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旧账
落地窗外下起了初冬的第一场雪,鹅黄色的烛光将餐厅装点得十分温馨。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长桌中央摆放着一只金黄酥脆的大火鸡,油亮亮的表皮上裹着琥珀色的浓郁酱汁。
“好香啊。”
赫尔金将毛绒尾巴收起来,现在不是散发魅力的时刻,她可不想自己的毛影响了大家用餐。
黛尔招呼她和奥茉坐下,“别拘束,先尝尝开胃汤吧。”
奶油牡蛎浓汤刚刚出锅,大海的鲜咸与奶油的甜香平衡得恰到好处。
餐厅里的长桌很大,赫尔金眼馋火鸡,找了个离肉最近的位置坐下,奥茉跟她隔了一个座位。
莉娜被黛尔安排在主位上,她眼里没有正在散发香气的土豆泥,也没有裹满草莓酱的松饼。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黛尔身上。
自从中午亲过以后,两个人就不好意思对视了。
总觉得有点害羞。
“老师,我要吃糯米饭。”莉娜随便找了个话头。
黛尔“嗯”了一声,“等海娅下来,我就给你舀。”
她耳尖红红的,嘴角噙着一抹难以克制的浅笑。
奥茉坐在两人斜对面,她仿佛看到了莉娜头顶冒出来的粉红泡泡,她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但这一抹笑又很快因为一道女声而僵住。
“大家都到了,倒是我来迟了。”
海娅将高高绾起的长发放了下来,永远系到顶端的扣子也解开了两颗,那种一丝不苟的冷淡气质被削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游刃有余的轻佻。
她不像来吃饭的,像专门来挑事的。
黛尔和莉娜浑然未觉,赫尔金和奥茉已经感受到了丝丝缕缕的微妙。
“随意坐啊,爱吃肉就坐这边,爱吃蔬菜和甜点就坐那儿。”
黛尔一边招呼,一边给莉娜舀糯米饭。
“好啊。”海娅的视线在桌上逡巡一圈,她先走到了赫尔金背后,轻轻顿住脚。
赫尔金面上云淡风轻,但飘忽的眼神依旧暴露了她的不安。
海娅的手,落在她的椅背上,长指轻轻地敲了敲靠背。
微妙的震动传到赫尔金的屁股下,她难以自控地绷紧了脊背。
是下意识的畏惧。
被调.教好了似的。
海娅很满意她的反应,又继续迈步,走到了奥茉身后。
奥茉手里拿着小汤匙,正专心致志地喝汤,对身后人的存在视若无睹。
当然,如果她没有呼吸急促的话,就装得更像了。
海娅的眼神凝在奥茉身上。
片刻,她毫无征兆地拉开了赫尔金与奥茉中间的那张凳子,凳腿摩擦地板,发出一道刺耳的刮擦声。
她一屁股挤到了两人中间。
“那我就坐这里了。”
餐桌很长,能选的位置很多,她偏偏坐到了两个人中间。
这一反常的举动,终于吸引了黛尔的注意。
她看了眼对面的三个人,隐隐感觉气氛不对劲。
不等她继续探究,桌下突然伸来一条腿。
不。
是一只脚。
一只没有穿鞋的脚。
黛尔今晚穿的不是紧身的马术裤,此刻,裤脚敞开着,让坏兔子有机可乘。
学习能力强的人惯会举一反三,或轻或重,或深或浅,中午还不会换气的人,此刻已经明白了进退的节奏。
微微泛着凉意的触碰缠上脚踝。
黛尔僵坐着,用叉子在牡蛎汤里乱舀。
凉意在踝骨上转圈,黛尔的思绪也被转晕了。
直到把空叉子塞进嘴里,她才终于发现,叉子是舀不起汤的。
莉娜看到了她的动作,面上笑得乖巧,垂落的长耳悄悄卷了个爱心,但桌布之下的放肆,依旧没停。
黛尔将一大块土豆塞进嘴里。
垂耳兔!天天在书房里看的究竟是不是正经书?
她觉得,自己也该补习补习了。
凉意钻进裤脚,往更深处去。
黛尔咀嚼土豆的力道更大,她又想起了中午。
坏兔子。
非要被咬了才能学乖?
她心里这样想着,再如何忘情发狠,一到了实战,也只剩下两个字——
纵容。
莉娜如今这样,都是她惯出来的。
自己惯的,就要自己受着。
哪怕有一天被抠得一塌糊涂,也是“咎由自取”。
黛尔看向莉娜,说:“乖乖吃饭。”
这话落在莉娜耳朵里,就变成了——
先乖乖吃饭,一会再搞我。
莉娜接过用椰汁和香芒拌好的糯米饭,甜甜一笑,“好。”
老师,我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黛尔被她笑得腰眼发麻。
垂耳兔,好难搞。
餐桌对面。
赫尔金刚想往旁边挪,就被海娅一把扣住凳子。
“我挡着你了?”
“……没。”
赫尔金没再挪,她不想,也不敢激怒身边人,“吃饭吧。”
否则,尾巴又要受罪了。
“好啊。”
奥茉依旧没看海娅,只是她的下颌线似乎绷得更紧了。
“您吃这个啊。”海娅将一盘黄油炒蘑菇推到她面前,“这个好吃。”
她给赫尔金也推了一盘鸡腿肉,“吃啊,你喜欢的。”
气氛更怪了。
黛尔再次看向对面三个人。
这是……认识?
她觉得贸然询问太唐突,就没搭腔。
突然,那股凉意就撤走了。
黛尔看向莉娜。
莉娜气鼓鼓地将糯米饭塞进嘴里。
又看别人!不看我!唔……?
黛尔主动将腿伸过去。
莉娜秒懂她的意思,嚼着嚼着就笑了。
黛尔感受到大腿上的力道,面上莞尔,心下宠溺。
踩吧。
垂耳兔,随你踩。
她能做什么?
无非就是惯着。
厨师长拿来银质餐刀,开始切割火鸡,酥脆的表皮被缓缓切开,丰盈的汁水流淌下来,肉香四溢。
赫尔金却没有胃口,她只想跑,奥茉也食之无味。
而海娅呢?
她坐在两人中间,拿叉用刀的动作优雅又从容,仿佛刚刚那个突兀落座的人不是她。
她切下一小块火鸡肉细细咀嚼,看似在品味美食,但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着两边的人,虽然眉梢挂着笑,但那笑意并不达眼底,甚至显得有点诡异,阴冷。
或许是为了缓解这令人窒息的氛围,奥茉主动给她剥了颗栗子。
“哎呦,我受不起。”海娅阴阳道:“您还是给她吃吧。”
奥茉脸上的表情僵住,她唇角抽搐了一下,“没事,我多剥两个。”
“哦,原来都有啊,我还以为只给我剥呢。”海娅放下叉子,又说:“那我就吃喽。”
奥茉没接话,动作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甚至还有丁点儿讨好。
赫尔金更是表情复杂。
“嗯!是不错啊,您剥的就是好吃,我都舍不得咽下去了。”海娅说着就转向赫尔金,“是吧?”
她不等赫尔金回答,又道:“不对,你应该吃惯了,不会觉得稀罕。”
“你……”赫尔金不看她,转向自己的盘子,用力地切下一大块火鸡,塞进了嘴里。
奥茉脸色微微发白,也转开了脸。
黛尔将三人的反应全数看在眼里,正思考时被踩得浑身一颤。
这次不是轻轻的引诱,带着点小脾气。
莉娜盯着她,一双蓝眼睛仿佛在说——
看我,只看我。
黛尔捏住那只做坏事的脚。
再闹,惩罚你。
莉娜乖巧的笑容里藏了点坏。
是罚吗?
明明是奖励。
她的视线落在黛尔的唇瓣上。
糟糕。
不想吃饭了。
想吃点别的……
“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旖旎的思绪被打断,莉娜转向对面,只见奥茉走得很决绝,她还没反应过来,赫尔金也跑了。
唯独海娅,正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子里的火鸡肉。
莉娜看向黛尔。
黛尔耸耸肩,表示不懂。
***
奥茉第五次看向时钟,赫尔金已经离开一个小时了。
海娅的出现让她心里发慌。
她实在坐不住,便打算出门去抓人。
城堡年久失修,许多壁灯都已经坏掉了,走廊上光影昏暗,陈年木头的腐朽气息浮动在空气里,奥茉深吸一口气,心跳反而更加凌乱。
她刚走到步梯拐角,就看到了陷入阴影里的人。
“老师。”
海娅似笑非笑地从暗色里走出来,守株待兔般,步调又轻又慢,“去哪儿啊?”
奥茉唇角挤出一点笑,她还没开口,就被海娅径直打断。
“去找赫尔金,是吧。”
海娅已经走到了奥茉跟前,她身量更高,微微倾身,就将奥茉完全笼罩在她的影子里。
“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她。”
她身上带着淡淡的寒气,像是刚从室外回来。
奥茉下意识后退,却依旧被那股寒气萦绕,“你看到她了?”
“我看到了呀。”海娅似乎被她后退的动作激怒了,眉眼间的笑意尽数散去,道:“我把她杀了。”
脚跟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奥茉退无可退,“不会的,你不是那样的孩子。”
“呵。”海娅咀嚼着“孩子”这两个字,“既然如此,那我以后叫您妈咪,好不好啊?”
妈咪。
“你别这样……”奥茉受不了她的注视,那道眼神太炽热了,“我一直都把你当做学生,我没有……”
“嘘——”海娅再度打断了她的话,“别说了,我不想听。”
“那我走了。”奥茉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
海娅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动作更加强硬,“您就这么讨厌我吗?”
奥茉被她扯得踉跄,语气也变得不耐烦,“别再无理取闹了,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变得如此善妒!小金才多大啊,你怎么什么都要跟她比!”
海娅愣了两秒,突然松开手,“我善妒?”
她的声音像是从齿间挤出来的,很轻,又很痛苦,“是她抢走了独属于我的爱,老师,我们才是最亲的……您不是亲口跟我说过,您——”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楼梯间回荡,海娅被打得偏过头去。
奥茉指尖颤抖,“我对你,从来只有关心,没有爱,我对小金也是,是你想多了。”
海娅摸上发烫的脸颊,有几颗豆大的眼泪悄然滴落在台阶上,等她抬起脸时,又看不出丝毫痛色了。
“既然这样,您也关心关心我吧,我也受伤了。”
奥茉恍然惊醒,问:“你怎么知道小金受伤了?她的伤口是你缝的……”
“我的手法,您难道看不出来吗?”海娅自嘲一笑,“您这么晚出来找她,不就是怕我伤害她嘛,我都知道,您又何必掩饰呢……我在您心里就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嘛。”
她主动退开几步,“我如果真的想杀她,早就动手了,用不着等到今天。”
“海娅!”
奥茉心中愧疚,她刚想说点什么,海娅已经走远了。
“……”
两人对话里的主角,此刻就站在上一层的楼梯拐角处。
赫尔金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脚下发生的一切,微微摇晃的身体,全靠抓紧扶手来支撑。
海娅离开后,她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走廊上。
仿佛从未出现。
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奥茉失魂落魄地下了楼,匆匆逃离了那另人窒息的氛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个人的暗流汹涌都被一只兔子尽收眼底。
莉娜悄无声息地站在顶楼步梯上,她的呼吸很轻,靠在扶手上,整个人几乎和暗色融为一体。
她很敏感,赫尔金的仓皇,奥茉的逃避,她都瞬间感知到,但更加令她共情的,是海娅。
尽管光影昏暗,她看不清海娅的表情,也能感受到那种正在燃烧的占有欲,强硬的外壳包裹着一碰就碎的心,求而不得的焦躁,患得患失的痛苦……每一种情绪都是那么清晰。
是喜欢吗?
莉娜回味着两人的对话,一时也摸不准,在近乎窒息的氛围里,她想到了姑姑。
赫尔金为什么不靠近?奥茉不是她的老师吗?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人闯进来,她怎么无动于衷?
没有占有欲吗?
如果坦坦荡荡,为什么要仓皇逃跑呢?
如果有人要抢自己的老师……
莉娜的思绪短暂地卡在这里。
有人敢抢黛尔的话,她垂耳兔的拳头也很硬,邦邦两下,很痛的。
极度的敏锐是天赐的宝藏,潜藏在暗处的恶意很难逃过莉娜的眼睛,她的潜意识会帮她避开危险,但同样的,她能感知到的痛苦与险恶,也比常人更多。
她看待世界的眼睛,总带着一层灰冷的雾气,她的天性让她擅长抽丝剥茧,但她的悲观又让她聚焦于人性幽微处,凡事只考虑最坏的结果。
看到的恶念越多,也就越痛苦。
这是一种恶性循环。
敏感是一种天赋,但驾驭它并不容易。
莉娜凝视着脚下空荡荡的楼梯,周身很快凝结出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郁气息。
她将刚刚看见的一切都在脑海中放慢了,一帧一帧地回味。
控制。
不甘。
逃避。
无数可能性出现在她脑海中。
这三个人从前一定认识,甚至是熟识,如今重逢,在这个扭曲的三角形里,究竟各自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莉娜对她们之间的恩怨,并不感兴趣,她只是难以克制地产生了一些阴暗的猜想:
赫尔金真的是自己的姑姑吗?为什么赫尔特从未提起过?
奥茉来到庄园,真的只是为了赫尔金吗?她会不会对自己,对庄园里的财产另有所图?
海娅放着好好的诊所不管,凑到庄园里来,就为了算旧账?
思绪一旦滑向深渊,就一发不可收拾。
莉娜呼吸微促,烦躁的感觉又一次出现,她瞬间攥紧了手掌,怕又忍不住自.残。
就在这时,一股真实的,带着体温的暖意从背后将她紧紧包裹。
陡然落进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下坠的精神被稳稳托住,莉娜抖了一下。
是黛尔。
仅仅几瞬,她脑海中那些阴郁的想法就像薄冰遇到骄阳,转眼就消融了。
她想转身,却被环在腰间的手臂紧紧搂住,“在做什么?”
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仿佛咬住了她的耳朵。
莉娜无力招架,潮湿的灵魂愿意被冰原上吹来的微风带向天涯海角,她愿意被黛尔随意摆布。
怎样都行。
莉娜不再挣扎,微微向后靠去,任由自己沉入那片令人安心的柔情里。
“在等你。”
楼梯间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变得遥远而模糊,莉娜只听得见黛尔的心跳。
窗外圆月高悬,落地钟开始转最后一圈。
秩序即将崩坏。
“老师,我要失控了。”莉娜笑里带着试探,“您快跑吧。”
黛尔早就注意到了她。
站在一片暗色里的垂耳兔,气质阴郁,但落在她眼里,却变成了清清冷冷的破碎。
自.残不是小事。
兔球是太痛了才会这样的吧。
如果厮混在一起才能缓解莉娜的痛苦,那就让她的秩序也崩坏吧。
黛尔说:“该跑的人是你。”
“我不会跑的。”莉娜反手摸上她的脸,“您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做什么都可以。
做吧。
“那就,回房间吧。”
第32章 至死
马术是一项很严谨的运动,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冲动。
黛尔习惯了克制。
一点点的失控都会刺激到她的神经。
但垂耳兔正在得寸进尺,不受控制。
她们是怎样回房间的?
黛尔不记得了,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钉在了门板上。
女仆又开始巡夜了。
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女仆就像站在她们的背后,被第三者窥视的感觉让人莫名紧张。
过速的心跳将血液从胸腔喷向四肢,带着滚烫的温度,点燃了两个不知深浅的新手。
中午的尝试,甜里藏着苦,咸涩的泪水,两个人都吃到了。
“还疼吗?”黛尔扬起头,靠着门板喘气。
屋里没点灯,但熏香一直在燃烧。
昏暗的环境。
甜腻的氛围。
安静的夜晚。
很适合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莉娜撑在门板上,仰头望着被自己禁锢在中间的人,“疼。”
她没有撒谎。
伤口没有愈合之前,她会一直痛,一直痛。
“我想要更多。”
莉娜舔掉了不属于自己的味道,得寸进尺,“如果您给我,我就不痛了。”
两个人的眼神撞在一块儿,黛尔第一次看清了她的不乖。
“你老实说,平常有没有好好读书?”
“当然有好好读啊。”莉娜还沉浸在刚刚那一场唇齿间的追逐里,眼神里的坏意根本藏不住。
她也没想藏。
她早已经是“博览群书”。
“都读了什么?”黛尔一本正经地拷.问她功课,“要是答不出来,我就要罚你了。”
莉娜的手不老实。
她这段时间学习了好多,但此刻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书里说……”莉娜凑得更近,直接将脸埋在黛尔身前,像一头栽进了云朵里。
她又开始发昏,“书里说……坏孩子必须被老师惩罚。”
她好熟悉黛尔的味道。
可是再熟悉,也无法抵抗,柔情似水,她真真切切明白了。
“莉娜,你是坏兔子吗?”黛尔轻抚她的耳朵。
莉娜不管不顾地抱住她,撒娇道:“……我是。”
黛尔捏住她的脸颊,稍稍用力,“抬头,看着我再回答。”
这次是命令。
莉娜浑身一颤,她突然感觉到黛尔今夜的反常。
有点强势。
素来温柔克制、事事纵容的人,突然冷脸做支配者?
好反差。
莉娜望着她,莫名红了脸,“我是。”
黛尔发出了一道很轻的音节,“嗯?”
