼睛黏上去的模样,忍俊不禁,“你喜欢,送你了。”
迪丽斯嘿嘿一笑,“这不好吧……”
她说着就要把翡翠往兜里揣。
莉娜笑道:“一会儿进宫,还有好些宝贝要运回庄园入库,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才叫你来的。”
迪丽斯嘴都快咧到太阳穴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宝贝”、“金币”更令人心动的词汇吗?
钱的味道,光是吸一口,就让人神清气爽啊!
马车逐渐加速,很快就进了城中心。
黛尔一直站在门口,她目送马车离去,直到连声音都听不到了,才转身往卧室走。
阴风还在吹,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厚,早晨八点左右的天色,倒是和傍晚差不多。
坏天气总是能轻易地勾起负面的思绪。
黛尔又想起了冒牌货的诅咒。
“选她,你就前途尽毁……”
这声音挥之不去,尽管她安慰莉娜不要怕,但她心里着实没有底。
冒牌货几次三番捣乱,不知道下一次使坏是多久,偏偏还抓不住……
该死!
又是一阵阴风吹过,走廊上的壁灯突然熄灭,紧接着,黛尔进门的时候又被地毯绊住。
她心中隐隐生起一丝不安,怎么回事?
今天似乎……不太平?莉娜会不会有危险?
她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不祥的念头抛开,安慰自己是昨夜没睡好。
莉娜身边有护卫兵,光天化日之下,能出什么事?
但下一秒,她就瞧见了摆在桌上的公文。
她明明记得莉娜讲过,今天要带进宫的,怎么遗漏了?
黛尔思虑片刻,抓起那份公文,转身就跑向楼下。
她要给莉娜送去,公文是机密,交给别人碰,她也不放心,只能亲自去。
然而,就在黛尔离开后,房间里浮现出一道人影,她比平常更淡了,仿佛马上就要消失,但眼神里却迸射出血红的杀意。
她呢喃道:“我活不了……你们也别想活了……一起去死吧!”
***
马车驶进王宫,迪丽斯好奇地看向窗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宫廷建筑。
这是她第一次进宫。
奢华的建筑、肃穆的军队以及一切新鲜的玩意儿都让她大开眼界。
莉娜合上公文,将一张清单递给她,说:“这是明细,你点好以后吩咐人装车,会有人拉回庄园的。”
迪丽斯赶紧双手接过那张纸。
清单上全部都是宝物。
纯金烛台一对、深海火焰石一箱、祖母绿玉鞋一双……
迪丽斯光是看名字就看美了。
莉娜说:“除了那条珍珠项链,你有什么喜欢的,自己留下便是。”
迪丽斯并不意外。
莉娜一向出手大方,对她尤是。
但如此直白地允许她在这样一批珍宝中自行挑选,是一种绝对的信任。
被器重的感觉让迪丽斯心里一软,眼眶一热。
她爱财,因为她是孤儿,打小为了三瓜两枣都能抢破头,虽然后来日子好了,但她依旧对钱有一种执着。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得到如此丰厚的回报,更没想过自己还能当上管家……
鼻腔猛地一酸,迪丽斯慌忙低下头,她紧紧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却觉得有千斤重。
她这样俗气的人,又一次想到要为莉娜赴汤蹈火。
为了转移情绪,她下意识看向窗外。
一群衣衫褴褛的囚犯正被士兵押解着,步履蹒跚地走向广场。
气氛压抑至极。
迪丽斯随口问道:“大人,那些人……是要被押去哪里?”
莉娜声音淡漠,仿佛对那群人厌恶至极,道:“今天是公示行刑日,自然是拖去广场,绞杀示众。”
今天,就是处决第一批圣教徒的日子。
马车驶向王宫深处,两人都未曾留意,远天越来越暗,乌云层层叠叠,如同浓墨般向王宫方向压来。
空气也变得沉闷,仿佛暴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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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我放出来!】
【已经实锤了啊!这本就是抄了!】
【我也看到了!不止抄了兔子的人设!华光那一对,还有狐狸她们,都是抄的!三本书的作者同时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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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楼】
***
黛尔的马车在王宫侧门猛地停住,车轮刚刚停稳,她就抱着那份公文匆匆走下马车,她正要向守卫说明来意,一道平静清亮的女声骤然响起。
“黛尔?如此匆忙,有什么事情吗?”
黛尔循声回头,只见元柚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她后方,一身白色的宫装称得她身高腿长,银色的面具依旧遮着脸,虽然没穿骑士甲,却还是隐隐透出肃杀冷意。
“下人粗心,拎包的时候连公文掉了都没发现,交给别人送,我不放心,就亲自跑一趟了。”黛尔冷静回应。
元柚微笑颔首,说:“既然如此,正好我也要去找莉娜,一同进去吧。”
黛尔婉拒道:“这……不合规矩吧?我只是送个东西……”
她故意装得无比有分寸。
元柚摆摆手,说:“没关系,今日恰好在广场处决圣教徒,公开行刑,允许观看,你既然来了,不如留下来看看?”
黛尔头皮一紧,原身本就是圣教长老,此番除了她以外的“中高层”,全部遭殃了。
但她毕竟曾经属于圣教,虽然做了卧底,难保没有坏心思……
元柚的话听起来是邀请,实则又是试探,逼她在这场公开处刑中再次明确态度。
黛尔捏紧了手中的公文,她没有犹豫的余地,垂下眼睫,轻声道:“好,那就麻烦元柚大人了。”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过看守森严的宫门,朝着广场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华光站在能俯瞰整座广场的高台之上。
她穿着黑金色的王装,长发挽在脑后,神情淡漠地瞧着脚下的人群。
莉娜稍稍落后她半步,一身猩红色的宫装衬得她面容愈发冷厉。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即将被绞杀的圣教中高层,最终定格在一张因恐惧和怨恨而扭曲的脸上。
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人,此刻如同待宰的牲口。
风水轮流转,敢折辱兔子,就是死路一条。
“就这几个?”华光轻声问:“地牢里那些不挑了?”
信徒,莉娜一个都没有挑。
她心软了。
如果命运要下手捉弄,人类将脆弱得毫无还手之力,为了救至亲爱人,不信神佛的人,也会开始疯狂参拜,哪怕只有一线生机,散尽家财,也要尽力一试啊……
虽然生命的缩写是S.M,但可恶的命运并不会告知安全词,就算被调得受不了了,也无法叫停,祂这样的S丢进圈子里,绝对要被立刻挂出来。[1]
真实的苦难太多了。
莉娜是恨圣教,恨它毁了自己的童年,恨它毁了自己最青春的光景,连带着,她恨所有跟圣教有关的人,恨到最后,面目全非。
但此时此刻,她愿意相信,大部分人都是被蒙蔽的,错不在他们,她不能乱杀无辜。
她眼前再次浮现出黛尔的脸,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满含柔情,温柔的爱意驱散了她所有的戾气,滔天的恨意在手刃仇人之后,早就已经消散了,至于那块血淋淋的空洞,正在因为爱而重新愈合,长出新肉。
更多的杀戮,似乎……不再那么必要了。
她已经不那么恨了。
莉娜笑容释然,说:“回陛下,够了。”
华光笑意渐浓。
她无比坚信,爱的力量就是比恨更加强大。
元柚能拉住她,黛尔一定能拉住莉娜。
就在这时,元柚领着黛尔走上了高台。
莉娜一眼就看到了黛尔,她心跳瞬间失控,惊惶无措的情绪疯狂上涌,脸色都微微变白了。
黛尔怎么会来这里?
她看到行刑的画面会怎么想?她会觉得自己残忍嗜血吗?
她会害怕自己吗?会厌恶……然后离开吗?
莉娜一瞬就想到了最糟糕的结果。
她几乎不敢去看黛尔的眼睛,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孩。
黛尔将她的慌乱尽收眼底。
她心中了然,知道莉娜在担心什么。
她快步走到莉娜身边,先是向华光行了礼,然后仿佛没有看到广场上的死囚,只是将公文递给莉娜,柔声说:“东西落下了,我给你送来。”
莉娜接过公文,手指冰凉。
黛尔碰到的一刹那,只想将她抱进怀里,但碍于有外人在,她不好做。
于是,她将目光挪到广场上,仿佛刚刚才注意到台下的情形,她顿了顿,说:“是不是有些人还没抓到?怎么就杀这么几个?”
她的声音很自然,似乎真的是觉得杀的人太少了,充满了疑惑。
莉娜眸光一颤,蓝眼睛瞪大了,难以置信地看向黛尔。
连一旁始终面无表情的元柚,眼底都掠过一丝细微的波动。
谁都没想到,黛尔会提出杀人。
华光轻笑两声,带着些许玩味和了然。
她听懂了。
黛尔哪里是真的嫌少,分明是在向自己表忠心,也许还在安抚莉娜——杀就杀吧,我完全站在你这边,我支持你报仇,支持你铲除圣教,我不会觉得你狠毒。
华光磕美了,配合道:“是有点少,莉娜舍不得多杀,第二批绞杀名单,我要派个更狠的人来做了。”
元柚回过味来,她只要确定黛尔对华光忠心就够了。
谁也不能伤害她的公主……
时间临近正午,快到行刑的时间,天色越发阴沉。
浓重的乌云仿佛要从苍穹上掉下来,广场上的人群逐渐骚动起来,他们开始窃窃私语,甚至有的人试探着,准备攻击护卫兵。
一种莫名的恐慌浮动在空气里。
即将被押上绞刑架的人似乎被这诡异的天象刺激到了,破罐子破摔,猛地抬起头,神色癫狂,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凄厉地喊叫在整个广场上回荡。
“是主神来救我们了!”
“你们这些亵渎圣教的人!都要死!”
“神罚马上就要降临了!你们全部都要给我们陪葬!”
***
海娅是被热醒的,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下是奥茉,身上是赫尔金。
奥茉一脸无奈,已经被压得喘不上气来。
海娅刚想把赫尔金弄下去,就被她一口啃在脖颈上。
“嗷——”
“好……”赫尔金呢喃道:“好吃。”
海娅一把将她掀开,赫尔金滚到床底下,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怎么了!?火腿肠丢了?”
奥茉无奈扶额,捏着僵了一夜的腰坐起身,突然,皮包里的水晶球剧烈震动,她掏出来一瞧,球体内部一片血红。
她闭上眼睛,然后看到了毛骨悚然的一幕:
高台之上,有人被直接刺穿的胸口。
有人要死!
她还来不及看清是谁,窗外就同时降下十道闪电。
“不好!”
“秩序在崩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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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袭都已经实锤了!我看你怎么狡辩!】
【亏我还真心实意喜欢过你!原来我喜欢的是别人的灵魂!滚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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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真相
“杀我们啊!”
“主神不会放过你们的!”
“圣教万岁!”
高台之上,华光气定神闲地站在猎猎风中,对脚下凄厉的咒骂恍若未闻。
她随意挥了挥手,早已待命的士兵便迅速动起来,将死囚押向广场中央那排冰冷高大的,隐隐散发着血气的绞架。
刚刚还在咒骂的人越靠近死亡,脚步越虚浮,如果不是被士兵押住,早就摔倒在地了,求饶声和黄色的液体一起漏了出来。
神的化身,失禁了。
骚动的人群转眼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绞架上,看着尿液一滴一滴地砸落,看着他们的信仰一点一点地破碎。
他们信仰的永生,从始至终就是个骗局。
他们崇拜的神明,根本就不存在。
他们付出的金钱,铺就了畜牲的享乐大道。
有人始终不愿相信,大声喊道:“天色都变暗了!正午的天像傍晚!难道还不是神明降罪?!陛下难道不怕天打雷劈!”
他话音刚落,元柚甚至还没来得及发怒,最近的护卫就已经拔刀出鞘。
冒犯王权,人头落地。
就是这么简单而残酷。
人群彻底安静了,噤若寒蝉。
莉娜和黛尔也安静地站在一旁,不敢轻举妄动。
就连元柚,也收敛了气息,其余的臣子仆役更是远远缩着,谁也不敢去触主子的霉头。
王权之下,有且只有一个主子。
华光淡漠的眼神出现了片刻的空白,然后她笑了。
没有声音,慢慢地勾起了唇角。
算计了这么多年,杀父杀母,杀兄杀弟,终于走到了这个位置上,再没有人能高得过她。
再也没有!
华光抬起头,看向漫天乌云,听着闷雷滚滚,心下了无恐惧,她早就不会怕了。
神在哪里?
眼前这些人的生死,都在她一念之间,就算赐死,也要谢她厚赏。
在这片土地上,权力,才是唯一的神。
“行刑!”
行刑官一声令下,死囚们的脖颈上纷纷被套上绳索。
信徒们屏息凝神,眼睛死死盯着那些曾经被奉若神明,宣扬永生不死的长老。
哐当!
绞架下的活板门猛然打开!
十几具身体骤然下坠,绳索瞬间绷直,颈椎当即被拉断!
刚刚还鲜活扭动的肉.体在惯性作用下,无力地晃荡片刻,便彻底死透了。
神明没有降下祝福。
没有永生。
只有令人绝望的死亡。
赤.裸.裸的现实摆在面前,广场上一片死寂。
人群中有人用手捂脸,有人直接跌倒在地,有人将圣教教义摔在地上,有人还在比划着手势祈祷。
莉娜太阳穴突突直跳,爽到微微颤栗。
她的仇人终于死光了!
她的仇报完了。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而柔软的手悄悄伸过来,握住了她垂在身侧,还有些发颤的手。
是黛尔。
莉娜回握住她。
黛尔默默地捏紧了她的手,拇指轻轻抚弄着她的手背,无声地安抚着。
我在。
宝贝不要怕。
莉娜心中的恨意彻底熄灭了,曾经的她面目全非,被名为仇恨的烈火烧成了一滩灰烬,如今又被冰原上吹来的风,温柔地卷走了。
兔球正在重新长出新的绒毛和血肉。
广场上的人群再次喧闹起来,许多原本坚信圣教能带来永生的人,此刻亲眼目睹主教和长老们如同普通人般被吊死,精神支柱轰然倒塌。
他们跪倒在地,发出绝望的哭嚎。
不!
怎会如此!
越来越多的人将圣教旗帜摔在地上,把珠串法器砸得粉碎。
圣教?
狗屁教。
这一场将无数民众害到家破人亡的骗局,终于被彻底揭露。
高台之上的空间毫无征兆地扭曲,一双手凭空出现,撕破了空气墙,紧接着,一个无法辨认五官的人钻了出来。
它眉眼像黛尔,嘴唇又像莉娜,鼻梁神似华光,下颌又与元柚相似,肤色如同奥茉,气质仿佛海娅,身形又像赫尔金。
【这什么?!】
【缝合怪吧!】
【我管它是什么!还钱!】
【退钱!退钱!】
莉娜看到了弹幕,却看不懂大家的讨论。
凭空出现的“人”怨气冲天,浑身裹挟着令人窒息的血气,像索命的恶鬼。
“我偷了你们又如何!你们都是我赚钱的工具!我根本就没有情怀!更不爱我笔下的角色!哦不!你们根本不是我创造的!我折磨你们,又怎么了?!”
它声音尖利,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将矛头指向了黛尔,“耽误我圈钱!气死我了!都怪你!你穿到我的书里,想带你的女朋友走?痴心妄想!你们都给我去死!”
话音未落,它整个人就化作一道血色的残影,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直接扑向黛尔和莉娜!
黛尔瞳孔骤缩,下意识转身抱住莉娜,挡在兔子身前。
残影速度极快,再想躲时,血气已到鼻尖。
黛尔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剧痛或死亡,但——
什么感觉都没有。
反倒是莉娜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啊!”
一向胆小惜命的迪丽斯见鬼就晕倒,今天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直接扑了上来,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攻击。
一只手直接贯穿了迪丽斯的胸膛,几枚被她藏在胸口的金币也被带了出来,砸进血泊里……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所有人都被这惨烈的一幕惊呆了。
怨念的化身抽出手,顿时变得非常淡,它漂浮在半空中,失去了战斗力,只能疯狂地咒骂。
“迪丽斯!”莉娜将摇摇欲坠的人接住,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
贯穿胸口的伤汩汩往外喷血,她试图摁住,血却从每一个指缝里溢出来。
无济于事。
莉娜整个人都在发抖,无助地大喊:“快去叫医师!去啊!”
鲜血染红了她的手,她的声音近乎哀求,“迪丽斯?你看着我!不要睡!不要睡!”
