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攀附权贵的炉鼎6


    众弟子依次盘膝而坐,双手结印,继续倾听授课长老的教诲。


    这回长老教的是运用剑宗心法,来吸纳天地间的自然灵气。


    弟子们虽然学会的速度不同,运用的效果强弱也不一,但还是都能运行上一个小周天。


    唯有郁舟是炉鼎之身,体内邪性与剑宗心法相斥,运行得断断续续、磕磕绊绊。


    这让郁舟很有些苦恼。


    接下来几日,他们的生活照常过着。


    授课长老分发给他们木剑,带他们修习剑宗入门剑法。


    不少弟子因为剑法练得不错,而纷纷被提拔升入丙等学堂。


    润玉痕第一次挥剑,就挥出剑意,好在无人看见,他默默克制收敛地隐藏起来。


    陆照火要带秦舟去他曾经在剑道试域的洞府,若要靠双脚行走,得走上好长一段时间。


    见秦舟力有不逮,没走出多远额头上便细汗涔涔,陆照火放缓脚步,道:“你走得太慢,我抱你吧。”


    郁舟几乎以为是自己幻听,他连忙拒绝:“不必了,又不是断了腿,我自己能走。”


    抱着走未免也太gay了。


    为了转移话题,他抛出了自己埋藏心底的疑惑:“您不是能带人缩地成寸吗?”


    “姓宁的未告诉你?”陆照火道,“剑修进入剑道试域后,修为都会被压制在筑基。”


    郁舟心道原来如此,仔细一想便想得通,如果不压制修为,这里就成陆照火一个人的杀人快乐屋了,还轮得到别人来感悟。


    陆照火道:“你可知剑道试域的来历?”


    郁舟摇了摇头:“不知。”在剑道试域里的第一天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在山洞里不辨日月,中途宁则鱼又出去带了些食物回来,郁舟没忘记自己的话,给他料理了。


    宁则鱼带回来的食物很杂,有一只外形像山鸡的妖兽,还有些野果野菜。


    给那只妖兽放血的时候,郁舟总是疑心那是人血,他知道是自己最近见死人见得太多了,于是转移注意力问:“你没辟谷吗?”


    “人生在世,乐事本来就不多,”宁则鱼啃着野果道,“连饭都不吃,还有什么意思?”


    郁舟暗暗想道,如果他有自己说的这么爱吃,就不会留在剑道试域里苦熬。


    他用洞里的水把妖兽处理干净,肚子剖开,掏出内脏,又塞上几个野果和野菜,吊起来熏烤。


    只缺调料,他只好问宁则鱼有没有。


    宁则鱼正饶有兴致地观看,闻言道:“我去找。”


    他很快回来,带回一截掰断的树枝,正流出清液。


    宁则鱼:“这是咸的,凑合着用吧。”


    郁舟就将它的汁液全都挤到树叶做成的小碗里,又抓了把穗子当小刷,一面拨弄着被吊起来的妖兽,一面给它刷调料。


    刚穿过来的时候,郁舟荒野求生过几天,算是狠狠体验了一把野炊。算来已经三年没下过厨房了,但他很有耐心,一点点地按步骤来。


    宁则鱼奇道:“我以为你们炉鼎只会双修,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我也以为你们剑修只会杀人,”郁舟头也不抬,“没想到还需要吃人饭。”


    被他刺了这么一句,宁则鱼也不生气,哈哈笑了声道:“你家主人,竟能容得下你的性子。”


    宁则鱼这话并不重,郁舟却觉得好没意思。他想:是了,如果陆照火在这里,他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心中顿时乌舟密布。


    宁则鱼见郁舟不再反唇相讥,只默默地低下头用草穗扎着妖兽,还以为是自己戳到他的痛处,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道:“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会被抛弃了吧。”


    郁舟深吸一口气,道:“快烤好了,你看看想吃哪个部位,一会儿自己动手吧。”


    宁则鱼吃得极为满足,他知道郁舟处理食材的手法和自己差不多,但他却没有那样的耐心,一直守在旁边看着,顿时觉得同意郁舟留下来是个极为正确的选择。


    两人便这样在山洞内搭伙过了几日,这天宁则鱼见郁舟整日在山洞里闷着无聊,问他:“你跟我出去一趟吧。”


    郁舟警惕道:“你要去干什么,杀人?”晚上,郁舟去泡药泉。


    山上不缺温泉水,只是没有池子。剑尊的剑有削山填海、抽刀断水之能,自然也能给炉鼎挖一方池出来。


    周围寂静,水流的潺潺声音便格外明显。雾气氤氲中,郁舟脱下衣服,裸身步入褐色药泉之中。


    没穿越之前,他喜欢冲凉,毕竟还没到泡澡养生的年纪。但现在坐在温泉里,任水波酥麻地冲刷过肌肤,郁舟手脚暖和起来,几乎舒服得昏昏欲睡了。


    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令他惊醒。


    郁舟睁开了眼睛,看见陆照火从药泉一侧的小径走来。


    他身上只着外袍,胸前衣襟松松垮垮,肌肉清晰地露了出来,远看轮廓就十分紧实,是郁舟很羡慕的好身材。


    郁舟自然不会傻到问他来干什么,只是往里头缩了缩,给陆照火腾挪地方。


    然而,他眼睁睁地看着陆照火从岸上走到他身边,问:“你这几日感觉如何?”


    两个人脸朝向的位置是几乎完全相反的,从陆照火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郁舟的大半张侧脸。


    玄境老祖给的方子见效很快,起码郁舟的面色没以前那么苍白了。


    陆照火毫不掩饰地盯着他,视线从上往下,见他额上蒙着细汗,脸颊湿润粉红,嘴唇亦是十分润泽。颈间长发被水打湿,蜿蜒地贴在雪白的颈子与肩背上。


    活色生香,陆照火的喉咙重重一滚。


    郁舟感受到他的目光,往水下缩了缩,几乎不敢仰脸看他,低着头道:“感觉好多了。手脚没那么冷了。”


    陆照火“嗯”了一声。


    见他要进温泉,郁舟道:“我泡得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出去……”


    说完就要上岸穿衣服去。


    “扯谎,”陆照火道,“要泡足半个时辰。你何曾进来这么久?”


    说话的时候,他已经脱衣进来了。他比郁舟高了半头不止,坐下时露出来的肩膀更多,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充满着年轻男性的力量感,即便从侧面看也十分壮实。


    虽然他已经不年轻了。


    郁舟缩在角落,只好极力给自己洗脑大家都是男的,这是公共浴池。


    况且这几日相处下来,陆照火也未曾越界。


    两人一东一西,坐在药泉之中,一时静默。


    郁舟看见陆照火变魔术似的变出一个盘子,浮在褐色的药泉上,稳稳当当。又变出了酒壶与两个酒盅。


    比起郁舟的拘谨,他就放松许多,两条胳膊搭在石池边缘,臂展极宽,胸口肌肉随着呼吸起伏。


    “过来斟酒。”陆照火声音懒散地吩咐道。


    郁舟:“……”


    又使唤他。


    他想说泡温泉的时候喝酒很危险,但眼前的人显然不适用于这个说法。于是只好慢慢挪过去坐到陆照火身边,给他斟了满满一杯酒。


    黑色的长发如海藻晃晃悠悠。


    陆照火低头,见水珠从他如凝脂般的手背上串串滑下来,滑过殷红的守宫砂,没由来地让人心痒。


    他将酒一饮而尽,郁舟于是又斟一杯。


    “不喝一杯?”陆照火声音很低地问。


    “我还在调养身体,下次陪您喝。”郁舟道。


    “酒量很好?”


    郁舟摇了摇头,身体的轻微晃动带得水波荡漾:“一两杯的量而已。”


    陆照火仿佛拿他当下酒菜,一杯接着一杯喝个不停。


    郁舟巴不得他喝死,又怕他借机撒酒疯,只好委婉劝道:“您是有什么伤心事吗?”


    陆照火面色稍有些酡红,不知是酒力上来了还是被温泉熏的,他眼神仍旧清明,听了郁舟这话嗤笑道:“伤心……这天底下,没有值得我伤心的人和事。”


    这天属实没法聊,郁舟只好继续给他斟酒,不料陆照火不知道哪里不痛快了,冷冷道:“不喝了。”


    他把东西收了起来,郁舟见他要出去,往后挪了挪。


    陆照火顷刻间就上了岸,掐诀穿上完全干燥的衣服:“你,不到半个时辰不许出来。”


    药泉里又只剩下郁舟一个人。他的手指都泡皱了,刚想上岸坐着敷衍一会儿再回去,发现陆照火又在岸边设了结界!


    郁舟只得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他百无聊赖,又过了一会儿,伸手去试探结界。


    抬头,他被吓了一跳。


    对面的竹林中,不知什么时候张开了一条奇异的裂缝,像是被一柄古剑生生劈出的创口,边缘发黑,内里血红。


    它似活物一般,突然张开口冲着郁舟的方向冲来。只可惜有结界在,它被阻隔在外。


    一击不成,这口子反而被激怒,内里的血红像是口水流了出来,把结界都染成了红色。


    郁舟刚穿好衣服,结界整个被撞到碎裂。他从水里爬出来,身上沉重得很,使上了吃奶的力气往雅舍方向跑。


    然而他两条腿根本跑不过一张嘴,一回头,那可怖的东西直接要将郁舟吞噬进去,出于求生的本能,他大喊道:“陆照火!救命——陆照火救我!”


    他没有那种玩字母的癖好,在心里自然不可能还是管陆照火叫主人,这会儿脱口而出的就是名字。


    朦胧的月色之下,那张裂口显得尤为可怖,郁舟眼睁睁地看着它近在咫尺,下一秒,一道金芒将其重重打退一丈多的距离!


    陆照火喝道:“进屋躲着去!”


    不消他多说,郁舟就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屋。他本能地寻找防身用的东西,看见剑还在桌上放着,紧紧地握在手里。


    宁则鱼:“放心吧,最近没什么人好杀。这几日吃妖兽吃腻了,想去捉几条鱼来。”


    他既不是杀人,郁舟就放心一些,拿着剑跟他出去。


    狐假虎威,在宁则鱼身边,便没有像那三个一样前来挑衅的人,甚至不少人见到宁则鱼像是见到个瘟神,远远地就躲开。


    两人刚走到一空旷处,宁则鱼问:“你会不会御剑?不会的话站在我剑上便是。”


    郁舟一听要御剑,当即道:“还是走着去吧。我怕你带着我掉下来。”


    宁则鱼除了刚见面的时候吓人,其余时候倒非常好说话,见郁舟不相信自己也不生气,只道:“好。”


    剑道试域内地形复杂,两人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宁则鱼所说抓鱼的地方。


    此地是山脚下积累的一汪泉池,外部极浅极清澈,能看见数十条银白色的小鱼在其中灵活地游动,往里连着山洞,深不可测,应当有地下河。郁舟正欣赏着,突然见脚下泥沙中有森森白骨,看形状绝对是人类的手骨。


    他毛骨悚然:“这里有尸体!”


