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戒尺与一滴泪
莉娜在房间生了一夜的闷气,凌晨时分昏昏沉沉地睡去,没有发现悄然离开的黛尔。
留给她的,只剩下一封辞职信。
莉娜一觉睡到了下午,起床的时候,依旧气鼓鼓的,但很快,她就发觉不对劲。
今天是上课日,黛尔却没有来叫她!
莉娜连鞋都没穿,径直冲进了黛尔房间,里面没有人,床铺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地板上一尘不染,就好像……从未有人住过。
一种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莉娜跑下楼,刚好撞见了妈妈。
“哎呦宝贝!当心点!”
“黛尔老师呢?她去哪里了?”莉娜急切道。
“哦,她要搬家去别的城市了,所以打算辞职,不过,她还会回来一趟,因为她说要给你开一封介绍信,方便你以后升学用。”
辞职?
搬家!
莉娜如坠冰窖,是因为昨晚的事吗?
“她什么时候回来?”
妈妈捧住她的脸揉了揉,“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出去做头发了,你乖乖呆在家里哦。”
莉娜愣愣地走回楼上,她盯着黛尔空荡荡的房间,莫名想哭。
她的心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她再也不吃冰西瓜了。
好冷。
时间一天天过去。
庄园里什么都没有改变,一切如常,唯独莉娜,她开始频繁地看向门口,竖起耳朵倾听是否有熟悉的脚步声。
但每一次期待都落空。
第七天,黛尔依旧没有返回。
莉娜心烦意乱地坐在黛尔曾经呆过的飘窗上,随手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漫无目的地翻看着,试图打发这漫长的时光。
她没有注意到书籍封皮上的“女同性恋”四个字,等她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内容的时候,新的世界就此展开。
缠绵悱恻的爱情足够打动人,她看得正共情时,下一章恰好是无删减。
正好是对“性”感兴趣的年纪,那些直白的描写看得她面红耳赤,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莉娜直接将书合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两条耳朵直接蜷缩起来,顶在头顶害羞地颤抖。
半晌,她又好奇地打开,一边心如擂鼓,一边逐字阅读。
看着看着,她恍然大悟!
底裤上是什么东西,她为什么会那样,愉悦的颤栗究竟是什么……
她全部都明白了!
莉娜直接把书扔了出去,仿佛书页烫手一样。
她喜欢黛尔身上的香气,想跟她抱抱,想触碰她,所有的躁动都是因为她对黛尔情动了。?!
从发现两个女人能在一起之后,世界都多了一面。
莉娜只花了一秒,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对于自己可能喜欢上老师这件事,她也只花了一秒,就坦然接受。
那又如何?
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没得到?如果不是星星摘不下来,她早就拥有一屋子了。
和女人谈恋爱怎么了?
书里讲到的流言蜚语以及外人的眼光,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一旦有了这个概念,人就会开始想象。
莉娜又想起了黛尔那只手。
那只落在她屁股上的手,那只抚摸过她耳朵的手,那只在夜晚轻轻拍打她后背,哄她入睡的手……
那只教她写字的手,那只永远护着她,不让她从马上摔下来的手……
如果是黛尔的手点上她的嘴唇,一路向下,滑过喉骨,轻轻捏住脖颈,将她完全掌控住呢?
如果是黛尔的手一颗一颗地解开她的衣扣,轻佻地将她的吊带慢慢卷高,问她现在露出来的是小腹,接下来是肋骨,然后是什么呢?
如果是……
莉娜忍不住发出一声羞耻的嘤咛,猛地用手捂住滚烫的脸。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呀!
她试图压抑,试图克制。
但更多的渴望正在疯狂滋长,她的身体也因为这些旖旎的想象而逐渐发热。
救命……
莉娜将脸埋进膝盖,躁动的内心在想起黛尔的回避与冷淡时,顿时平复,甚至跌进了谷底。
不辞而别,就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的希冀与遐想。
黛尔比她大五岁,肯定早就懂得这些了,她那样克制的人一定不能接受师生关系吧……她会不会觉得自己轻浮?会不会讨厌自己靠近?
也许,她根本就不喜*欢一只兔子。
莉娜越想越难过,还没有开始恋爱,就已经单方面失恋了。
但她不是温吞的性子,更不会一个人窝着瞎想,她要逮住黛尔问清楚!
她立刻就要见到黛尔!
她不想再等了!
莉娜简单收拾了一个包裹,给家人留下一封有关去向的便签,就驾着单人马车冲出了农场。
莉娜见人心切,出门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远处的乌云,更没有发现车轮上的裂纹。
危险悄然逼近。
暮色刚去,眨眼间,天就黑透了,乌云将月亮死死蒙住,空旷的平原一望无垠,庄稼地里没有住户,道路两旁伸手不见五指。
雷声在苍穹上滚滚作响,摇晃的灯光勉强照亮眼前的路,可瓢泼大雨说下就下,视线瞬间变得模糊。
莉娜不得不放慢速度,祸不单行,开裂的车轮在进水以后彻底断裂!
车身剧烈地颠簸了一下,整个马车猛地向一侧倾斜!
拉车的马匹受惊,发出一声嘶鸣。
莉娜吓得脸色发白,还是谨记黛尔的叮嘱,有条不紊地控制住了马匹。
她跳下马车检查,发现不仅车轮裂了,辐条也断裂了好几根,无法继续前行。
她现在的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别说人了,恐怕连鬼都没有。
只有正在肆虐的狂风暴雨。
冰冷的雨水打湿了莉娜身上单薄的衣裙,一阵冷风吹过,她冻得直打哆嗦。
她被彻底困住了,不论是弃车往前走,还是往后退,以她不能受凉的体质,都无法走到终点……
莉娜给马儿披上一件雨衣,才瑟瑟发抖地爬回已经歪斜的车厢里。
黑暗中,她蜷缩在座椅上,抱住自己冰冷的双臂,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闪电劈在远处的山上,将暗色撕开一条惨白的裂口。
身体上的不适被恶劣的环境放大。
寒冷、恐惧、委屈,以及无助交织在一起,她突然就湿了眼眶。
对黛尔的想念也达到了顶峰。
莉娜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默默掉起了眼泪。
她好想见到黛尔,见到那个总是会用戒尺教训她,又永远护着她,陪她长大的坏女人。
“老师……”莉娜小声地啜泣着,喃喃道:“黛尔,我好想你……”
下一秒,一道亮光透进车帘。
莉娜惊疑不定地抬起脸。
紧接着,车帘被人猛地掀开!