她轻而易举地抢走了主动权,逼得莉娜后退半步,“你是什么?说完整啊。”
莉娜不敢张嘴。
因为她的心脏要跳出来了。
“你是什么?”黛尔并不想放过她。
莉娜连后退的勇气都被抽走了,她扶住黛尔的肩膀,望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弱声道:“我是坏兔子……”
“这样啊。”黛尔明知故问,“那坏兔子应该被怎样对待呢?”
莉娜脑袋嗡的一声坏掉了。
她感觉自己今晚不会好过。
事实证明,她的第六感确实很准,下一秒,她就被黛尔捏住后颈拉到了面前。
一向克制的人在今晚展露出了另一面,一直被压抑的渴望全部倾泻而出。
“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也知道你想要什么。”黛尔牢牢抓着她,“我会喂饱你的。”
……
除了承受,莉娜什么都做不了。
好吧。
换气的门道有好多,她好像没完全学会。
窒息。
发晕。
她感觉自己要溺水了,但黛尔的温度又一直萦绕在侧,她想抓住她,却动不了,直到终于泄出声音,“……救我。”
救救我。
这条命好烂,莉娜总是这样想,小时候,她期盼赫尔特良心发现能放过她,再大一点,她渴望遥远的救世主能降临在她身边,把她救走,到最后,她只想自己暴毙,死得干脆一点,没有痛苦地解脱。
可是,没一个愿望实现。
也许这世界上的苦难太多了,救世主根本忙不过来。
究竟谁能救救她?
“你走神了。”黛尔又尝到了痛苦,她想放过莉娜,手刚松开就被怀里人死死抱住。
“不要放过我。”
莉娜想彻底撕碎那些痛苦的回忆,她想彻底从泥潭里走出来。
她抓紧了黛尔,“要我吧。”
让我感受到你对我的喜欢。
让我体验到你的失控。
让我感受到你的爱。
她们一起倒下了,在柔软的床垫上摔得晕晕乎乎。
黛尔感觉自己的秩序全部都被莉娜打乱了。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正因为清楚,所以“崩溃”。
今天晚上,她彻底崩坏了。
好晕啊。
莉娜听见了金属拉链被拉开的声音,她又想起自己第一次学骑马的那天,她将马术裤穿反了,一走路就不舒服。
后来还是黛尔发现,才教她正确的穿法,马术裤很紧,一个人脱很费劲。
莉娜习惯了被照顾,她总是躺下,抬抬屁股,然后一点力气都不出,任由黛尔帮她。
裤子就这样被脱掉了。
第一次上马,是什么感觉?
双脚都离开了地面,被高高架在空中,每一次颠簸与摇晃都让人下意识地紧绷。
好在,是黛尔在操控她的马,也操控她。
“放松。”
莉娜听见了,却没法照做。
她有点怕。
未知总是让人恐惧,但她愿意相信黛尔,第一次骑马是,第一次也是。
莉娜望着黛尔,坏意地将凌乱的薄喘全都吐露出来,想彻底惹疯她。
别这么温柔。
别这么克制。
她高看了黛尔的定力,也小看了她的渴望,那几声喘.息,软得能掐出水来,听得人浑身颤栗。
黛尔讨厌失控,但她手上的节奏这一次却失控了。
她所有的温柔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她好想给莉娜一个教训。
是她把自己变成这样的——
变得这样失控,变得这样冲动,变得这样不计后果。
青涩的兔球早就被她惯得娇气不已,从前能咬牙忍住的疼,如今是再也忍不住了。
莉娜抖着手去抓黛尔。
在蜜罐子里泡久了,习惯了宠爱,她受不了委屈,也受不住疼。
其实也不疼。
就是黛尔给的太多了,像塞满橱柜的衣裳,塞满首饰盒的珠宝,塞满仓库的玩具。
她总是给得太多,塞得太满了。
真的太满了。
一日三餐,肉蛋奶,水果蔬菜,一样都不能少,可她有时候真的吃不下。
太胀了。
莉娜眼角浸出几颗豆大的泪珠。
她又被爱塞满了。
好满,一点缝隙都没有了。
黛尔看到了她的眼泪。
是无声的求饶吗?
黛尔没有问,也没有变本加厉。
她只是维持着原来的节奏,摸上莉娜那张已经哭湿的小脸。
比起精致的五官,她最先注意到的,仍旧是那双水光涟涟的眼眸。
心疼有边界吗?
她不知道。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这些年,人性幽微处的不堪她见到了太多,被利益碾成齑粉的真爱随处可见,无数个踽踽独行的瞬间,她都意识到,没有谁是谁的靠山。
只有暂时的依靠,没有永远的避风港,从生到死,能陪伴自己的,也只有自己。
黛尔不知道自己这份爱的保质期是多久,她对人性的失望也同样适用于自己,她对莉娜的真心能一成不变吗?
即便她真的长情无二,至死不渝,可世事无常,她也无法违背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倘若她先走一步,留下莉娜一个人,她会死不瞑目。
所以她无比殷切地期盼莉娜能尽快羽翼丰满,能保护好自己,哪怕有朝一日,身后再无避风港,她也能独自面对这世上的残酷风暴,不再被人践踏羞辱,不再吞咽着委屈过日子。
她从来不求莉娜能忠情于她。
她只求莉娜能站得高一点,再高一点,走到相对自由的高处。
当毛茸茸的兔耳朵展露在人前,没人再敢轻视,没人再敢亵玩,她才真的放心。
“……老师。”
莉娜一开口就被自己的声线羞得闭上了眼睛,两只兔耳朵瞬间盖住了通红的脸。
救命。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灌下了一大口甜腻的草莓果酱,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哼出一些细碎的音节。
黛尔对这个称呼过敏。
她的道德标准太高了,这个称呼可以出现在课堂上,可以出现在书房里,唯独不能出现在床上。
黛尔不能再听第二遍。
她得让莉娜喊不出来才行。
“唔?!”
莉娜想。
她又要死掉了。
但这次不是痛死的。
她不想自.残了,至少现在不想,她连攥紧床单的力气都被搅散了,一向灵活的兔耳朵也像坏掉了,瘫软在鬓边,正瑟瑟发抖。
杀人,或者自杀,一切消极暴戾的想法都被清空了。
她已经知道未知的尽头是什么了。
她已经得到了答案*。
好多次了。
所以一清二楚。
窗外的月亮是琥珀色的,像裹了一层蜂蜜,莉娜头脑混沌,涣散的视线在轻微的摇晃间隐约将黑夜看成了白天。
女仆们好像又在舂捣果酱了,她们的节奏刚刚好。
撞击声轻轻浅浅地碰在一起,搅在一起,这个季节适合吃柿子酱,熟透的柿子最容易出汁,不需要舂得太用力,三两下就能湿成一片。
莉娜感觉黛尔托住了自己的腰,她主动将自己送得更近。
托住我吧。
救救我吧。
别让我再下坠了。
“黛尔,我还是好想死啊……”
黛尔俯下身,“要怎样才愿意活?”
“让我咬一口。”
“好。”
***
奥茉靠在床头,正在擦拭魔法棒。
赫尔金抱着火腿肠,在一旁睡得安稳。
海娅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手里抱着被子,像不敢自己睡觉的小孩子,半夜闯进妈妈的房间,要求一起睡。
她站在门口,先看了赫尔金一眼,又看向奥茉。
奥茉也看着她。
两个人对峙了整整三秒,奥茉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随后拍了拍床,轻声说:“上来吧。”
海娅脸上没有表情,她将被子放在床凳上,直接睡在了两人中间,躺下时还给了赫尔金一屁股。
被她“撞”了一下的红狐狸只是咂巴咂巴嘴,继续抱着火腿肠酣睡。
海娅钻进了奥茉的被子里,全程一言不发,很老实地躺着。
淡淡的草药香味既熟悉又陌生。
上一次闻到,是什么时候呢?
不记得了。
海娅心下一酸,她怕闪烁的泪光被身边人发现,仓皇闭上了眼睛。
年轻的身体就是火气旺,奥茉难以忽略身侧的那团温热。
圆月正对窗户,月光照在奥茉的脸上,她眼底欲色渐浓,攥紧魔法棒的手也开始轻轻颤抖。
这世上,哪儿有莫名其妙的长生不老?
年逾百岁,还能永葆青春,不见衰老,靠的就是……
奥茉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海娅。
年轻的心脏,年轻的皮囊……一切都是年轻的。
海娅的脖颈就暴露在她眼前,薄薄的肌肤下是富有弹性的血管。
奥茉喉咙干涩,像塞满了粗糙的沙砾,她需要解渴。
太渴了,渴到三、两枚细纹已经悄然爬上了眼角。
衰老不是最可怕的,本就无法消解的渴望,此刻被圆月无限放大,才是最恐怖的。
奥茉以为自己能克制,但欲望在啃噬她的神经,每一秒对抗都带来刮皮削骨般的痛苦。
她很清楚,在这间屋子里待下去,只有一个结果……
奥茉掀开被角,脚尖刚触及冰凉的地板,手腕就被海娅捏住。
“您就这么不愿意跟我睡?”
海娅睁开了眼睛,发红的眼眶在烛火下格外明显。
奥茉被她捏得浑身发麻,无法克制的欲念在疯狂叫嚣。
吃了她!
奥茉指尖发颤,转身咬牙道:“别闹。”
她试图甩开海娅的手,却发现自己无法撼动这股力道。
“我说过,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海娅紧紧捏着她,“跟她就能共处一室,跟我就不行,是吗?”
奥茉痛到无法开口。
她是纯血人族,混血人族的赫尔金对她没有吸引力。
但同样身为纯血人族的海娅就不一样了。
那是致命的诱惑。
“陪我睡。”海娅不依不饶。
奥茉感觉自己的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战栗,险些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就像在磨刀,要准备宰羊。
海娅就是那只待宰的小羊。
奥茉猛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痛感瞬间冲淡了已经上头的欲望。
几个呼吸间,血气弥漫开。
身为医师,海娅对这个味道太敏感,她直接坐起来。
“老师?!”
奥茉张开嘴,唇瓣翕动间染上鲜红的血液,说:“我就是不想跟你一起睡,现在不想,以后也不想。”
海娅凝视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破绽,可奥茉的眸光里只有疏离。
“老师……”
海娅慢慢松开了手,奥茉的一字一句都像斧头,生生劈开了她的心,也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
舌尖抽痛,奥茉麻木地将自己不年轻,不新鲜的血液吞下,尽管喉咙像在被刀割,她也要划出这条血淋淋的分界线。
她不想伤害海娅。
“我知道了。”海娅重复道:“我知道了。”
这一次,她没有闹,也没有为了维持那点可怜的体面而闭上眼睛,只是仍由眼泪滚落。
奥茉不再看她,是不忍,更是忍不住了。
她直接夺门而出,残忍到连一个背影都没留下。
海娅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小声说:“我恨你……”
她说完这话,又将脸埋在奥茉刚刚躺过的地方。
奥茉就是她的欲望,是她自己一个人无法解决的欲望。
或许是情.欲。
或许是占有欲。
或许……只是想让她陪陪自己。
仅此而已。
海娅小声重复道:“我恨你……”
与此同时,一直在酣睡的赫尔金也慢慢睁开了眼睛,她在暗色里转过头,盯着海娅微微颤抖的肩膀,主动抱住了她。
“师姐……”
“别碰我!”海娅抹掉脸上的泪水,转头对她说:“都怪你!我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把你从雪地里捡回来!我讨厌你!你怎么不去死!”
你怎么不去死!
赫尔金愣住,手里的火腿肠滚到地上,“……我当年不是主动离开了吗?我很怕痛诶,你为什么要这样讲我?”
“你是走了,她对你念念不忘啊,都追下山来了!”海娅也意识到自己过火了,但她无法冷静,“她下山,八成担心有头痛病的人是你吧!”
赫尔金脸上的委屈与痛苦全部都冻住,在一瞬的表情空白后,她恍然大悟,“你不是说自己没见过那袋药吗!你骗我!是你把药拿走了,对吗!”
“对!”海娅直视她的眼睛,“她给你的东西够多了吧,却什么都没有给过我!你托人去找她,就能随随便便得到的东西,我求她无数遍也得不到!凭什么!”
赫尔金从床上爬起来,“你混蛋!那药是用来帮助莉娜的!好在计划有变,你应该庆幸,自己的一次任性,没有真的害到一个无辜的孩子!”
她“噔噔噔”走到门口,“海娅,我会死在外面的,不会打扰你的美好生活!救命之恩,我谢谢你,就当我欠你一条命,你要是实在看我不顺眼,哪天想杀我,我等着。”
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海娅坐在床上,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望着圆月喃喃道:“为什么又要留下我一个人……”
为什么总要留下我一个人?!
***
后天就是修道院开放日,黛尔和莉娜正在房间里收拾行李,迪丽斯急匆匆地敲响了门。
“赫尔特回来了!马车就在楼下!”
莉娜叠衣服的动作一顿,说:“急什么,他迟早要回来。”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了十个穿黑袍的人!各个都拿着法杖,听他们说,献祭仪式提前到今晚了!”
迪丽斯神情焦急。
“他们今晚就要、要烧您!”
第33章 天翻
“小姐,我们是按照……原计划吗?”
迪丽斯的焦急并不源于赫尔特,相反,是近在眼前的黛尔。
兔子小姐早就不是只会躲在床底下抹眼泪的可怜宝宝了,她的手段,她的变化,迪丽斯看得清清楚楚。
她比黛尔更加明白莉娜的另一面,在这副乖巧明媚的皮囊下,藏着一个正在燃烧的灵魂。
她很清楚莉娜要做什么,赫尔特的提前归家本就是计划的一环,但黛尔本应该被提前请走。
“赫尔特”这三个字飘进莉娜耳朵里,自动变成了“罪魁祸首”。
造成她这么多年悲惨境遇的罪魁祸首回来了,一脚踏进了她编织好的捕猎网里。
该报仇了。
恨意就像凌迟,莉娜越痛苦,暴力的念头就越多,她要把这份痛苦同等,甚至加倍发泄出去,才能得到片刻喘.息。
沸腾的血液在一瞬间冲到头顶,莉娜咬紧了齿根。
她又想杀人了。
黛尔感受到了莉娜的紧绷,她很自然地揽过兔球的肩膀,“什么原计划?”
昨夜深入交流到天亮,完全的坦诚相待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
莉娜用仅存的一点理智,挤出一个如往常般乖巧柔软的笑,“老师,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不用担心我,我总有一天要直面他,如果我不能亲手拔除心里这根刺,我会不甘心的。”
她说得很委婉。
但黛尔明白,她是要报仇。
“我跟你一起去。”黛尔没有阻止她,只是说:“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迪丽斯很有眼色地退到了门外。
莉娜摇摇头,她摸上黛尔的眉眼,用颤抖的指尖描摹她的轮廓,“信我,好吗?让我一个人去吧。”
我的另一面太丑陋了。
黛尔沉默了。
莉娜踮起脚尖,像小狗一样,蹭过她的脸颊,又开始蹭她的耳垂。
昨夜,她所有的“难堪”和痛苦,都漏进了那只耳朵里。
她哭。
她笑。
她喘.息不停。
全都被黛尔听得一清二楚。
昨夜下了几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断断续续的。
她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停的,因为她的眼睛坏掉了,只会流泪,她的耳朵也坏掉了,只能听见那些温柔的耳语。
“再来一次。”
这话她学骑马的时候就听过了,黛尔就是这样哄她的,在她想跑的时候,就这样哄着她,再来一次。
一次又一次。
莉娜感觉自己的喉咙也坏掉了。
全部都坏掉了。
莉娜喜欢这样的感觉,她坏掉了,就不用再恨了,就不用再疼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沉迷于x放纵,也许和饮酒抽烟一样,死不掉的人只能靠这些方式麻痹自我,寻求短暂的解脱。
莉娜紧紧环住黛尔,她感觉自己好像上瘾了,她又有一点想……
黛尔摸上她的脑袋,将五指插.进她的发丝间,动作里带着十足的怜惜。
她相信莉娜。
小兔子这段时间的成长,她全部都看在眼里。
庄园大换血,培养心腹,这些事情,她没有教过,来上课的家庭教师也没有教过,但莉娜做了,还做得那样干脆。
黛尔很清楚,莉娜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坚强,也比自己想象得要聪明。
被换掉的管家和女仆长现在是死是活呢?
黛尔隐约能猜到。
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如果要报仇,那就一定要做得让对方永志难忘,这无可厚非。
她没有刻意忽略兔球的阴暗面,在心里将她塑造成一个单纯无害的形象。
否认一个女人身上的锋芒,才是真正的弱化和轻视。
她接受自己的爱人身上有尖刺,兔子的牙齿也同样锋利。
但黛尔心中也充满了无限担忧。
她怕莉娜被仇恨蒙蔽双眼,怕她在报仇雪恨的路上被暴力侵蚀,怕她走向另一个极端。
黛尔轻轻抚摸着莉娜的耳朵,帮她顺毛的动作很温柔,但那股可怕的掌控欲又在疯狂叫嚣。
她担心莉娜,所以想控制她。
她想把莉娜锁在身边,一切的风风雨雨,都让她去面对好了。
她想建造一个安全屋,在里面挂满华丽的衣裳,堆满美味的食物,把莉娜关进去,让她无忧无虑地生活。
可是,这不现实,也不正确。
莉娜需要成长,需要自由。
黛尔一边希望她成才,一边又担心她受伤。
拉扯最磨人。
黛尔又一次感觉自己疯了。
她的秩序在莉娜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她的定力也等于零。
兔球的声音,现在还是哑的。
可她控制不住。
想将人拆吃入腹的欲望不止昨夜强烈,此时此刻,也非常强烈。
她也感觉自己上瘾了。
黛尔将下巴放在莉娜头顶,紧紧将人搂着,勒着,“你真的要自己一个人去吗?”