    “多新鲜啊,”宁则鱼道,“你以为你这两天吃的妖兽就没吃过尸体么?”


    郁舟顿时感觉胃内不停翻涌,捂着嘴差点吐了出来,宁则鱼却对他的反应感到大惊小怪:“这有什么?你就算只吃素,人死以后,肉身化泥,不也是供养了那些野草野果。”


    宁则鱼已经拿着剑开始戳鱼,郁舟决定,他亲眼看见了这白骨,鱼无论如何都不会吃一口的,于是只在一旁看着。


    宁则鱼见他不动,道:“拿剑来给我用一下。”


    他虽无法激发郁舟那把剑的剑意,可拿它来戳戳鱼也是使得的。


    郁舟便把剑递给他,看宁则鱼双管齐下,姿势有些滑稽,心中的恶心感刚冲淡了几分,变故陡生——


    只见陆照火那把貌不惊人的剑入水瞬间,池里的鱼便如疯了一般游动起来,池内侧的山洞内风声骤起,听起来像是人在嚎哭,一眨眼的功夫,无数潜伏在水下的东西全都冲了出来!


    它们略微能看出来人形,通体黢黑,仿佛浓稠的沥青在不断蠕动,身上遍布腐皮和痂块,脸像一团凹陷的漆黑孔洞,唯一能辨识的“五官”是张畸形溃烂的嘴,不停吞吐着黑色雾气。


    宁则鱼惊愕道:“剑傀,它们怎么会出来?”


    剑即刻脱开宁则鱼的手,回到郁舟身边保护他。宁则鱼心中骤然有了猜想:剑傀本就是剑道试域中阵亡者的尸骸,这些剑傀恐怕都是被剑主斩杀,闻到气息,前来复仇。


    只是……剑傀通常不会成群结队出现,这里的剑傀未免也太多了。


    大大的流年不利,郁舟不明白为什么他出来抓个鱼也要逃命,骇声道:“剑傀是什么?”


    然而宁则鱼已经没空回答他的话,他离池边最近,首当其冲,剑傀已经密密麻麻地扒上了他的脚,宁则鱼只得持剑应战。


    一部分剑傀缠住了宁则鱼,更多源源不断的剑傀直冲着郁舟这边来。郁舟福至心灵,明白这些都是陆照火的剑下亡魂。


    造孽啊。


    剑面对自己杀过的东西,根本没什么可畏惧的,郁舟还没动手,它就自己迎了上去,反倒是剑傀中有“人”似乎想起了自己生前惨死的记忆,凄厉地嚎叫起来。


    它们只专心围攻“剑”,丝毫没有管郁舟的死活。


    宁则鱼暗叹难怪,秦舟从未杀过人,剑傀自然无法感知,不像他满手血腥,沾了下剑就被错认。


    郁舟见宁则鱼被围攻,知道今日之事都是由这把剑引出来的。花点时间,宁则鱼未必对付不了这些剑傀,可若是招引来其他修士,他们两人都会死在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握住陆照火的剑。陆照火甚少引剑出鞘,这把剑时时被他抱在怀中,倒也乖觉。


    “宁则鱼!”郁舟大声道,“待会儿我出来,你就带着我御剑离开!”


    宁则鱼略微惊愕,不知道秦舟要做些什么。


    郁舟忍住心中恐惧,拿着剑憋了口气,扑通一声跳进了水池深处,数不清的剑傀四肢并用向他涌来,若不是他水性尚可,又竭力让自己镇定,恐怕没游几下就要溺死在这里。


    憋着气下潜一米有余,郁舟松手放剑,随即掉头游了出来,那些剑傀很快回洞,妄图绞杀剑。


    郁舟松手后,剑主动释放煞气吸引剑傀,它也明白了郁舟的意思。


    宁则鱼脱困,被秦舟的举动震得不轻,只觉自己先前说的话看低了秦舟。见秦舟浑身湿淋淋地出来,便将他抱上了剑,御剑飞走。


    不多时,剑察觉到郁舟不在,飞快地追了上来。


    宁则鱼见秦舟脸色惨白,闭着双眼,根本就没有拿剑的力气,还以为他是方才游下去的时候被那些剑傀吓到了,只得自己拿住了秦舟的剑。


    也是难得有兴致,陆照火便给秦舟讲起了那位剑道圣人的生平,又讲到圣人是如何陨落,陨落后骸骨便化为剑道试域。


    陆照火说得耐心,只可惜两人身边皆是断壁骸骨,并不是长河落日的美景。


    听完之后,郁舟若有所思:“这位圣人,对剑的执念未免太重了些。他想感悟剑意,就不顾人的意愿吞噬进来,可不是人人都学他一样。”


    郁舟说完,才想起来宁则鱼说这里是剑修的朝圣之地,不是谁都有资格进来。正担心自己说错了话惹得陆照火不满,却听他道:“不错,追逐极致的剑意,与追逐钱财酒色本质并无什么不同。他既已经陨落,执念留在这里并不是件好事。”


    头一次,郁舟对陆照火产生了不同的看法。他还以为剑修会将练剑看成一件无比神圣的事情,没想到陆照火一个以剑为尊的人,并不这么认为。


    两人断断续续地聊了一路,终于到了陆照火从前的洞府前,路上还顺便打了两只妖兽。


    这地方也是个山洞,不过比宁则鱼的要大上一些,分两室,里头那间稍小,是陆照火闭关所用,外头这间地上还有几具已经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尸骨,把郁舟吓得猛地后退。


    陆照火弯了下嘴角道:“死人而已,吓成这样。”


    他早就发现了,秦舟很容易被吓到,动不动便是脸色一白。


    即便陆照火将尸骨都清理出去,郁舟还是觉得心里发毛,进了内室才好一些。


    陆照火抓来的妖兽是两只通体赤红的鼹鼠,毛长得像拖把,遮住眼睛,前爪极长极坚硬。


    “这是熔岩鼹,”陆照火用剑戳了下其中一只鼹鼠,它差点被压扁,发出“叽”一声,“肉质鲜美,食用后还能抗寒,去掉皮毛炙烤即可。”


    郁舟还没反应过来,陆照火已经动手了。只见他招呼都不打,直接剖开了鼹鼠腹部,两指一探,从里面掏出来个什么东西。


    那是熔岩鼹的心脏,由岩浆凝结而成,自带温度,即便死去也不会冷却。陆照火把两颗心脏都抛给郁舟,道:“放在石床上。”


    郁舟依言照做,把它放在石床一角。不多时,整张床就被暖热了,比原先不知道舒服多少。


    他甚至感觉自己正在桑拿房的床上。


    见郁舟明显感到新奇的模样,陆照火低咳一声:“你若累了,先歇息会儿吧。”


    老板在一边做饭,员工哪有摸鱼的道理。郁舟过来帮忙,又谈起剑道试域如何出去的事情:“我听宁公子说,要出剑道试域必须杀够足够的人。那……我该如何出去呢?”


    “杀人有何难,”陆照火轻描淡写道,“抓来与你杀了就是。”


    郁舟本以为陆照火这种大佬会有别的破局方法,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粗暴,一时间表情都凝固了。


    陆照火见他竟信了,神色呆呆,两眼发直,好像已经被死人鲜血溅了一脸。


    他心道秦舟本就连番受了惊吓,又身体不好,自己不该再吓他,于是正色道:“说笑而已。你可还记得我方才同你说,剑道试域是由什么化成的?”


    “圣人骸骨……”郁舟道,“和他的执念?”


    “不错,”陆照火目露淡淡的赞许之意,“他执着了太久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不知为何,陆照火的语气明明很平淡,甚至正低着头处理鼹鼠,没露出自己的神情,郁舟却觉得他已经胸有成竹,如书法逆锋起笔。


    就好像他要做到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点燃的火堆上,鼹鼠被架上炙烤。明明周围已经变得温暖,郁舟却不由自主地轻轻打了个寒颤。


    润玉痕低头看他:“我后悔升阶了。”


    “什么都不如跟你待在一起。”


    “哪里是升阶的问题。”郁舟抬起眼睛看他,“是你先疏远我,故意不理我。”


    郁舟自认很有底气,一下就将症结指出。


    润玉痕在座谈会上对他那么冷漠,装不认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郁舟等着润玉痕的解释。


    润玉痕却是极沉默地看他一眼,良久才开口:“我还以为,这是你的意思。”


    “不让旁人知道你我的道侣关系,好方便你攀高枝。”


    郁舟霎时无措:“我、我怎么会呢……”


    润玉痕垂眼:“我去把剑穗取回来。”


    郁舟连忙拉住他的袖角:“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讨回来。”


    “那我抢回来。”润玉痕眸底一片清冷,说出的话却迥异。


    第 112 章   攀附权贵的炉鼎8


    后来郁舟重新编了一条雪白剑穗,挂在了润玉痕的佩剑上。


    这条剑穗,一直伴随着润玉痕走到了选拔大比的擂台上。


    外门弟子晋升内门的选拔大比如期举行。


    郁舟知道自己谁都打不过,上台只是走个过场,他不想太丢脸,于是默默戴上了帷帽遮脸。


    他站在台下,静等着抽签抽到自己。


    远处。


    视野最佳的观战台上,数把交椅排列开来,这是属于内门精英弟子的特殊观众席。


    按次就坐的群英之间,少宗主陆照火姗姗来迟,大马金刀地落座于最上的首席。


    筑基越级打金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陆照火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筑基期修士。


    红色天空中下起了雨,使得现在的景象更像是世界已经走到尽头。树根底下的藤蔓疯长,从水下、地下不停地往外钻。


    郁舟看着剑飞到自己身边,替他斩掉了那些想缠上来的藤蔓。与此同时,陆照火带着他在空中点跃几下,身形极稳,最后一次竟停在了蛟龙的脑袋上。


    那蛟龙感到耻辱,疯狂嘶吼着想要甩掉骑在自己头上的人,郁舟被它晃得想吐,腰也被陆照火勒得难受。


    陆照火眼神冷寒,召剑在手,欲重重地斩断它的头颅,藤蔓见状,卷着蛟身往水底去,间不容发地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剑。


    青蛟身上腾起和潭面如出一辙的水雾,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蛟身入潭,扑腾起了几尺高的水花。