冰冷的水汽和喧嚣的暴雨都被一道身影挡住。
是黛尔。
她从头到脚都被淋透了,素日里一丝不苟,衬衫上看不到丁点儿褶皱的人,此刻狼狈不堪,湿漉漉的长发黏在她脸上,略显单薄的身体被狂风吹得微微摇晃。
那张总是了无波澜的脸,不再平静,反而挂上了一种近乎仓皇的焦急!
莉娜从未见过这样的黛尔。
在她的印象里,黛尔永远冷静,永远克制,但此刻的她……在惶恐。
“呜……”
莉娜看清黛尔的脸,知道自己的靠山来了,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化作了泪水,汹涌地滚落下来。
“老师……”
她哭出了声,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车厢里,也滴落在黛尔心上。
她是回来送介绍信的,她本打算跟莉娜好好告别,然后彻底消失。
可当她认出这辆停在路中间的马车时,她彻底慌了神,她怕里面是莉娜。
更怕莉娜受到伤害。
拉开车帘的一刹那,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兔子。
所有她用来伪装的面具,都被莉娜的一滴眼泪轻而易举砸碎。
她用了7天,168小时,10080分钟来说服自己离开,又在看到莉娜落泪的这一秒,功亏一篑。
冰冷的雨水兜头而下,黛尔早已泪流满面,对爱人的怜惜不受控制地溢出来。
她再也骗不了自己。
她走不了了。
她也不想走了。
黛尔爬进马车,伸手将正在发抖的莉娜紧紧抱进怀里。
两个人的体温迅速交融,她们湿漉漉地贴在一起,在这个雷雨夜,亲密无间。
“你傻不傻?要下雨的天气,乱跑什么?”黛尔嗓音在颤抖。
莉娜语无伦次地哽咽道:“我好想你,我全部都懂了,同性恋和高.潮,我都懂了……我喜欢你……唔?”
黛尔下意识抬起手,点住了她的嘴唇,“别说了……”
爱人近在咫尺,本能的反应不需要调.教,莉娜张口,试图咬住黛尔的食指。!
黛尔的心跳声在一瞬间盖过了苍穹之上的雷暴,她抽回手,涩声说:“你还小……”
暗色将暧昧放大,湿润让一切都变得糟糕,莉娜泪眼朦胧,将她挤到厢壁上,贴着她的耳朵问:“等我成年……就可以吗?”
黛尔盯着那双漂亮的蓝眼睛,说不出违心的话,她沉默片刻,转开脸,点了点头。
莉娜破涕为笑,将脸贴上黛尔的心口,“再等我两年。”
“好。”
马术表演赛持续了整整三天,看台上座无虚席,一匹黑色的骏马完美地越过了所有障碍,时间定格,在短暂的寂静后,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莉娜单手勒住缰绳,抬手向裁判以及观众们致意,她穿着骑装,金黄色的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坐在马背上,笑容明媚,享受着全场的注视,意气风发。
她的竞争对手骑着马靠近,“太棒了!莉娜!开学以后,我在社团等你!我们再比!”
“好啊。”莉娜与她握手。
“你的教练是谁?可以介绍我认识吗?”
莉娜笑得更加灿烂,眼神里是毫不遮掩的骄傲与甜蜜,她抬起手,指向看台上的黛尔。
“我爱人教的。”
对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随后又看向她,脸上露出暧昧又了然的笑容,“原来如此!算了算了,我就不打扰你约会了!”
她笑着打马离开。
莉娜翻身下马,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向黛尔。
黛尔看着她靠近,下意识屏住呼吸。
阳光下的莉娜太耀眼。
那是她亲手教出来的学生,一朵她精心浇灌的花。
她养大的小兔子,如今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并且正一心一意地奔向她。
这朵肆意绽放的花终于要落到她的掌心。
她却想逃。
但她刚起身,来不及抬起脚,就被莉娜一把抓住手腕。
和小时候完全不同的力量紧紧“钳”住了她。
她根本挣不开。
其实,一年前,她就不太能完全摁住莉娜了……
遑论现在。
“老师!”莉娜笑得乖巧,但眸底却划过一丝侵略性,“要去哪里?”
黛尔声音发紧,试图维持一贯的冷静:“啊!这里有点晒,我想去阴凉处。”
这个借口苍白得连她自己都不信。
莉娜看着她微红的耳根和闪烁的眼神,心生坏意。
她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老师,我成年了。”
她刻意咬重了最后三个字。
黛尔小声道:“别在外面说这些……”
这一世,家人的呵护,富裕的生活,爱人的关心,朋友的陪伴,一样都没迟到,莉娜被养得天不怕地不怕。
她拉着黛尔走到更衣室,直接搂住了她的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戒尺我没丢,一直好好收着呢,要打要骂,我都受着。”
莉娜抵住她,“但现在,我不想听话了。”
“你……”黛尔的话被一个吻堵住。
莉娜将套在自己脖子上的奖牌塞进黛尔手里,说:“拉紧我。”
拉紧我,别松手。
黛尔被她青涩的动作搞得双腿发软,她试图找回一点主动权,拽了拽奖牌,莉娜像小狗一样压上来。
“怎么了?”