迪丽斯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脸色惨白如纸,她艰难地看向莉娜,虚弱地笑了一下,开口时,已然气若游丝。
“小姐……”
在她的心里,不论莉娜走到多高多远,都是那个赏识她,重用她的小姐。
“流浪在外……最怕的……就是没、没钱……要饿肚子……”
她每说一个字,都有血沫从嘴角溢出,“您给了我……好多钱……珠宝……我好……幸福……”
她的眼神开始飘远,上气不接下气,“等我死了……小姐能不能……多给我烧点……金、金币……我……喜欢……金的……”
“不准死!我不准你死!”莉娜崩溃地哭喊着。
迪丽斯是她唯二能完全信任的人,是她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
现在迪丽斯要死了,莉娜又再次想起了自己糟糕的命运。
难道所有美好的人事物都要从她生命里离开吗?
难道她就不配幸福吗?
“不!”莉娜泪流满目,在哭迪丽斯,也在哭自己。
这条命,怎么就这么烂?
迪丽斯支撑不住,慢慢闭上了眼睛,说:“您一定会幸……”
最后一个“福”字尚未出口,她头一歪,整个人彻底软了。
“迪丽斯!”莉娜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巨大的哀痛和冲击让她双眼发黑,直接失去了意识,晕厥在地。
“莉娜!”黛尔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将人抱起来。
悬浮在空中的影子越来越淡了,但咒骂还在继续。
元柚一直握着剑,挡在华光身前,手臂上的肌肉紧绷到了极限,进入了绝对的战斗状态!
谁敢靠近,一定被她一剑斩下。
华光被元柚护在身后,眼前是一片血腥,鼻尖是浓重的血气,耳畔是凄惨的尖叫……
桩桩件件都在刺激着她的神经。
华光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剧烈的头痛让她想要撞墙,仿佛有一只手正在揉搓她的脑子。
无数混乱破碎的记忆争先恐后地涌现。
她又看到了朱红色的宫墙、绣着五爪金龙的黑袍,还看到了影卫所……
恍惚中,她听见一个温柔又急切的声音在呼唤她。
虽然是第一次听,但也格外熟悉。
那声音穿透了血雾与混乱,飘进了她的耳廓。
“宝贝!宝贝!我才是你的创造者!你不属于这里!你不是被嫌弃的大公主!你分明生下来就是储君,王位注定属于你!元柚是你的影卫,是你后来的爱人!快想起来……快醒来……”
与此同时,更多的画面强行涌入华光的脑海。
也是一场暴乱,叛军冲入大殿,元柚浑身是血却依旧死死护在她身前,眼神决绝又忠诚,如同现在……
她想起来了!
全部想起来了!
她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是另一本书里的主角!分明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储君!她是坐在帝王怀里长大的,还不会走就被母亲抱去上朝了,她认识的第一个字就是“孤”……
华光。
风华绝代,光耀千秋!
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元柚真的是她的影卫,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能毫不犹豫为她献出生命的存在!
她们不属于这里!
就在华光恢复记忆的同一时刻,元柚猛地一僵,大量的陌生记忆如同开闸洪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那是一年冬天,皇城里的雪好大,她被影卫所的人欺负,挨了一顿打,躺在阴冷的宫道上,自生自灭。
谁会在意一个低贱的影卫?
就在她冻得快失去知觉时,一件温暖的狐裘裹住了她伤痕累累的身体,明黄的衣角从她眼前晃过,带起一阵清清冷冷的香气。
她认得,那是小主子。
“你以后跟我。”
这五个字改写了她的命运,往后几十年,她变成了有名字的刀。
元柚也听到了造物者的呼唤,她难以置信地转过头。
四目相对,华光同样眼神复杂。
她们找回记忆的同时,天空中的乌云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撕开,一片暗色之中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光圈。
而另一边,黛尔看着晕倒在自己怀里的莉娜,心跳骤然失序,熟悉的心痛感唤醒了她的记忆。
某个夏日的午后,她去一户富裕人家做家庭教师,少女漂亮得如同天使,却被娇宠得无法无天。
起初,她天天教训这个坏孩子,坏孩子也捉弄她,后来,少女对她既怕,又想亲近,总是像小尾巴一样黏着她。
再后来,她在一次责打的时候,瞧见了湿痕,已经快成年的的少女看向她,面色潮红……
师生关系彻底变质,她逃跑到外城,想坐着马车彻底消失,不料刚上车,一掀开帘子就对上少女的脸。
“老师,您想往哪儿跑?”
黛尔浑身一激灵,她也想起来了!
天空中,第二个巨大的光圈紧接着出现!
几乎是同时,诊所的方向,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圈!
所有被小偷偷来的角色都找回了自己的记忆!
这三个光圈的出现,彻底激怒了小偷本人。
但它的影子已经很淡了,根本无法攻击任何人。
“啊啊啊!气死我了!我是不会悔改的!大不了这个笔名我不用了!我还会继续抄的!有本事就来抓我啊!”
三个巨大的光圈逐渐将乌云吞噬,远天渐渐有阳光出现。
影子彻底癫狂,“我是不会还钱的!我会拿着你们的钱去吃香喝辣!你们给我做的数据,做的宣传,出的图,我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只在意热度,你们这群蠢货,真以为我把你们当成知音啊?你们都是我的钱袋子——”
这无耻而疯狂的咆哮响彻天地!
但下一秒,它就彻底发不出声音来。
天空中,突然炸开了无数细小而明亮的光点!
这些光点迅速汇聚成带着头像和id的评论,像弹幕一样飞出来。
【恶心死了!给我退钱!】
【平台还不处理吗!谁是消费者,没长眼啊!】
【退钱!退钱!如果不处理,我连平台一起抵制!】
【支持原创!抵制抄袭!】
无数读者的愤怒呐喊和正在维权的原创作者一起,将小偷的遮羞布完全扯掉。
这突如其来的声讨将影子完全打碎,在一声尖啸中,它砰然炸开,化成齑粉,和乌云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系统提示:非常抱歉,相关内容因侵权、原创违规等原因,已被平台下架。]
[系统提示:本文作者签约状态为未签约。]
春日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那些原本跪地哭嚎的信徒们茫然地抬起头,满脸疑惑。
“我们……怎么在这里?”
“刚才发生什么了?”
“圣教?这什么东西?”
“永生?哈哈,邪.教吧。”
人群踩过圣教的旗帜,似乎忘却了方才发生的一切,三五成群地散开走远。
高台上,华光稳住了一国之主的姿态,撑着城墙,没有吓倒,元柚收了剑,额头上全是冷汗。
她们看着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震惊和对缘分的慨叹。
华光拉过她的手。
原来……即便是在这里,你也会护着我。
元柚偷偷红了耳朵。
莉娜昏昏沉沉间听到一声呼唤。
她又看到了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
“莉娜,我要走了,你不要再害怕了,一切都会变好的,你一定要做个好人,不可以自甘堕落!”
“这个也要恨,那个也要恨,人这辈子太短了,恨不过来的,永远要多在意爱的人!”
“黛尔永远不会离开你的,你信我。”
莉娜唇瓣翕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她看见女人化作一缕影子飞进了迪丽斯的胸口。
她想睁开眼,却陷入了更深的黑暗。
迪丽斯倒抽一口凉气,直接弹坐起来,她胸口处的伤,眨眼间就愈合了。
“我的金币!”
她片刻回过神来,尴尬地挠了挠头。
迪丽斯一转眼就看见晕倒的莉娜,她扑过去,问:“淑女!小姐怎么了?”
黛尔担忧道:“她晕过去了,一直没醒。”
“先带她回家吧,我叫我的医师去给她瞧瞧。”华光吩咐手下,“找脚程最快的马车,送她们回去。”
“谢陛下。”黛尔也不再推辞,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大家都需要冷静一下。
***
黛尔端着温热的汤药,轻手轻脚地走回卧室。
房间里十分安静,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
她看向大床,准备喊莉娜起来吃药。
兔子晕了两天,下午醒过一次,医师说,喝点补气血的汤药就好。
但此时此刻,大床上空无一人!
黛尔心头一沉,药碗险些脱手。
她急忙将碗搁下,目光急切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突然,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响动从床底下传来。
黛尔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
她掀开床单,只见莉娜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紧紧缩成一小团,眼泪不停地流淌下来,渗进地板里。
“莉娜……”黛尔声音颤抖,“你怎么了?”
莉娜似乎被她的声音吓到了,猛地一抖,往更深处缩了缩,她说:“我听话……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听话,我会很听话的……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黛尔试图将她拉出来,莉娜却一个劲儿地躲。
“宝贝。”黛尔哄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莉娜愣愣地盯着她,没有反应。
黛尔试探着向她伸出一只手,莉娜慢慢地靠近,蹭了蹭她的手,哽咽道:“不要打我……不要离开我……我会听话的……”
黛尔心都碎了,连夜叫来了海娅。
可海娅似乎也不太健康……
她脸上顶着一个巴掌印,像被人扇了一耳光。
脖颈上更是有好几道爪印。
“你还好吗?”黛尔担忧道。
海娅摆摆手,“没关系。”
她说完,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房间。
黛尔:?
确定没关系?
第63章 发病
房间里一片昏黑。
海娅随手将药箱放下,调侃道:“癔症又发作了?还是又想出其他的损招儿来骗人了?我跟你讲,我夜间出诊,收费很贵的,这一趟……你起码得给我30万英镑。”
莉娜没有像往常一样出言反驳,或是用枕头砸她。
回应海娅的,只有寂静。
她轻轻蹙眉,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试探道:“莉娜?”
依旧无人回应。
海娅走到床边,才看清床上没人。
突然,床底传出一阵细微的啜泣声。
海娅顿时变得严肃,她缓缓蹲下身,将床单掀起一角,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她看到了蜷缩在床底最深处的莉娜。
小兔子将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双手紧紧抱着脑袋,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也许是海娅的呼吸声,也许是微凉的月色,她再次受到了刺激,哽咽着吐露出破碎的哀求。
“别打我……别欺负我……求求你了……”
海娅从来没在莉娜身上听过如此恐惧,如此绝望的声音,她见过的病人太多了,她一瞬间就确定,这不是装出来的。
莉娜是真的怕。
海娅来的路上,迪丽斯就已经跟她讲过两天前发生的事情,亲眼目睹一场血腥的死亡,极易勾起那些未能妥善解决的情绪。
莉娜的过去,她也有所耳闻,一个长时间生活在高压环境下,并且遭受长期虐待的人很有可能本身就患有复杂性创伤后应激障碍,简称C-PTSD。
患者的情绪会非常不稳定,上一秒还在暴怒,下一秒也许就放空*了;患者也很难信任他人,建立起亲密关系后,也有可能转变为过度依赖,甚至不自觉地进入受虐模式,进入她所“习惯”的痛苦中。
这一类人常常认为自己是坏的,是不配被爱的,当幸福降临的时候,他们就会像冻僵的人陡然接触到温水,第一反应不是温暖,而是刺痛,是无所适从。
海娅放轻了呼吸,她仔细观察着莉娜的反应。
小兔子一直在求饶,现在的她,位极人臣,谁敢殴打?
这是要掉脑袋的。
很明显,她这是急性解离性发作,想来是迪丽斯的“死”刺激到了她。
这种情况非常危险,她已经完全沉浸在创伤性记忆中,失去了对现实环境的感知,在她的思维里,她现在是那个不被爱护,饱受凌.虐的祭品。
海娅没有贸然靠近,更没有试图去拉扯莉娜,而是慢慢地向后退,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
她迅速扫视房间,看到床头有一盏小灯,她走过去,将其点亮。
后又加上一层灯罩,让温暖柔和的光晕洒落在床铺附近的地板上,以此来驱散阴暗,同时保证不会直接照射到莉娜的眼睛,形成二次刺激。
海娅重新回到床边,这一次,她选择双膝跪在地毯上,尽可能地压低自己的身高,减少压迫感。
她语调温和,“莉娜?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医师,我是来帮助你的。”
莉娜依旧抱着脑袋,啜泣声停顿了一瞬,但颤抖并未停止。
海娅继续安抚,“你不需要出来,如果你觉得床底下安全,那你就待在这里,没关系的,我保证,我什么都不会做。”
短暂的沉默后,莉娜松开了手,她抬起脸,未语泪先流,大颗大颗的泪珠簌簌滚落,她绝望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认命。
“要打我也没关系……我不会反抗的,求求你……不要打断我的骨头,那样好痛、好痛……我会受不了的。”
她说话间,屁股上的那团毛绒小尾巴一直在剧烈颤抖。
海娅心里一酸,她多么希望莉娜这次也是装的,哪怕用枕头把她这个敲诈犯打一顿也好啊……
海娅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展现出了绝对的专业,她耐心道:“我不会那样做的,我是医师,我是来救你的,我再次向你保证,绝对不会伤害你。”
她微微侧身,方便莉娜看到床外温暖的光线。
“坏人都已经被抓走了,这里非常非常安全,尤其是你选择的这个床底下,看起来就很坚固。”
海娅肯定了“床底”这个安全区,给予莉娜正向积极的肯定。
莉娜抖动的幅度减小了一点,湿红的眼眸里浮现出片刻的茫然与空白。
现实和记忆正在打架。
海娅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松动,她没有急于求成,要求莉娜出来,而是试图将莉娜的注意力拉回到当下的身体感受上。
“床底下似乎有点凉吧,地板也有点硬,你感觉冷吗?需不需要一条柔软的毯子?我想帮帮你。”
莉娜的注意力被她的话引导了,真的开始感受自己的身体,肩膀的确被地板硌得生疼,四肢也因为长时间蜷缩而麻木。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缓慢地点了点头。
同意互动,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好的,我要离开一小会儿,去给你拿毯子,房间里非常安全,别害怕。”
莉娜又点了一下头。
海娅跪着后退,直到远离了莉娜的视线,她才扶着腰站起来,悄无声息地退出卧室。
黛尔一直守在门口,见海娅出来,急道:“她怎样?”
海娅说:“她现在是受到刺激,然后完全被困在过去的创伤记忆里了。”
黛尔原地裂开。
兔球曾经动不动就跪,动不动就求饶的状态,她太懂了。
海娅又说:“注意事项,我一会儿出来,再跟你交代,她刚才同意要毯子了,这是个好迹象,你把外套脱给我,有你的温度和气息,一定能让她感到安全。”
黛尔立刻照做,担忧地望着海娅进去。
房间里依旧很安静。
海娅从柜子里取出一条厚厚的羊毛毯,重新跪回床边,说:“我把毯子拿来了,我不靠近你,我把毯子推到你能碰到的地方,好吗?”
莉娜弱声“嗯”了一下。
海娅将衣物放好,轻声说:“毯子我放好了,你需要的话就自己拿进去吧。”
床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过了好一会儿,一只哆哆嗦嗦的手伸了出来,试探着,先是抓了毯子一下,又迅速缩回去。
半晌,那只手再次伸出来,将毯子拉了进去。
莉娜用毯子盖住自己冰凉的身体,然后才发现黛尔的外套。
上面还残留着主人的余温,清清浅浅的香气,她的灵魂比她的嗅觉更熟悉。
莉娜本能地将脸深深埋进黛尔的外套里,混乱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宝贝。
你是我的宝贝。
我爱你。
莉娜听到了非常温柔的呼唤,她终于停止了流泪,紧紧抱着那件外套,一些温暖的记忆渐渐冒出头……
海娅等待了十几分钟,确认莉娜的情绪暂时稳定下来,才悄悄地起身离开。
一门之隔。
海娅拉着黛尔远离卧室,才压低声音开口,将C-PTSD仔细解释了一遍。
“难怪她从前总是有点喜怒无常,还经常伤害自己……”黛尔眉心紧蹙。
“……总之,她过去的经历你也知道,对病人再多点耐心,她不是不愿意相信你,她是觉得自己不配。”
黛尔双手紧紧攥在了一起,“我知道了,我现在应该怎么帮助她?”
养好身体容易,养好精神很难,黛尔心里没底。
海娅说:“她现在是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了,极度脆弱,接下来的日子,你一定要给她创造一个绝对安全平静的环境,把任何会让她联想到曾经的事物都处理掉。”
她顿了顿,说:“莉娜最在意的就是你了。”
黛尔点头不语。
海娅叮嘱道:“她可能会反复确认你是否会离开,是否会讨厌她,你要不停地向她做出保证,直到她真的放心,你可以抱抱她,摸摸她,一定不能展露出一丝丝的不耐烦。”
养兔子,本身就需要小心翼翼。
对爱人,要耐心。
海娅又讲了几点注意事项,她瞧着黛尔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说:“这次发作,未必完全是坏事,也许是一个契机,让你有机会看到她内心最深处从未愈合过的伤口。”
有些伤口,藏起来只会溃烂,一定要暴露出来,才有机会治愈。
黛尔深吸一口气,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我明白了,我会注意的,谢谢你。”
海娅摆摆手,“不用客气。”
“你的脸,真的没事吗?”黛尔问。
海娅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手掌印,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她眼神飘忽了一下,含糊道:“呃……说来话长……”
黛尔当时看到了诊所上方的光圈,海娅、奥茉和赫尔金,也是被偷来的。
海娅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知道什么是‘夹心饼干’吗?”