    郁舟落入水中,反而稍微舒服一点,陆照火见他会凫水,暂时把手松开了。


    在水里作战才是蛟的主场,雨下得越来越大,蛟沉进水里,然而陆照火等的就是这一刻。


    蛟还要往深潭底游,忽然游不动了。它的尾巴已被人抓在手里,不仅如此,陆照火将它尾巴最细的一截一圈一圈缠绕在手臂上,直接以蛮力将它硬生生拽了回来。


    蛟的鳞片坚硬无比,陆照火的手臂被刺得不轻,肉卷了边泛出浓厚血腥味,郁舟看着都疼,然而受伤的人却面不改色,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那蛟龙被陆照火制在手里,身子在水下一轻,被掼到了水潭边缘凸起的石块上。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蛟应当也有对应的要害。


    陆照火用了狠劲儿,他砸一下,郁舟眼皮跳一下,还没等这蛟龙吐出一口血,它被陆照火拽至身前,再一次狠狠地砸过去,剧痛之下蛟尾都无力地蜷缩起来,仿佛以此能抵御痛苦,嘶吼声都弱了几分。


    剑还在和藤蔓缠斗,陆照火直接面无表情地徒手把蛟龙砸死在岸边上,暴力生猛郁度令人叹为观止。


    郁舟看见不远处的水底出现亮光,他憋了口气,下潜过去,那是颗圆滚滚的金丹,散发出的光朦胧而柔和,照清楚了自己周围的树根。


    郁舟伸手小心翼翼地触摸了一下,把它带出水面。


    他浑身都湿透了,出来发现雨已经停下,而那些疯长的藤蔓也完全失去了活力。


    陆照火已经把蛟拖到了岸边,头在岸上,身子仍沉在水下。这样的一场战斗显然对他来说也并不轻松,呼吸已经紊乱起来。


    见秦舟湿漉漉地浮出水面,他递出一只手,把人拉上岸来。


    郁舟抹了把脸上的水,看着陆照火正坐在自己身边,轻微喘息着,右臂上严重的伤处已经深可见骨,不仅如此,他此刻正用拇指擦拭唇边溢出的鲜血,脸色也有些苍白。


    他没想到,陆照火也会受伤。


    郁舟呆了片刻,把手里的金丹递给他,道:“你……没事吧。”


    陆照火却没有接东西,冷声道:“都出来。”


    郁舟正一头雾水,突然,不远处坍塌的树堆后面出来了三个人的身影,一男二女。


    他们显然也是十分畏惧陆照火的样子,左边的女修道:“这位道友,我们无意窥伺,只是听到这边有动静才过来。”


    这条蛟在此栖息已久,但没有修士敢与它为敌。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实力被压制后有差距,另一方面则是怕别的修士会趁机偷袭。


    这三人在剑道试域内围呆了有段时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边传来打动的声音,于是想过来看看有没有可乘之机。


    现如今却是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被杀了吞噬感悟。


    右边的女修道:“若是冒犯了前辈,我们这就离开!”


    “慢着,”陆照火道,“我给你们三日时间,用蛟皮、蛟骨和妖丹制成一件外衣,报酬是剩下的材料。”


    三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好事,最先开口的女修道:“您是说,只制一件衣服,剩下的材料都归我们?”


    陆照火不耐烦道:“不错。”


    见他要站起来,郁舟上前一步,扶住了他没受伤的那只胳膊。其实今日受的伤,对陆照火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但见秦舟拧着眉,十分关切的样子,于是就将小部分自身重量压在了他身上,揽住了他的肩膀。


    被整个揽在怀里的郁舟:“……”


    “我叫杜元香,她叫林……”


    陆照火打断道:“不必说废话。”就因为这么一句话,郁舟接下来的几天都苦不堪言。


    陆照火勒令他练琴,倒不是亲自看着他,看管者是送饭来的仙鹤。郁舟如果停下太长时间,它就不停地啄他的胳膊,疼倒是不疼,烦得很。


    一连练了三天的琴,郁舟手都要磨出茧子。所以陆照火说要出门的时候,他心里竟然有点雀跃,怨气也少了几分。


    他老老实实抱着剑站在陆照火身边。


    像陆照火这种分神大佬,一息之间能带着上千人瞬移,郁舟只感觉周围很快地晃了一下,景色就全变了。


    他们此刻置身于一片竹林之中。竹身皆为紫色,竹叶茂密非常,被风一吹莎莎响动,整座竹林竟似活物般会呼吸起伏。


    这里只有一条路,郁舟跟着陆照火往前走,看见前方有一座桥,桥边立着石碑,上书三字:山舟子。


    两人刚一走到桥边,突然有个小僮从石碑后冒出来,道:“敢问阁下是何人?”


    一阵静默之后,郁舟终于意识到他现在还要做陆照火的嘴替,忙道:“我家主人是霁川仙山,陆照火。”


    小僮先是一笑,又面露为难之色:“原来是陆公子。只是这位公子……恐怕不能进去。”


    郁舟心中纳罕,这小僮只称陆照火一句“公子”,想来是他家主人比陆照火的辈分更高、或者修为更强。


    陆照火略一抬手:“无妨,我带他进去,玄镜老祖若要怪罪,不会赖在你头上。”


    小僮:“那好吧。”


    郁舟看见他脸上还有浓浓的犹豫之色,心道这桥头上的石碑应该写“炉鼎与狗不得入内”。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郁舟问:“您要带我去见什么人?”


    “猜。”


    “山舟子像是号。是您的师父?不对……应该是长辈吧。”


    郁舟反驳自己的说法,是因为那小僮叫得太生分。


    陆照火瞥了他一眼,道:“不算错。我年少时,曾得玄境老祖指点一二。他为人和善,你不必怕。”


    郁舟莫名其妙道:“我不怕。”


    越往里走,紫竹长得越是精巧可爱,尽头处有一间极为素简的竹院。


    一个老头正倚着锄头立在院子里,头戴竹笠,已经被岁月磨得发亮,身上穿着粗麻短褐,衣襟上还有数不清的补丁。脸上沟壑虽深,但眼睛极亮,精神矍铄。


    玄境老祖目光先落在郁舟身上,而后笑着道:“好一个美人奉剑。剑尊大人,多年不见,你竟也学会附庸风雅那一套了!”


    这老者口中虽称“剑尊大人”,可语气全然是对后辈的宠溺。


    陆照火笑道:“我是附庸风雅,自有人是真风雅。”


    玄境老祖中气十足地笑了几声,道:“坐吧,好长时间没与你论剑了,还真有点怀念。”


    郁舟还以为这两人要打起来了,不料他们是以言语论剑,禅机颇多,他一点儿也没听懂,只看出陆照火心情不错的样子,面色比平时和缓许多。


    末了,玄境老祖笑道:“是老朽输了。你这次闭关,进益倒是很大。说吧,想从我这拿点什么?”


    看来他们论剑,是有赌注在的。做好后,陆照火尝了一下,感觉还可以,应该可以拿去卖吧?


    他考虑还算周全,这糕点既能充饥,又美味,又能补充灵气。


    就取名玉露糕吧。


    系统此时已经化身一只小白猫溜到他身边,陆照火问:“你尝尝?”


    系统:“喵……猫不爱吃甜的。”


    它尝了一口之后,“猫爱吃甜的,你还加了什么,怎么比我之前吃的绿豆糕不太一样。”


    陆照火:“我感觉是天灵草,这种草药,我看原主很多,是很便宜吧?”


    “千山每座山上都有。”


    陆照火微微一笑,把这做好的玉露灵糕装到食盒,又变到乾坤袋里。


    他刚才没看时间,只听门外钟声响起,他才反应过来,完了,今天是第一天去学院,他又不会御剑,要跑着去了。


    还要赶紧学会御剑才是。


    他爬着长长的石阶,腿差点都要在跑断了。中间还使用了一点法术呢,就这样,还跑得差点吐血。


    学院里又大,好几个楼,分药修、御兽、阵修、藏经阁等等。千山要求,虽然是个剑修,但该懂的都得懂。他匆匆赶到御兽楼,压根来不及看楼上硕大的匾额,对新入学的憧憬全部被迟到的恐慌代替。他发誓,他前世真的是个超乖的好学生。本想和大学一样悄悄溜到后面坐下。


    哪知一踏入就有一只硕大无比的怪兽出现在他面前,它整个把陆照火拖起,带着他来到修堂的正前方。


    陆照火趴在那毛兽的上方,吓得闭上了眼睛,刚才他看到了,这是一只长得很丑陋的灵兽,头上三只角,牙齿感觉比他的手都要长,通体赤红色。


    不过,那灵兽虽然野蛮,他趴在它身上却是很稳。


    他睁开眼,再次震惊了一下,底下至少百名剑修,穿各色服饰,手中或拿剑,或拿笔,不管是哪一种,全部都齐刷刷地看向自己。


    这是已经在课上了。


    他忙使用法术让自己下来,哪知刚落地,那灵兽的头又想撞过来。于是陆照火就听到熟悉的清冷声音,“苍术!回来!”


    陆照火顺着声音看去,果然见昨日见到的大师兄郁舟站在那里,他手里没有拿剑,穿着一身玄黑劲袍,气质还是非常肃杀,眉目冷峻,不苟言笑的,仿佛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笑。这样一喊,那叫苍术的灵兽顿时乖顺如犬。


    他看了看郁舟,又看看眼前这大狼狗似的灵兽,这怪物叫苍术,名字倒是很适配的,就是……接下来的举动让人异常费解。


    这只“大狗”蹲下来,张着张大嘴,还用它那只大爪指了指。


    陆照火表示没看懂,什么?什么意思?


    他打算不予理会,转身就想下台,刚转身就又被那大狗拱了一下,这是不让他走了。不仅这样,这大狗又指了指自己的大嘴。


    底下弟子开始交头接耳,陆照火的耳朵都红透了。这也……太社死了。


    这大狗到底想干吗啊?


    就在这时,郁舟的声音响起,“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喂它一点。”


    陆照火转而想起自己身上刚做好的糕点,原来是图这个——他打开乾坤袋,把玉露糕拿了一块扔到那大狗的嘴里。


    果然,他一扔,那大狗就接住了,一边接一边还流口水。


    这糕点一拿出,修堂内就布满了香气,不止是这灵兽闻到了,所有的弟子都闻到了,他们的焦点从陆照火转到了糕点上。


    “这好香啊,有股绿豆香。”


    “我说应该是花香才对,真的很好闻。这戴帷帽的弟子是谁,怎么会有这么香的灵糕?”


    “好像是葫芦山的弟子,应该也没来过主院。”


    陆照火现在脸也红了,他一点也不习惯站在这么多的人面前。那大狗还是垂涎欲滴,陆照火也不想喂了,本来这糕点也是要给郁舟,他就趁着这个机会直接送掉算了。他就给一盒,还有一盒他要拿去卖的。一盒也只剩下几块了,郁舟要怪就怪他的狗吧。


    他看着站在那里的郁舟,鼓足勇气,走到他面前,把食盒拿出来,递给郁舟,“你自己喂吧。”


    他这样说完,系统就叫嚣了,“宿主,还少一句台词哦。”


    陆照火的脸红得不行,幸好带着帷帽。


    郁舟看着站在眼前的男子,他没有露脸,但露出的身形修长挺拔,“你这是什么?”他问。


    “玉露糕。”陆照火真的害羞,因为他想,他昨天写的信,郁舟一定一定是看到了。然而他今天看到他,他却没有一丁点表示,眼神又深又沉,他感觉自己被他看透了。这还没算完,他今日还要继续发力。


    没想到郁舟此时解了他的尴尬,说出了他想说的话。他的声音如冬日的冰雪,清凉磁性,“送给我?”