黛尔捏住她的耳朵,似拽非拽,似嗔非嗔,“继续。”
“遵命。”
/
我不知道我原来可以如此冲动,如此感性,直到我看见她落泪。
我不喜欢用输赢来形容一段关系,但如果是莉娜,她光是站在我面前,就已经赢了。
在我成长的路上,我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哭也没用,流泪不如解决问题。
其实不是。
莉娜流泪的话,我就碎掉了,我爱她,我不愿见她掉一滴泪。
我应该克制,应该理智,可她望着我掉眼泪的时候,我又没有定力了。
她要我等她,我就等,她想在我身上探索未知的边缘,我也允许,我可以陪着她,只要她需要。
她有大把的青春时光可以挥霍,也许我只是一个过路人,但是没关系。
我爱她,我心甘情愿给她一切,这不是一场交易,我只要她开心,我不图回报。
第72章 纯情影卫今天被陛下霸道宠了吗
雪一直下。
宫人刚扫完,石板路上又积起了薄薄一层,天空是灰冷的,宫墙是血红的,四四方方的天空下,人命不如御膳房新鲜的萝卜值钱。
元柚蜷缩在宫道边,凌乱的衣衫上有多处渗血的撕裂,雪花落在她的伤口上,和逐渐变冷的血液一起,缓缓流淌下来,在她身边洇开一小片浑浊的粉红。
刺入骨髓的冷,是她唯一的感觉,身上究竟有多少伤口,她已经不记得了,为了掩护同伴离开,她在昨夜的任务中失手了。
所以她被惩罚了。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低贱影卫的性命,太医更不可能替她医治,回寮房的路上,元柚再也支撑不住,倒在雪地里。
意识在冰冷的漩涡里浮浮沉沉,她好累,好累……
突然,远处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元柚混沌的脑子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是仪仗。
石板路上传来微微的震动,她听出这是极其尊贵之人的仪仗。
不是当今皇上,就是她的掌上明珠,那位生来就是储君的天之骄女。
她一介卑贱之躯,不能挡路。
甚至不能碍了这位贵人的眼,她试图挪动,但遍体鳞伤的身体早已沉重得不听使唤。
她轻轻地颤抖,喉咙里发出无助的呜咽。
也许自己会被打死吧……
元柚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准备结束这糟糕又仓促的一生。
跪着看皇城,和坐在轿撵上看皇城是不一样的。
华光能看到宫墙之外的景色,被人抬着走,她不需要注意脚下,可以悠闲地赏雪。
偌大的皇城,或说,整个天下,都没有她得罪不起的人。
“瑞雪兆丰年。”华光说:“希望今年的旱灾不要再发生了。”
跟在她身边的宫女连忙说吉祥话恭维。
华光不经意瞥见了那团蜷缩在地上的人影。
片刻,她轻轻用指尖敲了一下轿撵的扶手。
嗒。
心腹立刻神会,扬声:“落轿——”
仪仗稳稳停下,所有随从都垂首屏息,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和声音。
华光走下轿撵,明黄色的衣袍在一片灰白中显得格外醒目,一尘不染的长靴比刚刚落下的雪还干净。
元柚听到有人停在自己面前,她愣了片刻,艰难地抬起脸,一抹明黄闯进她模糊的视线。
皇上喜欢黑色,储君才喜欢明黄。
是小主子。
元柚认出了华光,她挣扎着,想爬起来下跪问安。
这是规矩。
可她没有力气了。
“殿下赎罪……属下……动、动不了……”元柚出声告罪。
华光听到她破碎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心下一软,目光从她身上的伤口,落到了她的脸上——
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格外惹人怜惜,尤其是那排又长又密的睫毛,此刻湿漉漉地垂着,随着她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
华光心想:洗干净了,应该是一条很乖的小狗。
于是,她解开了自己那件簇新的狐裘,亲自搭在了元柚身上。
她要把她捡回去,慢慢玩。
一件狐裘对华光来说根本就不值钱,但对元柚来说,却是无价宝物。
现在有人用这件宝物裹住了她,为她挡住了漫天冰雪。
狐裘上残留着华光的温度……和她的香气。
元柚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
高高在上的储君,也会为一个微末的影卫驻足吗?
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回光返照,出现了幻觉。
然而,华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养好伤。”
“以后就跟着我了。”
华光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冷冷淡淡的,可这几个字却在元柚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蜷缩在那件狐裘里,用尽全身力气,道:“……是。”
候在一旁的宫人立刻上前,小心地将她从雪地里拉起来。
血还在流,但元柚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恐污贵人尊耳。
影卫的第一课就是放下尊严,学会服从。
她学得很好,也成了华光日后最头痛的点……
元柚在宫人的搀扶下,直挺挺地跪在砖石上,她朝华光叩下头,“谢……主子。”
从今往后,她便比影卫所全部人都高贵了,倘若她在华光那里得脸,假以时日,皇城上下,自有她一片天地。
荣华富贵已是囊中之物。
但元柚并没有这么多心思,她维持着叩首的姿势,恭送仪仗走远,在一片冰冷之中,背上的狐裘散发出烫人的暖意,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烧进她的骨髓里。
元柚浑身血液都在沸腾,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温暖。
她在心里,对着这漫天飞雪,一字一句地立下誓言。
救命之恩,来日必报。
此身为主子所用,万死不辞。
***
御书房里炭火烧得正旺。
华光手里提着一支朱笔,从堆积如山的奏折里抬起脑袋。
储君的确风光,但将来的一国之君绝不能是草包饭桶,她注定要学习更多,也牺牲更多。
华光不过十三岁,正是爱玩耍的年纪,日复一日,不是读书,就是学习处理政务,她觉得心烦气躁,胸闷不已。
年节已过,雪不再下了,但天色依旧暗沉,压得人喘不过气。
华光强迫自己继续看折子,但纷乱的思绪完全无法集中。
她将朱笔放下,忽然想起了那天在雪地里捡到的人。
从前都是母皇的影卫守着她,元柚是她亲自挑选的第一个影卫。
“元柚。”她喊道。
下一瞬,元柚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桌案前,比鬼魅还快的动作昭示了她的身手,“殿下。”
可元柚跪伏在地上,又显得驯顺无比。
华光瞧着她,心里莫名放晴。
她靠向椅背,吩咐道:“给我研墨。”
“是。”
元柚立刻起身,她走到书案旁,拈起了墨条。
影卫什么都要会,别说磨墨了,就是暖床,主子要,她们也必须做。
华光打量着她的手,指节分明,透出一种经年累月习武的韧劲,手背上有好几处伤疤,尤其是食指指根处,微微凸起的疤痕破坏了这只手流畅的线条。
华光蹙眉,问:“你手怎么了?”