黛尔愣了一下,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以为是食物,但看着海娅不自然的表情,她猛地联想到了某种三人姿势……
“这……”黛尔含蓄道:“怎么了?”
海娅一脸崩溃。
记忆恢复的同时,她才发现,自己是夹心。
海娅说:“别提了,总之,等莉娜好起来,我可能就得离开这儿了,这鬼地方太荒谬了……”
黛尔虽震惊,但也知道尺度,没有开口追问,她压下心中的波澜,真诚地说:“无论如何,谢谢你,海娅,你要走的时候,一定告诉我,我来送送你。”
海娅苦笑了一下,点点头,临走前嘱咐道:“我先去给她配些能稳定情绪的药,照顾这样的病人,对你也是巨大的消耗,保重身体。”
“好。”
……
海娅走后,黛尔去了厨房一趟,再回来时,她手里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浇满果酱的松饼。
她牢记海娅的叮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
黛尔没有试图去窥探床底,也没有强行要求莉娜出来,她只是轻轻地将那盘香气四溢的松饼放在莉娜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然后,她自己也在盘子旁边坐了下来,背靠着床沿,曲起腿,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弦月。
“说起来……”她柔声开口,“这还是我第一次养兔子。”
床底下传来细微的摩擦声,莉娜动了一下。
黛尔仿佛没有听见,继续碎碎念,“我没什么经验,要是有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舒服了,直接告诉我,好不好?”
一只手悄悄从床底下伸了出来,抓走了一块松饼。
黛尔余光瞄见了,眉眼间笑意更浓。
看来,钓兔子还得用果酱松饼。
甜香缓和着紧张的气氛,黛尔思绪渐渐放空了。
莉娜双手捧着松饼,小口小口地咬着,她已经闻出坐在床边的人就是外套的主人。
她想靠近,却又有点不敢,于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黛尔的动静。
“宝贝,我们能在一起,是我趁虚而入了,我知道你很没有安全感,其实……我也一样。”
黛尔不知道莉娜能不能听懂,但她很想说些什么。
她曾经是个很含蓄,很克制的人,如今面对莉娜,她有说不完的话。
也许这就是爱的神奇之处。
黛尔的声音染上了一点哽咽,“我一直担心你在见过广阔天地后,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会觉得我不过如此,我……”
她突然就说不下去了,用手背飞快地擦了一下眼角。
莉娜吃松饼的动作也顿住了。
房间里静得只剩下两个人逐渐同频的呼吸声。
过了好久,黛尔才重新开口,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宝贝,原谅我的卑劣吧,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求你了……”
这话轻轻撞进了莉娜心底。
黛尔任由眼泪滑落,忽然,她撑在地毯上的左手手腕,被一条毛茸茸的耳朵缠住。
温暖而柔软的触感让黛尔心里一惊,她低下头。
只见莉娜不知何时已经从床底探出了小半个身子,正泪眼朦胧地望着她。
一双漂亮的蓝眼睛里盈满了心疼。
她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声音。
“不、要、哭。”
她病了,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她忘记了很多事情,但依旧记得,不要让爱人流泪。
“我、不、走。”
莉娜说完,又小心翼翼地嗅了嗅黛尔身上的气息。
是她。
是不会伤害她的人。
巨大的酸楚和怜爱顿时淹没了黛尔,她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温柔地抚摸一下莉娜。
然而,这个抬手靠近的动作,却让莉娜瞬间应激。
她瞳孔骤然收缩,幻觉再次袭来,仿佛下一秒,凶狠的巴掌就会落下,她猛地绷紧身体,喉咙里发出可怜的呜咽。
黛尔的手僵硬在半空中,心脏被细细密密的疼痛包裹,她缓缓收回手,将声音放得更加轻柔,“别怕,宝贝,我不会打你的,永远不会,你不喜欢,我就不摸了,没关系。”
莉娜紧闭着眼睛,蜷长的睫毛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着,她等了好几秒,只等来温柔的安抚。
没有巴掌。
没有拳打脚踢。
再也不会有了。
莉娜怯怯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黛尔那双饱含心疼与爱意的眼睛。
她在这道温柔的目光下,一点点地放松下来,最后也没有退回床底,而是慢慢地朝着黛尔靠近。
她轻轻将额头抵在了黛尔的腿边,不动了。
黛尔感受到她的亲近,唇角勾起一个柔和而坚定的弧度。
她在心里,对着自己,也对着依偎在腿边的莉娜,郑重道——
宝贝,别怕。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无论多久,无论多难。
我爱你。
***
寝宫外无人看守,摇曳的烛光明明灭灭,一直亮到了后半夜。
内殿一片凌乱,丝质的床单皱得不成样子,金线滚边的黑色王装和内廷司司长的雪白色宫装散落一地,天鹅绒沙发上全是皮具,金属手.铐掉在了落地窗前。
空气里氤氲着事.后的甜腻,暖昧朦胧的光晕里,华光斜倚在软枕间,汗湿的长发垂落身前,挡住了坏狗留下的牙印,眉眼间的冷厉全部都化作了餍足。
元柚趴在她的小腹上,脊背附近全是鲜红的抓痕,她扯了一下套在脖颈上的皮圈,哼唧道:“紧……”
华光气息未匀,在余韵中扯出一个十分恶劣的笑。
“坏东西,你一辈子别摘了。”
元柚蹭了蹭华光小腹上的软肉,“我错了。”
“怎么罚?”
“打我骂我都行。”元柚大胆地拉住了她的手。
华光踩住她的脚踝,“对你来说,哪样不是奖励?”
元柚嘿嘿一笑,认了。
华光双手发抖,实在没力气再收拾她,只能暂且放过。
元柚哑声问:“那陛下之后是要回去吗?还是留在这里?”
华光揪住她的耳朵,问:“你叫我什么?”
元柚被这突如其来的“奖励”弄懵了,她反应了半天,才迟疑道:“……皇上?”
皇上?!
华光被她逗笑了,不轻不重地在她本就“伤痕累累”的屁股上扇了一记,“你再想想呢?”
元柚吃痛,轻哼一声,臀肉微微绷紧,被这一巴掌打得清醒了几分。
她整个人瞬间熟了,每一寸肌肤都变成了粉红色,低声道:“主人。”
华光这才满意地勾起了唇角,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她汗湿的发梢:“我倒是想回去瞧瞧,但是怎么回去呢……”
她的话还未说完——
啪嗒!
一本书凭空出现,直直掉落在床上。
两人皆是一愣。
华光将那本书拿了起来,元柚凑上去,封皮上的书名让两个人同时陷入沉默——
《纯情影卫今天被陛下霸道宠了吗?》
华光:“妖书。”
元柚:“同意。”
第64章 偷吻
黛尔是坐在地毯上,靠着床沿睡着的。
温暖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她的脸上,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胸口沉甸甸,暖烘烘的。
然后,黛尔闻到了那股令她无比迷恋的甜香。
睡意缓缓退去,她的意识逐渐清晰。
黛尔没有立刻睁开眼,只是本能地紧了紧手臂。!
黛尔心跳漏了一拍,她小心翼翼地虚开一只眼睛。
怀里出现了毛绒绒的一团!
是莉娜。
温热柔软的小兔子不知何时爬进了她怀里,上半身完全趴伏在她胸口上,正睡得香。
她居然从床底爬出来了,还主动进入了自己的怀抱!
黛尔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像打翻了一瓶桃子汽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粉红色泡泡。
她将呼吸放到最慢,生怕惊扰到怀中的宝贝。
黛尔低下头,用目光细细描摹莉娜的睡颜。
兔球的脸颊贴着她的心口,挤出一小团软乎乎的肉,肌肤透出健康的血色。
金灿灿的阳光勾勒着她挺翘的鼻梁,也映亮了她脸上的小绒毛,像水蜜桃一样,勾得人想咬。
黛尔咬过。
好软。
好香。
蜷长浓密的睫毛投出蝶形阴影,嫣红色的唇瓣时不时小幅度地翕动,黛尔试过,成年兔子的吸力“不容小觑”。
太乖了。
黛尔一时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
巨大的怜惜让她恨不得把全世界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莉娜面前。
黛尔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莉娜脸上,在这个平静的早晨,她突然明白了莉娜的一些小动作。
她为什么晚上总是偷偷盯着自己看?
她那双眼睛里为什么总是盛满了痛苦?
原来真的是因为太喜欢了。
喜欢到不知如何是好。
喜欢到无法言说,只能一遍遍描摹爱人的眉眼。
喜欢到浓烈的爱意吞噬了一切,恨不得把对方变小藏进手心,甚至一口吞掉。
爱到血肉交融就好了。
这样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黛尔脑海中也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炽热、疯狂、阴暗,又不顾一切。
爱不是突然来的,但她突然读懂了莉娜的笨拙,也恍然发觉,兔子给的爱,同样滚烫。
粉红色的泡泡从黛尔眼睛里冒出来,怀揣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她整个人都沉浸在幸福的眩晕感里。
窗外,几声鸟鸣打破了清晨的静谧。
莉娜轻轻抖了一下,无意识地发出几声柔软的嘤咛,眼看就要从睡梦中苏醒。
黛尔立刻紧紧地闭上眼睛,调整好呼吸,假装自己还在熟睡。
她怕莉娜醒来后,发现自己在看她,会受惊。
不多时,莉娜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缓了几瞬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正在“熟睡”的黛尔。
她浸泡在春天的阳光里,显得更加温柔。
莉娜眸中还带着点刚睡醒以后的懵懂雾气,她呆呆地盯着黛尔,渐渐的,眼神变亮了。
恐惧慢慢被依赖取代。
她红着脸,凑近黛尔的脸颊,飞快落下一个吻。
然后,她跑了。
莉娜甚至不敢再看黛尔一眼,“逃”出她的怀抱,缩回了昏暗的床底,把自己重新藏进了阴影之中。
直到床底下彻底没了动静,黛尔才掀开眼帘。
还好某只害羞的兔子已经躲起来了,不然她都快绷不住了。
黛尔险些笑出声,憋得肩膀都在发抖。
小兔子就像碎掉的瓷娃娃,黛尔要一片一片地将她重新粘好。
刚刚那个吻给了她莫大的鼓励。
她能养好兔子的身体,势必能养好她的精神。
莉娜,我一定会救你。
***
寝宫里非常安静。
元柚昨夜被折腾狠了,腰酸背痛,坐下更痛,于是蜷缩在沙发上,狗狗祟祟地翻开了那本《纯情影卫今天被陛下霸道宠了吗?》
她起初只是好奇,虽然有记忆,但从一个读者的角度去纵观自己的人生,还是很奇妙的,尤其是这本书的车速还比较快……
元柚读得太过入神,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一行行文字,小脸上很快泛出红晕,心跳加速的同时,呼吸都急促起来。
太羞耻了……
她完全没注意到门口的人影。
寝宫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完全没有声音。
华光手里拿着外城进贡的水果,忙里偷闲,专门带回来给元柚尝尝。
一向对她脚步声特别敏感的小狗今天却没有“飞”出来迎接她。
华光心生疑惑,不由得放轻了脚步,慢慢靠近了沙发,直到她看清了书页上的字:
【元柚衣衫凌乱地跪着,华光抓起她的领口,粗.暴地将人扔在龙床上。】
【元柚背上全是伤,陡然一摔,疼得两眼发黑,她不敢求饶,只能任由华光撕开她的衣服,将她扒得干干净净。】
【华光眼底怒意翻涌,厉声说:“孤平日里就是对你太好了!惯得你无法无天!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孤的一个玩物!”】
【干涩的侵入逼出了大颗大颗的泪水,元柚低声呜咽着,疼得受不了,轻轻的发抖也被理解成反抗,挨了一巴掌后,心彻底碎了。】
华光两眼一黑。
她这么混蛋吗?
元柚看得全神贯注,仿佛自己也被华光给欺负了一样,真情流露,喉头不自觉地发酸。
好惨的影卫……
她又翻了几页,直到耳畔响起一道熟悉的,略带玩味的声音——
“这么喜欢看?”
温热的呼吸飘进元柚的耳廓,她吓得一激灵,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
元柚手忙脚乱地想将书藏起来,脸瞬间烧得通红,就连脖颈都在发烫,她不敢看华光的眼睛,结巴道:“陛、陛下!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华光好整以暇地瞧着她,只觉这副心虚失措的模样特别有趣。
她故意逼近一步,指尖轻轻挑起元柚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那双小狗眼,坏意道:“我怎么感觉你看兴奋了?很期待我这么对你?”
元柚心脏砰砰狂跳,她想起书里那些旖旎的描写,或欢愉,或痛苦,或两厢情愿,或单纯发泄,整个人难以自控地发抖。
书里的元柚没有恨过主子,她也不会,如果是华光,她甘之如饴,但……华光对她,有多少包容呢?
元柚突然很想叛逆一下。
她说:“您就知道欺负我……”
华光收敛了逗弄之心,仔细打量着元柚,她没再追问书的事,而是转身走到床边坐下,拍了拍自己并拢的腿,“来坐。”
元柚看着那个位置,脸更红了,下意识地摇头:“陛下,这不合规矩……”
“规矩?”华光隐约感觉她在跟自己耍脾气,说:“好,我现在命令你,坐上来。”
元柚早就被调.教好了,听到命令就执行,最终跨坐到华光腿上,身体紧绷得像一块石头。
华光环住她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只这一个动作就让不争气的元柚瞬间软下来,顺从地靠进她怀里。
“元柚。”华光的声音变得十分认真,她低头看着怀里人通红的耳尖,“你老实告诉我,你喜欢我……打你吗?”
元柚惊愕地抬起头。
喜欢被打?
她一时分不清华光问的是床笫之间的情.趣,还是真正意义上的责罚。
她眼神飘忽,最终低下头,带着影卫根深蒂固的服从,说:“您是主子,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个回答让华光眉头紧蹙。
这两天她一直在想,她那与生俱来的,对权谋治国的敏锐,或许源于原身的设定。
那么元柚呢?
她从不怀疑两人之间的感情,但她担心元柚本人并不喜欢被欺负。
这个念头让华光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她再次抬起元柚的脸,不允许她闪躲,说:“我问的是你自己,剥离所有的身份,我只是我,你也只是你,你喜欢被我‘欺负’吗?”
元柚将华光眼底的心疼和担忧看得清清楚楚,她忽然就笑了,说:“我的身体不是早就给过您答案了吗?”
她覆上华光的手背,虔诚道:“我喜欢。”
您给的,我都喜欢。
华光对上元柚那双永远忠诚炽热,又暗含隐忍的眸子,心尖猛地一颤。
她这辈子,是栽在这个家伙手上了。
“元柚,你是我的爱人,不是我随意发泄情绪的下人,我不会像书里那样对你的……书里那个我应该向你道歉……唔?”
元柚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角,然后捧起她的手,将一个滚烫无比的吻,印在了她的手背上。
“不用道歉。”
“我爱你,不计较。”
华光眼眶一热,她揪住元柚的耳朵,“你就引诱我吧。”
元柚眨巴着水亮亮的眼睛,无辜道:“我是在表白。”
殊不知,现在的她光是呼吸一下,对华光来说都是勾引。
“好啊,我接受。”华光坏从心中起,“把你刚刚看的书拿过来。”
元柚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照做。
华光接过书,直接翻到目录页,手指顺着一个个章节概要下滑,最终精准停在第一百章 ——
【第一百章 :纯情影卫终于被陛下吃干抹净!】
元柚凑过去一看,脸颊上刚刚消散的红晕瞬间又涌了回来!
华光故意将书塞回她手里,说:“就念这一章,念给我听听。”
“陛下!”
元柚看着第一行字,就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脱。”华光冷声命令。】
【元柚颤抖着手解开了黑色的劲装,露出了……】
“露出了……”元柚支支吾吾,偏巧华光还摸上了她的裤腰。
“露出了什么?”华光问。
元柚刚要回话,书页突然散发出漩涡般的吸力!
“啊!”
“哦!”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在一阵天旋地转后,她们眼前的场景不再是西式的王宫,而是覆压千里的东方皇城。
华光:?
元柚:?
***
午休时间。
“她最近的情绪,还算稳定吧?”海娅坐在庄园的长椅上,掏出了病例簿。
“已经会和我亲近了。”黛尔说:“也不经常躲回床底下了,就是雷雨天的时候,总是会发抖。”
“她两个膝盖有一些陈年旧伤,想来是从前跪久了的缘故,雷雨天肯定会隐隐作痛的,身上的痛难免勾起不好的记忆。”
海娅一边说,一边在纸上记录。
“精灵族的药膏虽然药效猛,但是调理效果差,我这次回去以后给她开一些药,你煎好喂给她喝,出太阳的时候多带她去散散步。”
黛尔默默点头。
“她的恢复效果还是很好的,我想要不了多久,就能脱胎换骨了。”海娅安抚道。
“谢谢你。”
“又跟我客气……”
海娅话音未落,突然听到庄园门口传来马车急停的声音,她远远就瞧见一簇火红的绒毛,当即吓得翻下长椅,拎起药箱就要跑路。
“千万别跟她说我来过!”