“老师,信我吧,等我下楼的时候,赫尔特那伙人,应该已经被拿下了。”莉娜一字一句地说:“我会处理好的。”
黛尔决心放手,她捧住莉娜的脸,“亲我一下,就放你去。”
莉娜攀上她的脖颈,乖声道:“好。”
黛尔原本搂着她的腰,可心中仍旧空落落的,不踏实。
于是,她又捏住了莉娜的后脖颈。
这是她第二次这样做。
她的掌控欲全部都暴露了。
黛尔吻得很深,对莉娜的那种克制,仿佛也消失在了昨夜。
她想把莉娜留住。
想把她永远留住。
这样的想法日渐强烈,黛尔需要转移注意力,她发现莉娜的呼吸又乱了,但她不想放过她。
痛苦的来源或许不同,但人类寻找放纵的方式就那么几种。
莉娜踮起来的脚在发抖,仰头配合着黛尔的热烈,被亲得睫毛都在颤。
她愿意被黛尔掐死。
非常愿意。
……
等莉娜打开门时,才发现赫尔金三人已经出现在门口。
奥茉率先出声,“那些穿黑袍的人,我瞧过了,没有真本事,拿的法杖也只是几根破木头。”
赫尔金眼眶本来就红红的,看到莉娜更红了,“我的人就在附近,要不……”
海娅今天也没故意逗弄兔子,“要是有人受伤了,就来找我,还没有我治不好的人。”
莉娜看着她们,胸腔中翻腾的仇恨略微淡了几分,她笑道:“谢谢。”
黛尔这时候开了口,“让莉娜自己去解决吧,我们要相信她。”
海娅薅了一下莉娜的脑袋,“去吧,坏孩子。”
莉娜这次没跟她计较,对迪丽斯道:“我们走。”
……
“你不认识我吗?!”
赫尔特被庄园大门拦在外面,整个人气得直喘气。
这是他的财产啊!
守门的女仆瞟了他一眼,“我认识啊,您是赫尔特先生嘛。”
“那还不给我开门!”赫尔特怒道。
女仆云淡风轻地挤出个假笑,“您有莉娜小姐的请柬吗?没有的话,我不能放您进来。”
“请柬!?”赫尔特抬手指着她,又指着里面的花花草草,来回比划了一圈,“这是我的房子!我的!要什么请柬!”
“那就是没有请柬喽。”女仆一脸无辜地瞧着他,“那我不能放您进来。”
赫尔特将手提箱摔在地上,招呼随从拆门,“等我进来!打死你们!”
守门的女仆一脸淡定地拉响了警铃。
……
“别打了。”
庄园门口,横七竖八趴了一地的人。
迪丽斯走在莉娜面前,将那些挡路的,半死不活的黑袍圣教徒踢开,像踢垃圾一样,眼神不屑,动作干脆。
赫尔特趴在地上,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正从头顶缓缓淌下,他抬手去摸。
黏腻猩红的血液糊了一手。
他想爬起来,却被迪丽斯踩住了脊背,紧接着,一双昂贵的皮靴出现在他眼前。
赫尔特被乱棍打懵了,他盯着那双鞋,好半晌才做出反应。
他顺着靴子往上瞧,视线最终停在莉娜脸上。
好陌生。
赫尔特觉得这张脸好陌生!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五官,却不见丝毫怯懦,那双蓝色的瞳仁深处只剩下刺骨的冰冷。
这不是他记忆中的女儿。
他的女儿见到他,应该万分畏惧才对。
他的女儿应该手无缚鸡之力,走两步就喘气才对。
他的女儿怎么配穿这么好的衣裳?
“你是谁?”赫尔特问。
莉娜觉得他的问题好蠢,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并不回答。
她转向一旁的打手,“让他再也站不起来。”
“是。”
赫尔特瞪大了双眼,吼道:“你敢!你的名帖还在我手上!”
莉娜置若罔闻,提步就走。
迪丽斯对打手头子道:“打断他的腿,把他和那几个穿黑袍的都拖到课业室去。”
她顿了顿,说:“不用打得太讲究,以后不会接骨的。”
打手心领神会,“明白。”
……
“好了,所有人都被制服了,赫尔特也被拖走了。”海娅靠在窗边,“莉娜很安全。”
后半句是说给黛尔听的。
黛尔坐在沙发上,“我根本不担心。”
她都快把手里的火腿肠捏碎了。
奥茉手里的水晶球突然发出声音,“检测到谎言。”
黛尔:“……”
奥茉拍了拍水晶球,“不许闹。”
水晶球黯淡下去,缩进了兽皮口袋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黛尔又开始蹂.躏火腿肠。
赫尔金看得心在滴血。
谁来救救她的火腿肠?
……
课业室里一片狼藉,书架全部被推倒了,莉娜拿起一本《救赎之道》,当着赫尔特的面,一页一页地撕掉。
赫尔特双目赤红,满头汗珠,整个人狼狈地趴在圆台中央。
这是莉娜曾经跪的地方。
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该算账了。
“你会被主神惩罚的!”赫尔特吼道。
莉娜看着他崩溃的模样,心情大好,她又拿起一本《永生的奥义》,走到火炉边,“来救你的主神啊,我马上就要把它烧了,你不来救的话,你的神就不允许你永生了。”
赫尔特嘶吼着想朝她靠近,但已经粉碎的双腿根本动不了。
“你!你!你大逆不道!”
莉娜走到摆放祭祀用品的木柜旁,她看了赫尔特一眼。
“不要!”
莉娜抬起手,轻佻地将瓷罐、瓷瓶等等一件接一件地拂到地上。
让一个狂热的教徒,看着他的信仰被践踏,被破坏,才是真正的惩罚。
莉娜听着耳边传来的,痛不欲生的哀鸣,笑得愈发痛快。
她把课业室里的东西全部都毁了。
赫尔特满目绝望地看着莉娜走向了那面圣教旗帜。
“不要……求你。”
他终于受不了了,开口求饶,“不要毁掉它!”
莉娜摸上那面旗帜,过往的所有折辱都在眼前一帧一帧地出现。
她好恨。
“我真的是你亲生的吗?”
莉娜终于将这个困扰多年的问题问出了口。
赫尔特没回答。
“不重要了。”莉娜一把将旗帜撕下来,就像一把将赫尔特的皮给剥了下来,“你最好别向我忏悔,我跟你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赫尔特看到遍体鳞伤的莉娜时,面无表情,但看到圣教旗帜被烈火灼烧,心痛得无法呼吸。
“莉娜!你好恶毒!”赫尔特捂住心口,“你以为你把人弄进劳工局,我会不知道吗!?”
“你当然会知道。”莉娜随手捡起一块瓷片,又从兜里摸出匕首。
赫尔特愣住了。
“我不想在修道院那种众目睽睽的地方下手,我本来想放你的狗去给你报信。”莉娜慢条斯理地打磨着刀刃,“可是我转念一想,他们太慢了,你在劳工局的眼线,应该有更快的法子,果然,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莉娜去见管家和女仆长,泄愤是其次的,让赫尔特的眼线知道家里乱套了,才是她的目的。
“你怎么知道我有眼线,你……”赫尔特顿住,一股寒意突然缠上了他的脊背。
他从没有将莉娜放在眼里,他觉得一只胆小的兔子被规训那么多年根本翻不起风浪,所以,他在家里见人谈事,从来不避讳莉娜。
打磨好的刀刃倒映出莉娜眼底的阴翳。
“对,你的产业,你的人脉,包括你保险箱的密码,我都知道。”莉娜提着刀,走到他的面前。
赫尔特望进她的眼眸,只觉得毛骨悚然。
所以,在过去的十几年中,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一直在暗处,死死盯着他……
“你……你怎么早不反抗?”赫尔特问。
莉娜表情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或许是没有机会。
或许是没有勇气。
她时常在想,如果黛尔从未到来,她会不会因为被逼急了而选择同归于尽?
也许吧。
毕竟,黛尔在刚来的那天,她就已经产生过杀人的想法。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黛尔的存在,让她有了重新开始的可能,她要彻底拔除这根刺,把赫尔特从她的生活里踢出去。
“你不应该想这些无聊的问题。”莉娜用刀尖划过赫尔特的脸,“忘记告诉你了,你在阁楼里供奉的主神,布置的法阵,我都已经给你毁了。不过,你不用难过,我今天就会向你证明,你的信仰,一文不值。”
她拍拍手,那几个身穿黑袍的人被拖进了课业室。
“你不是觉得反复诵念教经可以刀枪不入,长生不老吗?”莉娜走到其中一个人面前,一刀插进了他的颈总动脉,“能穿黑袍,想来已经修炼得不错了……”
莉娜转头看着赫尔特,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拔出了匕首,血雾在她背后散开。
“哦?看来脖子不行。”
赫尔特崩溃大叫,“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莉娜恨透了这群麻木不仁的疯子,什么圣教?明明是狗屁教。
“既然脖子不行,那就试试其他部位吧。”
……
天色渐晚,莉娜还没有返回,黛尔彻底坐不住了,她起身往课业室赶,赫尔金三人也紧随其后。
一群人还没有靠近课业室,黛尔和海娅率先闻到了血腥气。
好浓。
真的好浓。
迪丽斯看到黛尔,心下一惊,她连忙迎上来,“淑女,您怎么过来了?小姐她……她没事,她在里面跟人……讲道理呢……”
黛尔说:“没事,我等她出来。”
“这……”迪丽斯脑子要转冒烟了,正当她想办法赶人时,莉娜自己打开了门。!!!
莉娜手里的刀子还在滴血,她上一秒看到黛尔,下一秒就仓皇地将匕首藏到了背后。
“老师……”
黛尔视力好,她一眼就看到了屋里的景象。
她咬住齿根,忍了片刻,“我……唔——”
黛尔跌跌撞撞地躲到旁边,趴在花圃上干呕。
莉娜追上去,站在背后不敢靠近。
就在这时,消失许久的弹幕再次出现。
【终于可以评论了!这个作者关评论区干嘛?】
【听说有瓜。】
【楼上,什么瓜?】
【还没有实捶,先不说了。】
【管那么多干嘛,我只想知道,这个作者是不是码字的时候键盘漏电了,被电疯了!?】
【就是,最近三十章怎么写得跟文案一点关系都没有!】
【楼上,觉得写偏了还追,把作者当m整,一边骂一边奖励她?】
【虽然但是,我很喜欢现在的剧情啊,我不喜欢看弱者被欺负。】
【同意。】
【我订阅率100%啊,我一路看过来的,我感觉兔子有点太狠了,尤其是这一章!】
【残忍吗?我觉得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愤吧,她被折磨了那么多年欸!】
【我支持报仇,但我有点不敢想她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如果我是她老师,我有点想跑了……】
【我也会跑……】
弹幕前面的内容,莉娜没有看懂,但最后两句,她看得清清楚楚。
黛尔还在大喘气。
莉娜站在她背后,愈发局促,脸色逐渐变得惨白。
就在这时,鉴资局的人带着巡捕冲了进来。
“莉娜涉嫌谋杀赫尔特先生!把她拿下!”
赫尔特的邪笑从课业室里传出来——
莉娜,你算不过我。
莉娜,你完了。
第34章 地覆
巡捕房的人撞开庄园大门,像野狗一样窜了进来,他们目标明确,仿佛提前见过莉娜,全都冲向她。
莉娜循声回头,她立在原地,面不改色,只是悄然将想要诱惑黛尔的尾巴给收了进去。
下一秒,她就被一拥而上的人影吞没。
巡捕们力道凶狠,钳住她的双肩,不由分说地向下压去,恨不得将她钉在地上。
莉娜没有抵抗,顺势跪了下去,她微微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女仆们的惊叫,巡捕的厉喝,此起彼伏的狗吠全都交混在一起,莉娜虽跪着,却是最冷静的那个。
世界在她眼里,此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沙盘,而她才是进行推演的人,四周的喧嚣都好像远在天边,与她毫无干系。
她彻底静下来。
巡捕头子满脸横肉,粗声喝道:“抬头!”
莉娜这才缓慢地抬起眼,她眸光平静,不见恐惧,也不见屈辱。
四目相对的瞬间,巡捕头子那喷薄而出的怒意莫名一滞,如同石子沉入深潭,连水花都未溅起,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莉娜仰视着他,仰视着鉴资局的人,她曾经习惯了这个角度看人。
下跪嘛,家常便饭。
但现在,她已经被黛尔惯得越来越娇气,她只能接受在做.爱的时候跪一下。
黛尔等人被其他巡捕粗.暴地推到墙边。
“放开她!”
黛尔被四五个巡捕死死拦住,根本冲不上去。
强烈的无力感像一个钢锤,短短几瞬,狠敲了她的头盖骨上百次。
一些零碎的记忆被敲了出来,她双耳嗡鸣,仿佛又回到了梦里,献祭仪式上的那场大火似乎烧到了她的身上,剧烈的痛感逼得她冷汗直下。
黛尔浑身颤抖,她开始惊悸。
难道噩梦真的是现实的预演!?
难道她真的无法改变莉娜会被烧死的结局!?
黛尔开始呼吸困难,一张脸憋得发紫,零零散散的记忆在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里迅速拼凑起来。
有鸟语花香的农场,有被强行拖走的莉娜,有浓烟滚滚的修道院……
但她无法将这些记忆连在一起,她的思绪好乱,她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黛尔双腿一软,向后踉跄半步,海娅一把扶住了她。
汗湿的感觉传到手心,海娅敏锐地觉察到黛尔的异样。
“能听见我说话吗?”
黛尔没有反应。
她其实能听见,她不仅能听见海娅的声音,还能听见巡捕嚣张的怒骂……
她甚至听见了湿柴火被点燃的噼啪声、皮肉被烧卷的滋滋声,还有……
还有莉娜绝望的哭泣!
黛尔陡然清醒过来,整个人倒吸一口凉气,她早已是大汗淋漓,手臂上传来按压感,她看过去,是海娅捏住了她的穴位。
“深呼吸,你应激了。”海娅用手比划着呼吸的节奏,小声说:“赫尔金已经溜出去了,她的人就在附近,放心。”
黛尔呼吸凌乱,果然看见奥茉和赫尔金都不见了。
奥茉能瞬移,想来是她将人带走了。
黛尔说:“你应该跟她们一起走的,留在这里不安全。”
海娅眼神几变。
她总是被留下的那一个。
习惯了。
“我是医师,哪儿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海娅装得云淡风轻,宽慰道:“不会有事的,她们马上就回来了。”
另一边。
“没想到吧小姑娘。”鉴资局局长,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到莉娜面前,“你以为杀了亲爹就能独吞财产吗?你太天真了。”
“我确实没想到,他恨我到这种地步,宁愿把钱上供给你们这群狗官。”莉娜盯着他的脸,“你真以为自己能拿走这些钱吗?”
中年男人听见“狗官”两个字,气得要扇莉娜,黛尔阻止的声音刚出口,庄园的地面突然开始震动,紧接着,一群皇家护卫兵就踩着统一的步子,轰然涌进庄园。
两列士兵迅速将所有人包围在中间,靴跟踩踏地面的响动每一声都听得人心房发颤。
她们身穿大红短褂,两排硕大的黄金纽扣象征着王室不容冒犯的体面,一张张如石雕般,毫无表情的脸面对同一个方向,只要一声令下,她们的刀剑就会同时出鞘,将所有叛逆者剁成肉酱。
庄严肃穆的氛围让人喘不过气来。
巡捕头子率先认出她们身上的徽章。
是华光手底下的人!
那张油腻腻的脸上血色褪尽,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后退,连同他的爪牙一起,仓皇地缩到了角落里。
黛尔和海娅一脸惊异,鉴资局局长想扇莉娜的那只手僵在空中,到底是在官场上混的人,他下意识看向莉娜。
计中计!?
莉娜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她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那双蓝眼睛里缓缓绽开笑意。
你完了。
赫尔特完了。
所有跟我作对的人,都完了。
护卫兵清场结束,让开一条宽敞的道,夜色深处,一前一后,款款走来两道挺拔的身影。
在德州大陆上,没有人不认识华光。
她身后的银面骑士,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殿下。”莉娜对上华光的眼睛,记忆被拉回到几天前。
……
“我单独叫你来,你知道为什么吗?”华光坐在密室里。
莉娜跪下,说:“不知道。”
华光微微俯身,“你希望我在修道院开放日选你吗?”