元柚研墨的动作骤然停止,她顺着华光的视线落在自己的伤疤上。
她迅速放下墨条,再次跪伏下去,额头紧紧贴着地板,颤声请罪:“属下该死!手上的伤疤碍殿下的眼睛了!请殿下责罚!”
这一连串的反应与话术,简直行云流水,熟练得令人心惊,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让习惯了特权的华光都隐隐觉得不适。
这也太……糟践人了。
华光试探道:“哦?你说怎么罚。”
元柚两眼一黑,她难以自控地抖了一下,将头埋得更低,声音闷闷的,“属下……这就回影卫所领罚。”
“领什么罚?”华光纯粹是好奇。
元柚却以为她是不放心,流畅地报出那套早已烙印在脑海中的规矩,“回殿下,惹主子不快,是为大不敬,按规矩,鞭一百,跪瓷片三日,罚俸半年。”
鞭一百?!还要跪瓷片?!
华光心里越发不爽。
身为统治者,她不否认刑罚的作用,但过度的摧残究竟是叫人恐惧,还是叫人逆反呢?
她看着元柚低眉顺眼的模样,分明比自己还小两个月,居然如此沉稳……也沉默。
她这一身本事,只怕来得不容易。
“不必了。”华光说:“你以后都不必回影卫所领罚了。”
她的人,只有她能动。
只有她可以。
元柚僵了一下。
华光没注意到她惨白的脸色,继续说:“轮休也不必回去住了,就住在我身边,犯了错,我亲自罚。”
亲自罚?
元柚攥紧了手。
殿下一定是觉得罚得太轻了,所以才要亲自动手吧……
元柚不敢想下去。
到底年岁不大,藏不住心思,她怕这条刚刚捡回来的命要以更痛苦的方式丢掉,眼泪毫无预兆地冲出眼眶。
“殿下!属下知错了!”元柚长长的睫毛剧烈颤动,湿润的眼眸里盈满了惊惧,她哽咽着哀求,“请饶属下一条贱命吧……”
华光愣住了。
她刚刚说什么恐怖的话了吗?
元柚怎么吓成这样?
华光对上她那双湿红的,展露出脆弱的小狗眼,心头一热,一种强烈的掌控欲伴随着凌.虐欲同时出现。
她恶劣地想要欺负她。
也疯狂地想要控制她,想将她牢牢攥在掌心里。
她很喜欢这双眼睛,也很喜欢它们为她流泪的样子。
华光倾身向前,用指尖掐住了元柚的下巴,将人拽到脸前,“我可以放过你,你拿什么来换呢?”
元柚顺着她的力道靠近,不敢反抗,只能在细微的颤抖中,无声地掉泪,恐惧让她无法思考,只能凭着本能回答。
“属下、属下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任何事都可以?”华光重复了一遍,摸上她被泪水沾湿的脸颊,尚且不懂情.欲的人,已然展现出磨人的坏意。
元柚哪里有拒绝的资格?
她点点头。
华光突然笑了,“我房里那罐去疤的药膏,赏给你了,罚你每天擦药,好好照顾自己。”
元柚红着眼睛,泪水挂在睫毛上将落未落。
啊?
巨大的错愕让她忘记了控制自己的脑袋,一滴泪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华光的手上。
元柚猛地回过神来。
她竟然玷污了储君的手!
该死!
几乎是条件反射,她抬起手就狠狠朝自己脸上扇去。
可手腕却在半空中被一把抓住。
元柚以为华光是要自己打,于是将脸凑过去。
“从今往后,只有我能打你,你不许打自己,其他人也不配。”
元柚怔怔地看向华光,手腕被攥住的地方传来温热的触感。
她懵懂地点头。
华光瞧着她这副乖巧的模样,心情大好,于是用指尖帮她擦掉了挂在眼角的泪。
“我喜欢你哭。”
元柚跪在自己的主人面前,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钉在地上,被华光摸过的肌肤迅速发烫,热意冲上耳朵,她整个脖颈都变成了粉红色。
“是。”她本能地想低头躲避。
华光却挑起她的下巴,天生的上位者,强势道:“但你只能因为我哭,如果有谁欺负你,告诉我。”
我就是你最大的靠山,在这座皇城里,没有人能欺负你。
“是,主子。”
***
殿门砰然合拢。
方才在朝堂上仪态万方,应对自如的华光此刻脊背紧绷,撑在桌案上,呼吸凌乱。
母皇审视的目光、朝臣们看似恭顺实则暗藏揣度的眼神,都像尖锐的针,扎向她每一寸皮肤。
身为储君,她不能行差踏错半步,她的确被娇养,但也同样被苛刻,年岁渐长,过了中秋,她就16了。
她快要独当一面了。
可那身龙袍还未披上,就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不得不跟人虚与委蛇,不得不顾全大局,不得不算计……
只有回到自己的宫殿,遣散所有的宫人,她才能取掉面具,从储君的躯壳里钻出来,她绷得太紧了。
她需要将那份无处安放的焦灼发泄出去。
与此同时,夜色里,元柚正跌跌撞撞地赶回东宫。
她右肩下有一道正在渗血的刀伤,回得匆忙,她并没有仔细包扎,只是用布条草草勒紧。
她前脚踏进自己的房间,刚想处理伤口,侍女便匆匆赶来,“元柚大人,殿下传您,立刻去寝殿。”
元柚脸色微变。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华光变得越发暴戾,在外依旧周到得体,可回了东宫,对她确动辄打骂……
尤其是夜里。
元柚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气,没有处理伤口,不敢有丝毫耽搁,赶去了华光的寝殿。
每一次迈步都会牵动到肩膀上的伤,她痛得双眼发黑,好几次差点跌倒,等到了华光殿前,她深吸几口气,稳住呼吸,擦掉脸上的汗水,掩盖住所有狼狈的痕迹,才进门跪下。
殿内,华光背对着她,浑身散发着寒意。
“那几个老东西谋反的证据,找到了吗?”
华光的掌控欲日益高涨,她必须将一切都控制在自己的掌心里,才能抵抗未知带来的焦虑。
元柚头垂得更低,嗓音涩哑,极力忍耐着肩膀上的疼痛,“回殿下,属下无能,暂时还未找到确切的书信或证物……”
“废物!”