海娅一溜烟就跑向了后门。
赫尔金抱着一箱火腿肠和一箱甜味干草走进庄园,“这次走私火腿肠,我顺便给莉娜找了些洋玩具,你带给她玩吧,还给她找了一些好吃的草,也许能帮助恢复。”
“谢谢你。”黛尔刚接过物资,赫尔金就炸毛了。
狐狸眯起眼,问:“海娅刚刚是不是来过?”
黛尔隐瞒不住,红狐狸的嗅觉也很灵的……
“改天再过来看你们,我先去抓人了!”赫尔金闻了闻,就确定海娅逃跑的方向是后门,她直接冲了过去。
黛尔转身朝卧室走,远远的,她好像听到了一声尖叫。
是夹心发出来的。
救命——
……
自从莉娜当家以后,整个庄园都没有压榨的现象了,每个仆役每天中午都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此时此刻,大家都在睡觉,庄园里静悄悄的。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
黛尔顿住脚,差点和飞跑的迪丽斯迎面撞上。
“淑女!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黛尔心里一紧,“是不是莉娜?”
“是!”迪丽斯说:“您快去瞧瞧吧!小姐喝了药,本来已经睡着了,不知怎么的,突然醒了,正在疯狂地抓自己啊!”
又是自.残!
黛尔连忙跑回房间,她刚一进门,就被莉娜直接摁在门板上。
紧接着,她的双手就被两条长长的兔耳朵给捆束起来。
莉娜不再瑟瑟发抖,反而眼神阴郁,浓烈的占有欲几乎要从两只眼睛里溢出来。
“老师,您为什么一言不发就离开啊?”
“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
她露出自己刚刚抓出来的伤口,说:“老师,我还没有痊愈,您别离开我,好不好?”
“老师,求您疼我……”
第65章 枷锁
黛尔完全懵了。
午休之前,莉娜还是软萌好捏的小兔球,怎么睡了半个小时就开始用耳朵捆人了!?
“宝贝?”黛尔双手被束缚着,她怕刺激莉娜,一点儿也不敢挣扎,“你不要激动,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不要走……”莉娜睫毛上挂着泪珠,抬起伤痕累累的小臂,血红色的抓痕触目惊心,她齿间溢出破碎的哭声,无助道:“我的伤还没有好,你不要走……求求你了……”
吃了海娅的药,莉娜的记忆渐渐向现实靠拢,这些天,她都昏昏沉沉的,偶尔清醒,但大部分时间,都被混乱的记忆困住。
就在刚刚,她梦到了黛尔的“不辞而别”,从睡梦中惊醒后,同样寂静空荡的房间勾起了她心底最深的恐惧。
她怕挨打,怕饿肚子,怕被折辱。
她更怕被黛尔丢下。
黛尔瞧着莉娜鲜血淋漓的手臂,心如刀绞,“宝贝、宝贝你看着我。”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但整个人都在难以自控地发抖,兔球的伤口瞬间激起了她的心疼,对爱人的怜惜太过强烈,她也开始痛了。
手臂隐隐作痛。
心也隐隐作痛。
她哽咽道:“我没有要走,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哪里都不会去,我会一直陪着你。”
黛尔想摸摸她,想把人抱进怀里,手腕刚刚动了一下,就被耳朵缠绕得更紧。
“你骗人……你们都骗我……”莉娜剧烈地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所有人都会离开我,没有人会真的爱我,我早就认命了,你走了……你们走了,就都不会回来了……我都知道……”
如果真的认命了,又怎么会流泪?
不过是想要一个坚定的答案,想要一份安稳的幸福。
“不会的。”黛尔看着她流泪,也湿了眼眶,“我发誓!莉娜,我发誓,我不会走,好不好?”
她好想问问上帝,到底什么样的誓言可以安抚她敏感多疑的爱人。
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黛尔从来没有嫌弃过莉娜的敏感多疑,她只恨自己来得太迟。
据说凯门王手里有一把匕首,能将人的真心剖出来,黛尔想,她需要凯门王的联系方式。
现在就要。
也许是黛尔的语气太坚定,也许是过往的点滴太温暖,莉娜的本能比她的理智先一步*选择相信。
她湿红的眼眸里浮现出细微的茫然,长耳也松开了。
黛尔立刻小心翼翼地捧住她哭湿的脸,用指腹温柔地擦去眼泪。
“别害怕。”她重复着自己的名字,反反复复地做下承诺,“你可以一遍一遍地向我确认心意,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永远。”
莉娜呆呆地看着黛尔,无声地流泪。
黛尔试探着,慢慢张开双臂,想要将眼前这只破碎不堪的小兔拥入怀中。
然而,莉娜猛地瑟缩了一下,迅速向后退,避开了她的拥抱。
“别。”莉娜声音闷闷的,自我厌弃道:别碰我,我脏,我是坏的,我会弄脏你的。”
海娅早就给黛尔打过预防针,但亲耳听到爱人自贬,黛尔还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不脏,莉娜,你一点都不坏。”黛尔努力道:“我喜欢你,我是喜欢你的。”
莉娜没有再后退。
“莉娜,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离开你。”黛尔说:“你永远是我的宝贝。”
宝贝……
宝贝。
这个两个字飘进莉娜的耳朵里,轻而易举地拨动了她的灵魂,踩中了她最脆弱,也最渴望的点。
“……为什么?”莉娜喃喃地问,“我这么坏,这么喜怒无常,总是弄伤自己,总是生病,总是给你添麻烦,我一点都不好,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她越说越伤心,看向自己还在淌血的手臂,“你心软,你善良……所只要我受伤,只要我看起来够惨,你就一定会心软,就会留下来的……对不对?”
莉娜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将真心话全部吐露了出来。
“我想留下你,我一点都不想让我的伤愈合!只要我一直受伤,你就会一直心疼,对不对?”
她说着,就要去抓自己。
“没关系,我早就习惯痛了……我不怕的。”
黛尔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万箭穿心,她终于明白了莉娜为什么非要自残!
原来这是她留住自己的方式!
“笨蛋!”黛尔带着哭腔骂了一句,没有丝毫责备,她大步上前,将还想自伤的人抓进怀里,然后紧紧抱住。
莉娜挣扎间,几滴滚烫的眼泪砸在了她的脸颊上,她瞬间停止了动作。
爱人的眼泪,短暂地让她清醒。
她缓慢地抬起手,回抱住黛尔,“对不起……是我太坏了,你不要哭。”
黛尔轻轻抚摸着莉娜的脑袋,说:“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很好,你只是生病了,会好起来的。”
莉娜小声说:“可是我似乎病得很重,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我会伤害到你的……”
“没关系。”黛尔没有丝毫犹豫,“我不介意。”
莉娜混沌的大脑无法辨认真假,她直接选择了相信,又小声地问:“我似乎病得很重,假如我疯了,我想打断你的腿,把你锁起来呢?”
黛尔太了解这只兔子了。
她没有一丝害怕,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你舍不得的,就算你真的要这样,我也愿意,我早就给过你答案了,不是吗?”
一周放她出去晒一次太阳,不然会掉毛。
除此之外,再无要求。
莉娜怔住。
被这份纵容给溺死了。
黛尔又说:“你把自己的腿打断,才更加有可能吧,准备可怜巴巴地哭给我看,好让我心疼,对吗?”
莉娜“嗯”了一声,认了。
“你敢!”黛尔严肃警告,“不许再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否则……”
她想了想,拿出了最“严厉”的惩罚,“否则我就不给你做松饼了,至少三天不做。”
莉娜笑着掉下两颗眼泪。
是啊。
这样温柔的,连惩罚都带着宠溺的人,怎么可能会狠心弃她于不顾呢?
莉娜渐渐放下空悬的心。
黛尔低下头,用额头抵着莉娜的额头,轻声诉说着自己那些从未宣之于口的“病态”爱意。
“其实我也不止一次地想过把你吃掉。”
莉娜微微睁大了眼睛。
黛尔声音很轻,一向克制的人红了耳朵,“这样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莉娜主动将自己的脖颈送到黛尔唇边。
“吃吧。”
黛尔亲了亲她的额头:“现在不吃。”
莉娜有些不解,又有些期待。
她主动转过身,将自己毛茸茸的兔尾巴拱到黛尔手里,问:“那什么时候吃?”
黛尔握住那团温暖柔软的尾巴,轻轻揉了揉,说:“等我把你带回家……让你哪儿也去不了,只能被我吃掉。”
莉娜眼睛亮亮的,“好。”
黛尔骗她的。
她不舍得吃兔子。
但是,她知道莉娜想要这样热烈的占有,她愿意配合。
黛尔看着莉娜期待的模样,心里一软,唇角刚勾起笑,泪水却毫无预兆地滑落。
她声音里带着后怕和珍重:“莉娜,求你了,我真的很爱你,你身上疼,我心里会更疼,疼一千倍,一万倍……”
“不要再伤害自己了,求你。”
莉娜僵住。
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黛尔那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爱意和心痛。
这一次,她终于被套上了温暖的“枷锁”。
她突然不敢再伤害自己了。
她不想要黛尔痛。
不想要爱人痛。
她舍不得。
莉娜紧紧回抱住黛尔,说:“好。”
她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她再也不要黛尔痛了。
***
诊所内落针可闻。
海娅被逼进了角落,后背紧贴着冰冷的药柜,逃无可逃。
赫尔金堵在门口,大尾巴翘起一个愤怒的弧度,她眼神如钉,“你还要逃多久?”
海娅喉头滚动,试图从对方的视线里夺回一点掌控感,“你别过来。”
赫尔金没有动,反问:“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觉得我会强迫你?”
“不是。”海娅立刻否认,她脖颈上的抓伤早已愈合,但留下了细微的疤痕。
“我找你,只是想给你祛疤的药膏。”赫尔金的视线落在她脖颈上,声音干涩,“是我太激动了,忘了把指甲收回去,我不是故意的。”
对红狐狸来说,爱就是爱,爱上照顾自己长大的师姐又怎样?
去它的伦理道德。
她曾经以为海娅喜欢奥茉更多,自愿成全她们,但记忆恢复以后,她发现了另一种可能……
三个人。
海娅盯着她,欲言又止。
她太清楚赫尔金在激动什么了。
“我情愿什么都不记得。”海娅说。
“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可能?
赫尔金的话被海娅直接打断。
“我从始至终,都只把你当做我的妹妹。”海娅脱口而出。
她看着赫尔金,看着这个从小跟在她屁股后面跑的“妹妹”慢慢红了眼眶。
那些混乱的、不该存在的记忆碎片灼烧着她的神经。
“对不起,我感觉自己在犯罪。”她恳求赫尔金理解,但反反复复地强调“妹妹”身份,更像是一种自我催眠。
她真的没有对赫尔金动过心?
完全没有?
这个答案要赫尔金来说。
“我下山之前,有天夜里,你爬到我的床上,我其实没有睡着,你抱我,亲我……”
“你不要再说了!”海娅记得,也不敢再记得。
“我凭什么不能说!”赫尔金戳穿了她的伪装,“你说你不在意我,天下之大,你去哪个城市做医师不好,非要来我这里!你不就是跟着我吗?!你说你恨我,你究竟是恨我,还是爱我爱得太痛苦!”
海娅哑口无言。
“你说你把我从小带到大,你不能爱我,那老师不也把你从小带到大吗?你不也照样喜欢上她了?”
赫尔金将药膏扔在桌上。
“在那个世界,你就同时喜欢上我们两个人,被我们*了,到了这里你还是这样!”
诊所里安静得可怕。
所有的辩解,所有的挣扎,在这赤.裸.裸的真相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
羞耻感吞没了海娅,她猛地抬手,指向门口,声音因为极度激动而破碎:“你滚!给我滚出去!”
赫尔金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一个字,摔门而出。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海娅双耳嗡鸣。
她才是一切错误的源头。
都怪她。
她为什么要同时对两个人动心?
海娅脱力般靠着药柜滑坐到地上。
几分钟,或许更久,门轴吱呀响了一声。
海娅没有睁开眼,她以为是去而复返的赫尔金,“不是让你滚吗?!你还回来干什么!”
她不敢面对赫尔金,因为不敢面对自己同时喜欢两个人的事实。
无论她如何洗脑自己只能二选一,另一份悸动依旧存在。
没有人接话。
靠近的脚步声很轻,与赫尔金截然不同。
海娅猛地睁开眼。
奥茉依旧穿着那件深色斗篷,肩头被雾气打湿,灰色的眼眸里盈满了关切,神情悲悯,像极了教堂里的塑像。
“你还好吗?”
所有的情绪都堵在喉头,海娅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流露出痛苦。
她无法再向奥茉表白爱意了,她突然感觉自己不配。
“我当年把你捡上山,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你的血。”奥茉开门见山。
海娅不说话。
“后来……”奥茉轻轻蹙眉,“山里好寂寞,只有你天天都陪着我……我居然对你……”
她顿了顿,“我不能原谅自己,所以我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小金身上,我冷待你,就是想逼你走……离我远一点。”
奥茉将深埋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我对血液的渴求是无限的,一旦我对谁的血液上瘾,我就会把她吸干,我根本无法控制,我不想杀你,我也不想再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下去……”
没有新鲜血液的注入,她眼角已经出现了细纹,斗篷之下藏着数根白发。
“混血人族的血液对我没有吸引力,我真的只把小金当做孩子。”
但我没有把你当做孩子。
在我漫长又寂寞的人生里,我所有的悸动都是因为你。
奥茉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只道:“我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度过生命中最后一段时间,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真相像一把钝刀,缓慢又残忍地将人心劈成两半。
海娅直到今天才明白,原来奥茉的偏心是一种扭曲的保护。
那她对赫尔金的怨怼,岂不都成了笑话?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快要被这巨大的荒谬感彻底吞噬。
“不要再喜欢我了。”奥茉说。
海娅彻底崩溃,说:“我到底为什么要喜欢上你们两个!?我谁都不喜欢了!我都不喜欢了!”
“你一个人静静吧……”奥茉守着距离,安静地离开了诊所。
海娅僵坐在原地,毫无反应。
一门之隔。
赫尔金一直没走。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微微发抖。
诊所的隔音并不好,她听得一清二楚。
赫尔金仰起头,望向那被浓烟和雾气笼罩的昏暗天空,不知何去何从。
***
时空管理局。
[警报:小说世界即将崩塌。]
“本来就是抄袭犯构建的世界,崩塌就崩塌吧。”
[警报:秩序一旦完全崩坏,有家的角色能回家,没有家的角色,即便产生了自己的意识,也会被粉碎。]
“……那要怎样?”
[系统:让主角团全部留下。]
“你有病吧!她们不属于这里!她们是被偷过来的!”
[系统:我又没有不让她们回家。我的意思是,把这里当做没有造物者规则限制的“欢乐屋”,她们的意志就是规则,很自由,不是吗?她们可以回到原世界,只要定期到这个世界来,就行了。]
“我不觉得她们还会愿意回来。”
[系统:南国的种子落在了北方,它会思念故土的朦胧烟雨,也会习惯冰原上的狂风暴雪。]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系统:我会陆续安排她们回家,但我肯定,她们会同意两地穿梭的。]
“拭目以待。”
***
“皇上驾到!”
太监尖利的声音陡然响起。
华光转过头,只见身后跪了一地的人。
“孤不是说过,不许再和这个影卫混在一起吗?!”
金黄轿撵上坐着一个不怒自威的女人,华光对上她的眼睛,被逼人的气势压得说不出话。
“来人,把这个媚主犯上的影卫拖出去,乱棍打死!”
元柚:?
第66章 回家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连吹过宫道的风都停止了。
[系统提示:数据重置中……已完成。]
下一秒,华光和元柚就同时换了身衣服,年纪也小了十岁。
王装变成了储君常服,内廷司宫装变成了影卫所的劲装。
当今皇上的轿辇重新出现在宫道拐角,前后簇拥着大批宫人。
元柚没等她靠近,直接就是滑跪磕头,一气呵成,生怕她又要把自己拖出去打死。
华光也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循着迟钝的记忆,微微躬身:“母皇。”
华光的母亲、这个世界的九五之尊,无昭,此刻眼神冰冷。
“储君当有储君的威仪。”
无昭淡淡开口,音量不高,却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威压,她冷冷地瞥向跪在地上的元柚,片刻转向华光。
“整日与这等影卫厮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元柚把头垂得更低。
华光下意识看向元柚,维护之意显而易见。
无昭心中怒火更盛,她不气自己的帝王威严受到挑衅,只觉女儿的前途受到了玷污。
更觉得元柚是个狐媚惑主的东西。
“来人!”