莉娜心如擂鼓,面对华光那双眼睛,她感觉自己那些不成熟的小心思无处遁形。
“我……”
华光抬起她的脸,“我要听实话。”
“求殿下救救我。”呼吸之间,莉娜就红了眼眶,“我不想做祭品,求您选我。”
她猜想,华光这样的老油条一定早就将她调查得清清楚楚。
一味的撒谎只会适得其*反。
她要对事实坦诚,但也要在主观上表演。
她要最大限度地激发华光的同情心,也传递出自己好拿捏的信号。
她不赌华光的善良,她赌华光的现实。
赫尔特一死,她就是巨大财富的继承人,拥有完全脱离宫廷的商业网,可以成为华光篡位夺权的钱袋子。
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
“你能为我做什么?”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愿意。”
“可我已经有一把趁手的好刀了。”华光背后站着元柚。
莉娜顺势看去,元柚浑身银光凛冽,唯独剑柄上缠着一圈粉红色的丝绸,和华光露出的半截袖口属于一种料子。
极度的敏锐再次发挥作用,莉娜又看向华光,高高在上的公主,坐下时,肩膀不自觉地靠向元柚那个方向。
是下意识的亲近吗?
两人仅仅只是主仆?
莉娜几乎在一瞬间确定,即便两人没有特殊关系,元柚也一定是华光很重要的心腹。
她说:“好刀更不应该弄脏了。”
“哈哈。”华光笑了,又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活。”
“没了?”
一个没有欲望的人,是不好拿捏的,莉娜当初选择迪丽斯,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爱财如命。
所以莉娜说:“我还想要保护我爱的人。”
她既没有要钱,也没有要权,她要的是真心。
华光有片刻的怔愣,她已经好久没有听到“真心”这两个字了。
她对这个跟自己境遇相似的兔子妹妹,是有几分天然同情的。
“好,我救你。”
……
“莉娜,过来。”华光伸出手,将莉娜叫到了身边,她拿出手帕,轻轻擦掉兔球脸上的血,“以后这些事情,叫下人做就行了,不要弄脏了自己的手,谁惹你不高兴了,你就告诉我,我砍了他们的狗头。”
“好。”莉娜很乖巧地站在华光身边,眼睛却时不时瞥向黛尔。
事到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华光和莉娜早有私联。
莉娜相信黛尔也不糊涂。
但她很担心——
老师会讨厌自己耍心机吗?
老师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一只狠毒的兔子?
莉娜好忐忑,以至于鉴资局局长跪到了面前,她才回过神。
“我早就听说,有人徇私枉法,借用职务之便大肆敛财,看来传闻不假啊。”
华光用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给他定了罪。
鉴资局局长望着华光,心知自己得罪她,不过是因为政.治立场不同,他也知道,以华光的手段,他一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不如破罐子破摔!
他想骂华光贪慕王位,残害手足,可刚刚张口,还没发出一道音节,就见眼前有白光闪过,下一秒,他捂住自己的脖颈,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鲜血还未喷出,元柚已经收剑入鞘。
没有人看清她杀人的动作,只看到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空气瞬间安静,然后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四面八方都是浓烈的血腥气,角落里的巡捕们抖如筛糠,有人□□处迅速洇开深色的湿痕。
这就是绝对权力。
真正的胳膊拧不过大腿。
富甲一方的赫尔特要向鉴资局局长点头哈腰,但华光踩死他,连一个眼神都不需要。
绝对权力是很迷人的,它就像一面魔镜,能近乎无限地满足一个人的愿望。
凌驾于世俗规则之上,按照自己的意愿捏造现实世界,可以躺在金字塔的塔尖,享受众人的服从、谄媚,甚至是敬畏,也可以坐上实现欲望的直通车,名利双收算什么?顺昌逆亡,为所欲为,才是最爽的。
面对这份诱惑,在场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本身就是统治者的华光早已麻木,于她而言,权力带来的爽感与痛苦是相当的,她为今天的地位算计付出了太多,但依旧生活在恐惧里。
她担心失去手里的权力,担心统治被推翻,担心姐妹兄弟觊觎,更担心自己不能更进一步,每天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元柚忠于华光,不忠于、也不向往权力,真正拴住她的,是爱与真心。
海娅从没想过要从王室分一杯羹,她只想经营好自己的诊所,无欲则刚。
赫尔金拦住了自己的手下,庭院里的局势太鲜明,莉娜已经安全了。
而她的人不能出现在王室面前。
因为不光彩。
但她很快意识到,奥茉在旁边。
“……”
奥茉给她传音,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
“你不是跟我说,自己做的正经生意吗?躲什么呢?赫尔金!在你手下的面前,我给你留面子,等一会儿,你好好跟我交代,否则……”
赫尔金屁股一紧。
完了完了完了!
又要被打成五瓣了!
这是黛尔第二次见到华光。
她很清楚,华光今天能这样对鉴资局的人,明天就有可能这样对莉娜,伴君如伴虎,浸淫在名利场里的人,大都薄情寡性,以利当先。
她想到莉娜要靠近华光,心下就生出无限担忧。
而莉娜呢?
她瞧着躺在脚边的尸体,爽得浑身发麻。
刚刚还想践踏她的人,转眼就死了。
有权力太好了。
那些她要反复算计才能达成的事情,华光仅仅一个眼神,不,甚至不需要表态,就能有人替她办妥。
她要谁服从,谁就得服从,没有人可以践踏她。
没有人敢!
权力就像烈酒,莉娜有点醉了。
从前,她对权力的渴望是为了自救,但今晚,她对权力的渴望里多了许多其他东西。
如果她也能掌握权力,是不是就不会再掉进童年那样无助的深渊里?是不是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她看向黛尔。
如果她能有华光十分之一的权力,就能给老师更好的生活。
【兔子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我感觉她想把她老师吃了。】
【黛尔,小心点吧。】
【我要看她逃跑被抓回来!】
【想看她被垂耳兔抠晕,就直说。】
【楼上,说话太粗糙了。】
【话糙理不糙,难道你们不想看?】
【想看。】
莉娜看着弹幕。
当然,如果黛尔想跑的话,她也能把她抓回来。
天涯海角,别想跑出她的手掌心!
“赫尔特就交给你自己处理吧,善后的事情,我会交给元柚。”华光看了眼庄园,“现在,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你的了。”
“谢殿下。”
莉娜目送华光离开,皇家护卫队将在场的巡捕全部拿下,像赶畜生一样,赶出了庄园。
赫尔特刚好爬到了课业室门口,他想象中的,莉娜被人踩在脚下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你?”
莉娜听到他的声音就烦,可黛尔就在背后,她不方便发作,于是给了迪丽斯一个眼神。
迪丽斯秒懂,对身边的女仆耳语:“把人弄走,别让他伤口感染了,随便喂点食物和水,也别饿死了。”
莉娜收拾好自己的表情,走向黛尔,“老师……我……”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黛尔需要缓冲,她对这满目血腥,也实在有点反感。
“我没事。”黛尔脸色发白,“我……”
她又有点想吐了。
莉娜感受到她的勉强,猛然低下头,“我、我先去洗澡!”
这一身太脏了。
太脏了!
难怪老师会觉得恶心……
莉娜仓皇地转身就跑。
“怎么了?你觉得她恶心?”海娅问。
黛尔摇摇头,“我只是……我好像来得太迟了。”
“啊?”海娅不解。
她以为黛尔看见课业室里的一片狼藉,会觉得莉娜恶毒残忍,可黛尔想到的是——
莉娜心里的伤口,一定比她想象得还要深,否则,不会这么恨。
耳鬓厮磨间,她尝到的泪水已经够苦了,那一声声“救救我”的背后,到底还藏着多少委屈与难过?
黛尔心里有且只有一个念头——
她来得太迟了。
都怪她。
海娅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非常纯粹的怜惜。
一种她不敢奢望的,令人震撼的怜惜。
浅薄的爱,达不到这种程度。
海娅自嘲一笑。
“坏兔子,真是好福气啊。”
可惜,这样的福气,不是人人都有的。
***
黛尔在房间里坐了两刻钟,莉娜还没从浴室出来,但里面的水声已经停了好久。
“莉娜?”黛尔走到浴室门口,“你还好吗?”
莉娜没有回答。
黛尔心里一紧,直接推开了门。
热浪冲到了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血气。
黛尔拂开白雾,对上了一张泫然欲泣的脸。
莉娜坐在浴缸里,唇角颤抖,朝她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我、我马上就把自己洗干净……不会、不会脏的……”
她声音哽咽,肩颈全部被搓红了,手臂上更是搓出了血印子。
“别嫌弃我……”莉娜还想假笑,可眼泪已经流了出来,两条耳朵不安地耷拉着,她环抱膝盖蜷缩在浴缸里,“我不脏的……我不是一个坏人,我就是有点控制不住……我……”
黛尔:!
“我只是对血液比较敏感,生理性的不适而已,不是对你有什么看法!”黛尔反手关上门,在浴缸旁边蹲下,耐心地解释了自己的反应。
莉娜无声地掉眼泪,大颗大颗的泪珠砸进浴缸里,乱了里面的水,也乱了黛尔的心。
“你会觉得我恶毒吗?”莉娜问。
“不会。”黛尔抹掉她脸上的眼泪,“有仇报仇,无可厚非。”
莉娜弱声道:“可以不要丢下我吗?”
“我不仅不会丢下你。”黛尔拿过一条干净的毛巾,“我还要收拾你!一个不注意,你又把自己弄伤了。”
她语气里隐隐藏着些责怪,可眼神里尽是心疼。
莉娜“唔”了一声,就被捞了起来。
黛尔将她裹住,像搓糯米团子一样,将她身上的水珠擦干净。
浴缸里的水凉津津的,黛尔摸到的瞬间,火气就冲了上来。
莉娜不告诉她行动计划,把她蒙在鼓里,害她担心,这件事,她还没有算账呢。
坏兔子!伤害身体!
坏兔子!隐瞒自己!
两罪并罚,黛尔决定动用巴掌了。
“我跟你说几遍了,不要伤害自己。”黛尔将毛巾撩开,“我今天真的要让你长长记性。”
莉娜还没穿衣服,全靠毛巾裹着,她趴在黛尔膝盖上,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顿时从头红到了脚。
“我、我错了……老师……真错了……”
她一紧张就开始喊“老师”,每一根绒毛都怂怂的。
完了。
这次不能“萌”混过关了。
黛尔抓住她两只想挡的手,将它们扣在背后。
“既然认错了,那更要罚了。”
莉娜不怕,她甚至有点期待。
但她羞啊,羞得整个人像煮熟的螃蟹。
这算什么?她都那么大的人了,还要被按在膝盖上收拾……
救命!谁来救救垂耳兔?
可是黛尔好温柔……就算要收拾人,也没有大喊大叫。
好喜欢。
莉娜突然笑出了声。
黛尔:???
她抬起来的巴掌猛然顿住。
这真的是惩罚吗?
第35章 过渡
浴室里很潮湿。
到处都是水。
不开窗,老式城堡的通风效果约等于零,水雾散不出去,扒在墙壁上,液化以后就流得到处都是。
湿。
一种能轻易挑动人类神经的感觉。
雨天,教室,进水的鞋子,并且还有四十分钟才能下课;
夏季,地铁,空出的座位,但上一个人留下的屁股印正在冒热气;
傍晚,沙发,怀里的爱人,熟睡间微微汗湿的鬓角……
湿。
总能轻易让人躁.动。
浴室里的温度渐渐下降,雾气散去,四面墙壁都开始淌水。
湿润的感觉同样出现在了指尖,黛尔手腕一僵。
她下意识抬起头。
是天花板漏水吗?
十五度倾泻的顶板将水都引流到了排水孔。
不是天花板在漏。
黛尔两个太阳穴突突直跳,狼耳总是在她情绪激动的时候“噗”一下弹出来,雪白的绒毛下是正在急速充血的耳尖。
她清楚。
她吃过。
她印象深刻。
垂耳兔其实很娇气,就像穿衣服,稍微粗糙一点的料子,刚套上身,最多三分钟,她的皮肤就会泛红,甚至起密密麻麻的红疹。
这样的体质最容易显伤。
脆弱又美好的东西,总是容易激发人的凌.虐欲,否则,原书也不会有这么高的热度。
欺负一只弱小又美丽的垂耳兔,看她泪眼涟涟,遍体鳞伤,还不能反抗的可怜模样,完美地满足了一部分人的爱好。
黛尔在这一刻呼吸微促,还未落下的巴掌差点扇到自己脸上。
她和那些人不一样,但她也是混球。
大混球。
浴室里的灯光让一切都无处遁形。
黛尔看到了自己的“杰作”,短短几瞬,她没有对莉娜产生心疼,反而产生了一种扭曲的满足感。
她此时此刻,完全地掌控着莉娜。
不。
是绝对掌控。
装出来的体面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她不得不向自己坦诚,对兔球日益高涨的掌控欲,在这一刻被诡异地喂饱了。
鼻息相闻间克制到齿根发酸,完全是因为她舍不得咬伤娇气的兔子。
不是她不想。
或许是顶级捕食者的领地意识,或许是她本性如此。
她就是想给属于自己的猎物打上标记。
她想得发疯。
黛尔第无数次触摸到自己内心的幽暗处。
都说爱一个人,就要给她自由,放她去探寻天地辽阔,去感受世界的无垠,四季的变化。
抱歉,她只想把人锁在自己家里。
什么天地?什么世界?什么四季?
她的生活里只能有自己。
只能。
黛尔没有办法再继续了,她已经崩坏的秩序,在这一刻彻底碎成了齑粉。
爽到头皮发麻后,痛苦接踵而至。
她不能接受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更不允许自己真的伤害莉娜。
黛尔此时此刻,就像闯进法老陵墓的盗贼,她找到了价值连城的宝贝,刚爽了两秒,就踩到了机关,驻守陵墓的圣甲虫密密麻麻地涌出来,一瞬间将她从头到脚啃噬得干干净净。
后怕和痛苦占据了上风。
黛尔担心自己真的伤到莉娜,于是停止了动作,她想叫停这一场荒唐的教训,将指尖冲洗干净。
但莉娜不想。
下垂的脑袋微微充血,她数到第十下,就开始发昏了。
记忆又回到了两个人初见时。
因为第一条规矩,她第一次挨教训。
当时是什么样的感觉?
安心。
好像被黛尔教训了,就真的成为了她的学生,可以受到她的保护。
温暖的,能遮风避雨的港湾,对饱受欺凌、无人可依的小兔子而言,充满了诱惑。
从一开始,莉娜就迷恋上了这种感觉。
她就是喜欢被黛尔教训。
莉娜不敢将这样的心思宣之于口,只有那件反复潮湿的衣裳知道她都做了什么。
还未完全捅破窗户纸的时候,她总是想象:
黛尔逮住她做坏事,将她拎到膝盖上,就像现在一样狠狠教训。
莉娜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了,她知道自己真正渴望的,并不是教训本身,而是藏在教训背后的保护与怜爱。
她分得清楚,不会将暴力当做是爱。
但有些时候,她也不想分得那么清楚。
因为她太痛了。
她也渴望暴力。
她的精神渴望解放,无法排遣的痛苦只能转嫁到身体上。
用一种痛苦来平复另一种痛苦。
这不是一种好办法,但却是目前唯二有用的手段。
她在皮肉上剜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精神上的溃烂就能愈合吗?
不行。
饮鸩止渴罢了。
就像颠倒一夜,从帷幔里纠缠到窗户边,再滚进浴室里,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最后昏死在浴缸里一样。
极度的放纵都只能带来短暂的头脑空白,她只是被搞得意识模糊,没有精力再去思考,不是被搞得失忆了。
等清醒过来,还是会痛。
但她没有其他办法。
能得到片刻喘.息,就在这夹缝间放松一下吧。
否则,真的要疯了。
莉娜需要黛尔的教训,因为她需要教训背后的爱,她也需要教训带来的痛。
她太喜欢了。
但黛尔太怜惜她了。
被启蒙以后的人已经不好喂饱了,食髓知味,就想得寸进尺,发烫的肌肤渐渐变凉,莉娜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黛尔继续,她不满地哼唧了一下,全然忘记了这一切的开端。
“莉娜。”黛尔被她叫得颤栗,“你在做什么?”
莉娜懵懵懂懂地转头瞧她,“我在……”
直到这时,她才惊觉,自己怎么享受上了?
浴室里的水一直没有被拖干净,此刻已经流淌到了两人的脚下。
黛尔在湿润里摸了一把,摊开给莉娜瞧。
“给我一个解释。”
“啊!”莉娜看清楚了,大脑直接宕机,片刻,她惊叫一声,用耳朵捂住脸,试图变成鸵鸟来装死,“我不知道……”
黛尔坏意地将长耳掀开一角,说:“你自己的东西,你不知道?”
救命。
莉娜感觉黛尔学坏了。
她怀疑黛尔私下也偷偷“读书”了。
莉娜羞赧得心脏乱跳,说不出完整的话,嘤咛间,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黛尔为零的定力再次没有发挥作用。
今夜注定失眠。
黛尔说:“好吧,我看它是饿了。”
莉娜呼吸一滞。
喂饭的人不给她做心理准备的时间,直接喂给了她,舀了一大勺,塞得满满当当。
***
“呦。”海娅刚出门就遇到莉娜,坏兔子两条腿正在发颤,“怎么抖成这样啊?”
莉娜扶着墙,眼神躲闪,“做了五百个深蹲。”
海娅笑而不语,心知就“做了”这两个字是真的,什么深蹲能做得下颌上都是牙印?