华光猛地转身,积压已久的怒气顿时找到了出口,她甚至没看清元柚的状态,一脚踹上了她的肩膀。
那一脚凝聚了她所有的烦躁,正中右肩!
“唔……”
元柚不敢躲,生生挨下了这一脚,整个人被踹得向后一歪,瘫倒在地。
刀口彻底撕裂,冷汗簌簌落下,元柚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
“真是惯得你!你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啊?!”
华光以为她在装。
元柚在她心里一直很坚强,从未喊过疼,一年四季从未缺席一时半刻,就算被她发泄也不哭不闹……
现在是什么意思?!仗着在自己眼前得脸就开始拿乔吗?!
高处不胜寒,华光浑身都是尖刺,她怀疑所有人!
肩膀上的伤再疼也比不过心里疼,元柚知道华光如履薄冰的处境,她恨自己无法分担一丝一毫,更怕华光会厌弃她。
元柚颤如筛糠,爬着靠近两步,以头触地,“属下错了,请殿下息怒……”
这副认打认罚的模样反而更加激怒了华光。
她不想看到这个,这不是她想要的……可她到底想要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
华光只觉得无比烦躁,厉声喝道:“滚!立刻滚出去!”
“是……”
元柚撑着最后一口气,拖着虚浮的双腿离开,殿内迅速变得死寂。
华光焦躁地来回踱步,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刚才元柚跪伏的地方——
砖石上,几滴血液异常刺目。
华光脚步一顿。
她不就踹了一脚嘛,怎么会出血?!
华光脑海中浮现出元柚那张惨白的脸,一个念头猝然浮现。
元柚不是装疼。
她是真疼。
她是真的受了伤,也许还是很重的伤……
华光瞧着那几滴尚未干涸的血迹,气息都是颤抖的,她喊道:“传太医!传太医!!”
元柚哆嗦着,关上房门,最后一丝力气就此耗尽,她贴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缓了半晌,才慢慢爬向床榻。
被血液浸湿的衣服黏着皮肉,她小心翼翼地划破布料,将伤口露出来,她伸手去摸放在床底的药箱,可金疮药早已用光了……
她无力地靠在床沿,泪水很快浸湿了眼角。
好痛哦……
尤其是华光骂她的那句“废物”。
殿下那般愤怒,是因为她一无所获吧,殿下踹她,斥责她,让她滚,也是因为她无用吧。
她甚至没能藏起伤势,在殿下面前失态,惹得殿下连发泄都不痛快。
像她这样没用的废物,殿下一定不喜欢了……
元柚拼命想克制,但眼泪流得更厉害。
她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空瓶,那是华光当年赏她的祛疤药膏,她早就用光了。
疤痕退得干干净净,但这个瓶子,她一直悄悄珍藏。
华光其实对她很好,给了她很多钱,还在皇城外给她置办了府邸,有什么好玩意儿都会赏她,虽然最近两年变得有些暴戾,但她不介意。
她这条命都是华光的。
可是现在……
殿下还会要她这样的废物吗?
更多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元柚小声地啜泣,生怕扰了金枝玉叶的贵人。
可贵人亲自闯了进来。
“元柚。”
华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元柚眼泪都还没有擦,就下意识应答,“欸!”
华光径直推开了门,明黄色的身影领着一群太医,浩浩荡荡地走进来,太医们各个都拎着药箱,她们严阵以待,仿佛即将治疗的是什么大人物。
其实,宫里最看不起元柚的,就是她本人。
除了皇上,其他人都不敢跟她大小声,给她脸色,无异于给华光脸色。
谁敢?
华光冲进来,目光急切地寻找着元柚,然后,她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元柚满脸泪痕,蜷缩在床榻边,衣衫烂了半截,藏在下面的伤口触目惊心。
华光呼吸一滞,她盯着泪眼朦胧望向自己的元柚,第一次感觉自己做了件非常非常错误的事。
她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正在处理伤口,或是虚卧修养的人,却没想到是这样一只委屈小狗,那双总是沉静顺从的眼睛里浸透了水光,惊慌、无措和明晃晃的脆弱交织在一起,击碎了她的心。
元柚衣衫半敞着,从前裹藏在劲装下的肌肤也展露在华光眼里。
元柚不是刀枪不入的神,她也是人,她也会痛。
华光意识到这一点,却没有感受到自己的满腔心疼。
“太医!”她声音发紧,侧过身,说:“快!给她看伤!”
太医们看清元柚身上挂的影卫腰牌,虽心下诧异,但也不敢多问半个字,连忙上前。
元柚想爬起来行礼,被华光一句“别动”喝止。
她便放弃了所有的动作,垂下眼睫,掩去所有情绪。
太医将伤处的布料全部撕开,二次崩裂展现在众人眼前,原本雪白的肌肤被大片血迹覆盖,肿胀不堪。
二次崩裂怎么来的?
华光心知肚明,她面不改色,但双手早就攥紧了,她看着那条狰狞的伤口,看着元柚痛得受不住,也不出一点声音,只是默默掉泪的可怜模样,唇线紧抿。
她踹下去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有这个伤口,假如她知道……
这个假设让她脊背发凉。
好几次元柚带伤回来,她不也照样欺负了嘛……
说到底,她就是不关心元柚。
可是!
她堂堂储君,对待一个下人,已经足够好了吧!如果不是她,元柚早就死了,如果不是她,元柚能有如今的权势地位?
她有什么好愧疚的?
华光试图说服自己,可心里总不是滋味。
太医们动作利落,从清创到上药,再到包扎一气呵成。
元柚从始至终没吭一声,最后,她索性闭上眼,怕扭曲的五官会玷污主子的眼睛。
她也不想华光看到她太多的丑态。
“殿下。”为首的太医躬身行礼,言语间藏着奉承,“这位大人的伤口已处理妥当,未曾伤及根本,好好将养一段时日,便无大碍了,殿下仁德之心,令人感佩。”
此番恭维落进华光耳朵里,她只觉得格外讽刺。
仁德吗?