无昭彻底失去了耐心,厉声道:“将这不知尊卑,魅惑主上的影卫拖下去打死!”
元柚:?
还来!?
“是!”侍卫得令当即就要冲上去。
“谁敢!”
一声清斥震住了所有人。
华光上前一步,直接挡在了元柚的身前,对上母亲的眼睛,毫无畏惧。
这一瞬间,她迸发出的气势,丝毫不输于久居帝位的皇上。
所有侍卫都僵住了,不知所措地看向无昭。
华光,那是从小踩着龙椅长大的,谁敢得罪?
无昭见她为了一个影卫顶撞自己,心痛道:“你……你不要逼我!”
她连“孤”都忘了。
空气一瞬安静,剑拔弩张。
华光没有再用储君的身份施压,而是猛地一撩衣摆,对着轿撵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无昭推翻了旧王朝,将牌位祠堂烧得干干净净,自己做了祖宗,她又舍不得华光跪自己。
所以,这是这位金枝玉叶的储君第一次下跪。
站在她对面的太监、侍卫以及宫女,一瞬间全部趴到了地上,噤若寒蝉,战战兢兢。
无昭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她如此骄傲的女儿,竟然为了一个小小影卫下跪?!
“母皇!孩儿此生别无所求!”
一生所愿,只有她一人而已!
元柚悄然红了眼眶。
她恨不得现在就爬到华光身下,垫住她的膝盖。
华光怎么可以跪呢?
震惊,愤怒,不解,种种情绪最终都化成了心疼。
还有一个见不得华光下跪的,就是无昭。
她是母亲啊。
无昭怒极反笑,她狠狠一拍扶手:“你就这么喜欢这个下贱玩意儿?!”
“她不是玩意儿!”华光立刻反驳。
她目光灼灼,坚定道:“更不下贱!她是我的爱人!”
华光顿了顿,补充道:“爱妻。”
“你!你!成何体统!”无昭骂华光,就这四个字。
但所谓的体统,她自己也从来没遵循过,更没要求华光遵循。
骂来骂去,真的没招了。
无昭,无招。
因为太溺爱女儿,所以真的没招。
华光听着这熟悉的的“责骂”,没有生气,心中反而涌起一股暖流。
母亲的爱,她在那个世界渴望了太久,如今终于感受到了。
她垂下眼睫,极其顺从地说:“孩儿知错。”
如此乖顺的态度倒让无昭再次惊住。
她狐疑地看着华光,这还是她女儿吗?
无昭开始自我攻略,“孤不过是不让你跟这个影卫厮混,你就开始用这种法子跟孤闹脾气了?你要为了她,跟孤生分了吗?!”
她语气里挂上了明晃晃的委屈。
华光:?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自己不是在认错吗?
华光忘了,真正的自己前期从未跟任何人低过头。
无昭试图讲道理,“你是储君!未来的天下之主!不能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你喜欢女孩,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察布拉尔氏的女儿,兵部尚书家的嫡女,还有内阁首辅的嫡孙……哪个不是家世显赫?哪个不比她一个影卫强?!”
“元柚可以为了我去死。”华光说。
无昭噎了一下,想说影卫的使命就是替主子去死,可她转念一想,关键时刻,弃主的也有,心甘情愿赴死的,更是屈指可数,倘若真有这样一人陪在华光身边,那她的宝贝就有了两条命……
华光懂她的良苦用心。
母亲是怕自己将来无人扶持。
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一定要靠牺牲女人来拴住一个家族吗?
更何况,她不爱那些小姐,将她们弄进宫,岂不是耽误了人家一辈子?
母亲的心,她明白,但她不想这样做。
华光说:“母皇,您当年,没有任何外力扶持,不也照样走到了今天吗?我是您的孩儿,我身上流着您的血,我也可以!”
在原书里,她也的确做到了。
无昭透过她,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简直一模一样。
华光见她表情松动,膝行上前,在另一个世界,她早就学会了做小伏低,隐忍不发,“母皇,凭什么得了天下,就不能真心要一人?孩儿求您了。”
看到华光卑微地膝行哀求,无昭的心彻底碎了,被汹涌的母爱冲得七零八落!
她的女儿怎么能如此卑微?!
那是她的掌上明珠啊!
这简直是在拿刀子戳她的心窝子!
无昭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皇家体面和前朝局势,气急道:“起来!快起来!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不就是一个影卫吗?!孤准了!孤准了还不行吗?!你别跟孤闹了!快起来!”
元柚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
华光被宫人扶起,元柚也站起来,默然退到了远处。
无昭看着华光膝盖上的灰尘,心疼得无以复加,色厉内荏地训诫道:“孤可以纵着你!但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将来皇位交给你,你要接得住!天下百姓,不是儿戏!”
华光心中触动,郑重颔首:“孩儿谨记教诲。”
无昭一肚子火没处发,又舍不得再骂,最终狠狠瞪了元柚一眼,警告她好好照顾自家女儿,然后没好气地说:“走!”
无昭被华光惹毛了,于是毛茸茸地离开。
宫道上转眼只剩下华光和元柚两人。
元柚立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为华光擦拭膝盖上的灰尘,她手指发抖,“您……”
不要为了我下跪呀。
我何德何能?
华光一把将她拉起来,握住她微凉的手,目光坚定,“不论在哪里,是这本书,或是那本书,你都是我唯一的爱人,唯一。”
元柚怔怔地看着她,努力想扬起一个笑容,嘴角刚弯,眼眶和耳朵就同时红了,“嗯!”
华光温柔地帮她拭去眼角的湿意,随即,又变得严肃起来。
她想起母亲方才的话,想起那沉甸甸的责任。
“这里虽好,我却不能一直留下。”华光说:“那个世界的子民还在等我,我必须要回去,解决完圣教,还要恢复生产,边境还在战乱,我不能留在这里享乐。”
元柚握紧她的手,“不论您要去哪里,我都会跟着您,永远。”
***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
黛尔躺在野餐垫上晒太阳。
她把自己那条蓬松雪白的大尾巴变了出来,软乎乎地摊在垫子上,像一团棉花糖。
而莉娜,就蜷缩在这团棉花糖里。
她享受着柔软温暖的狼尾,捧着新鲜出炉的松饼,正小口小口地啃着。
阳光晒得她暖洋洋的,松饼的甜香和黛尔身上清浅的味道交织在一起,萦绕在她鼻尖,她舒服得几乎要哼出声来。
吃着吃着,莉娜忽然抬起头,望向黛尔,问:“你爱我吗?”
黛尔闻言,唇角勾起笑,回答得很快,“我爱你。”
为了避免莉娜又发病,她早就把自己调教好了。
说完,黛尔才睁开眼,道:“今天还没有看你的手。”
莉娜乖乖将手伸了过去,曾经布满伤痕的肌肤光洁如初,没有新的创口。
黛尔动了动尾巴,仿佛揉过她的脑袋,对待小朋友似的,毫不吝啬地夸奖,“太乖了。”
莉娜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
“那……奖励?”
她都是被黛尔惯的。
黛尔一听“奖励”两个字,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飞快地捂住胯部,连连摇头:“昨天晚上才……才让你……”
她顿了顿,“……让我歇一歇。”
年轻的力量,她吃不消。
莉娜吃饱了,根本没想这个,只是下意识地讨要奖励而已。
看到黛尔这么大的反应,她把脸埋进黛尔的尾巴里,藏住了自己的坏笑,“好吧,放过主人。”
如果她们要搞字母游戏,一定是黛尔这个做主人的喊安全词。
黛尔:“……”
坏兔子。
黛尔闭目养神,不一会儿,莉娜小口啃松饼的动静被书页翻动的“哗啦”声取代。
她好奇地问:“宝贝,你在看书吗?”
莉娜已经恢复工作了。
她从尾巴里抬起头,说:“在看公文。”
莉娜语气变得稍微正式了一些,“陛下最近打算推行几条新规,都是保障女性权益的。”
“是吗?”黛尔来了兴趣,“比如呢?”
“比如管家这个职位。”莉娜说:“这类职位以往默认是男性担任,国王都是女人了,应该打破一些性别局限了,统一考核标准,一部分地区鼓励推行,聘用女性管家的,给予一定补贴……”
她话音刚落,就见远处,迪丽斯正抱着一摞账本,风风火火地走向仓库,她虽然脚步匆忙,但异常稳健。
在她的管理下,整个庄园井井有条,而且,在这里,再也没有性骚扰。
“好想法,我支持。”黛尔乐于看见莉娜成长。
莉娜也注意到黛尔手边的书,“你在看那本书……”
黛尔笑而不语,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她和莉娜的故事。
《戒尺和一滴泪》
莉娜说:“是正经书吗?”
“是吧。”黛尔盯着她,意味深长道:“内容倒是挺有意思的,讲的是一只兔子爱上了自己的家庭教师,为什么爱呢?因为爱被她打……”
莉娜誓要搬回一城,道:“可是,拿戒尺的那位,我记得好像后来被兔子给抠了。”
黛尔:?
在浑话大赛中,黛尔再次取得了0胜的战绩。
“你……”
莉娜不给她反应的机会,说:“我知道我要什么奖励了!”
黛尔微微眯眼,心想兔子要自己送上门,那她就不客气了。
“你屁股又痒了是吧?”
莉娜闻言,立刻勾起一个坏笑,她放下公文,栖身而上,“才不是,是一靠近你,我全身都……”
眼看她又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浑话,黛尔在捂住她的嘴和捂住自己的耳朵之间,选择了在心里大喊救命。
莉娜趴在她的胸口上,压低脑袋,唇瓣在鼻息相闻间擦过,却又没有真正吻上,鼻尖蹭过鼻尖,像挑衅,又像调情。
莉娜控制着自己的耳朵,想要缠上黛尔使坏。
黛尔从不会真正拒绝她,真被压住了,那就老实捱着。
谁也没有注意到,书页正在轻轻地翻动——
下一秒,两个人就从野餐垫上消失了。
***
货轮拉响沉闷的汽笛,缓缓驶离港口,喷吐着黑烟,滑向夜幕深处,海面上漂浮着腥臭的油污,码头上一片狼藉,但这些垃圾却引起了哄抢。
卸货时散落的烂菜叶,压扁的罐头,破损的木箱,甚至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都成了“好货”。
下城区,吃不了上顿,更没有下顿,每天都在死人,饿死的,病死的,比帮派火拼死掉的还多。
不论男女,不论老少,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他们的眼睛里只剩下食欲,互相推搡着,埋头在垃圾堆里翻捡。
最终,因为一个罐头的归属权,大打出手。
烂罐头滚进了海里,三个人同时扎下去,浓雾散尽,一个都没有爬上岸。
空罐头自己浮了上来……
煤烟散去,海腥味裹挟着汗臭一阵一阵地翻涌。
海娅捂住口鼻,急步拐进小巷,一把抓住了赫尔金的胳膊,将人扯了个踉跄。
“你究竟为什么要混在这种地方?”海娅气息不稳,担忧道:“昨天又发生了爆炸!就这么享受当老大的感觉?老师问你,你也不肯说!这里鱼龙混杂,随时可能没命!你到底图什么?”
赫尔金视线下垂,落在海娅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上,“你不是让我滚吗?”
她声音平直,听不出情绪,“跑来这里做什么?”
已经过了大半个月。
时间足以让愤怒冷却。
海娅说:“跟我走。”
赫尔金自嘲一笑,“跟你走?这已经是你第四次让我滚了,跟你回去,你又准备什么时候让我滚呢?”
海娅苍白道:“这里危险。”
赫尔金深吸一口气,“每次我都照做了,滚得远远的,可你每次又要追过来,干什么?海娅,你到底想干什么?”
海娅对上她的眼睛。
在漫长的沉默后,赫尔金甩开她就要走。
海娅脱口而出,“我担心你。”
赫尔金顿住脚,神色几变,道:“我还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海娅说:“我们回家不好吗?”
赫尔金反过来抓住她的手腕,“你跟我来。”
两人钻进一条更加阴暗潮湿的小巷,凹凸湿滑的石板路被煤烟熏黑的砖墙夹在中间,越走越昏暗。
七拐八绕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木头平房围出了一个院子,这里并不像外面那样脏乱不堪,角落里甚至还种满了植物。
几个小女孩在空地上活动,她们穿着干净的衣裳,各个都红光满面,长椅上还坐着一个已经显怀的女人,正用手护着肚子。
其中一个小女孩看到赫尔金,连忙跑过来,说:“狐狸姐姐!”
赫尔金将自己的尾巴变出来,小女孩抱住,用软乎乎的脸颊蹭了蹭,才心满意足地跑远。
这完全是一片净土。
至少在下城区是。
这样的女性收容院,赫尔金的地盘上有20多个。
海娅愣住了。
赫尔金说:“你成天待在诊所里,应该很清楚这些出身不好的女孩是什么样的命运,要么生下来就被扔掉,要么累死街头,要么一辈子都在生孩子……”
她声音压抑着愤怒,“王室根本没有办法庇佑她们,我想给她们找份工作,都难如登天,我只能养着她们,但是养着她们,需要地盘,需要钱。”
海娅怔怔地听着。
“我可以一走了之,我走了,她们怎么办?”
“你的火腿帮……”海娅恍然大悟。
赫尔金成立这个帮派就是为了给这些女孩和女人圈出一块净土。
赫尔金只说:“其他的肉类不好储存,容易坏,但火腿肠不一样。”
她看着院子里的小女孩们,说:“女孩子就是要吃饱!吃好!才有力气活下去!”
赫尔金重新看向海娅,“我要守着这里,守着她们,在王室解决这些人的去处之前,我哪儿也不会去。”
海风吹进这个小院子,海娅看着赫尔金,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只道:“如果有人生病就带来我的诊所吧。”
她说罢,就转身离开。
赫尔金没有挽留,望着她的背影,掏出了一本书。
她会回家的。
无论三个人的关系将来变成什么样,她都会回家。
但不是今天。
现在,火腿帮的老大要拯救世界。
……
海娅走到码头的无人处,拿出那本从天而降的书——
《只有一张床[纯百/限制级/he]》
海娅轻轻眨眼,穿回了书里。
荒凉的山顶上矗立着一座古堡,砖墙被枯死的藤蔓覆盖,萧瑟的冷风吹散了灰蓝色天幕下的乌云,带起一阵暴雨欲来的水腥味。
海娅靠近古堡大门,身上自动变成了女仆装。
奥茉不是她的老师,是她的主人。
海娅的目光落在石阶上。
有一道脚印。
奥茉果然回来了。
海娅指尖微微颤抖,推开了古堡的大门,暗色瞬间涌出。
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紧接着,是血气。
并不新鲜。
是那种渗透在墙壁里的,阴冷的,无处不在的。
海娅想起了每一个被吸食的瞬间,难以自控地颤栗起来。
大厅里没有点灯,所有家具都蒙着灰尘,浸泡在暗色里。
海娅的视线掠过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她来到楼梯下,来到曾经每天跪着等待侍奉的地方。
脚步*声随即响起。
很轻。
是她熟悉的节奏。
脚步声停在了光影交界处,奥茉没有走出阴影。
“我不是说过,不要来找我吗?”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又在尾音处泄露出一丝轻颤。
海娅望着那片浓重的阴影,极力想看清里面的人,却只能捕捉到一个模糊修长的轮廓。
她想靠近,又不敢。
“这里是我的家。”海娅说。
阴影里沉默了片刻。
“我对你并不好,我除了喝你的血,就是……你。”
那个被刻意模糊掉的动词,点出了两个人不伦不类的关系。
“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
海娅没有立刻回答。
脑海中,一半是这座冰冷的古堡,一半是那座温暖的雪山木屋。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两个人产生那种感情。”海娅说:“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也许是因为设定,也许是因为……”
她顿了顿,脑海中只剩下温馨的片段,“也许……我真的动过心,也许我就是一个贪心的人。”
海娅向自己,也向奥茉坦诚。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很苍白,我来,也不是逼你接受我,我只是想确认……你还好吗”
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和穿堂的冷风融在一起,显得更加破碎。
“……我有点想你。”
海娅说:“你不必下来见我,我听听你的声音就好了。”
楼梯上的阴影晃动了一下。
“我不会再回到那个世界了。”奥茉说。
待在这里,她的生命不会流逝。
“没关系。”海娅说,声音平静得出奇,“我会回来看你……赫尔金也会。”
“随便吧。”奥茉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又顿住。
“……照顾好你自己。”
海娅望着那片重归空寂的阴影,仿佛能透过它们,看到奥茉的背影。
良久,她耳语般,轻轻地回应。
“再见。”
当然还会再见。
她们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奥茉从一扇小窗望着海娅离开,轻声说:“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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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尺与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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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哪!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哦!淑女!您也回来了!”