分明是被吃干抹净了。
莉娜顿住脚,突然压低声音问:“我有一个朋友……”
海娅“嗯”了一声。
多么经典的开头。
无中生友,心虚病人的统一话术。
莉娜轻咳一声,说:“我这个朋友,好像有、有瘾,是病吗?”
海娅开门见山,“什么瘾?”
她心里早有猜测,但还是想逗弄一下兔子。
不知怎的,这毛茸茸的家伙,就是让她想欺负。
兔子是。
狐狸也是……
海娅一想到赫尔金,想到那天晚上的恶语相向,脸色微变,抬手推了推眼镜,将难过之色掩去。
“嗯……”莉娜支支吾吾,“我对她也、也不清楚,就是、是那方面吧……”
“你怀疑自己有x瘾?”海娅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羞耻扭捏,作为一个医师,她对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有色眼镜,更谈不上避讳。
是人都有欲望,到底在羞耻什么?
莉娜点头又猛地摇头,两只手和两条耳朵一起摇摆拒绝,“不是我、不是我。”
“哦——”海娅将尾音拖得很长,揶揄了她一下,然后瞬间收敛笑容,“不老实的病患,我见多了,别跟我撒谎,把手给我。”
莉娜瞬间老实,两条兔耳朵像插在红苹果上,她乖乖把手递给了海娅,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
“你心跳好快,在紧张吗?”海娅变得很正经,严肃道:“你先深呼吸。”
须臾,她直接蹙眉,“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莉娜不答反问:“怎么了?”
海娅抓紧了她的手腕,继续问:“有没有想过自杀?或者,有没有自毁倾向?”
只一瞬,楼梯间变得落针可闻。
“不行,我要告诉你老师。”海娅已经有了答案,她转身就要去找黛尔。
“别!”
莉娜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下一秒,她就感受到类似于纱布的东西。
海娅“嘶”了一声,痛得唇角颤抖。
“抱歉。”莉娜猛地松开手,“你受伤了?我那里有精灵族的药膏,涂上好得快些。”
“我没事。”海娅眼神飘忽,将话题扯开,“你必须接受心理干预,靠自.残,或者x放纵,是不可能真的起到疏解作用的。”
“找谁做心理干预?”莉娜逼近半步,“你吗?”
“你什么意思?”
“求而不得的滋味不好受吧。”莉娜轻声说:“我终于明白当初在诊所里,自己究竟哪里露出了破绽,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们是同类,你能看出我对老师的渴望,我也能……”
她顿了顿,“你希望你的老师,知道你全部的心思吗?你敢吗?”
海娅沉吟片刻,“我尊重你,我可以不告诉黛尔,但是作为医师,我有责任提醒你,不能再放任自己被情绪裹挟了,有些事情,该放下就得放下,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做.爱本身不会成瘾,但如果它能短暂地缓解你的痛苦,那就有可能成瘾,时间一久,刺激不够,甚至会追求更加过火的方式……你自己把握好这个度吧。”
莉娜点头,又说:“月圆当晚,巡夜的女仆看见你老师在花坛边上吐血了,你仔细她的身体吧。”
海娅捂住刚刚被莉娜捏到的手臂,表现得云淡风轻,“她不会有事的。”
***
换掉唯利是图的管家以及眼睛长在头顶的女仆长后,莉娜又将那些爱拉帮结派,搞孤立、搞霸凌的人给踢了出去。
迪丽斯上任管家后,将庄园里所有的仆役都换成了女人,最大程度上杜绝了骚扰,同时多吸纳了两成的人,将原有的个人工作量分摊下去。
现在,庄园里一片新气象,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
黛尔走进厨房,随口问:“今天吃什么?”
“淑女,今天有卤猪蹄。”厨师长说:“马上下大雪了,这玩意儿大补。”
黛尔两只胳膊,从手腕一路算到肩膀。
她是该补一补。
“今天还有炖汤。”正在装餐的女仆刚说完这话,就“咦”了一声,“这哪儿来的血啊?”
她突然看到摆放炖汤的灶台边上有一滴血。
“鸡血吧,刚刚才宰了只鸡。”
所有人都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中午用餐的时候,黛尔在狠狠吃猪蹄,莉娜在狠狠喝水,赫尔金一口火腿肠下一口猪蹄,被肉香迷得神魂颠倒。
炫饭三人组吃得忘我,海娅则淡定地吃着蔬菜沙拉,她用余光锁定了正在喝汤的奥茉,直到亲眼看着她将汤喝下去。
加了料的汤,只一口就唤醒了奥茉心底的魔鬼。
她握汤匙的手难以自控地发抖,而她眼角的细纹,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汤里有血!
有年轻的,纯血女人的血液!
她想离开座位,不想再靠这样的方式续命,但内心的渴望已经达到了顶峰。
奥茉抖着手,双眼空洞地端起碗,将里面的汤喝得干干净净。
海娅笑着将一块沙拉放进嘴里,若无其事地咀嚼起来。
老师,我从小就跟在您的身边,有些秘密,我一清二楚……
***
明天就要启程前往修道院,莉娜正在收拾衣服,黛尔却心神不宁。
“老师?”莉娜主动跨坐在她身上,“怎么了?”
黛尔又想起了那个噩梦,不安的情绪让她胸口发闷。
“我想亲亲你。”
莉娜欲拒还迎,“不要。”
黛尔圈住她的腰,将人往前一拉,“不要?那怎么不跑?”
“唔——”
莉娜想解释的话都被堵住。
“我知道你这时候不喜欢温柔的。”
/
“我时常在想,也许当年,我就不应该在借用华光之手处理掉赫尔特以后,依旧前往修道院。”
“那是我和老师关系恶化的开端。”
“我那时候并不明白,权力是会蛊惑人的,而我也不例外。”
“当我写下这一段文字的时候,老师已经离我而去,我对当年的选择非常后悔,我现在什么都有了,却也什么都没有了,我知道她在哪里,我要去见她吗?我还有弥补的机会吗?”
第36章 长老
修道院门口被各式各样的马车围得水泄不通。
裹着圣袍的修女们只露出一双眼睛,在亲眷的陪同下走进那道三年才打开一次的铁门,明天能不能中选,将直接决定她们日后的人生轨迹。
圣教在德州大陆上影响力巨大,王室在数次清除失败后,只能选择“招安”,选拔修女进入王宫负责宗教事务,不过是为了给予圣教一个合法地位。
圣教的实际掌控者,借用合法地位进一步敛财,当然,为了给王室面子,她将约束教内的活动,杜绝暴力血腥事件的频繁发生,维持社会的基本稳定。
圣教根本不是一种信仰,而是一场龌龊的交易。
腐朽的王室为了维.稳,贪心的商人为了敛财,借神明的名义,共同编造了一个本就不存在的乌托邦。
被洗脑的信徒,通常在掏空自身积蓄后,会选择以极端的方式折磨自己,以表达对主神的虔诚,妄想获得永生。
他们也会给身边人洗脑,从家人到邻里,从村庄到城镇,直到所有人都变成疯子。
被王室选中,意味着更加靠近主神,这被信徒们视为荣誉,然而,只有女人可以被选进宫,所以在这片土地上,许多女孩从出生起,就被迫信仰圣教。
虽然她们没有被当做祭品,日子没有莉娜过得那样艰难,但也同样失去了童年的天真、健康的身体,以及体验世界的自由。
一层一层的压迫,最终又落在了女人的头上。
纤弱的身影被束缚在深色的长袍里,少女们低头不语,她们早就被驯化成言听计从的工具,麻木地走向了被提前设定好的命运。
莉娜既是最不幸的那个,也是最幸运的那个,她今天前往修道院,是为了自己,为了进入王宫,进入真正的权力中心。
她要一步一步地往上走,一直走,走到没人敢轻践她,没人敢欺负她的高处去。
“我真的好担心哦。”赫尔金又往莉娜的包裹里塞了两根火腿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她就去两天,参加完选拔就回家了。”海娅把火腿肠抽出来,“你让她在修道院里面吃肉?!”
“偷偷吃,不会有人知道的!”赫尔金把火腿肠抢过来,“姑姑留了人在门口,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你就大喊一声,知道吗?”
莉娜被簇拥在中间,笑着点点头,“好。”
“小姐,这两天我会好好照看庄园的,您放心吧。”迪丽斯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明晃晃的担忧让莉娜心里一暖,“别担心,也别太辛苦。”
“嗯。”
黛尔的手一直搭在莉娜肩上,“放心吧,我陪她一起去,不会有事的。”
奥茉将水晶球藏起来,“我也一起,里头那些招摇撞骗的家伙翻不起风浪来。”
庄园里还有一大堆事,迪丽斯很快驾驶马车离开,修道院门口就剩下赫尔金和海娅两个人。
“我真的好担心她哦。”赫尔金一边揉屁股,一边揉眼睛。
海娅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对不起啊。”
赫尔金没接话,心里那只小狐狸傲娇地撅起了嘴巴。
她是不会原谅这个人类的。
绝不会!
海娅斜眼一瞄,赫尔金眼眶都红了。
“拜托,哪个帮派的老大,这么爱哭鼻子啊?”海娅揽过她的肩膀,“大庭广众之下揉屁股很不雅观。”
赫尔金挣开她,“讨厌。”
她说完就走,海娅追上她,“捎我回诊所呗。”
“不捎。”
“揪你尾巴。”
“……捎捎捎!”
海娅临走前看了眼奥茉离开的方向。
老师,来日方长。
***
修道院四面都是高墙。
礼拜堂矗立在正中央,两侧是灰扑扑的平房,狭窄的窗口嵌在长满青苔的墙壁上,庭院角落里有几颗死气沉沉的古橡树。
阳光被拦在高墙外,阴冷压抑的气息无处不在。
莉娜刚进来,就觉得心里发毛,她绷紧了脊背,呼吸微促。
黛尔握紧了她的手。
如果不是在修道院,她想十指相扣。
完全且绝对地将小兔子扣在手心里。
莉娜回握住她。
两人手心的温度纠缠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
奥茉兜里的水晶球一直在轻轻地颤动。
这不是一个好预兆。
就在奥茉观察环境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朝三人逼近。
莉娜猛地回头,只见一群裹着黑色长袍,手拿法杖的人正大步朝她们走来。
黛尔伸手挡住莉娜,一脸警惕。
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并未出现,相反,一群人齐刷刷地朝黛尔跪了下去。
膝盖砸在石板上的闷响清晰可闻,路过的人全部停下脚步,一时之间,黛尔成了视线的焦点。
跪在最前方的人磕了个头,说:“尊敬的黛尔长老,您能莅临此处,是我们的荣幸。”
黛尔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她几乎都要忘了,原身本来就是圣教的长老啊!
“大长老知道您的喜好,已经为您准备好年轻女孩了。”
莉娜头顶缓缓冒出了几个问号。
年轻女孩?
嗯?
莉娜看向黛尔。
一个连绳结都解不开的人,怎么可能是长老?但她如果不是长老,这些人为什么要跪她?
黛尔也看向莉娜,可众目睽睽之下,她没办法解释。
奥茉被水晶球的温度烫到了,在她的预测里,黛尔就是死于大火。
难道危险将近?
奥茉当即轻咳一声,用眼神示意黛尔答应。
黛尔捏紧了莉娜的手,她不放心。
莉娜却摇摇头,“我自己可以,您去吧。”
黛尔望着她,温声说:“我去去就回,你先去吃饭。”
“嗯。”
黛尔转头对跪在自己*眼前的人说:“带路吧。”
她很快在一片黑色的簇拥下消失在幽深回廊的阴影里。
奥茉将一条玛瑙项链递给莉娜,“如果发生危险,你就摸三下,我马上来救你。”
“好,我记住了。”莉娜乖乖将项链收下。
奥茉叮嘱她,“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这话我没跟任何人说过,切记!你就是黛尔的命!你死了,她也活不了!”
莉娜瞳孔震颤。
“我、我……我是她的命?”
“我从未算错过。”奥茉拍了拍她的肩膀,“记住我的话,小心点。”
莉娜望着同样消失在回廊里的奥茉,先是震惊,然后是狂喜。
她是黛尔的命?!
难道这就是天作之合?!
莉娜一个人握着项链傻笑,须臾,她突然发现,先前一同进来的修女们全都向四周散开,在她周围悄然划出了一片令人窒息的空地。
她好像被孤立了。
修女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将各种意味的眼神投向她。
有打量,有羡慕,也有忌惮。
莉娜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这一幕让她想起了从前。
一种强烈的不适感涌上心头,莉娜只想赶快离开,她刚刚转身——
砰!
一股毫不留情的力道狠狠撞向她的肩膀。
莉娜毫无防备,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
她被直接撞倒在地,钻心的痛感让她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莉娜喘息着,惊魂未定地抬头,想看清是谁在针对她。
撞她的人也转过脸。!
莉娜瞪大了双眼。
是假黛尔!
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冒牌货!
“你!”
血液直冲头顶,不安与厌恶同时在胸腔中炸开,拼命灼烧着莉娜的神经,她甚至忘了痛。
冒牌货盯着她,露出一个森然诡异的笑容。
莉娜,我说过,我会把你们的生活搅得一团乱,哈哈哈……
她拉低了帽檐,迅速消失在人群里。
“站住!”莉娜挣扎着想追,可膝盖的剧痛却让她踉跄了一下,等她忍痛站稳,眼前再没有冒牌货的身影。
假黛尔就像一个定时炸弹,莉娜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炸,会不会伤到自己,伤到老师……
一切都是未知。
莉娜僵在原地,身上的擦伤好痛,她突然就有点委屈。
黛尔刚离开,她就想念她了。
好想好想。
莉娜准备去找黛尔,告诉她有危险。
可刚靠近回廊,就被守卫拦下。
普通修女没有资格进入!
莉娜无奈作罢,她只能祈祷黛尔快回来。
……
暮色涌进食堂,昏暗的光影里坐满了裹着深色长袍的修女。
长桌上只有两种食物:
毫无油水的青菜汤以及发黑的土豆饼。
修女们正在垂首祷告,个个都瘦得像骷髅,面色蜡黄,唇色苍白。
莉娜坐在角落里,却依旧显得很突兀。
因为她的脸色实在太红润,饱满的血色暗示着她的健康,在这病态的,一片死气的人群里,像一簇跃动的火焰。
充满活力,耀眼擢目。
莉娜故意缩到了墙角,不想引人注目,可祷告刚结束,就有几个修女聚拢到她身边。
“呦,吃得惯这些吗?”一个颧骨高耸的修女率先开口,“跟你一起来的那位身份不凡嘛,你是她的……”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刻薄道:“为了中选,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听说这些长老都很有钱,瞧瞧,这脸色红润的,咱们是没这样的福气。”
莉娜没有接话,家庭教师曾经跟她讲过,要处理问题,先找到本质。
这场语言霸凌为什么会发生?
因为她触及了这群人的利益。
中选的名额就只有几个,关系户在她们眼里就是内定分子。
如果都站在相同的起跑线上,大家只会暗暗较劲,可现在,有人还没有比赛,就已经出现在了终点。
莉娜就是这个人,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就抢走了名额。
她们不敢恨这场本就不公平的竞争,不敢恨所谓的长老,只能将恶意投射到她的身上。
莉娜心下一转,想清楚了问题的本质,她没有被三两句话挑起怒意,而是淡定地喝着汤。
跟西梅汁比起来,青菜汤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但她又有点想念黛尔了。
还是老师做的鲦鱼蔬菜浓汤更好喝。
莉娜正要喝第二口,一只枯瘦的手突然从旁边伸出来,“哐当”一声,掀翻了她的碗。
汤水泼洒出来,濡湿了她的衣角。
“装什么淡定?还没选上了呢,就当自己高人一等了?”
莉娜不想参与这种毫无意义的摩擦,她知道自己来修道院的目的,不屑于在这群人身上浪费时间,她起身想走,却被攥住了手臂。
莉娜转头盯着她,轻轻一甩,便将人挣开。
她早就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兔子了。
但她的还手瞬间点燃了在场的气氛。
有人端起一碗汤径直泼向她,莉娜侧身躲开了大半,但依旧被浇湿了衣裳。
她恍惚了一下,一些记忆伴随着火气同时涌上心头。
刹那间,眼前不再是食堂,而是庄园的餐厅。
小小的莉娜还没有板凳高,渴了三天的她向女仆讨一碗水喝,也是这样被浇湿了全身,被摁进水桶里。
黛尔把她照顾得太好了,那些寒冷、饥饿和无助,都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但她没有真的忘记。
她还浸泡在仇恨与痛苦里。
黛尔一离开,那些溃烂的伤口就开始隐隐作痛。
“真把自己当小姐了?”
女仆当年的质问和眼前的质问重叠在一起,莉娜抓起手边的餐盘直接朝那人砸了过去。
“啊——”
瓷片四溅,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干脆又狠厉的动作,全部怔住了。
莉娜环视一圈,将恨意吞咽下去,第二次想走。
可又有人扯住了她的辫子。
扯住了早上黛尔亲手给她编的辫子。
莉娜忍无可忍,狠狠踩住她的脚,趁她吃痛的间隙,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如同拖一袋垃圾,拽着她往祭台方向去。
刚刚还在挑衅的人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撼动莉娜的力道,眼神瞬间变得惊恐。
莉娜钳住她的脖颈,将她狠狠摁在祭台上。
兔球恨得两眼发红。
被掐住的修女连蹬腿的力道都没有了,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嗬嗬声。
这副垂死挣扎的模样,真令人感到愉悦……不是想欺负我吗?动手啊……
祭台上的烛光映亮了莉娜眸底的疯狂。
她在欣赏手下人垂死挣扎的模样。
整个食堂鸦雀无声。
没有人敢上前阻止,沸腾的杀意裹挟着毁灭的气息。
莉娜死死盯着那张渐渐发紫的脸,理智和恨意正在疯狂拉扯。
她呼吸急促,在最后关头松开了手。
……算了。
完全瘫软的修女像死鱼一样滑到地上,剧烈地呛咳起来。
莉娜一脚将她踢开,然后大步离开了食堂。
她不怕与恶意纠缠,只是懒得将目光施舍给阴沟,更不想把自己的手弄得太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冒牌货的背影出现在了墙角!