也许她表演给外人的那一面,的确仁德。
但对元柚,她是残忍的。
太医很快退下,房间里只剩下华光和元柚两个人。
药味混合着血气,氤氲在并不宽敞的房间里。
元柚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跪到地上,虚弱开口,“属下无用……劳殿下费心了……属下罪该万死,请殿下责罚……”
她很羞愧。
不仅任务失败,还弄伤自己,不能好好侍奉主子,还惊动主子连夜急召太医,这事情传出去,只会让人以为东宫出事,平添流言揣测。
她实在太无能了。
华光看着她这副动不动就跪下认错的模样,无名火“噌”地一下就冲上了头皮。
她几步走到床榻边,径直坐在了元柚那张简陋的小床上,冷声问:“你在跟我闹什么脾气?”
华光觉得自己已经做了弥补,还为她找了太医,这人做出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是什么意思?她就这么蛮横无理吗?
元柚愣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慌乱,“属下、属下不敢,属下怎么会跟您闹脾气?”
“不敢?”华光说:“她们前脚刚恭维我仁德,你后脚就跪在地上发抖,你这是什么意思?讽刺我虚情假意?我不就踹了你一脚吗?!”
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吼。
华光在恼羞成怒,她知道自己有错,但生为贵族,她又不愿意拉下脸跟一个影卫道歉。
于是,她开始找事。
元柚满头问号,却也没有反驳,她看向华光,沾满眼泪的睫毛驯顺地垂落,她完全不明白殿下为何又生气了。
她只是……只是觉得自己不配,只是害怕而已。
“属下错了。”她又开始道歉,“属下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不能为殿下分忧,还劳您忧心,属下该死……”
华光脸色难看。
元柚以为她是觉得自己认错态度不够诚恳,于是补充道:“殿下,请您责罚,无论什么……属下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华光一口气哽在喉头,怒火将她的心燎破,对元柚的怜惜就漏了出来。
她的视线落在元柚的手腕上,注意到了她过分*凸起的腕骨。
她什么时候这么瘦了?
华光心乱如麻,最后说:“脱。”
元柚做好了挨鞭子的准备,可……
她“啊”了一声。
华光直接俯身,将人抓到自己跟前,“算了,你身上有伤,我帮你脱。”
第73章 纯情影卫今天被陛下霸道宠了吗^……
华光要做什么?
是检查伤口?还是?
元柚心如擂鼓,没有底。
如何给主子暖床,她学过,可是被华光抓住的时候,她一点反应都给不出来,她没法坦然地软下腰肢,主动迎合。
她不想让华光觉得自己太轻浮。
但影卫没有拒绝主子的权力,华光的意志,她必须服从。
如果这样能让主子开心一点,她愿意。
只要能让主子开心,她愿意。
外衫松散开来,露出里面同样被鲜血浸染的白色中衣。
华光小心翼翼,她一边脱,一边观察着元柚的表情。
这个影卫没有丝毫不满,垂下的眼睛里满是隐忍,还有一丝丝茫然与脆弱。
好乖。
“上来。”华光转向床榻,示意元柚坐到自己身前。
元柚依言照做。
中衣之下只剩一件贴身的亵衣。
伤口完全暴露,显得更加狰狞。
影卫对目光很敏感,元柚更是,到底是少女,虽然穿着亵衣,但她依旧害羞。
她想抱住自己,又担心多余的动作会惹华光不快,便默然攥紧了自己的裤腿。
元柚垂下头,试图掩盖自己正在发烫的耳朵,脖颈弯出一个脆弱又顺从的弧度。
没关系。
殿下想看的话,她不躲。
华光早就愣住了。
原来藏在劲装之下的身体如此清瘦。
少女的骨骼再怎么练,也不可能练得壮如牛,猛如虎,血肉之躯,总有耗尽的时候。
华光不禁想起自己的恶劣行径,她没少在元柚身上发泄,这样伤痕累累的身体真的受得住吗?
元柚是不是总像今夜一样,在受罚以后,独自躲在房间里掉眼泪?
她是不是很痛?
华光指尖发抖,强烈的悔恨涌上心头,她一时又拉不下脸来向一个影卫道歉,于是选择了沉默。
元柚知道自己背上有疤痕,但她已经忘记那些伤口是怎么来的了,年纪小的时候,身手还不够好,人也傻,总是“管闲事”,所以常常受伤。
后来长大了,她还是爱“管闲事”,只不过本领强,身后的靠山更强,受伤的次数就少了。
她不在意身上的伤疤,影卫本来就没有被娇养的命,她一直将受过的伤都当做教训,也当做她越来越厉害的证明。
她是命贱,但也同样强大。
可她担心华光讨厌她的身体,忐忑让她难以自控地发抖,头也垂得更低。
殿下这样见惯了好东西的人,想来是看不上自己这种货色的吧……
哎……唔?!
一只手毫无征兆地贴上了她的疤痕。
元柚抖得更厉害,华光的触摸让她呼吸骤然变得急促,本就通红的耳根几乎要滴出血来。
伤疤太丑了,她怕脏了华光的手,但在这一刻,她心底悄然生起一丝希冀。
殿下也许……也许不厌恶她……
华光高傲惯了,她不愿开口道歉,于是将自己的怜惜都落到了指尖。
她摸过那些伤疤,暗暗警告自己,从今往后,不许再肆意伤害元柚。
元柚上药都自己动手,青涩的人总是对未知感到害怕,她的心跳越来越快,片刻就被一种晕乎乎的感觉席卷,她甚至开始四肢发软,奇怪的身体反应让她无所适从。
即便华光只是在检查她的伤疤,她也表现得非常不争气。
华光感受到指尖下越来越烫的温度,看着那原本苍白的疤痕逐渐泛起一层诱人的粉红……
她也开始呼吸急促。
面对这样乖顺的人,她心里的掌控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还想要更多。
于是,华光倾身靠近,捏住了元柚的脖颈,如愿感受到了正在剧烈跳动的脉搏。
命脉被人捏在手里,元柚先是一僵,随后迅速放松下来,她甚至微微仰起头,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完全送进华光的掌心。
她忍住轻微的窒息,只为让主人能掐得更省力、更舒服。
华光被她取悦到了,说:“你是我的,永远都不许背叛我。”
元柚喉骨被压着,艰难开口,“是……属下是您的……”
华光听到她的话,爽得头皮发麻。
她松开了元柚的脖颈,一不留神,碰到那弯青涩。
“唔……”
元柚的尾音惊惶又婉转,娇得不成调子,与她平时沉默的样子截然不同。
华光听见了,心里忽然生出强烈的悸动,在这一刻,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元柚产生了别样的情感。
她居然对一个女人……
难道自己是磨.镜?