“农场里的牛都想念你们了!”
黛尔拉紧了莉娜的手。
她们回家了。
终于回家了。
第67章 新年
空气里弥漫着青草的气息。
莉娜和黛尔都晕乎乎的。
数据重置完成,莉娜眼前的景象才变得清晰。
她刚看清眼前的别墅,就被两个从里面冲出来的女人抱住。
“宝贝!我的心肝!妈妈好想你!”
女人激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次跟黛尔老师出去游学好不好玩呀?有没有累着?快让妈妈看看,是不是瘦了?”
女人很温柔,身上带着淡淡的花香。
妈妈?
这对莉娜来说,是一个好陌生的词。
她愣愣地盯着女人,曾经无比期盼的母爱就在眼前,甚至比她想象的,更加直白热烈,可她却无所适从。
她一时忘记了该怎么回应。
紧接着,另一只手臂也搂住了她的肩膀,一个更年轻的声音响起:“哟,总算玩够了,舍得回来了?你不在家,我打碎了个碗都没办法嫁祸给你了噜~”
莉娜转过头,对上一张与她有几分相似的脸。
是她的姐姐。
青春少女明明眼神里藏着高兴,说出来的话却偏要拐弯抹角,傲娇地不肯直白表达思念。
莉娜鼻腔里涌起强烈的酸意,她死死咬住齿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种被家人拥抱关心的感觉让她心慌,更让她想落泪。
站在不远处的男人,保持着一点绅士的距离,微笑看着母女三人,等她们稍稍分开,他才拎着一个精致的纸袋走上前。
“宝贝。”他声音沉稳,“你上次说很喜欢的那条裙子,爸爸去找的时候已经断货了,不过,我已经托人去催了,一定给你买到,我和妈妈先给你挑了另一条,你看看喜不喜欢?”
他说着,将纸袋递过来。
里面是一条鹅黄色的及膝公主裙,裙摆上点缀着精致的奶白色蝴蝶结和小珍珠,袋子里还有一对小巧精致的发夹和一双崭新的小皮鞋。
莉娜盯着手里的纸袋,眼睛一眨不眨,酸楚和委屈再也压抑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她有家。
她有家人。
她才不是没有人要的可怜虫,不是只能靠伤害自己才能换取一点点关心与爱。
莉娜的突然落泪吓坏了所有人。
“怎么了宝贝?怎么哭了?”
“不喜欢这个裙子吗?妈妈明天去给你换。”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们。”
父母和姐姐的语气里都充满了心疼。
黛尔连忙上前,轻轻拍了拍莉娜的肩膀,对着其他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解释道:“莉娜没事,她就是……有点想家了,出去一趟,回来看到你们,太高兴了才哭的。”
女人闻言,心疼地帮莉娜擦掉泪水,然后习惯性地将指腹上的水蹭到了丈夫的衬衫上,男人无奈又纵容地笑了笑,任由妻子动作。
姐姐则轻轻抚摸着莉娜发颤的毛茸耳朵,笑道:“天哪,小魔王变成小哭包了?从前上房揭瓦,在家里乱扔蛋糕,现在怎么这么乖了?”
站在一旁的黛尔,听着姐姐无心的话语,心脏却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悄然掐住自己的手掌,才勉强压下喉头的哽咽。
她情愿莉娜一辈子叛逆。
“变乖”的代价……是无数个夜晚的血泪啊……
她恨死小偷了。
她的兔宝明明拥有非常幸福完美的一生。
眼前的一幕,温馨得如同梦境,看着莉娜逐渐放松的身体,黛尔也渐渐放下心。
她相信,这份迟来的家庭温暖,或许比任何药物都更能治愈莉娜内心的创伤。
傍晚时分,一家人在庭院里共进晚餐,长长的木桌上摆满了家常菜。
莉娜坐在家人中间,听着父母和姐姐絮絮叨叨地说家常,被逗得哈哈大笑。
黛尔坐在她对面,不多时,一只脚又勾住了她的脚踝。
坏兔子,果然还是小魔王。
……
晚饭后,莉娜和黛尔散步来到农场里,草垛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归家的牛羊正在哞哞咩咩地叫。
天空是温柔的粉蓝色,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黛尔看着眼前的田园景象,忽然想起了她坠崖重伤,在王宫里做的那个噩梦。
梦里,莉娜被人强行带走。
“原来那个时候梦到的农场,就是这里。”黛尔轻声感慨,握紧了莉娜的手,“还好,现在一切都解决了,没有谁能抢走你了。”
莉娜依偎在她怀里,仰头望着天空,她早就被幸福砸晕了,“……真好。”
安静了须臾,黛尔轻声问:“还回去吗?回到那个世界?”
莉娜没有立刻回答。
她沉默了很久,然后才缓缓开口,平静而坚定:“回。”
黛尔有些意外,“为什么?”
莉娜应该对那个世界厌恶至极才对。
“我确实讨厌那里。”莉娜瞧着自由飞翔的鸟,说:“但我更想改变那里。”
她握紧了黛尔的手。
“还有很多很多像我以前一样的女孩,她们过得不好,圣教也不是唯一的压迫,还有很多束缚和歧视,我做不了遥远的救世主,拯救不了所有人……”
莉娜眼神里第一次浮现出悲悯。
从恐惧到怨恨,从阴郁到暴怒,从平和到释然,再到如今的悲悯。
她曾经走上了一条邪路,恨意赋予了她无比强大的力量,让她能够毁灭一切,却没有告诉她,代价是毁掉自己。
爱将她拉住了。
她没有从一个受害者变成加害者。
她选择变成救世主,人性的黑暗,她领教过了。
但她还是选择向善。
“我想救救她们,我可以尽我所能,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去解决我能解决的压迫,哪怕只能改变一点点,哪怕只能救一个人。”
黛尔左眼流下一滴泪。
她知道,真正的莉娜活过来了。
“好。”黛尔一如既往地温柔,“你要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
余晖将远处的田埂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青草在微风里晃头。
突然,一声驴叫打破了黄昏的静谧。
莉娜和黛尔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骑在驴背上,晃晃悠悠地沿着田埂走近。
那人穿着略显凌乱的衬衫和马甲,头发被风吹得炸毛。
“迪丽斯!?”莉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迪丽斯闻声也是一愣,勒住驴,惊讶道:“大人?淑女?你们也在这儿?!”
“你也是《戒尺与一滴泪》这本书里的?!”
“不是呀!我这本书叫……”迪丽斯从兜里摸出来,“叫《风云会计之老年回忆录》啊!”
“啊?”黛尔惊住。
莉娜问:“那你这是去哪儿呀?风尘仆仆的,还骑个驴。”
“别提了!简直没天理!黑心老板偷税,东窗事发了,把我弄去顶锅!”
迪丽斯越说越气,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我是那种任人拿捏的吗?我只好……只好先跑路了!”
她说着,下意识地拍了拍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
里面揣满了金币。
“我得先走了!不然一会儿给我抓了!”迪丽斯说:“等把我的驴安顿好,我就回庄园!回头见!”
她追着落日离开,兜里的金币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黛尔和莉娜瞧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不由得相视一笑。
***
两年时间一晃而过。
昔日破败肮脏的下城区围起了施工板,进入了全面整修期,最后一幢危旧房屋轰然倒塌,漫天烟尘渐渐散去,一幢幢居民楼拔地而起。
曾经泥泞不堪,污水横流的街道被铺上了平整的石板,免费学堂如雨后春笋般落地,圣教曾经的活动场所里只剩下读书声。
劳工局被重新修缮,低矮漏风的棚屋全部变成了保暖坚固的砖房,门口也张贴起新的劳动法规,最显眼的一条是:每日工时不得超过八小时。
进出学堂的女孩和进出宫廷的女人日渐增加,招聘岗位上也多了女性的身影。
码头上。
赫尔金正蹲着身子,与一个穿着崭新棉袄的小女孩告别。
“狐狸姐姐。”小女孩睁着大眼睛,泪光闪烁,抱着红白相间的大尾巴,问:“我去了妇幼苑,以后还能摸你的尾巴吗?”
赫尔金笑得温柔,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当然可以,我会来看你的,不过去了那里,要好好吃饭,认真念书,快点长高高,知道吗?”
两年前,赫尔金与海娅向莉娜反应了贫困女性的现状,莉娜又告诉了华光,时至今日,集医疗、教育以及庇护为一体的妇幼苑正式落成。
小女孩用力地点点头,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赫尔金。
“再见姐姐,我会想你的。”
“嗯。”
小女孩走后,曾经的院子变得空荡又冷清,所有被赫尔金庇护的女性都去了新建的妇幼苑,她火腿帮的地盘也即将被重建成海滨公园。
赫尔金早就遣散了手下的人,有几个不肯走的姑娘非要跟着她,于是她们约好,年后回城里开一家卖火腿肠的店。
几片晶莹的雪花悄然飘落,赫尔金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马上就是平安夜了。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雪山上那间小木屋。
她该回去瞧瞧了。
傍晚,诊所里最后一个病人拎着药离开,海娅收拾好医疗器械,背起了自己的行囊。
她的学生,一个容貌青涩但目光坚定的少女说:“老师,您路上注意安全。”
海娅瞧着她,眼神欣慰,她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说:“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里的一切,诊所就暂时交给你了。”
少女挺直了腰板,认真道:“我会的!老师您放心吧,年后等您回来。”
海娅点点头,出门坐上了前往雪山小屋的马车。
她想回家看看。
平安夜,王宫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华光正在研究城防图,眉宇间挂着一丝疲惫,手边是厚厚一摞批复完毕的公文。
元柚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甜汤,轻声走近。
她将汤碗放在桌角,然后走到华光身后,熟练地帮她按摩起太阳穴。
“……嗯。”
华光发出一声极其舒适的轻哼,放下手上的笔,后靠到元柚怀里。
“新规推行得很顺利,”元柚宽慰道:“整体都在向好发展,下城区的一期改造也完成了,很快大家就能住进新的楼房。”
华光闭上眼睛,“道阻且长啊,要改变根深蒂固的东西,远比铲除圣教要难得多,我想做的事情太多了。”
她顿了顿,摸上元柚的手背,“我第一次觉得,人的寿命真是不够用,我有生之年可以看到一个新的国家吗?”
“一定可以。”元柚坚定道:“一定。”
“跟你待在一起,五百年我都嫌短了。”华光抚摸着元柚的食指和中指,动作一如既往地透露着轻佻的坏意,但嘴里的话又是那般温情……
元柚依旧无力招架,一撩就上钩,“……主人。”
华光唇角勾起一弯,“爱你。”
元柚红成了苹果,“我也爱你。”
平安夜一直在下雪,整个庄园银装素裹,庭院空地上支起了温暖的篝火。
迪丽丝带着一众仆役,热热闹闹地进行着露天烧烤,大家欢声笑语,庆祝着新年的到来。
落地窗上全是手掌印。
事后的两人气息不稳,莉娜被黛尔裹成了粽子,慵懒地躺在床上,望着挂在天边的星星,失焦的瞳孔渐渐恢复清明,哑声说:“黛尔……”
她轻声呢喃,“我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我现在醒了吗?”
黛尔将她揽得更紧,下巴轻轻蹭着她头顶的耳朵,将还在余韵里的人蹭得瑟缩起来,温柔道:“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你是垂耳兔大人了。”
莉娜笑了一下,往日的阴霾在爱人的陪伴,朋友的帮助,以及家人的关心下,早已掀不起一丝波澜。
她安静地靠在黛尔怀里,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仰起脸,雪光映照出蓝眼睛里的期待,“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吃掉我?”
黛尔轻轻刮过她的鼻梁:“等这场雪停了,我带你回家吧,带你回北岛去。”
“好!”
“不过……”黛尔轻轻捏住兔球的耳朵,以防自己又被拷住,她说:“我知道你没吃饱。”
莉娜顺着她的力道,将自己送到她嘴边,浑话张口就来,“*我。”
兰特斯雪山上万籁俱寂。
赫尔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厚厚的积雪,终于回到了小木屋。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尘封已久的木门。
她刚走进去,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赫尔金循声回头,只见海娅出现在门口。
她肩头落满了雪,眉眼却很温柔。
赫尔金一愣,片刻回过神,说:“你怎么又跟着我?”
海娅这次不再解释,也不再否认,她笑得坦荡,说:“我担心你啊。”
赫尔金心跳漏了一拍,故意板着脸“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嘟囔道:“……要你管。”
那条蓬松的大尾巴却不受控制地弹出来,愉悦地甩了甩。
海娅失笑,“点灯吧。”
赫尔金摸索着,“太久没回了,我不知道火在哪儿。”
海娅也找不到了。
突然,屋子里的水晶球全部亮了起来,淡紫色的光芒温暖又柔和,驱散了屋内的昏暗,同时,壁炉里也燃起火焰。
整个小屋都变得暖融融的。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两人皆是一怔,同时停下了动作。
她们似有所感,猛地转过头,望向门口。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静静立着,挡住了纷飞的大雪,她抬起手,摘掉了斗篷。
是奥茉。
“老师!”赫尔金扑上去,“老师,您怎么回来了!”
“回来过新年。”奥茉又看向海娅,“有照顾好自己吗?”
海娅慢慢红了眼眶,“……我有听话。”
“一起过年吧。”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第68章 北岛
马车碾过终年被冰雪覆盖的土地,缓缓驶入北岛小镇。
这里的空气冰冷但无比清澈,没有城市里的煤烟污染,只有松针的淡淡清香。
远处是连绵的雪山,近处是一幢幢彩色的小屋,尤其是屋顶,简直五颜六色,圣诞树上挂着装满雪的袜子,圣诞老人来了,都不知道该把礼物放在哪里。
小镇中心有一块巨大的,被风雪侵蚀出纹路的岩石,石面上雕刻着一个狼头图腾,乍一瞧,狼眼锐利,可仔细看去,又添几分悲悯。
任由大雪飞扬,它自岿然不动,沉默地守护着这片土地。
莉娜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冰雪世界,随口问道:“这里住的都是狼吗?”
黛尔与她十指相扣,眼眸里漾开温柔的笑意,“以前是,不过现在……”
她故意顿了顿,夹紧了莉娜的手指,“多了一只自己送上门来的兔子。”
莉娜轻笑,放下车帘,转头望向她,眼睛亮亮的,“那我岂不是完蛋了?兔入狼口~”
黛尔被她这副故意卖乖的模样弄得心头一痒,吓唬道:“所以跟紧我,小心被别的‘狼’叼走吃掉了。”
“啊……”莉娜凑到她耳边,用气声说:“可我只想让你吃啊,主人……唔!”
她话没说完,就被一条毛茸茸的狼尾给圈住了。
垂耳兔腰上全是痒痒肉。
“不要、不要!”莉娜瞬间软下来,倒在黛尔怀里,颤着声音讨饶,“我错了,哈哈哈,饶了我,哈哈哈……”
爱讲浑话的坏兔子,终于被制裁了。
马车又行驶了十几分钟,才在一幢二层小楼前停下。
黛尔先下车,伸手让莉娜扶着,“小心。”
莉娜早已习惯了她的照顾,再也不会战战兢兢。
小楼自带一个前花园,东侧种着几棵高大挺拔的云杉树,绿叶红瓦交相辉映,皑皑白雪点缀其中,天然就是一幅画。
两人正准备开门,旁边那幢小楼里走出一位满头银发,但精神矍铄的老婆婆,她还没戴上眼镜,光是眯着眸子,往这边瞧了一眼,就认出了黛尔,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
“黛尔!你回来了!”老婆婆的声音慈祥又温和。
黛尔牵着莉娜走近,“是我,婆婆,我回来了。”
“好好好,回来就好!”老婆婆笑得眼睛弯弯,她注意到黛尔身边略矮一些的小家伙,连忙戴起眼镜,问:“这位是……?”
黛尔看了莉娜一眼,说:“这位是莉娜,也是我的爱人。”
我的。
爱人。
我的爱人。
回到自己的家乡,向自己的长辈,介绍自己的爱人,总是让人莫名激动,黛尔心跳失序的同时,没有控制住指尖的力道,抓紧了莉娜。
莉娜听到“爱人”两个字,回握了黛尔一下,她落落大方地对着老婆婆露出一个笑,乖巧地问好:“婆婆,您好。”
“哎哟!爱人?!”老婆婆惊诧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大笑起来,脸上陡然多了好几道开心的褶子。
她太过惊喜,一条灰白相间的狼尾巴不受控制地“噗”一下冒出来,欢快地甩了甩。
“太好了!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老婆婆激动道:“我得赶紧去告诉她们!我们小狼有对象了!还是一只漂亮的……”
她说着,突然反应过来,莉娜身上明显不同于狼族的气息让她“唰”一下收了尾巴,语气带上点小心翼翼,“那个……孩子,你别怕啊,我们虽然都是狼,但我们吃素的……啊不是,我们吃正常饭菜的!”