莉娜来不及思考,不顾一切地追了过去。
她一定要抓到这个家伙!
……
冒牌货跑得极快,莉娜追着她,翻过一面矮墙,钻过结满蜘蛛网的葡萄架,来到了一处寂静的院子。
又跟丢了!
莉娜环顾四周,远处传来脚步声,她赶紧找了一处墙根,躲进了阴影里。
她刚藏好,窗子里面就传出了说话声——
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黛尔,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喜欢拯救那些落难的小姑娘吗?”
莉娜的心猛地一沉,她捂住嘴,竖起耳朵仔细听。
紧接着,黛尔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啊。”
“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孩,看起来很健康,你付出了不少吧……”
黛尔没接这话,只是笑了两声。
“可是她都快好了,没意思了吧,我给你找了一些刚刚才受过创伤的小女孩,每一个都在等待救赎。”
莉娜的指甲下意识抠进了墙缝里。
黛尔说:“不,她还没有好,我暂时没有精力去拯救别人……至少,也要等她彻底好了以后。”
莉娜咬紧了唇瓣。
“你很喜欢她嘛,其实,我以前也遇到过有你这种爱好的人,她们钟情于谁,就会在治愈对方以后,再伤害她,等她遍体鳞伤,再上去拯救,如此反复,直到把人玩死为止。”
莉娜咬紧了唇瓣,蹲在墙根下瑟瑟发抖,砖石的寒气仿佛要渗进她的骨头里,她僵在这片阴影里,彻底停止了思考,脑海中就回荡着四个字——
玩死为止?!
第37章 骑士
黛尔一直到凌晨都没回来。
莉娜蜷缩在狭窄的单人床上,在粗硬潮湿的被单里辗转反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盯着长满霉斑的墙壁,渐渐对黛尔产生了怀疑。
她到底在做什么?
不是说好了,会尽快回来陪自己吗?
她不会真的要去拯救其他人吧?
难道她真的对自己腻了?
……
莉娜眉心紧蹙,下意识咬住自己的手指。
她相信黛尔的人品,但她依旧控制不住自己。
情深必多疑,莉娜几乎将全部的感情都倾注在了这段关系里,任何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足以让她精神紧绷。
本就缺乏安全感的人,更容易患得患失。
莉娜久久无法入睡,脑海中回荡的,都是自己偷听到的话,她闭上眼睛,反反复复地去想象——
黛尔穿着白金色的长袍,坐在圣教宝座上,怀里依偎着两个脸色惨白、眼神空洞的少女。
她们都无比纤弱,裸.露在外的胳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脖颈上缠着正在渗血的绷带……
空气里弥漫着鲦鱼蔬菜浓汤的香味,黛尔手里端着碗,正在温柔地喂一个陌生女孩。
她的眼神依旧那么炽热,那么温柔。
“老师?”
莉娜呼唤她,黛尔置若罔闻。
“老师!”
莉娜朝宝座靠近,“我是莉娜啊。”
黛尔瞥了她一眼,说:“你已经好了,我要照顾别人了。”
莉娜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老师,我破坏规矩了,您也不罚我吗?”
身受重伤的女孩躺在黛尔怀里瑟瑟发抖,黛尔用指腹帮她擦去眼泪,温柔地抚摸她的脑袋,哄道:“你是我唯一的学生,别怕、别怕……”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莉娜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有一盆冷水兜头而下。
她不是老师的学生了?!
莉娜爬到黛尔脚边,扯住她的圣袍。
“您真的不要我了?”
黛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再没有往昔的柔和,只有一种审视物品般的冷漠。
她伸出一只手,冰凉的指尖狠狠掐住了莉娜的下巴,“我把你这块肉拧下来,你受伤了,我就照顾你,好不好?”
莉娜疼得颤抖,还是哆哆嗦嗦地说:“……好。”
她主动解开扣子,“您打我吧……我很容易受伤的,您可以把我玩坏……我都愿意,不要丢下我……”
黛尔冷笑一声,直接将她踹开。
“滚!我已经对你不感兴趣了!”
“不要!”
莉娜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她弹坐起来,捂着胸口深呼吸。
好可怕的梦。
就在这惊魂未定的一瞬,她的余光捕捉到了门板上的异样。
借着窗外的微光,莉娜转头去瞧——
是一双眼睛!
“啊啊啊!”
那双墨绿色的眼眸,带着莉娜最熟悉不过的邪恶,正死死地,贪婪地盯着她。
又是那个冒牌货!
一股被冒犯的怒火轰然冲上头顶,莉娜直接翻身下床。
“站住!”
门外的影子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莉娜追了上去。
***
青白色的光在乌云里翻滚,似乎要将苍穹撕开一道裂口。
风完全消失了,夜色凝固在庭院里,奥茉站在礼拜堂的楼顶,俯瞰着整座修道院。
很快,她就觉察出端倪。
整座修道院的格局:东头稍宽,西头偏窄。
从上往下俯瞰,就像一个巨大的棺材!
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骤然攀上奥茉的脊背。
她看向礼拜堂的地面,石板上有一行模糊的字——
“……之墓……”
奥茉头皮发麻,她放眼看向更远处,密密麻麻的“墓”字映入眼帘。
这些石块根本不是普通的建筑材料,而是墓碑!
她脚下,也根本不是祈祷之地,而是一片精心布置的,可以引魂的通灵场!
堆叠死人之物,可以聚拢怨气,这是典型的邪术。
奥茉掏出水晶球,想进一步验证自己的猜想。
忽然,烛光一跳,她的手背上生出了一条细纹。
没有新鲜血液的持续注入,她又开始衰老了。
凡胎肉.体,根本抵抗不了岁月流逝。
奥茉喉间滚动,发自灵魂的渴望让她像吞了一千根烧红的钢针。
需要血。
她需要年轻女人的血。
过于强烈的渴望让她呼吸急促。
“……海娅。”
她下意识喊出了这个名字。
几乎就在一刹那,隔着半个城市,正在诊所里翻看病历的海娅心跳漏了一拍。
她听到有人在喊她。
可抬起头,门口却空荡荡的。
手臂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海娅将袖管卷起来,上一次割肉放血的地方,莫名其妙裂开了。
鲜血从伤口里渗出来,还没有向下流淌,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舔走了。
海娅:?
她大脑宕机,以为自己是产生了幻觉。
可下一秒,有一双手轻轻捏住了她的手臂,紧接着,一道温热的呼吸落下——
求你,再给我一点血吧。
海娅感觉到了奥茉的渴望,她的吮.吸很贪婪,甜腻的啧啧声回荡在房间里,听得人耳尖发烫。
血液争先恐后地从伤口里涌出来,又被灵活的舌尖卷走。
……
海娅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觉,她一把捂住自己的伤口,对空气喃喃道:“老师?”
奥茉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向淡然体面的人,此刻完全崩溃了。
“海娅……”
奥茉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海娅从未听过的、令人心悸的脆弱,“……你不应该让我尝到你的血。”
海娅盯着她,“恨”字还没有说出口,先红了眼眶,她质问道:“我的血不好喝吗?还是您更喜欢赫尔金的血啊?”
奥茉满眼痛色,将一瓶浅绿色的药水递给她,“我不会喝她的血,更不会喝你的血,你赶紧用药水冲洗伤口,下一次就不会裂开了。”
海娅抬手直接将药水掀翻在地,她捡起玻璃瓷片,当着奥茉的面,在手臂上剌了一道更深更长的口子。
“我不会洗掉链接的,我愿意痛。”她故意将血滴到地上,“再喝几次,您就会对我彻底上瘾,不是吗?”
一颗颗饱满的、滚烫的、鲜红的血珠完全勾住了奥茉的心。
她的身体剧烈颤动,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点猩红,瞳孔深处是正在疯狂燃烧的欲望。
“你一定要这样……这样羞辱我吗?”
海娅双眼通红,“想要血?跪在地上舔啊,想舔我的胳膊,不可能。”
奥茉看着她,眸底逐渐浮上一层雾气,半晌,她的肩膀垮了下去,然后腰身开始弯曲,她低下了头,两个膝盖也砸到了地上。
奥茉跪到了海娅面前。
海娅攥紧双手,被这一幕狠狠刺痛了。
奥茉低下头,眼看就要舔到地上的血,海娅抓住她的胳膊,将人一把拽了起来。
“你!”
奥茉平静地流下两行泪,“你满意了?”
海娅摇头,“我不满意,我根本没有心疼,我只是不想让您弄脏我的地板!”
“那你接下来准备把血滴在哪里?”
海娅取来一个干净的玻璃瓶,默默将血滴进去,她装满以后转过身,奥茉已经不见踪影。
“……”
海娅直接将瓶子摔在地上,鲜血四溅,她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还坐在书桌旁。
刚刚,她是被奥茉拉进幻象里了。
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她甩了自己一巴掌。
血气在口腔中弥漫开,海娅盯着凭空出现在桌上的药水,气得双手发抖。
就这么想跟我划清界限吗?
不可能!
窗外一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冷风吹进礼拜堂的三楼,奥茉蜷缩在阳台上,任由裹着寒气的雨水浇湿脸颊,冲掉了唇角残留的血渍。
她没想到自己会失控到主动去舔血。
她吮吸了好多。
但依旧没有吃饱。
她很清楚,就算把海娅吸干,也不会够的……
她就是个怪物。
想到海娅怨恨的眼神,奥茉抱着自己的膝盖,双手死死掐着手臂上的肉。
活该。
奥茉,你活该。
***
莉娜追着假黛尔,一路冲上了钟楼楼顶。
“跑啊。”莉娜撑着膝盖,一边喘气,一边说:“继续跑啊。”
冒牌货被她逼到了平台的边缘,脚跟抵住低矮的围栏,退无可退。
“看来你身体恢复得不错嘛。”
“你到底想做什么?”
“黛尔从始至终都是圣教的长老,出现在你身边,也只是她觉得你可怜,她最大的爱好就是拯救年轻的小女孩,你不是她拯救的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等你好了,她就会去找下一个人。”
莉娜盯着那张和黛尔一模一样的脸,问:“你说得是真的吗?”
“当然了,她只是在享受你的崇拜和依赖,而且有这种爱好的人,掌控欲都非常强,你不觉得,她偶尔很强势吗?尤其是在你反抗了她以后。”
莉娜步步逼近,“你的挑拨,真的很苍白。”
她嘴上这样说,但心里的怀疑多了两分。
黛尔总是掐她的后脖颈,总是在她喊疼,想爬走的时候,抓住她的脚踝,把她扯回去,两人确定关系以后,黛尔总是抱得非常紧,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
是占有欲?
还是掌控欲?
莉娜一时难以分辨。
“我没有挑拨你们,我只是把真相告诉你而已。”冒牌货一只脚踏出了围栏,她说:“黛尔根本就不爱你……她不爱你!你这种人,没有人会喜欢的,你就是贱命一条,知道吗?”
她知道莉娜最在意什么,索性收敛了笑,模仿黛尔的表情,对她说:“莉娜,我从未爱过你,我现在找到更好的玩物了,我不要你了……哈哈哈……”
“给我闭嘴!”莉娜的声音被夜风吹得破碎,她想揪住冒牌货的衣领,把她脸皮扒下来!
可她刚向前迈了一步,冒牌货就自己张开双臂,向后倒去。
时间短暂地凝固了。
然后——
砰!
没有尖叫。
只有一声沉闷的,令人呼吸骤停的钝响。
肉.体撞在石板上,血肉四溅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显得异常清晰,短促又沉重。
莉娜僵在原地,双手还悬在空中,她指尖冰凉,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声沉闷的撞击在颅内反复回荡。
她又杀人了?
不。
她没有推到啊……
莉娜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她一步一步走到平台边缘,探出头向下看。
血。
好多血。
但是躺在血泊中的,并不是冒牌货,而是傍晚被她掐住的那个修女。?
莉娜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刚刚到底动手了吗?
刚刚到底面对的是什么人?
她踉踉跄跄地转过身,一眼就对上了站在楼梯口的那道身影。
是黛尔。
她站在浓重的阴影下,那目光里再也没有怜惜,只剩下震惊和失望。
冰冷的视线比这高处的夜风凛冽百倍,就像梦里一样,冷漠得让人心碎。
老师看到了她行凶的全过程!?
不。
她没有杀人啊!
但老师的角度看不到真相!
莉娜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她张着嘴,想解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整个世界都仿佛在她眼前崩塌。
完了。
完蛋了。
/
“她是第一个教我不要自轻自贱的人,如果她知道,我很长一段时间里的愿望都是做她的狗,她会怎么想?她会觉得我烂泥扶不上墙?还是被我吓得连夜逃跑?”
“她对我太好了,我知道会有人哄我,会有人在我坠落的时候接住我、爱护我,从前遇到难过的事情,我会咬牙忍耐,但现在,遇到一点小事,我就委屈得想哭,想被她摸摸头,被她紧紧拥抱,我就想蜷缩在她的身边,做她的小狗。”
“如今回头再看,我才真正品味出自己对她的感情,那时候年纪轻,除了爱,没体会到更多,其实还有一点点的恨,我恨她不能百分百地属于我,所以我总是发疯,变得不可理喻,好在她爱我,不设前提的宽容、没有理由的心疼以及毫无算计的偏爱,她都给我了。”
“我想给她做狗,也许我真的有一点受.虐倾向,也许她在我心里一直像下凡的神祗,也许我是想从粗.暴的对待中感受到强烈的占有,也许我是想完全变成她的所有物,也许我是疯了。”
“我只要她对我好,我只要她怜惜我,我可以变成任何她喜欢的模样,如果她真的喜欢拯救落难的可怜人,我就可以保证自己身上永远有伤口。”
“她真的招惹了一个疯子,我不会伤害她的身体,更不会强迫她,但我无法给她自由了,这是她逃跑的代价,等我把她抓回来,我还会强迫她*我。”
“想要自由吗?那就把我做.死。”
永远爱我吧。
只爱我一个人吧。
第38章 大火
“醒醒……”
“醒醒!”
莉娜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并非一脸冷意的黛尔,而是奥茉。
“你差点被人推下楼了!”奥茉神情焦急,“我不是让你保护好自己嘛!你这孩子要吓死我啊!”
半刻钟前,她站在礼拜堂的三楼,亲眼看见莉娜一个人跑上了钟楼,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紧接着,一个酷似黛尔的人也上了楼。
“你是不是吓到了?都晕倒了!”奥茉将莉娜扶起来,“我也给了黛尔一枚玛瑙,想推你的那个,不是真的黛尔,你别多心。”
莉娜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记忆完全错乱。
她分明记得自己是追着冒牌货上楼的啊……
莉娜又一次向楼下看去,空荡荡的庭院里根本就没有血。
杀人,是她的幻想?
杀人被黛尔看见,也是她的幻想??
“这个地方太邪门了,你现在跟着我,哪儿也不许去。”奥茉紧紧抓着莉娜,“想推你的那个家伙居然能凭空消失……”
她修炼了百余年,也只能瞬移。
危机感瞬间涌上心头,奥茉的潜意识告诉她,那个人恐怕不好对付。
她拉着处于懵懂状态的莉娜直奔楼下,“我们去找黛尔,不能再让她一个人待着了。”
莉娜苍白着脸,这一夜,她的心情仿若过山车。
她应该高兴,毕竟,在老师心里,她还没有变成一只杀人如麻的坏兔子。
但此时此刻,她的心却沉入了谷底,她隐隐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好像真的出现了问题。
……
两人刚走下楼,黛尔也正好从回廊里出来,她手里举着一根两米高的金属法杖。
狂风肆虐,吹得枯枝烂叶沙沙作响,雷声闷在乌云里,穹顶上一片青光。
奥茉看了眼天空,又看向那根法杖,兜里的水晶球突然开始剧烈震动。
引天雷,劈肉身……起大火!
这不就是她预测的结果嘛!
黛尔会被大火烧死!
奥茉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快扔掉法杖!”
但她们隔得实在太远,风声喧嚣,奥茉的声音被吹到黛尔面前,只剩下破碎的音节。
黛尔:“啊?”
远天泄出一丝刺目的白光,闪电就要落下,奥茉刚想瞬移,一道黑影比她更快,直接扑向了那根法杖!
黛尔被撞得连连后退,踉跄几步,一屁股跌坐在花坛里。
她看向抢走法杖的人——
正是那个几次三番出现在她身边的疯女人!