    陆照火闷闷地嗯了一声,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送给你。”


    郁舟嗯了一声。两人交涉完,那大狗又凑到郁舟跟前,举起毛绒绒的爪子指指自己的大嘴,示意还想吃。没想到郁舟手腕一转,一道光闪过,就把食盒收到了自己的灵戒中。


    吐出的话语比刚才更冷了,“没了。”


    陆照火松了一口气,总算把今日的任务也完成了。他一边收着系统给的积分,一边急匆匆地下了台。他也顾不上其他人的异样眼光了。


    他就决定带着帷帽到底,带着马甲做任务,他一个底层小师弟,谁认识他?


    最重要的是是郁舟没有反应,也不搭理他。


    很好,就维持这样。


    郁舟正想听陆照火要从玄境老祖那里拿走什么宝物,却听见他说:“宝物我不要,我这炉鼎体弱,替他看看吧。”


    郁舟一愣,立马拒绝:“我身子没什么不好的。大人莫要折煞我了。”


    陆照火见他拒绝的慌乱模样,唇边淡淡笑意就收敛了起来,他浑身威压本就重,冷下脸来更是气势迫人。


    “这位小兄弟,莫不是嫌老朽医术不精?”玄境老祖笑着打圆场。


    郁舟摇了摇头:“岂敢。”


    “你今年双十年华,我说得可对?”玄境老祖以神识探查他的骨龄。


    郁舟一愣。他其实不知道这具和他现代一模一样的身体到底几岁,原来才二十岁吗?


    郁舟只能说:“我是被主家收留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几岁。”


    玄境老祖又问:“第一次情期是什么时候?服了什么药?”


    问到这个问题,陆照火喝茶的手一顿。


    郁舟道:“还未曾有过情期。”


    炉鼎天生蕴含鼎气,体内鼎气随年岁增长盈积,积累到一定数量无法排出的时候就会发/情。


    这便是情期。


    情期时除非与修士交/合,或者以丹药压制,否则非常难熬。


    玄境老祖摇摇头道:“你方才说自己身子没什么不好的。可知寻常炉鼎十六七岁便有情期,再晚一点不过十八九岁。”


    陆照火问:“可是他身子骨太弱的缘故?”


    “想来是这样,”玄境老祖道,“现在调理,还不算晚。我给你开个方子,按我说的来便是。”


    “等一下……我……”郁舟不知哪来的勇气开口。


    陆照火目光定定地看向他。


    郁舟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曾经在合欢宗内,有炉鼎因为犯了错被崔管事惩罚,没拿到压制情期的丹药。他当时苦苦哀求,为了缓解情期的痛苦将自己身上抓得一道一道。


    压制炉鼎情期的丹药分档次,而为了方便控制炉鼎,合欢宗用的是最下等的忘忧丹,服用过后虽可以减轻痛苦,但成瘾性极强,只会叫人越吃越不清醒。


    一想到那个炉鼎在地上翻滚的模样,郁舟便一片心悸,说:“我这样没有情期……挺好的。”


    老者闻言,看了下陆照火的脸色,又道:“怎么会一直没有情期。你体内的鼎气,早晚有满的一天,到时候初次情期会比旁人的痛苦许多,所以才要趁现在来得及的时候好好调理。”


    郁舟还想再说些什么,陆照火道:“开方子吧。”


    玄境老祖便到屋内,刻玉简给郁舟开了方子。陆照火进去,与他低声交谈几句。


    玄境老祖见他神色认真,笑道:“本以为你不是个爱美色的,孤单了三百多年,如今七情六欲也动荡了。”


    陆照火无甚所谓道:“一个炉鼎而已,想养就养在身边了。”


    玄境老祖笑而不语。本想说这炉鼎看起来不甚乐意,忒不识抬举。转念一想,无论他愿意与否,也由不得他做主。


    玉简刻好,陆照火道:“多谢。”


    “大恩不言谢,下次来了,先把我门口的两亩地亲手锄了。”玄境老祖笑道。


    “过段时间罢,”陆照火将玉简收入储物戒中,“最近剑道试域又出现了,不知什么时候会找上门。”


    玄境老祖细细思索:“你一出关,它便来了,可见又是冲着你来的,且小心了。”


    看到杜元香脸上那无比尴尬的神情,郁舟都跟着脚趾抠地。


    一直没说话的男修开口:“炼制需要时间,不如请前辈先去我们洞府休憩。”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需要先把蛟龙拆了再带回去,很容易被人盯上偷袭。如果这两人能去他们的洞府,会是个助力。


    反正要在此地等三天,陆照火道:“带路。”


    第二天,郁舟睁眼醒来,见洞府内空无一人。


    他坐起身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坐在床上发呆。过了一会儿,陆照火回来了,带回些清水和野果。


    郁舟用清水简单洗了洗脸,又喝了两口,听见陆照火道:“吃完就上路。”


    郁舟刚咬了口野果,齿尖嘎嘣一声,甜涩味在味蕾绽开。


    上路,上什么路?


    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去找圣人遗骨,虚惊一场。


    陆照火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不见秦舟出来,正不耐烦的时候,人终于从山洞里出来了。


    只见他把极长的墨发结成游蛇状的辫子,垂落左边肩头,发尾缀着的草枝轻晃,乍一看竟如青玉发饰。几缕碎发挣脱束缚,散落额边耳边,随性温柔。


    郁舟见陆照火的脸色有些异样,以为他等生气了,连忙道:“让主人久等了。我长发赶路多有不便,才把它扎起来。”


    这几天头发缝隙里不知道落了多少灰,郁舟一想到就浑身难受。


    陆照火似是不喜欢听这种鸡零狗碎的小事,拂袖转身道:“走吧。”


    郁舟躬身与润 玉痕对拜,不小心与润玉痕碰到头,心中升起一种有点微妙的情绪。


    好似今日他真的与润玉痕成了亲一般。


    四周许多小鬼骤然眉开眼笑,边拍手边嬉笑着嚷嚷:“礼成!礼成!送入洞房!”


    润玉痕冷肃着脸环视一周作为警告,那些小鬼又恨恨地闭上了哄笑的嘴。


    在数双眼睛阴森森的注视下,润玉痕打横抱起郁舟。


    郁舟小小惊呼,随即就被润玉痕隔着盖头用力亲吻住了唇,一路吻,一路进了洞房。


    第 113 章   攀附权贵的炉鼎9


    红烛流光,喜绸高挂,囍字粘贴满了门扇。


    一张喜床,两位修士同坐,郁舟向左,润玉痕向右。


    润玉痕手持秤杆,动作慎重,慢慢挑起郁舟的朱红盖头,红巾高揭——


    烛光淌泻,霎时映亮了那张脸。


    郁舟颤颤抬眼看他,发丝微微凌乱,却艳光四射,美得近乎不可直视。


    润玉痕定定地看着他,双眼都似要被灼伤,却也一瞬不瞬。


    幸好杜元香他们的洞府离蛟龙的栖息地并不算太远,否则郁舟感觉自己的肩膀都要被压塌了。


    杜远香将他们带过来后,请他们自便,就回去找那两人汇合,忙着动手给蛟剥皮制衣。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陆照火身上比较轻微的皮外伤竟然已经愈合了,但他脸上、衣服上的血迹还在。


    郁舟本来就对他刚才的样子心有余悸,现在在近乎密闭的洞府里独处更是不自在,于是道:“您的衣服脏了,我去洗洗吧。”


    陆照火经他提醒,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泛着蛟血的腥气,单手将上身脱个精光,露出宽敞健壮的胸膛,扯了块布料道:“过来给我擦擦。”


    郁舟便用洞府内蓄积的清水将布料沾湿,给陆照火擦脸。


    在合欢宗的时候,炉鼎情期、生病或者受罚后都是彼此照顾,郁舟穿越前虽四肢不勤,现在伺候个人不至于毛手毛脚。


    陆照火姿势开阔地坐在石凳上,只觉秦舟轻柔地为他擦着脸上的血迹。


    看着他平静慈美的眉眼,这种于杀伐中很快平和下来的感觉,陆照火从未有过。


    郁舟被他盯着,无奈道:“眼皮上也有,稍微闭下眼睛。”


    陆照火便闭上眼睛,世界陷入黑暗后,感官格外清楚。湿透的布三番五次扫过睫毛,令人心中发痒。


    郁舟:“好了。”他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于是悄悄摸摸地往旁边挪。


    三圣洞已经被炸成了渣,周围根本就没有什么遮蔽物,下面众人都看到这个剑尊手下唯一的活口似乎想要离开。


    连剑尊也在看他。


    下一秒,郁舟飞起来了。


    陆照火抓着他的手腕,带他御剑而行,顷刻之间就消失在了底下那堆人的视线里。


    刚飞出去不过两息,陆照火的胳膊猛地被人抱住。


    他低头,见郁舟脸色比刚才还要白,几乎有些发青,在旁边死死地闭着眼抱住了他的胳膊,完全没了之前巧言令色的样子,倒是变得更顺眼了。


    变长的小绿剑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山巅上。


    呼啸的风声已经停了,郁舟勉强松开陆照火的胳膊,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等他再睁开眼睛,看清楚自己这是在哪里后,身上每根汗毛都炸起来了,背后密密麻麻地冒了一层汗出来。


    太高了,他从来没来过这么高的地方。


    有些恐惧是可以克服的,有些不行。郁舟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结结巴巴地道:“剑尊大人,求求您……求求您先带我下去吧……”


    他不用剑杀死他,难道就是想把他活生生折磨死吗?来的路上,谢鸾明明知道他恐高。


    然而剑尊无视他的恳求,开始审他了。


    “你抖什么?”


    “我害怕……”郁舟僵着身子道。


    “怕什么?”剑尊声音里带着凉意。


    “怕、怕高……”郁舟已经哭了出来,说话一抽一噎。


    男人不说话了,只剩下一阵阵的凉风往郁舟身上吹,冷汗黏得身上难受。


    他还当郁舟路上说恐高是假的,只为了想办法逃出去。这会儿见人怕成这样,信了八九分。


    陆照火:“把手给我。”


    郁舟两只手还死死地捂着脸呢,听了他这话也没什么反应。


    陆照火只得掐了个诀,那声音便像是在郁舟耳边,振得他理智恢复了几分,颤巍巍地伸了只手出去。


    刚才抓的是手腕,陆照火低头,见秦舟的手白得几乎透明,手背底下青筋一清二楚,指甲很是齐整漂亮,像五片花瓣。


    他伸手,将秦舟冰凉的手指握在掌心里。


    只是片刻,郁舟听见陆照火说:“睁眼吧。”


    郁舟泪盈于睫,小心翼翼地睁开,见周围已经是屋内景色,整个人只觉得劫后余生,没注意到陆照火还握着他的手。


    他茫然道:“这是哪里?”