看着老婆婆这慌乱又可爱的模样,莉娜主动上前,将两条金黄色的长耳变出来,“我不怕的。”
老婆婆看到那对兔耳朵,愣了一下,随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好好好,不怕就好!真是个好孩子!”
她越看越觉得登对,心里欢喜得不得了,“我得赶紧去马戏团了,明天给你们送点烤曲奇,再来我家吃个饭啊。”
老婆婆说着,裹紧了披肩,哼着悠扬的小调,脚步轻快地走向了小镇中心。
两人目送她走远,这才准备进门。
莉娜有些紧张,她怕黛尔的父母在家里。
见家长……好紧张……
她想着,兔尾巴都跟着颤了颤。
可打开门后,里面却是一片冷清。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木头清香,家具摆放得很整齐,但上面都落了薄薄一层灰。
莉娜打量着黛尔的家,目光掠过茶几、沙发……最后停留在墙壁上。
那里挂着几张照片,无一例外,都只有黛尔一个人。
莉娜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她轻声说:“黛尔……照片里只有你。”
你的家人呢?
莉娜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她的记忆里,黛尔确实没有提过家人。
两个世界,都没有提过。
黛尔看向墙壁,眼神释然,语气平静,“我没有家人,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没有。”
莉娜愣住了。
她一直默认像黛尔这样温柔善良的人,是在一个充满爱和温暖的家庭里长大的,她从未想过……
黛尔笑了一下,十分温润。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看着静谧的小镇,说:“婆婆和镇上的其他长辈都很照顾我,你刚刚也算是见过家长了。”
她说完,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黛尔越平静。
莉娜越心疼。
原来她的爱人不是没有痛,只是把痛悄悄藏起来了,给她的都是温柔与美好。
莉娜伸出手,从背后紧紧抱住黛尔,“你现在有家人了。”
她收紧了手臂,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黛尔,你现在有家人了,真正的家人,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永远。”
黛尔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随即彻底放松下来,她覆上莉娜的手,回应道:“嗯。”
***
曲奇饼太美味,莉娜吃撑了。
黛尔一上楼,就看见莉娜躺在自己新铺的床上,正可怜兮兮地揉着肚子。
兔球,真的快把自己的肚子吃成球了。
“黛尔。”
莉娜喊。
黛尔走过去,“我帮你揉揉?”
“老师。”
黛尔失笑。
“主人。”
“我在呀。”黛尔听出她在小发脾气,也耐心地配合。
她觉得莉娜很可爱。
耳朵可爱。
尾巴可爱。
生气也可爱。
她喜欢莉娜生气,喜欢她磨人,喜欢她闹。
她不喜欢莉娜懂事。
懂事的人,太委屈。
“我要死掉了。”莉娜说。
黛尔抬起手,刚想揍她的屁股,脑海里就响起一个声音——
别奖励她!!!
莉娜期待的巴掌迟迟没有落下,她不满地“哼”了一下。
“不许说这种话。”黛尔蹙眉。
一语成谶,她怕。
莉娜意识到自己失言。
黛尔比她更在意她自己。
莉娜都懂。
“抱我,好不好?”最后三个字是撒娇,莉娜吃定了黛尔不会拒绝。
“好。”
黛尔爬上床,伸出一只胳膊,莉娜熟练地躺进她怀里。
她们没拉窗帘,落地窗外是被暮色笼罩的小镇,五颜六色的彩灯下人影涌动,远处是已经沉入夜色的雪山。
莉娜对黛尔日渐大胆。
当然,这也是某只狼自己惯出来的。
莉娜摸上黛尔的下巴,然后是嘴唇,又滑上鼻梁,最后是……弹出头顶的狼耳。
“你比兔子还敏感。”莉娜说。
黛尔想将耳朵收回去,却又被莉娜一根手指牵走了定力。
“……才没有。”
“你有。”莉娜其实也是行动派,她直接落下了一个吻。
狼耳抖了抖,雪白蓬松的绒毛下,是瞬间变成粉红色的肌肤。
“我已经知道,你从前为什么总往浴室跑了。”莉娜说。
整整两年了,黛尔还是招架不住她的坏,想直接动手,刚抬胳膊,就被早有准备的莉娜抓住手腕,一把摁在了头顶。
“你?!”
黛尔惊讶她的力量。
“你教我的,锻炼上肢力量的方法,确实专业。”莉娜栖身而上,“想不想试试你教出来的学生?”
“这是你的情.趣吗?”黛尔问:“非要搞师生?我一周要去向上帝忏悔八次。”
“难道你更喜欢主仆?”莉娜嘴上乖顺,“我都可以,我乐于服务你。”
黛尔看向落地窗,“没拉窗帘。”
莉娜歪头去看。
又开始下雪了。
黛尔想偷袭,挣扎了一下,动弹不得。
莉娜转过头,她坐在蓝调天空下,笑得肆意张扬。
“我就知道你要搞小动作。”
跟我玩心眼吗?老师,你还差一点。
黛尔心服,口不服,“你刚刚是偷袭,这不公平。”
“嗯……”莉娜两条兔耳朵弯出了两个问号,“所以?”
“所以你要松开我,我们再决上下。”黛尔说。
她其实有一点怕莉娜。
她太敏感了,但年轻人又太莽撞。
受不了。
两条兔耳朵比出了大大的“叉”,莉娜俯下身,似吻非吻,耳鬓厮磨间坏意地泄出哼声,说不清是真情流露,还是蓄意引诱。
像耍赖,像强迫,像被娇养的人在放肆。
黛尔想回应她,才发现吻根本没有落下。
她被耍了。
但她笑了。
“坐了那么久的马车,你不是说腰疼吗?”莉娜哄道:“你躺好吧。”
黛尔的坏也被她勾了出来,她对兔子是克制的,但兔子要搞她,她还克制什么?
“我不想躺着。”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去年这个时候,海娅回来复诊,说莉娜的病基本上控制住了,复发的概率不大,但也不是0。
黛尔能做的,就是给她热烈的回应,让她感受到自己是被强烈爱着的。
强烈的。
热烈的。
被占有的。
莉娜嗔怪,说:“你在拒绝我吗?”
多情的人又在多疑了,天生敏感的人胡思乱想起来,浮动在她面前的一粒灰尘都能变成嫌疑犯。
黛尔仰起头。
一个吻烫在了莉娜的手腕。
墨绿色的眼睛里漾开赤.裸.裸的邀请,“去窗边,北岛的雪很美的,我们一起看吧。”
莉娜愣住了。
一向克制的人至今说不来浑话,此刻如此直白,她一时竟接不住招。
“莉娜。”黛尔喊她。
莉娜回过神。
“去洗手。”黛尔命令道。
她知道,兔子喜欢这一套。
莉娜晕乎乎地下了楼,又湿着手,晕乎乎地回来了。
房间里很暖和,两个人还没有靠近,空气就烧起来了。
黛尔当着莉娜的面,摸上了衬衫的第一颗口扣子,说:“过来。”
莉娜彻底晕了。
只剩下服从命令。
她们热烈地接吻。
窗外的云杉树好像从三两颗变成了一大片,雪山顶上横窝的圆月似乎也变成了好几个。
但窗户上的掌印只有三个,或者两个,或者一个都没有。
大雪将圣诞树变成了雪白色,还遮住了路牌,圣诞老人迷了路,经过黛尔家楼下,恍惚间听见了一个“求”,祂骑着麋鹿,班味十足,“要礼物,提前预约!不接受现场许愿!”
北岛的雪要下一整年,等开春以后,第一支粉色玫瑰绽放时,天降甘露,雪才会化开。
莉娜提前闻到了玫瑰的香味。
雪也提前化开了,淅淅沥沥地落在窗前。
看来明年会有个好收成。
当然,不是北岛,这里不靠种植业,以前靠捕猎,现在靠进口。
黛尔从发抖到发麻,她只有一个念头,以后如果捕猎,千万不要招惹垂耳兔。
千万不要。
垂耳兔,坏得很。
可她也爱得很。
她们站着,跪着,最后回了床上,直到远天泛起鱼肚白,直到屋里的柴火都烧干了,才终于消停下来,开始看雪。
好在,雪还没停。
“很好看。”莉娜说。
黛尔还在颤,但她看见莉娜的肩膀露在被子外,立刻抖着手,将人拉到身边,“冷。”
莉娜鼻尖上挂着汗。
也许不是汗。
她顺着黛尔的力道靠近,享受着刚刚几乎快被她搞晕的人的照顾。
黛尔仔细地替莉娜掖了掖被子,将一丝一毫可能漏风的缝隙都压严实。
然后她躺回去,余韵还在*一阵接一阵地上头。
“听婆婆说,小镇里的马戏团特别有趣。”莉娜被子下的手牵住了黛尔。
黛尔的思绪刚刚被搅乱了,她又想起了莉娜的那本日记,她从头看到尾,只觉得她的宝贝过得太辛苦了。
她一直想在日记本上留下一句话。
想了好久也没有想到答案。
莉娜的热息飘进她的耳廓。
“马戏团好像还有小精灵,我们也去吧。”
一缕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到两人的脸上,黛尔侧过头,对上了莉娜水亮亮的眼眸。
她依旧没有答案。
但她愿意用一生来寻找。
“好啊。”
“我陪你去。”
你要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Nooneiscoming?
No.
——正文完——
第69章 戒尺与一滴泪
夏日午后。
三声尖叫打破了宁静。
客厅里一片狼藉,一只金黄色的垂耳兔光着脚,在屋子里乱跑,左脚蹬开抱枕,右脚踹飞果盘,手里还抓着奶油蛋糕。
她爬上茶几,用力地将蛋糕砸向墙壁,白色奶油和黄色的蛋糕胚同时炸开,混世魔童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
“宝贝!快停下!”她的妈妈站在不远处,双手交握在胸前,想上前又不知道怎么阻止,心下焦急,却舍不得大声斥责。
“听话,宝贝,别再扔了!”爸爸的声音同样温和,事已至此,他还想着商量,僵在客厅边缘,看着水晶吊灯也遭了殃。
姐姐更是不知所措,三个人面对魔童就差抱在一起“痛哭”了。
莉娜得寸进尺,抓起蛋糕准备扔向窗户,她知道没有人会收拾她,所有人都把她当成宝贝似地捧着哄着。
就在这时。
“咔哒!”
大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欣长的身影挡住了门口涌入的阳光,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客厅内的喧闹顿时被掐断,所有人都循声看去。
黛尔站在门口,左手环抱着几本书,右手拎着一个皮包,她容貌青涩,浑身散发着干净的书生气。
除了腕骨上小巧精致的银色手表,再无饰品做点缀,黑色的波浪长发一半被拢到了身前,冷冷的气质与充满甜腻混乱气息的客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也没什么表情。
淡淡的。
“中,中午好……”莉娜的妈妈最先反应过来,有些局促地打招呼。
爸爸也连忙颔首致意。
黛尔礼貌地微微鞠了一躬,随后,她的目光扫过客厅,落在莉娜身上。
四目相对,她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
莉娜瞥了她一眼,很快失去了兴趣。
又是无趣的家庭教师。
她有的是办法把她赶走,就像赶走之前的五十个一样!
莉娜根本不将黛尔放在眼里,再次准备将手里的蛋糕扔出去。
黛尔迈开步子,径直走向莉娜,脚步沉稳而迅速,她一边走,一边将书塞进包里,动作流畅没有丝毫停顿。
下一秒,莉娜就感觉背后的光线没了,一道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兜头而下,像山一样压了过来。
她刚想回头,就感觉后衣领一紧,然后——
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猛地将她向上提起!
莉娜瞬间双脚悬空,两条兔耳朵无助地晃了晃。
突如其来的腾空感让她惊呆了,她眨巴着眼睛,小小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甚至忘了挣扎。
“莫!?”
从小到大,谁敢这么对她?!
爸爸妈妈连重话都没说过!姐姐更是把她当个瓷器一样护着,谁会这样粗.暴地把她拎起来了!
“放开我!”
莉娜当即怒火中烧,拼命挣扎。
黛尔没有理她,对聘用她的女人说:“请问,我接下来在哪里给莉娜小姐上课呢?”
“……书房。”
女人目瞪,男人口呆,姐姐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脖颈,三个软包子终于迎来了自己的“靠山”。
黛尔得到答案,提着莉娜就走了。
……
莉娜被黛尔提进了浴室。
黛尔吩咐女仆给她洗干净,15分钟后,莉娜又被黛尔提进了书房。
这一趟下来,莉娜已经明白,光靠武力,自己没法取胜了……
小兔子被温柔地放在了书桌前。
黛尔拉过另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距离恰到好处,既不过分亲密,又能完全掌控局势。
只要莉娜想跑,她伸手就能将人抓住。
“妈妈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你放我去玩。”硬的不行,莉娜就来软的,她指着隔壁的玩具房,“我要去玩玩具。”
她的玩具多到需要一间屋子来单放。
黛尔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她从包里拿出一本启蒙文学,摊开放在莉娜面前。
“我们今天从这里开始。”
黛尔完全忽视了她的话。
莉娜讨厌她这副模样,被宠坏的人更讨厌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她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来夺回主导权。
于是,她直接将书从桌面上扫了下去!
莉娜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看向黛尔,准备迎接对方的怒气,或者,至少是惊愕。
她还准备好了尖叫、哭闹等等对抗的手段。
然而,黛尔只是垂眼看了看地上的书,平静道:“捡起来。”
“不捡!”莉娜立刻顶回去。
黛尔没有再说话,她打开了皮包,这一次,她拿出来的不是书,而是一柄光滑的深棕色戒尺。
戒尺边角被磨得圆润,但尺身却透着冷硬感。
挨一下,仿佛就要皮开肉绽……
黛尔将戒尺平放在自己膝上,再次看向莉娜,重复道:“捡起来。”
莉娜的眼睛死死盯住那柄戒尺,她从未见过,但直觉告诉她,这东西打在身上应该很疼。
她强装镇定,色厉内荏地喊道:“我就不!”
“三。”
黛尔开始倒数。
这激起了莉娜的逆反心,她立刻深吸一口气,尖叫道:“救命啊——!要打人啦!爸爸!妈妈!姐姐!她要打我!救命啊——”
她的哭喊声极具穿透力,果然,门外立刻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莉娜的心顿时落回了肚子里,她得意地看向黛尔。
可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三个人前后路过门口,却没有一个人进来阻止。
一向最疼爱她的妈妈,也只是往里面看了一眼,姐姐虽然抓着门框,顿住了脚,但欲言又止,最终狠下心离开了。
莉娜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一刻,她终于彻底明白,爸爸妈妈和姐姐依旧关心她,爱护她,所以他们会跑上来看,但他们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无原则地纵容她了。
他们自己下不了狠手,所以找来了眼前这个坏女人!也默许了她的处罚!
“二。”
黛尔继续倒数。
莉娜眼睛里的挑衅,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慌乱和委屈,她看着黛尔,瘪了瘪嘴,泪水已经蓄在了眼眶里。
黛尔压根没有哄她的意思。
莉娜没有再反抗,她默默地从椅子上滑下来,走到书桌前,将那本书捡起来放好。
黛尔拿起戒尺,敲了敲桌面,说,“左手,伸出来。”
清脆的敲击声吓得莉娜一颤,她看着黛尔毫无表情的脸,眼泪夺眶而出。
她怕了。
莉娜慢慢伸出自己的左手,摊开小小的掌心。
黛尔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绝对的力量差让莉娜动弹不得。
戒尺举了起来,莉娜吓得瑟缩。
“啪!”
尖锐的疼痛在掌心炸开,这完全超乎了莉娜的想象,她倒抽一口凉气,看向自己迅速泛红的掌心。
第二下落在了同样的位置,疼痛翻倍,莉娜开始剧烈挣扎,但黛尔的手像铁钳一样,她根本躲不掉。
莉娜疼得受不住,哭着求饶。
但黛尔恍若未闻。
第三下同样毫不留情,娇生惯养的人立刻疼得跪下来。
莉娜小声抽泣着,哭得浑身发抖。
坏女人!
天底下最坏的女人!
“为什么打你?”黛尔的声音冷硬地穿透了她的哭声。
莉娜用哭表达愤怒、委屈和抗议。
她根本不想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黛尔再次举起戒尺。
莉娜看到那可怕的影子又要落下来,吓得哭声都变了调,“错了!我错了!呜……我不该扔书!”