狂风吹得天地摇晃,莉娜被奥茉带着,瞬移到黛尔身边。
“快把法杖放下!”奥茉急道。
疯女人只是平静地摇摇头,她嗓音涩哑,每个字都像被砂纸打磨过,“别过来。”
疯意散尽,她眼神恢复清明,盯着黛尔道:“我即是你,你即是我,有人想抹除我们的存在,抢走我们的爱人,今天,一定有人要死……”
她话音未落,苍穹从中炸开,一道刺眼的冷光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息直贯而下,无比精准地砸向了那根法杖!
女人瞬间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毫无招架之力,她看向莉娜,完全毁容的脸上绽开一抹笑。
她有很多话想对莉娜说,但是没有机会了。
她只能用眼睛记住莉娜的模样。
黛尔上前迈了半步,被奥茉一把抓住。
“没救了。”
是的。
没救了。
只是眨眼的功夫,大火冲天而起。
黛尔眸光颤动,梦境与现实交织在一起,她的皮肤仿佛也在被烈火灼烧,更多的记忆冒了出来。
她问:“你救过莉娜,但是失败了,对吗?或者说,我救过莉娜,但是失败了。”
“对!”疯女人的声音穿透烈火和风声,带着被灼烧的痛苦,也带着满腔怨恨与不甘,“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一定要保全莉娜!带她回家!她不属于这里!”
“我们都不属于这里!”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喊,每一个音节都在燃烧,“去找……”
黛尔脸上血色褪尽。
又是这句话!
到底要她去找什么!
疯女人喉咙里滚出几声不成调的气音,她摇晃了一下,两眼止不住地往上翻,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抽离她的灵魂,想迫使她闭嘴。
“找什么?”莉娜突然开口。
疯女人一震,即将倒下的身体竟稳稳站住了。
她缓缓地看向莉娜,火光映亮了她唇角的浅笑。
莉娜从她的眼睛里读到了安抚,还有无穷无尽的怜惜。
疯女人死死抓着法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对黛尔说:“找所有围绕莉娜出现的人!和她们待在一起!产生尽可能多的联系!就能破坏这个故事!这是救出莉娜的关键!我们注定有此一劫……我替你去死……你一定要保护好莉娜……她是我的爱人,也是你的爱人!拜托了!”
从集市里塞书给黛尔,提醒她去找人,再到黛尔坠崖,她引诱元柚相救,再到如今抢走法杖,在自己曾经身死的当天,改变黛尔会被烧死的命运,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疯女人第三次看向莉娜,无声地对她说:“祝你幸福,宝贝。”
烈火将她的身影完全吞噬。
她彻底死了,用自己的身体,为自己的爱人劈开了一条生路。
法杖从中间断裂,巨大的冲击力将三人弹飞,等她们重新爬起来,世界已然恢复平静。
大火也好,疯女人也罢,什么都没有留下。
修道院里依旧一片死寂,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有她们参与其中。
莉娜不知不觉中,早已泪流满面。
黛尔心乱如麻,瘫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你们知道这个作者为什么关闭评论区吗?】
【上一次就有人评论,说有瓜。】
【我知道。】
【放个耳朵。】
【私。】
【直说呗,整天私私私,跟蛇一样……】
【什么东西,这么见不得人?】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作者疑似抄袭。】
【啊!?】
【据说她抄袭了别人的人设,对方也给了调色盘,但是平台没判。】
【那就是没抄呗。】
【不,我去看了另一本,人设就是很相似,不需要亲妈眼也能看出来。】
【我去看了一眼,那是本小甜文,垂耳兔和白狼是一对?!】
【所以……这个作者把垂耳兔偷来受罪,白狼追过来救人了!】
【OMG!这算什么?救妻进行时!?】
【真的抄袭了吗?如果是这样,我不会再追了……太恶心了。】
【这不是平台没判吗?不要听风就是雨。】
【楼上,祝你以后喜欢的,都是别人的尸块!】
【没判不等于她没抄!也许只是没到判定比例!】
【哪怕抄了一个字!也该直接下架!原创至上!】
【支持!】
【我懂了!我懂黛尔要去找什么了!】
【找什么?】
【抄袭的人肯定不止抄一本!她一定还抄袭了别人的!只要找到更多证据,大家联合在一起,就能维权!】
【哦莫!要是兔子和小狼能看见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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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尔正在失控。
修道院的单人床,狭窄到不允许两个人并排睡。
莉娜只能趴在她的身上。
黛尔圈着她,勒着她,锁着她。
很紧。
紧得莉娜只能小口小口地呼吸,她将耳朵变出来,代替自己的手,扑腾了两下,很爽,但是她要憋死了。
黛尔稍稍松了劲儿,将其中一条耳朵捉到鼻尖,被阳光晒软的绒毛散发着垂耳兔的香气。
干燥,温暖,令人安心。
失序的心控制不住白狼的天性,面对一口就能吞掉的垂耳兔,她很难一直保持优雅。
克制?
也已经是过去式了。
黛尔肆无忌惮地欺负着家养的兔球,无法排遣的焦虑让她越发过分,因为极度不安而失控的双手探向了更柔软的港湾。
她也需要庇护。
零碎的记忆慢慢串*联在一起。
那只将她拽进书里的手,是疯女人的,也就是另一个自己、另一个尝试拯救莉娜,却因为失败而被大火烧死的自己。
女人充满恨意的嘶吼和莉娜发抖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黛尔捏住了属于自己的港湾,思绪在毫无章法的一松一紧间变得清晰,她揉碎了可怜的喘.息,如愿找到了思路。
要找到出现在莉娜身边的人并且产生联系。
那就是爱吃火腿肠的赫尔金、一丝不苟的医师海娅、巫师奥茉,以及即将选中莉娜的华光……也许还有她的骑士。
毕竟,那两人似乎形影不离。
黛尔没有忘记迪丽斯,她含住熟透的人,一边思考,一边将这些人在心里列了个名单,偶尔想到蹊跷的地方,心思一凝,齿根便失了力道。
依照华光的暗示,小兔子一定会中选,她本该惨死在今天的命运已经被改变了,为什么另一个自己还要强调救她?
难道还有危险在等待莉娜?
她们不属于这本书吗?
那她们属于哪里?
正在沉思的人好过分,莉娜小声呜咽着,感觉自己像刚刚进入哺.乳期的新手妈妈。
狼宝饿太久了。
一种强烈的身份错位,让她头晕目眩。
黛尔的思绪因为剧烈的颤动而中断,她看向莉娜。
“我不是你的教引师,更不是圣教的长老。”黛尔说。
莉娜在余韵里嘤咛一声,显然还没缓过来。
黛尔将自己“穿书”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所以,原身做过的事情,与我无关,我没有对其他女孩做什么,晚上回来迟了,也是一直被拉着喝茶。”
莉娜缩回去,趴在黛尔的心口上,湿红着眼瞧她。
那双墨绿色的眼眸里倒映出她自己的脸。
莉娜很满意自己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悄悄掐了一下自己,尚未退去的哭腔变得更浓,“老师,您以后会离开我吗?”
她喜欢对黛尔用敬词,这让她感觉,自己更像黛尔的学生……
喜欢不对等的、稍显弱势的地位,就因为她想被保护,想被掌控,想完全变成黛尔的……
小狗。
黛尔呼吸间,垂耳兔的香气在唇齿间放大。
怎么就吮不够呢?
“也许有一些记忆,我暂时丢失了,但我想,也只是我爱你和我更爱你的区别。”
黛尔摸上她的眼角,将要落不落的眼泪抹掉,怜惜道:“谢谢你给我机会,让我能爱你。”
我目睹了你的成长,心疼你的过去,担忧你的将来。
我终于明白,初见那一眼的心如刀割是因为在另一个世界,你曾是我的宝贝。
抱歉,我来迟了。
黛尔抹掉了莉娜的眼泪,自己却泪流不止。
莉娜的敏感、试探与不安都在这两行清泪面前烟消云散。
稳稳的幸福足以套住一个想发疯的灵魂。
莉娜捧住她的脸,“别哭。”
她主动将尾巴拱进黛尔手里,“捏捏它,会开心一点吗?”
“会。”
“那您随时随地都能捏,只要一声令下,我就——”莉娜将尾巴收回去,又弹出来,“像这样。”
像这样,我就成了您的玩具。
莉娜没将话说全。
黛尔被她萌得快要晕过去,在鼻息相闻间,将爱意直白地灌进了莉娜耳朵里。
“我很爱你,莉娜。”
“你是我的宝贝。”
宝贝……
一个让人心软软的词语。
光是听着,就能让人感受到重视。
莉娜有片刻的怔愣,“我吗?”
我是宝贝?
从小到大,她比野草还不如。
“是的。”黛尔将自己对未知的焦虑和不安,都变成了对莉娜的温柔耳语,“你是我的宝贝,我唯一的宝贝。”
她要说一千遍。
一万遍。
十万遍。
直到莉娜相信自己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她也不会停止。
“我喜欢这个称呼。”莉娜蹭了蹭黛尔的脸,她迫不及待地想跟黛尔做点什么。
再喂她吃点。
或者吃点其他。
“我们犯禁吧。”莉娜说。
“听你的,宝贝。”
***
修道院开放日当天,长街上非常热闹,大家都在等待中选的修女,但真正的参选现场,却是绝对保密的。
莉娜穿着圣袍,站在角落里,她目光沉定,心中有数。
正午三刻,礼拜堂二楼的大门缓缓打开,华光穿着象征顶级贵族的丝绒长裙,纯金纽扣用纯金绣线固定,头戴五珠皇冠,那不仅仅是饰品,更代表着她手里有军队,有实权。
她站在二楼,身后簇拥着密密麻麻的王室人员,元柚单手扶剑,立在她的身后,凛冽又严肃。
修道院的大长老在华光耳边小声说:“那个是常任副外交大臣的女儿……那个是监察司司长的女儿……那是……”
台下的修女,心里有数的,在默默等待,心里没数的,则在暗自祈祷。
但这场选拔,本就不是靠运气。
“请华光大公主选择。”
一共五个名额,华光率先点中了三个大臣的女儿,然后点中了一个合眼缘的,最后,她的手停在了莉娜身上。
“就她们五个。”
莉娜刚刚放松下来,一道充满怒气的声音突然撕裂了这表面的平静!
“殿下!她是长老的情人!”
“选关系户!这不公平!”
第39章 塞人
“所以这场选拔的结果早就内定了?!”
“那我们千里迢迢赶过来,岂不是陪你们作秀!”
“这不公平!”
礼拜堂里的空气瞬间凝滞。
华光面不改色,但下颌微微绷紧了。
刚刚她亲点的五个人,除了莉娜和一个合眼缘的,其余三个的背后都牵扯着重臣权贵,这本该是心照不宣的结局,偏偏有不懂事的人要站出来横插一脚。
跟制定规则的人讲公平,从古至今,都只有死路一条。
元柚面具之下的眼睛轻轻转动,时时刻刻关注着华光。
她同样清楚,平静水面之下的暗流涌动,本身就不光彩。
元柚按住剑,已然蓄势待发。
修道院的大长老早已面如菜色,冷汗几乎要濡湿她的衣袍。
除了被洗脑的信徒,在教内能爬到万人之上的,哪个不是人精?远在天边的神是幻象,近在眼前的神才是主人。
与其祈祷虚妄的永生,不如抓住眼前的黄金珠宝,及时行乐。
大长老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她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蠢货!居然把事情捅到明面上!搞得所有人都下不来台!真是该死!
真正的三个关系户迅速交换着眼色。
如果真的要严查,她们的底细同样禁不起推敲!
揭发者撕开的哪里是莉娜的遮羞布!分明是所有人的!
毕竟是贵族小姐,虽然有片刻的惊慌,但到底接受过教育,也见过母亲父亲在名利场上的游刃有余,她们很快冷静下来。
处于风暴中心的莉娜,眼睫微垂,目光平静地落于脚尖。
黛尔跟她讲过,马是一种极其敏感的动物,可以感知驾驭者的情绪,所以,成功的驾驭者必须保持冷静,才能在面对障碍的时候,做出最理性的判断。
莉娜不仅要驾驭马,她还要驾驭自己的人生,当风暴来临时,她已经学会了摒弃无用的情绪,在最短的时间里开始冷静分析。
天赐的敏锐同时发挥作用,她心下一转,就看清形势。
如果将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比喻成隐秘的伤口,此刻被当众撕开,最痛的绝对不会是她。
结党营私,意欲篡位的华光、谄媚权贵,疯狂敛财的大长老、享受家族荫庇,又不想落人口舌的关系户,以及负责这场选拔,曾经捞过油水的所有人,都在痛。
比她更着急的人,多着呢。
果然,华光清冷的声音从二楼传来,“是吗?那就把涉事的人都带下去好好查一查。”
黛尔看着莉娜与揭发者被一起带进小房间,轻轻蹙眉,只能用低头的方式掩去眸底的担忧。
小房间里很快传出问询声,所有人都在默契地配合着这场既定结局的演出。
半刻钟以后,房间内传出一声闷响。
皇家护卫兵率先走出来,莉娜紧随其后。
华光紧绷的下颌终于松开,元柚也悄然扯去了按剑的力道。
大长老急忙站出来打圆场,其余人纷纷附和,是非黑白就这样被颠倒了。
黛尔神色复杂。
她突然很想让莉娜放弃这个进宫的机会。
这是名利场,也是生死场!
在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下,是累累白骨,重重冤魂。
她不想看见自己的宝贝沦为别人的棋子,无声无息地消失,她不敢深想,万一明媚鲜活的兔球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一刻,她自私地想要将莉娜留在自己身边,不要再往高处走了,她们一起过平淡的日子。
可是,这样做会不会也剥夺了莉娜成长的契机?万一她真的能闯出一片天地呢?
黛尔同样害怕自己的担忧会成为莉娜展翅高飞的枷锁,她怕自己的保护会变成耽误。
两种想法反反复复拉扯着她,她只能看向莉娜。
而莉娜本人呢?
她看向已是一片死寂的小房间,寒意窜上脊背,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人死了。
死在她的面前。
但这份战栗只持续了几秒,惊惶与不忍很快被更深沉的渴望取代。
莉娜抬眼看向华光,她也想站在高处,拥有权力。
心中的寒意渐渐散去,她的身体里燃烧起一团更炽热,也更幽暗的火焰。
她就要往上走!
黛尔将莉娜的表情变化,看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自己真的不能阻止莉娜了。
而且,要破坏这个故事,必须靠近华光和元柚。
冥冥之中,一切都在引导莉娜走进名利场。
可是……
黛尔始终觉得不安。
如果莉娜迷失在权力的漩涡里,她又该怎么办?
强烈的不安激发了强烈的掌控欲,黛尔默然攥紧手,她只想:
抓住莉娜。
抱住莉娜。
将她锁起来……
莉娜刚回到单人宿舍,黛尔就跟了过来。
“一定要进宫做官吗?”
黛尔在床边坐下。
莉娜收拾行李的动作一顿,“您不希望我去?”
“很危险。”黛尔拿过她手里的衣服,很自然地帮忙整理,“你刚刚也看见了,稍有不慎……”
“我知道。”莉娜双手环抱,不经意流露出了攻击性。
黛尔看了她一眼,又说:“危险也要去吗?”
莉娜眸光平静,仿佛早在心中盘算了千万次。
“华光未必是单纯地欣赏我,我继承的产业更有价值,她救我一命,我本就欠着她,如果她需要我手上的商业网络,我难道能不帮吗?她能踩死赫尔特,也照样能踩死我,无论如何,我注定要跟她搅在一起。”
黛尔一愣,向来驯顺乖巧的小兔子,突然展露锋芒,她对这陡然间的变化有点不习惯。
莉娜眉梢轻挑,放柔了语气,但没再收敛自己的心思,“与其连个名正言顺的官职都没有,不如堂堂正正地进宫,混出个人样来,等我手上有了权力,现在的产业算什么?最多三年,我能让它翻十番,到时候您就在家里躺着数钱,不好吗?”
黛尔摇摇头,“我不在意金钱。”
我在意你。
莉娜,我只在意你。
但权力这壶酒,莉娜已经有点喝醉了,她直说:“可是我想要更多。”
气氛瞬间变得有点诡异。
黛尔望着莉娜,心里燃起一股无名火。
不旺,但是灼人。
她惊讶于自己强烈的掌控欲,一时默然。
莉娜也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让步,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做官的!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下一秒,房间门被拍响。
“她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大长老将一个浑身是伤,脸色苍白的小姑娘推到黛尔面前,“你就照顾照顾她吧,反正你也喜欢。”
黛尔突然感觉身后有一道极其冰冷的视线在上下扫视她。
能杀人的那种。
无形的狼耳朵颤了颤,要不是有外人在,她都想用尾巴把自己圈起来。
她的每根狼毛都被看得立起来了。
房间里的温度,一瞬间降到零度。
“我说了,我暂时不养新人。”黛尔强装镇定。
她堂堂白狼,难道会畏惧一只小小垂耳兔?!
……会。
“养一个是养,养两个也是养。”大长老又说:“我这里是养不了了,你不养的话,我只能把她丢到大街上去。”
黛尔于心不忍,可她又怕莉娜多心,一时哽住。
大长老眼神里闪过一丝怀疑。
她分明记得这个人是来者不拒啊,一旦把人养好了,要么亲自弄坏,再拯救,要么直接丢掉,还没有专一过……
莉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主人……您不要我了吗?”
黛尔:?