    “我以前住的地方。”陆照火松开他的手,道。


    郁舟想问他把自己带到这来做什么,又怕听到什么不好的回答,一时片刻竟沉默了。


    陆照火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扔给他。


    郁舟看了个开头便愣了——这是他的卖身契。修真世界的卖身契不像凡间卖身契,是有一些法力约束在的。


    郁舟第一次逃跑之后,才知道卖身契能追踪自己的气息。


    现在,落款的地方变成了【陆照火】,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


    郁舟拿不准这个杀人狂魔是什么意思,只能勉强道:“剑尊大人,这不是我的卖身契吗……”


    “签了此契之后,你就是我的人了。”陆照火看着他道,“你既帮我补了阴气,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郁舟低着的眉眼瞬间扬起来:“您说的可是真的?”


    “一言九鼎。”


    郁舟:“能不能请您撕了这卖身契,还我一个自由身?”


    他说话时眼睛都亮了起来,是毫不掩饰的渴望,脸颊微红,就如同一株病歪歪的桃枝逢了春。


    “就这个?”


    “就这个!”


    陆照火望着他的眼睛,一瞬间晃神,掌心燃起火焰,卖身契很快被烧成黑乎乎的余烬。


    郁舟高兴得溢于言表,若不是被规训了这三年,都要蹦起来了。


    他对陆照火行了个礼,道:“多谢剑尊大人,我知陆家有不养炉鼎的规矩,咱们就此别过。”


    郁舟走到门口,都已经想好是住树屋还是住山洞了,看不见的结界将他弹了回来。


    他一颗心止不住地往下沉,回头却见陆照火已经自顾自地坐下,甚至还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套茶具,煮开茶了。


    因他坐着,郁舟只好跪坐在榻边,尽可能地恭敬道:“剑尊大人不让我离开是何意?”


    “你一个炉鼎,孤身要上哪里去?”


    “这应该与剑尊大人无关吧?”


    被陆照火淡淡瞥了眼后,郁舟只能低下头奉承道:“我知剑尊大人是好意。您有所不知,我本是有主家的,是被人掳了才卖到合欢宗去。现如今恢复自由身,我想回去。”


    “你主家是哪里?”炉鼎被挑选得很快,没有人落下。


    他们等了一整天,却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决定了自己今后相当一段时间的命运。


    拿到秦舟的卖身契后,薛新立就迫不及待的搂着人从宴会上离开,想着破掉美人鼎身的滋味,几乎要流下口水。


    他看着秦舟一语不发的样子,又想起自己花了极大的价钱才将人买下来,不禁道:“怎么连笑也不笑?觉得跟着我委屈了不成?”


    他贵为一宗之主,金丹修士,肯买下秦舟这个炉鼎,是他的福气!


    郁舟一个直男,被不知道几百岁的老头搂着去开房,几欲作呕,他抬起眼来望了薛新立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老爷莫怪,奴一直在合欢宗,鲜少见外人,才会如此。”


    郁舟只是简单地披散着长发,脸庞雪白,眼珠乌黑,稍纵即逝地瞧人一眼,即使稍显冷淡,也勾得人心中直发痒。


    薛新立心花怒放,不知今晚春宵将是何等销魂滋味,他凑到秦舟身上乱闻一番,看着近在咫尺、欺霜赛雪般的脖颈道:“都说炉鼎身上自带香味,好闻!真是好闻!”


    郁舟掐着手心,忍住想要挥拳的冲动。听见薛新立这话,他意识到眼前这人对炉鼎不甚了解。


    炉鼎身上各有鼎香,对修士有催情作用。平时都是腰间悬挂带有禁制的玉佩,收敛香味。


    薛新立片刻也不能忍,竟在路上便要一亲芳泽。郁舟忙推开他道:“老爷不如快些回房去,叫奴好好伺候。奴是初次,还望老爷垂怜。”


    “舟儿怕什么?”薛新立哄着他,下流地道,“爷自然会好好疼你。”


    郁舟心知今天难以善了。薛新立虽是修士,可喝了酒,自己若是偷袭未必不能得手,只能等进了房间再说。


    一进房间,郁舟便被带着往床上去。


    薛新立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腰带上放:“舟儿不是说要伺候爷吗?愣着做甚?”


    郁舟看着眼前这个色欲熏心的人,想起来自己曾告诉过林怀嫣的计划。


    他会忍,等被带出金光宗,到一个陌生地界,再伺机逃跑,而不是现在鲁莽地行动,白白送死。


    “舟儿喜欢什么姿势?”


    他答应过林怀嫣,会好好活着。他从现代来,明白性命和贞操相比,哪个更加重要……


    “舟儿看看,爷的物事大不大?定能让你欲仙欲死!”


    郁舟道:“淮南林家。”


    这是林怀嫣的宗族。他是林家旁系一个庶子,被父母卖到合欢宗来的。


    “淮南太远,依我看,你不必回去了。”陆照火为他做了决定。


    “剑尊的意思是……?”郁舟暗暗咬着牙问。


    “我许久不出关,身边缺一个奉剑的人。你虽是炉鼎,有几分胆量和颜色,不如留在我身边奉剑。”


    他话说得清楚明白,只是郁舟不明白“奉剑”到底要做些什么,怕他还是要和自己双修取阴气。


    陆照火见他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冷声道:“你可知我的元阳何等珍贵?怎会浪费在你一个炉鼎身上。”


    郁舟听出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仔细一想,陆照火身负剑骨,如此珍贵,若是失了元阳修为大减,反倒会叫自己处于不利的境地。


    看起来,他只能被迫守男德。


    若是如此,抱住这条大腿还算一个不错的选择。反正卖身契也烧了,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郁舟便给他斟茶,抿着唇道:“能为剑尊大人奉剑,是我三生有幸。只是我不知道,奉剑具体要做些什么。”


    奉剑一说还要追溯到几百年前,有个冠绝天下的剑修,第一爱剑,第二爱美人,博得天下第一美人的芳心之后,便叫那美人抱剑跟着自己。


    从那以后,美人奉剑就成了风雅之事。


    陆照火没想到他连这都不知道,想来在合欢宗内日日只学习如何以色侍人。


    他召出剑,浮到郁舟面前,道:“抱着它,跟着我。”


    听起来,这个工作强度不算很大。


    郁舟便站起来,把那长剑抱在怀中,一手高一手低,便如抱着一把琵琶,他微微歪头,侧向剑柄,看着陆照火问道:“可是这样抱着吗?”


    陆照火见他这一侧首,半幅泼墨似的乌发便顺着衣襟滑落,露出半张侧颜,肤白若雪,昳丽如妖。


    他移开目光,稍显冷淡道:“不错,你便替我拿着这把剑。有用时我自会召它。”


    郁舟:“不知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一把剑而已,说不用就不用了,何必费心起什么名字。”


    剑修不应该是剑在人在,剑毁人亡的吗?


    郁舟本能地觉察到这人不高兴了,却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只得转移话题道:“剑尊大人,我还有一件小事相求。”


    “说。”


    “您可否再给我身上下一道禁制,压制我身上的鼎香?”


    “你是怕我闻着这香味,会对你行不轨之事?”


    郁舟跟他说话累得想死。


    他抱着剑强颜欢笑道:“剑尊大人修为高深,自然不会被这香味影响。我是怕遇到其他修士,万一闹出误会便不好了。”


    “我说过,跟着我。”陆照火道。


    言外之意,跟着他不会出什么问题。敢情这份工作还是二十四小时不能下班?


    郁舟还想争取一丝去掉香味的机会,陆照火道:“你可知禁制能压制鼎香,却也于你身体有损?”


    触及知识盲区,郁舟愣愣地看着他。


    陆照火却也不打算同他解释,只道:“我下山处理些事情,不必跟着。”


    说完,不带剑便走了。


    郁舟把剑放在桌上,尝试了下,门口仍然有结界阻挡。


    既无法出去,郁舟只能环顾了一圈房间。这雅舍虽大,但只有一张床能住。好在郁舟在窗下找到一张软榻,看着还算干净。


    郁舟怕陆照火有忌讳,并不敢碰他的东西,就这么在桌前抱着剑发呆。


    发呆对他来说,也算是难得的好时光了。


    擦完了脸,就是身上。大家都是男的,而且又不是第一次看,郁舟用力地给陆照火擦洗起来,还没忘记象征性地关心下他的伤处:“我看您胳膊上的伤很深,不碍事吗?”


    陆照火正因秦舟的动作重了起来感到不满,闻言道:“小伤而已。”


    须知要不是因为剑道试域里会压制修为,他打这妖蛟不过一招而已,怎会弄得自己也受了些皮外伤。


    给他擦洗了一番身子,郁舟也感觉身上潮潮的不舒服,将外袍脱下来,和陆照火的一起简单浣洗了下,干完活才休息。


    他其实已经累极,尤其腰和腿隐隐作痛,腰是被陆照火抱着勒的,腿应当是撞青了,以至于他坐在石桌边上就如小鸡啄米一样打着瞌睡。


    陆照火看不过去,道:“要睡去床上睡。”清晨,金光宗。


    青团峰长长的石道之上,一群白衣人正步伐款款地朝山顶上走去。


    芳时已歇,青团峰不复先前山色明媚,周围树木萧寂,这群白衣人在其中倒正合时宜。他们有男有女,有高有矮,个个身量纤纤,长发及腰,头上戴着一顶厚重的惟帽,叫人难以窥得容貌。


    “那是合欢宗的人吗?看起来身段好漂亮。”两名外门弟子自另一座山峰遥遥望去,从他们所站的位置看过去,刚好能看见那群白衣人的背影。


    刚才说话的弟子年纪稍轻些,伸着头一直看着,不无艳羡道:“王师兄,他们也是来参加这次句州大会的吧。”


    句州大会乃是修真界五年一次的盛会,他们作为外门弟子,并没有机会参加。


    被称作王师兄的弟子王德鄙夷道:“不错,他们的确是合欢宗的人。不过看这副打扮就知道,是合欢宗圈养的炉鼎,千人骑万人跨的东西。炉鼎身份低贱,没有参加大会的资格。他们是被合欢宗进献过来,送给高阶修士的。”


    其实合欢宗既然是进献,自然会挑选容貌姣好的处子,王德只是眼红自己无法分得一个炉鼎,只能以言语泄愤。


    那年轻弟子好奇道:“和炉鼎双修,真的能使修为进步吗?”