身为储君,她对一个影卫动了心?
华光猛地收回手,仓皇地站起身。
元柚迷茫地转过头,眸中水光潋滟,眼角一片湿.红。
殿下怎么了?
“我……我再去叫太医给你开几副药!你……明天休息吧,不必来伺候了!”
华光说完,一把拉开门,飞快消失在夜色里。
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元柚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被华光撩起的躁.动尽数变成了空虚。
她知道自己情动了,她不该这样的,但她无法抵抗华光的攻势。
其实,华光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光是朝她勾勾手,她就受不了了。
元柚慢慢地躺下,蜷缩在华光刚刚坐过的地方,将发烫的脸颊贴近那残留着主人体温和气息的床铺,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她只能这样感受殿下。
这是她唯一的放肆。
***
夜色深重,宫墙里的风又阴又湿。
华光已经睡了,元柚独自坐在廊下,和暗色融为一体,右肩的旧伤在潮湿的天气里总是隐隐作痛,她熟练地将这细微的不适压下,如同压下那些不该有的妄念。
自从华光那夜脱了她的衣裳,对待她就温柔了许多,常常抱着她睡觉,然后,她们越了雷池,她第一次知道,有些眼泪是忍不住的。
元柚始终顺从。
她只是一个影卫,只是华光的一个所有物,能被主子使用,是她的荣幸,她不敢贪心,不敢索求更多,譬如名分,她甚至不敢让华光轻点,受不住的时候,她就偷偷将脸埋进枕间,小声地呜咽。
日子就这样不清不楚地过下去了,白天,她依旧是那个沉默可靠、身手利落的影卫,夜里,她褪下劲装,又成了储君的私有玩物,任凭索取。
元柚默许了华光对她做任何事情,不敢埋怨半句。
她清楚的知道,殿下不会属于她。
她不配。
可她总是忍不住偷看华光,为此,她甚至爱上了当值,这样,她就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看着华光。
意志力总有薄弱的时候,于是她开始幻想,殿下会不会对她有那么一丝丝的喜欢呢……
不需要很多。
一点点就好。
元柚怀揣着这点见不得光的期待,幸福又绝望地度过宫里的日夜,然后,她等来了皇上处死她的诏书。
元柚跪在地上,听完旨意,只是平静地叩首:“属下,领旨。”
她坦然地走进了慎刑司,没有试图逃跑,也没有试图寻找华光的庇佑。
慎刑司里血气弥漫。
元柚被绑上了刑架,她闭上眼,等待着即将落下的刑罚。
也好。
终于解脱了,再也不用独自消化那些被索取之后的孤单,再也不会因为华光的一个眼神而忐忑半月了。
殿下……我走了,愿您如尊名,风华绝代,光耀千秋,我……
她在心里轻轻告别,即便只有自己能听见,她也不敢说一个喜欢。
行刑官刚拿起刀。
门就被人狠狠踹开。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怒气冲冲地出现在门口。
华光胸口剧烈起伏,滔天的怒火将她伪装出来的宽仁尽数烧毁,她浑身戾气横溢,咬牙道:“住手!”
“是皇上的意思……”
一个侍卫刚开口,华光的剑就指向了他的脖颈。
“谁敢拦我,我砍了他的狗头!”
华光冲进来,吓得所有人都魂飞魄散,哗啦啦跪倒一片。
“请殿下安……”
“滚开!”
华光骂得所有人都不敢再阻拦。
元柚看着她靠近,弱声道:“殿下……”
华光瞧着眼前被铁链束缚的人,心如刀绞,她一路狂奔而来,生怕来不及!
怕看到的是已经冰冷的尸体……
手下人告诉她,元柚根本没反抗!
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就这么想死吗?!
华光猛地抬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元柚脸上。
元柚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上迅速出现五个鲜红的手指印,齿间也晕开铁锈味。
“我允许你去死了吗!?”
华光的声音因暴怒和后怕而颤抖,她揪住元柚的衣领,“你就这么想找死?啊?!”
元柚欲言又止,最终憋出一句,“属下知错。”
华光看着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彻底疯了。
她把元柚解下来,拖着她就往外走。
“殿下……”
元柚刚开口就被华光打断。
“闭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任何一个字!你要找死!我成全你!”
一路无人敢拦,在无数宫人惊恐的注视下,元柚被华光拖回了寝殿。
然后,被扔到了床榻上。
布料被撕裂的声音接连响起。
元柚意识到主子要做什么,下意识想蜷缩起来。
温柔的华光她尚且承受不住,更别提如此粗.暴的了。
元柚刚动了一下,就被华光死死摁住。
“我真是给你太多好脸色了!惯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惯得你连自己的命都可以随意丢掉!
华光气狠了,铁了心要给这个人一个教训。
“唔!”元柚被吓到了,她不明白,殿下为何如此愤怒。
她不过是个最微末的影卫,一条贱命本就不值钱,死了就死了,主子为什么会这样?
华光气得大吼,完全无法冷静,“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就这么想离开我?!是不是?!”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赶去慎刑司的路上,她的腿都是软的!
元柚很快就泪流满面,彻底崩溃,她求饶道:“殿下……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放过我吧!”
华光依旧愤怒,“回答我的问题!你不是想死吗!我在成全你啊!”
元柚瑟缩着,断断续续地解释。
“我若反抗,一定会有人借此大做文章,讲您有僭越之心,如果他们给您扣上大不敬的帽子,只怕那些乱臣贼子会搞得朝野震动,百姓不服啊!殿下……我不能、不能连累您……”
她从未想过自己。
她在意的,始终是华光。
刹那间,华光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
她对上元柚那双哭湿的眼睛,稍稍找回理智。
原来是这样。
元柚不是不在乎自己,是在保护自己啊……
而自己呢?