莉娜的眼泪说来就来,她膝行两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抓住了黛尔的裤脚,说:“您再把我弄坏吧,虽然您已经把我的肋骨取掉六根了,但是我身上还有其他的地方可以玩……求求您不要丢掉我……我会很听话的……”
大长老眼睛里的怀疑渐渐被震惊取代。
什么!
取掉肋骨!难怪表面上看不出来伤口……
玩这么变态!?
莉娜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捂住前胸,颤抖着蹭了蹭黛尔的小腿。
“求您……”
两人四目相对,黛尔知道她是在帮自己坐实身份。
“我要你啊,怎么会不要你呢,别的人玩一玩就坏掉了,只有你……”黛尔抬手掐住她的脸,“只有你这么耐玩。”
莉娜喉间滚动,想起了自己的十秒一次,难以自控地红了耳尖。
她怀疑黛尔在报复她。
“底细干净吗?”黛尔松开莉娜,“我要是把人弄死了?”
她手上本来没用多大的劲儿,莉娜自己假摔到旁边,还假意疼得吸气,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感觉就像被黛尔推开的一样。
大长老看了眼蜷缩在地上的莉娜,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她后退了半步,将人塞给黛尔。
“底细干净!你慢慢玩,弄死了,丢掉就行……我先走了。”
她脚底抹油,一溜烟就消失在走廊上。
黛尔垂眸瞧着这个小姑娘,说:“你先起来吧,去外面的马车上等我。”
“是。”
等房间门重新关上,黛尔坐回床边,“你怎么看?”
“主人。”莉娜眨了眨蓝眼睛,说:“我还没有起来呢……”
“我怎么感觉你一喊主人就有点兴奋啊。”黛尔微微倾身,“你跟我讲实话,你有没有什么坏心思?”
莉娜一心虚,耳朵就往外冒。
她摇头道:“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想做您的……”
差点一个“狗”字就冒了出来。
她捂住自己的嘴,紧急避险。
黛尔表情微妙,她双手撑在身后,俯视着莉娜,“不想做我的兔子,那你想做什么?”
“宝贝。”
“哦——”黛尔迅速接上她的话,“可是,我要怎么样才能一边像宝贝一样对你,一边又像狗一样对你呢?”
莉娜僵在原地,被黛尔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
她的心思被看穿了!?
“好孩子。”黛尔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想要什么,就得告诉我,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
她收敛了眼神里的笑意,轻飘飘的尾音里藏着危险。
“还是说,不论我怎么对你,你都会喜欢?”
莉娜望着她,全身难以自控地发抖,忍不住将实话全都讲了出来。
“是、是……您怎么对我都行。”
莉娜双手撑在地上,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扭曲的满足感。
她真的要绝对且完全地被黛尔占有了吗?
好喜欢。
“莉娜?”黛尔瞧着坐在地上傻笑的人,头顶有一圈问号在旋转,“诶!”
莉娜猛地回过神来,“啊?!主人。”
“人已经走了。”黛尔直接将她拽起来,“地上凉,什么主人不主人的,你又不是我的女.仆。”
莉娜顺势坐到她的腿上,“大长老送来的那个姑娘,手指葱白,掌心无茧,小腿光滑细腻,就连耳洞都打得十分精巧,贫穷人家,恐怕养不出这样的小孩,她的来历,只怕不简单。”
莉娜“心怀鬼胎”,说:“她很有可能是送来我们身边的眼线,所以,我们在家里也得演下去啊……”
黛尔点点头,“有道理。”
莉娜乘胜追击,说:“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的女.仆了!”
“请您尽情支配我吧!”
黛尔:???
/
“很多人都问我,为什么当初一定要进宫做官?为了让老师过上好日子?为了有能力控制她?这都是次要的。真正的原因是,我苦日子实在过怕了,那种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那种灵魂任人践踏,尊严一文不值的日子,我真的过怕了。”
“感情是虚无缥缈的,是转瞬即逝的,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比蝉翼还不如,但权力与金钱是沉甸甸的,是能握在手里、永远不会背叛的,我需要权力,说得更赤.裸一些,我需要能将别人踩在脚下的权力,这样才能让我觉得安全,我要所有人都不敢再欺负我!”
“黛尔会永远爱我吗?我只知道她一直很爱我,但我无法保证,未来她还会爱我,我并非对她没有信心,我只是对人性没有信心。”
“所以我只能早做打算了,我可以跪下求她疼爱我,但下跪一定留不住想走的人。装可怜,博同情,本身就不是长久之计。”
“只有权力可以,就像今天,我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我的人已经将黛尔的位置、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中午吃了几个菜,全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了我。”
“她根本离不开我的手掌心,也别想离开!”
“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太美妙了。”
“但重来一次,我就不要权力了,我要跟她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不要与她分开一时一秒,我只想要她的拥抱,要她再叫我一声宝贝。”
第40章 气绝
M兔是垂耳兔的一种吗?
如果手边有浏览器,黛尔一定会输入这个问题。
直到坐上马车,她才回过神。
谁说一定要扮演女仆了?她们也可以是其他关系啊!
但如今木已成舟,女孩已经知道她们是“主仆”了。
黛尔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她看向跪坐在自己脚边的莉娜,简直如芒在背。
她无声道:“你起来。”
跪来跪去的,成何体统!
莉娜摇摇头,试图“萌”混过关。
黛尔俯下身,想去拉莉娜,却被兔耳朵缠住。
莉娜掰开她的膝盖,膝行两步挤到她身前。
黛尔:?
恰在此时,一直蜷缩在角落里昏睡的女孩睁开了眼睛。
从她的角度看去,黛尔双腿分开,莉娜跪在她腿间……
好糟糕的姿势。
莉娜并没有注意到苏醒的女孩,但黛尔注意到了。
她一把捂住莉娜的嘴,生怕她说漏。
莉娜仰头盯着她,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只是乖顺地任由她搓圆揉扁。
黛尔心跳加速,指尖轻轻地颤抖。
她感受到了自己这一瞬间的兴奋,她对莉娜的掌控欲再次得到满足……
救命。
救命啊!
黛尔不仅怀疑莉娜有特殊癖好,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有。
莉娜眨了眨眼,向她发射爱心。
黛尔感受到了她的愉悦,恍然想起了浴室里到处流淌的水。
难道一切早有迹象?
黛尔盯着她,思绪回到了床上,回到了窗边……
难怪!
难怪坏兔子有时候连十秒都坚持不了!
原来她就是喜欢不温柔的对待!
黛尔表情微妙,那她从前教训莉娜,岂不是都成了奖励!?
怎会如此!
黛尔感觉她们需要再深入交流一下……
女孩从角落里爬起来,她脸色惨白,刚刚挪动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就撕裂了。
她疼得蹙眉,小声抽泣着,也要下跪。
黛尔看得心里一紧,直接制止了她。
“你坐下,你不用跪,你跟她不一样。”
黛尔捏住莉娜的脸,心下留意着莉娜的表情,“她欠教训。”
莉娜呼吸微促,脸颊迅速变得红扑扑的。
温热而凌乱的气息落在手腕上,黛尔被她勾得也轻轻乱了呼吸。
这只坏兔子……
黛尔鬼使神差地多用了两分力。
莉娜疼得轻轻吸气,但依旧乖乖忍着。
黛尔陡然清醒过来,她松开手,眼神里浮现出歉意。
她怎么能欺负兔子呢?!
这不好。
脸颊上的力道突然消失,已经进入状态的莉娜愣住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黛尔的手,眼底翻涌着旖旎的欲.色,就差把“掐我”两个字挂在嘴边了。
黛尔摇摇头。
“听话。”
就算要做,也不能在外人面前做。
而且,她还要做一做心理建设……
***
课业室成了囚.禁赫尔特的专属房间。
自从那夜过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太阳,只能蜷缩在满地狼藉中苟延残喘,每一次呼吸都能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带起一阵刻骨铭心的战栗。
房间里没有时钟,窗户也被封上了,他无法判断时间,更不知道下一次折磨多久会降临,等待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反复崩溃的精神已经到了彻底疯癫的边缘。
课业室的门被突然推开,深入骨髓的恐惧让赫尔特整个身体猛地一缩,喉咙里挤出不成音调的呜咽。
莉娜的脚步声像鞭子,每一步都抽在他的脊背上,疼得他无法呼吸,一双手无助地抠着地板,仿佛想把自己埋进地缝里。
昂贵的皮靴踩过圣教教义,踩过泥塑的神像,最终停在赫尔特面前。
莉娜熄了两根蜡烛,在昏暗的光线里掏出一枚纯金打造的徽章,她递到赫尔特面前,平静地说:“我要做官了。”
她坐下,随手捡了一根木棍,挑起赫尔特的下巴,“怎么不恭喜我?”
“恭、恭喜你……”
赫尔特抖得更厉害了,他盯着那枚金光闪闪的徽章,权力的压迫感直逼心口。
他又看向莉娜。
垂耳兔没有将耳朵收进去,此刻两条毛茸茸的长耳垂落下来,本该衬得人乖巧可爱,但那双蓝眼睛里只剩一片冰凉。
莉娜把玩着手里的徽章,说:“我会继承你的一切,成为庄园新的主人,你所有的产业,我都已经整理好了,别担心,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给我经营,死了也可以常回来看看。”
死了。
这两个字就像一把锤子,将赫尔特的半生信仰砸得粉碎。
永生,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赫尔特想说什么,但对上莉娜的眼睛,他就不敢开口了。
“我知道你还不死心。”莉娜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即便现在,你也觉得肉身的痛苦,是主神对你的考验,对吧。”
赫尔特不敢接话。
莉娜一脚踩在他的脸上,突然暴怒,“你要痛!你要虔诚!你拉上我干什么!是你把我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赫尔特被她踩得面目扭曲,只能发出“嗬嗬”声。
“是你毁了我!是你逼得我满手血腥!”莉娜踢开他,说:“我会进入宗教院,我会用尽手里的权力,彻底抹去圣教的痕迹!我一定会铲除它的存在,我会让你的信仰变成真正的禁忌,我要所有敢提起的人通通不得好死!再过五十年,这个世界上将不会有圣教!”
赫尔特胸膛剧烈起伏,直接喷出了一口血。
莉娜欣赏着他的痛苦,那股积蓄了十几年的恨意,终于找到了最酣畅的出口。
她满目痛色,笑声里藏着哽咽:“我会砸碎德州大陆上所有的圣教雕塑!太阳能照到的地方!都不会再有信徒!你什么都不是!你信的东西,也什么都不是!你……”
莉娜还想说什么,烛光突然熄灭了——
暗色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吞噬了所有的颜色,只剩下那枚徽章在散发着金光。
赫尔特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骤然停止,紧接着,是脑袋砸向地板的声音。
然后,彻底安静下来。
莉娜还维持着刚才激愤的姿势,她还有好多话想骂,但此刻全部卡在喉咙里,她努力地试图去捕捉一丝细微的声响。
痛苦的呻吟?微弱的呼吸?
没有。
什么都没有。
赫尔特……死了?就这样?
彻底死了。
恨意还在胸腔内燃烧,但恨的人就这样死了。
莉娜缓慢地转过头,她盯着赫尔特的尸体,顿时被巨大的空虚包裹住。
怎么就死了?
刚才还在灼烧她、支撑她的那股恨意无声无息地消散了,只留下一个冰冷的,深不见底的窟窿。
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也没有尘埃落定的轻松。
赫尔特死了,所有欺辱过她的人,都得到了惩罚,她在这一刻迎来了新生,可她却高兴不起来。
谁来赔她过去十几年的好光景?
谁来赔她被迫丢掉的那部分善良与纯真?
谁来赔?
报仇雪恨之后,只剩下茫然,她恨不起来了,因为没有人可以恨,但她心里留下了一个窟窿。
曾经受过的伤,挨过的饿,经历的所有折辱,都历历在目,这些并不会因为仇人的死亡而消失。
她精神上的伤口依旧在溃烂。
莉娜跨过赫尔特的尸体,摇摇晃晃地离开。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阳光泄进一缕,习惯了暗色的莉娜眯起眼睛,下意识抬手挡在脸前。
在强光的照射下,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
阳光落在庄园里,暖洋洋地烘烤着草地,年轻女孩们正在围着喷水池嬉笑打闹,迪丽斯蹲在草丛里数金币……
门里门外,仅仅一步之遥,却像天堂和地狱。
莉娜踉跄着离开地狱,将课业室远远地甩在身后。
她再也不会踏足这里。
再也不会。
莉娜想将过去的不堪也甩在身后,但脑海中突然开始走马灯,痛苦的记忆一帧一帧地闪现,像鬼一样,死死追着她,咬着她。
“你就是贱命一条!天生就该被人践踏的命!”
“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没有人会爱你!”
莉娜捂着自己的心脏,跌坐在草地上,她发狠般捶打着地面。
也许真正的垂耳兔早就死在了某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死在了床底下,被饿死,被冻死,也可能是被痛死的。
现在活下来的,只是一具邪恶的躯壳。
赫尔特的尸体渐渐变凉了,但他在莉娜心里刻下的伤口依旧在往外冒着滚烫的脓血。
莉娜瞧着自己这双手,想到了自己那些算计,心底一片凄凉。
她会不会也变成赫尔特那样,像个冷心冷情的怪物?
心里的窟窿,仇人的血填不满,权力可以吗?金钱可以吗?
莉娜不知道,她撑在草地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呼吸都变得费劲。
她好痛。
好想死。
“莉娜!”
莉娜耳边轰鸣不止,她听到了黛尔的声音,又好像听到了其他人的咒骂与嘲笑。
她不敢抬头,仿佛动一下,积压在身体里的痛苦就会溢出来。
黛尔跑到她面前,“还好吗?!”
陡然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莉娜却闻到了血腥气,好像是从她自己手上传来的……
好脏。
莉娜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蜷缩起来,“别……别碰我,我好脏……”
“不脏。”怀里的兔子变得又冷又硬,黛尔紧紧搂着她,用自己的脸颊贴着她的脸颊,哄道:“不脏的。”
生活在冰原上的白狼,体温很高,莉娜被那热度烘得稍稍回暖,她忍不住蹭了蹭黛尔。
“我杀人了。”莉娜眼眸晦暗。
黛尔“嗯”了一声,握住她的手,穿过她僵硬冰冷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我洗不干净了。”莉娜望着她,眼神里带着些许小心翼翼。
她担心看到黛尔的嫌恶与失望。
四目相对,黛尔笑着摇了摇头,她收紧了手臂,用最滚烫的心口去温暖莉娜,“本来就不脏,不需要洗。”
莉娜窝在她的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骨骼的轮廓,贴上后背的温度几乎要将人烫化。
白狼都是这样帮爱人舔舐伤口的,所以黛尔也要将莉娜圈在怀里。
紧紧圈着。
莉娜薄唇微抿,说:“我不信。”
她哽咽着重复:“我不信。”
莉娜在这一刻“闹脾气”,因为潜意识知道黛尔不会责怪,被爱不会变得无理取闹,但总有缺爱的人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
黛尔抚摸着兔球的脸颊,片刻低下头,轻啄被她摸热的肌肤,“那要怎么才肯信我?”
她爱莉娜。
爱她的光鲜亮丽,也爱她的狼狈和小脾气。
“宝贝,你告诉我。”黛尔摸上了她的耳朵,带着十二分的怜惜,“……宝贝。”
莉娜在一遍遍的“宝贝”里泪流满面。
她靠在黛尔的怀里,失声哭泣。
黛尔紧紧抱着莉娜,将她完全地纳入怀中,“哭吧。”
莉娜哭得肝肠寸断,似乎要把这些年的痛苦都宣泄出来,她控制不住眼泪,重复着三个字——
我好痛。
黛尔陪着她,在她耳边碎碎念。
“很快就不会痛了……”
“再也不会痛了。”
“宝贝,我会永远爱你……”
“宝贝。”
……
一直到天色渐暗,莉娜才从情绪*的漩涡里走出来。
她哭得快晕过去,被黛尔抱着回了房间。
“喝点水再睡。”黛尔一边说,一边将她放在床上,“我去洗手,然后回来给你倒水。”
莉娜乖乖坐在床边,“嗯。”
黛尔前脚走进浴室,后脚,刚刚包扎好伤口的女孩就闯了进来。
莉娜心中警铃大作,瞬间进入女仆模式。
她一把扯开领口,抢在黛尔问她喝温水还是热水之前,哑着声音说:“主人……求求您,真的不能再玩了,我要坏掉了……”
洗完手的黛尔只是随意擦了擦,此刻两只手都湿漉漉的。
就像刚刚才……
她的清白啊!这个坏兔子!
黛尔现在不想温柔了,她只想好好收拾一下这个坏女仆!
喜欢被支配,好!
她一定要让她永生难忘!
莉娜爬到地上,忽然说:“主人!您让我歇一歇吧!”
她飞快地瞥了女孩一眼。
是时候逼问一下底细了!
黛尔接收到信号,说:“行,让你休息两刻钟,等会儿接着来。”
莉娜装模作样,瑟瑟发抖地爬出去,路过女孩时,还小声道:“千万别惹她生气,她打人很疼的……”
女孩战战兢兢地点头。
黛尔故作严肃,对她道:“你过来。”
……
莉娜一出门就去找了迪丽斯。
“小姐。”迪丽斯将一套崭新的女仆装递给莉娜,“给您准备好了。”
“好。”
莉娜站在镜子面前,比划了一下女仆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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