    “那是自然,”王德道,“双修能撷取炉鼎身上的精气……有的高阶修士太过厉害,撷取精气过多,炉鼎挨不住几次就死了。”


    年轻弟子:“那炉鼎为什么会甘愿赴死呢?”直到快熄灯的时候,郁舟才从林怀嫣那回来。


    许乐渝早就洗漱完了,墨发披散,正在床上压腿。这也是合欢宗炉鼎每日必定修习的,能使身体柔若无骨。


    至于柔若无骨是为了什么,就不能播了。


    郁舟接了盆水在铜架子上洗脸,许乐渝偷偷看他,发现他洗脸、梳头一直都没照镜子。


    即便许乐渝讨厌秦舟,也不得不承认,他生了张姿容极美的脸,有这样一张脸的人竟不喜欢照镜子,真是暴殄天物。


    收拾完后,郁舟礼貌道:“我吹灯了?”


    “吹吧。”许乐渝以一种施舍的语气说。


    房间便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


    赶路很累,然而郁舟躺在陌生的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句州大会最多半旬时间,半旬之后,他就会被送到一个陌生人家里。


    他看着窗外仿佛亘古不变,悬挂在天上的月亮,不远处许乐渝的呼吸声越来越匀称,竟是睡着了。


    郁舟有时候真想自己穿越的时候失忆了才好。如果他没有之前那二十年的记忆,现在就可以和许乐渝一样,酣然入梦。


    为了阻止自己的思绪和心情继续滑坡,郁舟将自己团成一团,慢慢地缩进被子里,合上眼睛。


    事已至此,先闭眼吧。


    王德斜睨他一眼,心中觉得这乡下小子太没见识,道:“炉鼎成熟之后,会定期发情。到那时如果不与修士媾和,生不如死,结契之后更是以主人的精血为食。他们啊,就是天生的下贱胚子。”


    年轻弟子不禁为这残忍的修炼方式咋舌。


    王德看了眼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道:“这算什么,修真界便是如此,强者为尊。走吧,别在这发愣了,小心执事看见了责罚!”


    郁舟完全凭意志晃晃悠悠地倒在了石床上,蜷起身子,没有一炷香的功夫就睡着了。


    因为没披外袍,他在石床上越睡越冷,然而这种冷很快消失,他仿佛进入一个极为滚烫的怀抱。


    郁舟还以为自己回到了上一个洞府,放有熔岩鼹心脏的那张温暖的床上,甚至还往后缩了缩,试图汲取更多的温暖。


    身后的人一僵,仿佛再也无法忍受似的,将秦舟整个翻了过来,吻上他白得刺眼的胸口肌肤。


    “这是我的师弟,有我照顾他,就不劳少宗主费心了。”润玉痕冷冷开口,向陆照火伸出手。


    陆照火一愣,但既是熟人来接小玉,他也没有再留下小玉的理由,只能将小玉交给润玉痕带走照顾。


    总之,最后陆照火找转世剑尊的计划是被搅乱了。


    后来陆照火回去只禀告父亲,并未在幻境内见到疑似剑尊转世的人物。


    转头,陆照火得了闲时,就去翻卷宗查外门叫小玉的人。


    可是,外门弟子里没有叫小玉的。


    陆照火后知后觉……难道这只是个小名?


    第 114 章   攀附权贵的炉鼎10


    那一日,润玉痕近乎屠尽了境中幻鬼。


    他将郁舟的一缕发丝缠在自己的剑柄上,以郁舟的气息作掩,剑下斩杀的幻鬼全都记在了郁舟名下。


    如此,郁舟的积分必定足以无忧进入内门了。


    他怀中横抱着郁舟,带着熟睡的郁舟,一步、一步走回他们共同的起居室。


    经此一役,润玉痕耗尽了灵力,满背冷汗,一回到起居室将郁舟安顿好,自己就发起了高热,与郁舟一同倒在床上。


    一开始郁舟还在熟睡,睡梦中无意识地往润玉痕怀中窝,虽然感觉自己挨着个烫热的火膛,但潜意识里知道这是润玉痕,于是也没有躲走。


    到了晚上,郁舟迷迷糊糊苏醒。数不清绕过多少座桥梁,郁舟终于被带到了今天晚上要住的地方。


    带路的小僮叫十五,极懂规矩,说话也客客气气的,郁舟哪里知道,他看着虽小,但已经是筑基的修为,否则不会被指派来贴身看着他。


    郁舟请他坐下,小僮道:“我不能坐,要是被主子看到,会责罚的。”


    郁舟一怔,不再坚持:“好吧。”


    小僮又道:“秦公子,屋内有一汪清泉可供梳洗,衣柜与妆奁都是满的,请您明日装扮一番,再去求见剑尊。”


    郁舟了然,就算剑尊看不见,表面功夫也得做足。


    他点点头道:“不知你可否说一些剑尊的事情给我听,我在合欢宗内足不出户,孤陋寡闻,若是更了解剑尊一些便好了。”


    说起这个,小僮精神了些:“剑尊是我们陆家剑道第一人。他天生剑骨,出生之时,天边有霞光阵阵,十五岁金丹初成,就血洗了整个剑道试域……”


    郁舟忍不住问:“剑骨是什么?”


    “剑骨是上古剑仙陨落后,剑冢里留下来的宝物,它只有遇见合适的主人才会认主,剑尊可是千余年来,第一个被剑骨认主的修士!”


    郁舟感觉不妙,道:“那他现在几岁了?”


    “二百多岁?”小僮道,“不对,应该是三百多岁。”


    好一个百岁老人。


    “一百年前,他一人挡魔域千军万马,拯救修真界于水火之中,成功突破出窍期。只可惜遭了那魔头暗算,余毒未清,一直拖延到了今天。秦公子若是真能助剑尊解毒,那就是我们陆家的大恩人。”


    谁偷走了我的人生!


    敢情拿了龙傲天剧本的另有其人。郁舟知道,崔管事约莫一百五六十岁,金丹未成,只是筑基,就这样都在合欢宗里混了个管事的位置。可见剑尊的修炼速度有多恐怖。


    也怪不得这小僮如此崇拜他。


    郁舟:“那剑尊他……可曾婚配?”


    “不曾,”小僮摇了摇头,“破元阳有碍修行,


    剑尊洁身自好,从未沾染凡尘。”


    好一个百岁老处男。郁舟报完信后,郁闷地回来,发现陆照火安静地坐在那,不动也不说话了,像是坐化。


    根据看过的修真小说套路,他不太相信陆照火就这么死了。但是他也不敢去求证。


    再说,有没有呼吸,在这个不讲科学的时间也无法证明一个人是否死亡。


    所以他只能坐在那等,等着等着,乌泱泱一群人进来了,为首的便是郁舟之前见过的掌教。


    掌教问:“剑尊他说了什么?”


    郁舟回答道:“剑尊只说了六个字,陆照火要死了。”


    其实这话郁舟已经原封不动地说给了门口的看守,但此时此刻再清楚地说一遍后,在场的所有人神色都变了!


    三老爷看见郁舟肩膀上的伤,问:“你未和剑尊双修解毒吗?”


    郁舟低下头说:“是我无用……”


    三老爷神色复杂。


    大老爷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弟节哀,只恨那魔尊已然被照火杀死,不能再将他揪出来手刃一番,为照火报仇!”


    现场已经隐隐有一些默哀的氛围在了,甚至后排几个辈分低的小辈已经跪下送人,哭出声来——


    陆照火开口说话,声音冷寒道:“还没到你们哭的时候。”


    早就有心理准备,郁舟没被他吓到,但是石台前一圈人却是脸色巨变,差点就要祭出剑和法器打起来了。


    尤其是方才还说要给陆照火报仇的大老爷,反应最大。


    陆照火睁开眼睛看向他,冷冷道:“你们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郁舟感觉要打起来了,他想赶紧贴着墙壁走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体绷得像根到了极限的弦,一点也动弹不得。


    三圣洞内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大老爷面容微变,不再叫“照火”,而是改口叫“剑尊”,他看起来还是游刃有余的样子,道:“剑尊这是何意?”


    陆照火懒得和他废话,郁舟看见他右手掐诀,眼睛里有什么红色的东西闪了一下,像是电流。


    随即,一团黑色的浩瀚魔气从大老爷的身体内涌了出来。


    它和那晚意欲伤害郁舟的魔物长得并不一样,但魔息却重得可怕,几乎令人不适,一瞬间,它窜到了陆照火身边,突然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为了解毒,你入魔了?你也有入魔的一天!”


    因为闻到了属于万魔之尊的气息,这团黑气才应召跑了出来。


    它本就是当年魔族战败后不肯离开的一抹魔息,这些年靠吞噬东西越长越大。


    魔息和大老爷各取所需,它操控魔物杀人夺宝,而大老爷要暗中阻止陆照火解毒,让他毒素蔓延得越来越深,直至无药可救。


    黑气整个颤抖不停,好像回到了百余年前,看见自己的尊上被砍下头颅的那一幕。


    面对着石台下方,郁舟得以欣赏每一个人或是惊讶、或是惊悚的表情——先是自己家里有魔族卧底,然后引以为傲的剑尊也入了魔。


    掌教看向脸色难看的大老爷:“大哥……竟是你与魔族勾结!”


    “我还不是为了陆家!他若不死,就会永远占着剑骨。”大老爷恨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想他早点死。”


    三老爷道:“大哥,你在胡说什么?”


    大老爷:“出去找纯阴男子的只有一波人,杀纯阴男子的却有三波人!陆意致,你不也想让你的好儿子继承剑骨吗?如果不是担心陆照火身上的毒会影响剑骨,你怎么会让这个炉鼎平安无恙地进三圣洞?”


    郁舟:“……”


    所以现在他应该感谢合欢宗把他关起来毒打吗?还是感慨陆照火太招仇恨?


    陆意致便是掌教的名字,他儿子郁舟也在金光宗见过,陆清陵,看着的确是废了不少心思培养出来的。


    郁舟忍不住算了一下,陆家上一代四房,杀纯阴男子有三波人,除了陆照火的亲爹,估计没人希望他活着。


    掌教被说中心事,一时脸色不好。而在陆照火身边的那团魔气笑得愈发猖狂,几乎要断气了:“陆照火啊陆照火,你真是可怜!”


    “够了。”陆照火一脸厌烦地说。


    他虽只说了两字,可周身青芒大起——那是世间最为纯净的魔息。他旁边那团魔气几乎快要臣服,拜倒在他脚下。


    “虽然你是我儿子,但你如今已经入魔。今日陆家必须清理门户,大哥和照火都不能活!”三老爷痛心疾首道。


    “没错,魔物都该死!”