不停地揣测她,质疑她,甚至用如此粗.暴的方式伤害她……
混蛋。
她是十足的混蛋。
华光停下了所有发泄的动作,她趴在元柚身上,哽咽道:“我错了。”
她终于开口道歉。
她愤怒,因为她恐惧。
元柚不知不觉间早已成为她唯一能信任的人。
也是她真正喜欢,正在喜欢的人。
她怎么会不多心?
感受到颈间的湿热,元柚整个人都懵了。
殿下在哭。
意识到这一点,元柚顿时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一门心思全扑到了华光身上。
“殿下,您怎么了?”
华光并不回答,只是收紧手臂,再收紧!
她将元柚死死箍在怀里,“你不许离开我!听见没有?!不许!”
元柚反过来哄她,“不会的殿下,不会的……我绝对不会离开您的!我发誓!”
不论您对我做多么过分的事情,我都不会离开的。
因为,我喜欢您。
***
大殿外,杀声震天。
火光中,叛军和亲兵正在搏杀,鲜血飞溅到窗棂上,最后一道防线即将被攻破。
华光换上了玄色龙袍,将明黄藏进了里衣,整个人的气质完全沉静下来,她站在大殿中央,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登基三年,被盘根错节的势力处处掣肘,倚老卖老的前朝权臣说得好听是辅国大将,说得不好听,分明就是乱臣贼子!
华光隐忍许久,终于决定将他们连根拔除。
但她没有十足的把握。
叛军攻势凶猛,殿外的亲兵已显颓败之势。
大殿内,气氛紧张,守在华光身边的近卫纷纷拔出佩刀,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殿门已被叛军撞响。
华光应该从秘密通道撤退了,但她没有动。
她盘算着时间,在这生死一线间心如定石。
她生来就是王。
她早就不会怕了。
她的举动也感染了其他的追随者,即便胜利的天平已经向敌方倾斜,她们的士气,丝毫不减,甚至越发高涨。
两扇殿门都被撞得震颤,要不了多久,叛军就会冲进来。
一直落后华光半步的元柚侧身上前,将自己的主子挡在身后。
她拔剑出鞘,寒光乍现,强悍的内力将薄刃振出一声清吟。
无需言语,她站在那里,本身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想动华光?先过了她这一关。
元柚和平日里乖顺的模样判若两人,低眉顺眼到有些窝囊的人此刻握剑而立,锋芒毕露。
华光看着这个为自己挡去刀光剑影的人,爱意在危难间喷涌而出。
她早就爱上了当年捡回来的小狗。
一扇门已经开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叛军已经贴近门缝时,一片更加整齐的喊杀声如海啸般涌来!
“九门提督救驾来迟!”
“逆贼!格杀勿论!”
来了!
华光心里的巨石骤然落地。
她赌赢了。
殿外形势瞬间逆转,原本气势汹汹的逆贼被正统禁军绝对碾压。
半柱香后,叛军全部被剿灭。
九门提督挥退全部手下,以彰显自己没有叛逆之心,女人在一片尸山血海中朝华光跪下,恭敬道——
“臣!恭请皇上圣安!”
华光深吸了一口气,道:“开门。”
几名亲兵同时用力,推开了那两扇被鲜血染红的门扉。
门外,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华光看到这一幕,面上了无波澜,她大步踏出去,从容地踩进尚且温热的血泊之中。
旧的秩序和这些尸体一起毁灭,新的规矩将由她亲手书写。
元柚早已收了剑,变回了那道沉默但无处不在的影子。
“上朝!”
华光迎着朝阳,踩过尸体,一步一个血脚印,坦然地走向了龙椅,坦然地接受百官朝拜。
这一次,再没有人敢轻视这位年轻的新帝。
……
下朝后,华光迫不及待地赶去找元柚,今天是个好日子,她喜气洋洋,除掉了所有的掣肘,被压抑多年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
元柚,她也可以给名分了!
再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再也没有人敢!
殿内的宫人早已退下。
元柚正在收拾桌案,她一向只在意华光开不开心,并不关注自己的荣华富贵与官生前途。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乖觉跪下,道:“请皇上安。”
华光瞧着她,仿佛那个气场凌厉的影卫只是幻象,元柚一直都是她从宫道上捡来的乖乖小狗。
“元柚,你想不想做我的皇后?”
华光心生逗弄。
元柚的拒绝脱口而出,“属下!不敢僭越!属下卑贱之躯!怎敢玷污后位!”
华光瞧着她这副恨不得立刻自刎以证清白的模样,心里莫名多了一丝不爽。
“你是我的妻子!你口口声声说卑贱之躯,我与你厮混在一起,又是什么贱东西?”
她故意用了“厮混”这样轻佻的字眼。
元柚吓得开始摆手,慌慌张张解释,“不是!不是!属下不是这个意思!皇上是九五之尊……妻子……我……嗯?”
妻子?!
殿下刚刚说自己是她的妻子?!难道不是床笫之间的消遣玩物吗?
她一直以这个身份自居。
即便幻想过两人结亲,她也从未想过能做妻子……
元柚愣住,连眼睛都忘了眨。
华光对她这副模样又爱又恨,爱极了她对自己的全心全意,又恨极了她这深入骨髓的卑微和自贬。
“傻了?”
华光直接将元柚拉起来,“逗你玩的。”
元柚闻言,神色几变。
就是嘛……殿下怎么可能把自己当做是妻子……
果然只是玩笑话……
元柚松了口气,但心底里却悄然升起一份失落。
罢了,原是自己不配,不要再痴心妄想了……能留在她身边,已是天恩浩荡,不争不抢才不会被讨厌……
元柚已经开始说服自己,华光却紧接着说——
“做皇后,亏了你了。”
“啊?”元柚茫然道。
华光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角,把人逗红以后,才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他们从今往后见你如见我。”
元柚又想拒绝。
华光点住她的唇瓣,强势道:“我还要他们喊万岁的时候,你也受着。”
“主人……”
“我爱你。”
“我也爱您。”【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