戒尺停住了。
黛尔不愿见她跪着,强硬地将人提起来。
莉娜非常明白该怎么撒娇,她虽然讨厌眼前这个坏女人,却也知道对着干没有好处,她顺势直接坐到了黛尔腿上,挤进了她怀里。
“我错了……老师。”
怀里陡然多出一个兔球,黛尔一僵,却也没有推开她,心里瞬间变得软乎乎的,再说不出硬话。
她放下戒尺,苦口婆心,“像你一样大的孩子,很多都已经完成了基础学业,离开家庭,出去做实践了,你呢?难道你准备永远呆在这个农场里吗?”
莉娜茫然地看着黛尔,她只知道手心很痛。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好可怕。
垂耳兔这副懵懂又可怜的样子让黛尔彻底心软了,她轻轻托住莉娜的左手,用指腹非常温柔地揉按着那片红肿。
与刚才冷酷责打的模样判若两人。
莉娜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弄懵了。
火辣辣的掌心在这轻柔的安抚下居然不那么痛了。
她开始享受黛尔这一瞬的温柔。
心里悄然种下一枚种子,因为这一顿打,她跟这个比她大五岁的坏女人,彻底认识了。
她也彻底老实了。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家庭教师,你的学业、生活习惯、以及未来升学会用到的马术,都由我来负责。”
她将戒尺放在书桌上,“听话,我会给你奖励,犯错,它会替我教育你。”
莉娜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呜呜呜——”
几天过去了。
莉娜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招来一顿打。
周末并不是上课日,黛尔不在家,莉娜好不容易放松下来,正趴在沙发上玩积木。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响动,清晰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每一步都像踩在莉娜的心弦上。
她猛地抬起头,一对兔耳朵瞬间立起来投降!
这个脚步声她绝不会听错!
是黛尔!
她怎么会今天来?!
莉娜瞬间从沙发上弹起来。
逃!
兔命要紧!
她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楼梯,噔噔噔地跑上楼去。
黛尔推开客厅的门,就看到一个毛茸茸的、仓皇逃窜的背影,以及一团正在发抖的兔尾巴。
她脚步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
这小兔子,吓成这个样子。
黛尔没有喊住她,放缓了脚步,慢慢走上楼。
狼的嗅觉很灵敏,她一下就闻出莉娜躲在衣柜里。
她走过去,只见衣柜缝隙里露出了一小截裙摆。
黛尔静立着,她能想象到里面那个小家伙正用怎样的姿势蜷缩着,估计正捂着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出。
黛尔没有戳穿她,将手里的食盒放在了衣柜前。
接着,她又从兜里掏出一个钥匙扣,上面挂着一个小玻璃球,球体内部装着奶白色的液体和亮片,轻轻一晃,亮片就会纷纷扬扬地飘舞起来,像下了一场迷你的雪。
黛尔将这个小小的雪球钥匙扣放在食盒上,然后转身离开了。
莉娜好奇地听着她的动静,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才打开衣柜。
丝丝缕缕的香气从食盒里飘出来。
草莓果酱的甜味、黄油和面粉的醇香诱人无比,勾得莉娜肚子咕咕叫,她打开食盒,发现是松饼。
昨天上课的时候,她说自己没有吃过,黛尔承诺会给她带。
原来,她是来送松饼的……
莉娜心绪复杂,目光又被那个小钥匙扣吸引。
她碰了碰那个透明的小球,随后拿起来晃了晃。
她的手里下起了一场雪。
莉娜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她喜欢下雪,只是农场里一年四季都不见雪。
这是黛尔送她的礼物吗?
莉娜掌心早就不疼了,火辣辣的恐惧在这一刻被甜味抹掉了一些。
好吧。
坏女人,也没有那么坏。
时光悄然流转。
莉娜身形抽条,开始有了少女的青涩。
一个寻常的傍晚,夕阳为别墅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她穿着新做的裙子走下楼。
柔软的鹅黄色布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少女的曲线,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盈晃动。
早已等在楼下的家人看到她,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比欢迎电影明星还激动。
“太美了!”姐姐率先开口。
“我们的小公主!”妈妈的眼眶甚至有些湿润。
爸爸拿出一个手电筒,假装是闪光灯打在莉娜身上。
雨季的小敏感被家人的鼓励与夸奖驱散了,在浓烈爱意中长大的人,无比自信。
莉娜捏着裙摆,优雅地转了一个圈,鹅黄色的裙摆如同花朵般绽放开来。
她享受着家人的赞美,笑容明媚。
半晌,莉娜像是想起什么,目光下意识地瞟向门口,“老师还没有来吗?”
“才六点呢。”姐姐促狭地眨眨眼,问:“想穿这身新裙子给她看看?”
莉娜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脸上微微发热,想也没想就立刻否认,声音不自觉地拔高,裹着欲盖弥彰的急切,“才没有!谁要穿给她看了!”
姐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你现在还怕她吗?”
怕吗?
莉娜微微怔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来的都不是黛尔严厉的责打,而是她温柔的轻哄。
她怕那柄戒尺,但……
更加期待黛尔的安慰。
她会努力做到最好,因为她喜欢看黛尔对她露出满意的笑,她也会故意犯错,因为她期望被黛尔抱住哄慰。
好奇怪……
“我才没有怕过她!”
越心虚的人,声音越大。
就在这时,门开了。
黛尔出现在门口,还是老样子,简单的衬衫和长裤,就是书生气少了些,变得更加成熟干练。
她看向莉娜,心尖一颤,随即晕开一种陌生的悸动。
鹅黄色的裙子衬得少女肌肤如玉,青涩的曲线在夕阳里显得更加朦胧。
好美。
黛尔咬紧齿根,刻意将翻涌的心绪压了下去,表情了无波澜,仿佛刹那间的失神从未发生。
莉娜在黛尔的目光投过来的那一刻,身体就不自觉地微微绷紧了。
看到黛尔那张平静无波的脸,莉娜心里一酸。
好冷淡啊!
莉娜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刚才被家人捧起的自信也被戳破了一个小口,悄悄泄掉了。
她是不是不喜欢?
……
为什么要管她喜不喜欢啊!?
好讨厌!
讨厌坏女人!
莉娜毫无征兆地“哼”了一声,转身冲上了楼。
只留下四张疑惑的脸。
嗯?
第70章 戒尺与一滴泪
敲门声轻响两下。
“我可以进来吗?”黛尔站在门口。
莉娜气鼓鼓地坐在床边,背对着她,说:“门不是没有关吗?”
“你……生气了?”黛尔小心道。
莉娜没出声。
阳光透过百叶窗,将莉娜的影子切割成明明灭灭的小块,少女的心绪连自己都琢磨不清,遑论旁人。
黛尔不明所以,茫然地把目光投向她。
少女长裙下随呼吸起伏的蝴蝶骨烫了她的眼睛。
黛尔当即错开视线。
不敢再看。
实在不敢。
房间里很安静,静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也能听见自己凌乱的心跳。
黛尔将手探进口袋,抓住了里面的十字架。
莉娜恰在这时回头,她冷着脸问:“老师,我穿这裙子,美吗?”
十字架在黛尔手里发热变烫,她豁然松开,掌心仿佛在隐隐作痛。
这是上帝给她的警告?还是上帝对她的抛弃?
“老师?”莉娜的紧张与希冀根本藏不住,她又问了一遍,“我美吗?”
黛尔唇瓣翕动,最终挤出一个简短又生硬的字。
“美。”
当然美。
美得让人说不出谎话。
美得让人甘愿被天打雷劈。
黛尔说完,就以拿书的名义“逃走”。
她知道自己在上头。
她更想砍了自己的头。
莉娜心里荡开一圈圈涟漪,所有的埋怨都因为这个字烟消云散。
她原谅这个坏女人了。
……
入秋以后,农场里变得一片金黄,叶子枯得早,天也冷得早。
兔子的肠胃本就脆弱,莉娜因为贪凉已经发了好几次烧,但目送家人全部离开后,她又管不住自己了。
用井水冰镇的西瓜透心凉,又脆又甜……
谁能忍?
转眼的功夫,莉娜就抱着半个西瓜躲到了自己卧室,第一口自然要挖最中间的那一块。
冰凉的汁水甜得她眯起了眼睛,满足地喟叹一声。
可这声叹息还没落下,一道足以冻死人的声音就在她背后响起。
“好吃吗?”
莉娜顿时僵住,嘴里的西瓜也变得格外冻舌头,她哆哆嗦嗦地转过身,“老师……”
今天不是上课日,她怎么来了!?
“我才、才吃了一口!真的!就一口!”莉娜试图解释。
黛尔看着她,不说话。
这份沉默让莉娜心底发毛。
完蛋……要挨打了……
果然,黛尔拉过凳子坐下,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腿。
这套流程,莉娜太熟悉了。
她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在黛尔压抑着怒气的注视下,趴在了她的腿上。
小时候,她喜欢这个姿势,因为这个距离,用戒尺不方便,黛尔会直接上手,不会太疼。
可现在……
莉娜闭上眼睛,浮现在脑海中的,都是黛尔那只修长的手,微微凸起的血管缠绕在指节上,张力十足,泛着薄粉的指尖在揉摁她的时候总是温柔又灵活……
一想到这只手要落到自己的屁股上,莉娜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控制不住地发抖。
不是怕。
好像是羞。
黛尔气昏了,见她抖得厉害,也没有放过她,左手稳稳地按住她的后腰,固定住她发颤的身体,右手干脆利落地撩起了她的裙子。
微凉的空气提醒着下身不着一物的人,莉娜羞耻得蜷紧了脚趾,她拼命地把头往下埋,恨不得钻到地里去。
可身下不是土地,是黛尔的大腿。
薄薄的衣料根本挡不住两个人的体温,更挡不住黛尔身上清浅的香气。
温度和香味无孔不入地包围着莉娜,与即将到来的惩罚交织在一起,羞耻也好,恐惧也罢,最终都汇聚成了难以言喻的期待。
莉娜在期待她的巴掌落下。
期待更亲密的接触。
疯了吧。
莉娜暗骂自己。
黛尔感受到了怀里的僵硬,以为她是怕得厉害,怒气熄灭了一点,但手却毫不留情地挥了下去。
“啪!”
剧烈的疼痛在臀峰上炸开。
“跟你讲过多少次了?天凉了不能吃冰的!你还想发烧吗?!”
严厉的责问和滚烫的巴掌同时落下,莉娜当即红了眼眶,哼哼唧唧地小声呜咽,她昏昏沉沉的,没有被打醒,反而被打……爽了。
黛尔狠狠教训她,或许是爱之深,责之切,或许只是出于一个老师的责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
或许是莉娜躺在病床上脆弱辗转的模样刺痛了她。
或许是她不愿再见莉娜痛苦地流泪。
黛尔不愿再想下去,她同样混乱,有几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直到指尖被沾湿,粘腻的触感让她刹那间惊醒。
她不是少女了。
她很清楚那是什么。
黛尔指尖颤抖,她低下头,被一片绯红刺得呼吸不畅。
她终于反应过来。
莉娜已经16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黛尔仓皇地松开她,将她的裙摆迅速拉下来,盖住了所有痕迹。
“你自己闭门思过。”黛尔声音干涩,手指微动,指尖的湿润拉出一条银丝,她无措地将手揣进了兜里,说:“我不打你了,写检讨给我。”
莉娜脸上挂着泪珠,臀肉火辣辣地疼,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懵然的状态。
怎么突然得救了?
坏女人良心发现了?
被她垂耳兔萌到下不去手了?
莉娜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看到黛尔略显慌乱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房间里安静下来,随即,她感受到了充盈在小腹里的燥热感。
她很疑惑,于是脱掉了底裤。
一小片湿痕让她十分疑惑。
这是什么?
生理知识的匮乏让莉娜感到羞耻。
这东西是什么,她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她也不明白,但她清楚地懂一点——
她刚刚很舒服。
莉娜愉悦又羞赧,她匆匆将自己擦洗干净,把湿掉的底裤藏进了衣篓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稍稍冷静下来,莉娜撑在盥洗池上,看着镜子里自己红润的脸颊,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陌生快感,她选择了欣然接受。
她从小就是被家人哄着,捧着长大的,掌上明珠的配得感很高,喜欢就得到,天经地义,刚刚那种感觉很爽,她喜欢,她接受,她还想要。
只是……
黛尔是她的老师,跟她爽一下,对吗?
莉娜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千金小姐只犹豫了一秒,实在不行,让妈妈解雇她,这样就不是师生关系了!
……
本该闭门思过的莉娜直接睡了,等她一觉醒来,天都黑尽了。
想到检讨还没有写,她愁上眉梢,但转念一想,她今天干脆就不写了……
黛尔不打她,她赚了。
黛尔打她,她更是赚了。
莉娜想着就要去黛尔的房间,但路过全身镜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蓬乱的头发。
莉娜猛地刹住脚。
不能这样去见她!
莉娜下意识想将最美的一面展示给黛尔看。
于是,她跑进浴室,在里面捣鼓了好一阵,将自己洗得五米开外都能闻见香气,又特意脱掉了卡通棉质睡衣,从妈妈的衣柜里拿了一件丝质睡裙。
淡淡的樱花粉贴合着她的身段,勾勒出微微隆起的柔美曲线,裙子有点长,盖住了她的膝盖,只露出一截莹润的小腿。
她打扮好自己,敲响了黛尔的门。
“请进。”沉静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莉娜推开门,黛尔正坐在飘窗上看书,她将衬衫袖管高高挽起,小巧精致的银色手表挂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平添几分精英感。
她领口半敞着,暖黄色的光晕掉进去,成熟御姐的韵味勾住了莉娜的眼睛。
“老师……”
黛尔循声转头,刹那间,她的眼神凝固了。
少女沐浴后的清香悄然弥漫开,垂耳兔的味道,白狼极其敏感。
单薄的睡裙就像是第二层皮肤,柔顺地贴伏着曲线以及可爱的凸起,犹抱琵琶半遮面比直接裸着更让人浮想联翩。
黛尔想把自己的脑子扯出来扔掉。
她甚至在这一刻发誓,她回去以后要把自己收藏的女同性恋画册以及书籍通通烧掉。
她需要调理一下自己了。
青涩天真的诱惑让人想撞墙。
黛尔看着她走近,眼神闪躲,“什么事?”
莉娜不懂事,她不能不懂事。
黛尔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她无法允许自己越雷池半步。
莉娜走到黛尔的床边,然后直接面朝下趴了上去,把脸埋进床铺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她熟悉的香味。
“我屁股痛。”莉娜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可以不写检讨了吗?”
黛尔看着她的举动,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可以。”
她只想尽快打发莉娜出去。
“那老师可以给我揉揉吗?”莉娜双手捧着脸,歪过头盯着她。
“这是给你的惩罚。”黛尔拒绝道:“不揉。”
“可是你以前都会给我揉的。”
黛尔一噎。
从前,她确实在惩罚完莉娜之后会安抚她,可……
现在不一样了!
黛尔避开她的视线,说:“没事就回去睡觉。”
莉娜轻哼一声,被娇养着长大的人才不懂什么委曲求全,面对黛尔的回避,她主动出击,爬上了飘窗。
莉娜抽走黛尔手里的书,直接挤进了她怀里。
兔球柔软的身体蛮横地压上来,黛尔触电般想要推开她,但手指刚触及滑腻的丝质睡裙,就被烫得不敢再动。
莉娜双手搂住她的脖子,“你给我揉揉嘛。”
她没觉得这个姿势和请求有任何不妥。
“胡闹!”黛尔骤然严肃,刻意忽略抵上心口的柔软,“你给我下去!”
“你变了!”
莉娜漂亮的眼眸里浮起一层委屈的水光,控诉道:“你以前打完我之后都会的!”
黛尔见她要掉眼泪,心尖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她动了动胳膊,想朝她伸出手,又克制住自己。
“你大了……这样不好。”
黛尔试图让她明白,却又无法说得更直白。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莉娜讲。
莉娜直接反问:“我长大了,你为什么还打我?”
黛尔急于斩断这危险的暧昧,说:“以后不打了。”
这话却让莉娜更加不满,“不行!”
她直接搂住黛尔的胳膊,说:“就要打!”
黛尔心里邪火乱窜,思绪如麻,无力又汹涌的躁动几乎将她淹没。
“不许闹了!回去睡觉。”黛尔冷下声音,将莉娜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
莉娜踉跄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向黛尔,委屈、愤怒,还有被拒绝的难堪顿时淹没了她。
“我讨厌你!”
她赌气似地一跺脚,噔噔噔地跑回房间,“我要让妈妈解雇你!”
房门砰然关上,黛尔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烦躁地捏起了太阳穴。
半晌,她抽出一张纸,在抬头落下了三个字——
辞职信。【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