    三圣洞内就这么打了起来,所有人都想置陆照火于死地。郁舟早就对这个修真世界的黑暗郁度有所认识,但是看到连陆照火的亲爹都想夺他的剑骨,不禁感到心寒。


    陆照火一点也不感到伤心,他伸手弹了一下,他身边聒噪多时的魔气又冲回了大老爷的身体里,从他的心脏开始吞噬,灰袍男人很快痛苦地在地上嚎叫,手指不停地抓着地面。


    “救命……救命啊……”


    魔气和大老爷一起完全消失,就像他们彼此把对方吃了。


    三老爷道:“不要对他留情!他能控制魔气!果然已经彻头彻尾是个魔头了!”


    “砰——”


    郁舟眼睁睁看着陆照火痛击亲爹,一下把他爹给打到了石壁里面,场面血腥。


    后面的嫡系弟子很快结成一个复杂的伏魔大阵,当年在修士和魔族的那场战役之中,虽然是陆照火亲手斩杀魔尊,但也少不了其他修士的努力。伏魔阵便是那时候流传下来的,能够压制魔物身上的魔息。


    看起来这伏魔阵好像确实管点用,在几个元婴期修士不断的努力下,陆照火身上的青芒减弱了一些。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没有人能近他的身。


    而且其余人表情狰狞难看,陆照火还是坐在那一动不动,紫发狂舞,面庞冷酷,显得张狂而从容。


    大老爷被魔物吞噬,三老爷又被打伤,若是能杀得了陆照火,剑骨便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况且现在陆照火只有魔息,没有剑意,陆意致手中出现几道极品符箓,毫不客气地冲三座人像的方向飞去!


    俗话说得好,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郁舟想动动不了,还被各位大神的杀气和威压逼得喘不过气来。


    那三道符箓瞬间炸开,郁舟眼前一片白光,还以为自己今天就要交待在这里,视线再恢复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瞬移到了陆照火身后。


    而三圣洞早就被炸成一片废墟,无数石块飞溅。


    离陆照火这么近,除了看清楚他发尾的紫色到底是多深多浅,郁舟还闻到了一股血腥味。陆照火并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从容,很可能已经受了什么伤。


    紧接着,郁舟看见他祭出了那把淡青色的小剑,像是要开大了。


    郁舟被扎过的肩膀开始幻痛。


    陆意致冷笑一声,道:“一起上,他身带魔气,剑气便会受到影响,更何况他的剑气已然残缺!”


    “轰”地一声巨响之后。


    郁舟被震得肩膀发抖,刚才持剑围攻的修士全都被打飞了。


    高手过招,一招,足矣。


    而地上还没有完全断气的人,在生命的尽头不可置信地道:“怎么会是……完全的……剑气……”


    他们本来以为,只要陆照火无法用剑,只有魔气,况且他还没有解毒,花点时间,在伏魔阵的威压之下,一定能杀掉陆照火,夺得剑骨。


    虽然剑骨未必会认陆家剩下的任何一个人为主人,但是有这样的宝物在手里,修剑一定会事半功倍。


    从前的陆照火有独享剑骨的资格,但一个中毒多年、闭关修行还被魔毒操控的人没有。


    但是他们没想到,陆照火在一身魔气、魔毒未解的情况下,还能挥发出这么恐怖的实力。


    郁舟看着这些人临死前惊恐的表情,觉得他们应该是想不通,不懂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为什么这么大。


    就像他看着陆照火砍瓜切菜一样的杀人,也是这么想的。


    除此之外,郁舟穿越以来,第一次看这么大面积死人的场面,到处都是血、脑浆,以及一些残肢,一想到是他用血帮陆照火补全了阴气,郁舟感觉那些人都在地上死不瞑目地盯着自己。


    郁舟移开目光,脸色惨白,胃里也翻涌不停。


    废墟上,只剩下掌教、郁舟和陆照火三个活口。


    陆照火走到郁舟面前,站定。


    他身上的魔息已经完全平静了,久不见血,今日杀得非常痛快,眼底还带着残留的杀意,不知为什么,在看见郁舟毫无血色的脸之后,那股杀意和狠戾仿佛更强了。


    郁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这是个杀人不需要理由的世界。骤然响起的尖锐警报声再度将郁舟从游离的状态中拉出,刺耳到要让脑袋嗡鸣的声音带动着人的心跳连乱数拍。


    郁舟住的病房本该始终维持静谧状态,只这一刻良好的隔音材质完全失了效果。


    挟着卡牌师能力的特殊频率势要覆盖所有人。


    “副本出现异常波动,恐有异变,请大家远离副本区域!”


    “副本出现异常波动,恐有异变,请大家远离副本区域!”


    “副本出现异常波动,恐有异变,请大家远离副本区域!”


    经常在新闻报道中响起的优雅女声此刻变得急切至极,为了能让所有人更快地接收到这个紧急通知,她不断加速的声音中罕见地违背职业素养有了破音。


    不怪她如此失态,实在是这个通知太过临时,而每一秒都有无数人进入副本。


    获取更多卡牌的途径只有两个,比起很少有人能做到的靠自身精神力觉醒卡牌,去副本获取卡牌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即便只是快一点将这个探测出来的情况传递下去,也能让不少人免于殒命于异常副本。


    外面毫无争议地会因为这个突然通知而兵荒马乱,但这些声音都被隔绝,无法传进郁舟的耳朵。


    郁舟并没有周围重归安静而得以平复心绪,他心脏跳动得频率越来越快,快到不正常,快到他身上弥漫出了有些灼人的热度。


    如果有人在病房内的话,就能看到郁舟裸.在外的肌肤仿佛染了胭脂绯红靡丽。


    脑袋愈发晕眩,郁舟听到了自己越跳越大声的心跳,他的大脑又开始嗡鸣了。


    郁舟浑浑噩噩地想着,剧情主要人物谢渊的被提及,郁母不知为何地突然急于唤醒他,副本毫无防备地出现异变,好像都在提醒他——


    剧情要开始了。


    意识逐渐沉于深海,在不知沉寂了多久后又骤然高悬,莫名的失重感笼罩着郁舟。


    能运转的模糊意识回归时,郁舟感觉自己好像飘进了哪里。


    脚下碰到了实感,自穿越进来后,郁舟第一次有踩在地上的感觉,可他昏迷太久了,身体常年的沉睡,让郁舟一时间连站稳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他的身体下意识向后软倒去。


    预料中的摔倒并没有出现,看不见又存在的温暖柔和力量包裹着郁舟,似有似无的熟悉感和亲切感无声无息地缓解了郁舟陷入陌生处境的慌乱。


    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发现自己似乎有了行动力的郁舟本能地想要睁开眼睛。


    尚且有些迟钝的意识让郁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一只手覆上了他的眼睛。


    轻柔覆着的感觉很温柔,让人一下子就辨认出,对方不是不想让他看清周围的情景,而是担心骤然的光亮会让之前一直陷入黑暗的眼睛承受不了。


    就像是常年不运转而滞涩的机械,郁舟感知外界的能力还在缓慢激活。


    只是还没等郁舟的大脑再运转些什么,他便感觉有一股吸引力在拖着他又移动到别处。


    郁舟好像被拉出了这个特殊空间,他的眼睛还是维持着张开的状态,但隔绝光亮的存在却消失了。


    即便郁舟已经意识到要闭眼了,但他的身体好像还驱动得很缓慢,慢了一拍才实现这个动作,前所未有的明亮逼得郁舟的眼睛生理性地流出泪水。


    卫燃感觉到卡牌波动的时候,罕见地怔愣一瞬。


    他觉醒的一直都是佩戴类卡牌,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召唤类卡牌。


    视线在象征着卡牌即将具象的白光上停留,第一次遇到这种卡牌的卫燃有些紧张。


    和需要熟练度和经验值的佩戴类卡牌截然不同,卡牌师想要发挥召唤类卡牌的能力,就必须依靠与卡牌生灵的亲密度。


    这也意味着,卡牌师和卡牌生灵的第一次见面颇为重要。如果卡牌师一开始就给对方留下糟糕印象的话,这张卡牌便很有可能沦为废卡。


    不擅长和人交往的卫燃更青睐于和工具没两样的佩戴类卡牌,召唤类卡牌的主观性太强了。


    脑海里浮现出其他卡牌师小心翼翼讨好自己卡牌的模样,卫燃线条锐利的眉峰微微皱起。


    这次有点倒霉,竟然觉醒出来张人物卡。


    希望对方不是什么任性的存在,不然他也只能筹备着换卡了。


    卫燃这样想着的时候,脑海里不忘飞快回忆一遍和召唤类卡牌有关的注意事项。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卡牌具象的第一瞬间,会暴露出和卡牌能力有关的关键特征,卡牌师必须细细观察捕捉,并借此构建初步的亲密羁绊。


    相关的信息不断地划过,眉眼愈发认真的卫燃完全没有想到,他在光芒褪去的那一刻,最先看到的一双琉璃般的眼眸。


    闯进视线的眼瞳很漂亮,比卫燃前几天在拍卖场看到的那颗压轴宝石还要晃眼。


    一直观察着的卫燃,清楚地看到这双眼睛是如此从涣散懵懂一点点变得聚焦鲜活的,然后——


    清晰地倒映出了他的身形。


    光晕在对方的眼瞳里流转,莫名的晶莹感让其更为夺目,即便知道这种对方眼睛一点点被他充满的微妙感觉只是某种错觉,卫燃心底还是有些异样。


    他不确定是不是卡牌师和卡牌的羁绊在作祟,在看到对方眼睛里好像只有他的那一刻,卫燃心里莫名悸动了下。


    这种没来由的复杂感,也使得卫燃在看到对方眼尾泛红地落泪后,下意识有些慌乱。


    他怎么就惹得对方落泪了?


    心脏短促一跳后,卫燃理智回归。


    他迟疑了一会儿,想着这或许就是对方暴露的能力特征,他僵硬又小心翼翼地捧住了对方的脸,将顺着脸颊划下的泪珠当成某种易碎品地谨慎接了下来。


    温热带着湿意的泪珠和皮肤接触的那一刻,丝丝缕缕的痒意缠绵蔓延。


    感觉被什么烫了下的卫燃很快就和面前的人拉开了距离,但他的视线还是不经意划过了对方弯起弧度的乌黑眼睫和透明到隐约能看到青色血管的白皙脸颊。


    郁舟被那种非人感的目光扫过,喉咙像是被扼住般喘不过气来,理智上他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他攥紧满是冷汗的手,他应该求陆照火看在用了他的阴气的份上别杀他,并且趁机表忠心,阐述自己的利用价值。


    但是他说不出话。


    周围寂静了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有脚步声响了起来。


    从郁舟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从对面走进来的人是谁。


    谢鸾。


    他看见这满地尸体的惨状十分平静,脚步从容,走到了郁舟面前、陆照火旁边。


    他对陆照火说:“你该死了。”


    不知道谢鸾到底做了什么,这回轮到郁舟的目光惊恐起来。


    陆照火的身体突然皱缩,就像被放进了高温空间里被炙烤脱水,原本年轻英俊的男人,转瞬间就变成了一具皱皱巴巴的干尸。


    看见陆照火倒下,原本还在装死的掌教扑上去,抓住了他的胳膊。


    “剑骨呢,剑骨为什么不见了!!”他几欲疯狂。


    “剑骨在我这里,你有本事拿吗?”谢鸾抱臂,居高临下、冰冷地凝视着他,说出这句话。


    郁舟猛地扭头看向谢鸾,若不是他刚才亲眼看着陆照火变成干尸,他几乎要以为自己产生了什么幻觉。


    谢鸾的脸,变成了陆照火的脸。


    “不……不可能,你,你夺舍了谢鸾的身体!你是怎么做到的?!”


    说出这句话时,掌教意识到这是个错误。剑骨认的是道体,就算夺舍,谢鸾的身体也不可能拥有剑骨。


    这时候,他才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并非夺舍。


    谢鸾,本就是剑尊。而山洞里的这个,是剑尊的分身。


    若是已经修成分身,陆照火的修为便不在出窍,而是分神。


    掌教临死前才想通。


    从一开始,他们就全错了。


    郁舟又试着套了点话,没能套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尤其是关于上一个被送进去的纯阴男子,这小僮只知道人最后死在了三圣洞里,并不知道什么细节。


    没过多久,有人送来饭盒,小僮为他摆在桌上,道:“秦公子请用。这些都是灵植灵米做出来的,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郁舟其实已经很久没吃过像样的一顿饭了。合欢宗为了使炉鼎身材苗条,日常很少给他们吃正餐,只吃丹药了事。


    吃下那口米饭碳水的第一秒,郁舟就感觉自己要飞升了。


    甚至产生一个念头:如果这是断头饭的话,他死而无憾。


    风卷残舟般吃完桌上的饭菜,郁舟浑身都暖融融的,还有点想睡觉。他摸了下自己的肚子,鼓起来了,也是因为他太瘦的缘故。


    郁舟靠在榻上休息,那小僮也没有打扰他,默默地退出门外站着了。


    陆家财大气粗,这美人榻也软,郁舟闭目养神,默默珍惜着这种消化食物的感觉。


    躺够了,他正打算站起来活动一下,就听见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


    郁舟一个激灵,随即意识到真被自己说中了。


    合欢宗此等小宗门都尚且内斗不停,像陆家这样的修仙家族不可能不存在利益纠葛。只是手里掌握的信息太少,郁舟不知道这个想对他下手的人是谁。


    郁舟刚从妆奁里拿了支长钗防身,听见门被砰砰敲了两下。


    “是我,开门吧。”


    是谢鸾的声音。郁舟便给他开门,叫了声表少爷。


    谢鸾脸上溅了点血,自己进来拧了帕子清洁。他见郁舟手里又拿了个簪子,嗤笑道:“拿这个有什么用。”


    郁舟顾不上自己被嘲笑,小心翼翼抬头往外看,见十五晕死在地上,左侧胳膊上满是鲜血,不知是死是活,惊了一下,转头问道:“他……他死了?”


    “被那东西咬了一口而已,”谢鸾扔下帕子,“死得没那么快。”


    “那就是说,他还是会死?”郁舟语气焦急,“你们家没医修吗?”


    说话的时候,郁舟已经看见谢鸾口中的“那东西”是什么。


    只见几团散发着黑气的黑色肉块散落在地上,还在不停地蠕动着,像极了章鱼的触手。郁舟忍着恶心,把十五给挪进屋里,又扯了几块帕子给他包扎伤口。


    见郁舟的举动,谢鸾颇有些意外。他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药瓶,倒了丸药给十五服下,道:“那是魔物。自百年前那一战后,魔物已经鲜少在修真界出现。他是轻敌,才会受伤。”


    言外之意,就是十五自己菜,功夫不到家,活该被咬。


    好傲慢的一个人。


    见郁舟又蹙着眉,一脸思索的表情,谢鸾道:“你又在想什么?”


    郁舟回神:“我在想这件事情该告诉掌教,越快越好。”


    翌日,有魔修混入,意欲杀害剑尊炉鼎的事情,传遍了整个霁川。


    魔修乃是修真界公敌,百年前剑尊更是因为斩杀大魔而中毒,现如今竟还是魔族作祟,意欲阻止剑尊解毒。


    陆家掌教震怒,誓要彻查此事,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而这些都和郁舟没什么关系了。


    怕再出什么纰漏,他一大早就被送去了剑尊闭关解毒的三圣洞。


    三圣洞真的是个洞。而它为什么叫三圣洞,进去之后,郁舟也找到了答案。


    洞壁上刻着三座巨大的人像,难以分辨男女,想来应该是陆家先祖一类的人物。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双修,郁舟不敢再多看两眼。


    而传闻中大名鼎鼎的剑尊,就在这三尊石像下面。他身后有着无数的剑痕,玄色衣袍与阴影融为一体。


    乍一望去,剑尊盘腿而坐,闭眼入定,额发遮脸,郁舟注意到他的头发是一种极为杀马特风的绀紫色,由发梢往上蔓延,想来也是因为中毒的缘故。虽然已经三百多岁,但单看相貌,这是个年轻英俊、五官非常标准的男人。


    甚至看起来不像个沉稳的三百岁老人,有股子少年气。


    周围静得落针可闻,郁舟不由得也放轻呼吸。


    正当他打算小心翼翼地开口时,杀马特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手臂去圈润玉痕的脖子,发现好烫,又用手指去摸润玉痕的脸,摸到润玉痕的睫毛紧紧合在下眼睑。


    他顿时清醒过来,发现润玉痕似是病了,连忙去找医修开药。


    陆照火身体的不适,是在秦舟睡着后没多久开始的。


    如他所说,这点皮肉伤的确只是小伤。令他忽视的是,这蛟血里有毒。


    他自己分神修为的身体,寻常毒素难以入侵,即便身体有略微不适,陆照火也没放在心中,只当是今日这一场消耗太大。


    直到秦舟在床上翻了下身,里衣被扯得往上,露出一段细伶伶的腰,他肤色极白,上头被勒出来的淤青深深浅浅,移开目光后,那寸许肌肤还留在眼前,挥之不去。


    过了片刻,陆照火突然反应过来,若是个陌生修士,他趁对方睡觉时盯着人看,的确不好。可秦舟本就归他所有,看一看有何不妥?


    陆照火的目光再度落在秦舟身上,不知停驻了多久后,忽觉浑身燥热,丹田真气如沸水翻腾,这才发觉蛟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入侵极深。


    龙性本淫,蛟既离化龙只差一步,也不遑多让,蛟毒比寻常媚毒功效还霸道十分,陆照火即刻运气抵抗。


    以他的心志,天雷劫都不知道火过几回,不可能捱不过蛟毒。然而屋内还躺着个炉鼎,睡觉时甜美体香不自觉地阵阵散出来,根本无法忽视。


    他勉力克制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离床上的人越来越近,双目通红,抓了把秦舟的墨发,触手冰凉如丝绸一般,下腹升腾起的火被浇灭一丝,很快以更加厉害的来势反扑。


    他看着熟睡的秦舟,指间焦躁地捻着他的长发,简直想把他头发放到自己身上此时最烫的地方去摩挲,呼吸也越发深重,将飘来的每一缕香味都品尝殆尽。


    直到秦舟自己拱进来,陆照火被他玉凉的身体激得一抖,再也忍不住将人翻了过来,头颅朝他胸口最香的位置埋进去。


    锁骨下方的皮肤被人含进嘴里咬噬,郁舟在刺痛中醒来,便见陆照火不知为何狂性大发,压在自己身上乱啃。


    郁舟是真的在心里骂了句“我草”,在他身底下奋力挣扎起来,然而他长年累月吃不饱饭,即便单比体力,也挣不过陆照火去,根本就无法反抗。


    他只穿了件里衣,没两下就被扯散了。


    濡热唇舌包裹上来时,郁舟猛地睁大了眼睛。


    “陆照火!你放开我!我不愿意,你先放开我……”


    陆照火已经被那蛟毒折磨得有些意识模糊,下腹处经脉无一不在充血涨热,只觉把秦舟紧紧扣在怀里,和自己融为一体才能好受,然而到底要如何才能融为一体,他却始终不得要领,于是只能如同被困在笼子外的野兽,紧紧守着秦舟这块笼子里的鲜肉不放。


    突然,身下的人将双腿分开,他凭借着本能压了上去,却被一脚踹中要害——


    陆照火发出一声闷哼。


    郁舟滚下石床,当即就跌跌撞撞的往外边跑,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像是压在他心上。


    他对这里本来就不熟悉,闷头往外跑,不想脚下有块凹凸不平的石面,一下就被重重绊倒,身子往前倾去,双膝狠狠地磕在石头上。


    郁舟心跳得快极了,每一下都像是坠到最底下再回来,站不起来他就往前爬,只是陆照火已经追了上来。他心里感到绝望,嘴里胡乱道:“别过来,我不想,我不要……”


    陆照火亲眼见着他跌在地上,发出“咚”一声,可想而知会有多疼,被情.欲所控制的大脑当即清醒了五分,把人打横抱起来,又回了石床上。


    他极力压制着那股焦渴,额角满是汗水,青筋跳动,一字一顿道:“我中了有催情之效的蛟毒。”


    郁舟缩在石床角落,戒备恐惧地看着他,见他神色僵硬,脸庞通红,隐隐约约把形状冷淡锋利的眼睛都给映红了,这才信了几分。


    然后就是有些崩溃,为什么这么恶俗的剧情要发生在他身上。


    郁舟拢上自己松散的里衣,道:“那怎么办?不是说七步之内必有解药,我去给你找找……”


    “没有解药,”陆照火盯着他合起来的衣领,又痛苦地闭了闭眼,“泄出元阳,才能缓解。”


    “那你泄啊。”郁舟六神无主,开始胡言乱语。


    似乎是经过极大的心理建设,陆照火缓缓道:“我不会。”


    陆家虽没有什么修无情道的说法,可修士必得严以克己,纵欲无度只会影响修行。陆照火身负剑骨,从小到大修行都极为刻苦,连个春/宫本子都没看过。


    郁舟愣了片刻,才明白他说的“不会”是指不会什么。一时之间,震惊将此刻的危机感都冲淡了。


    他以为陆照火说自己未破元阳,是从来没和任何人上过床,原来是这么严格意义上的没破过!


    陆照火沙哑着嗓音道:“你是合欢宗的,你应该懂。”


    他说着,又朝郁舟的方向靠去,甜香丝丝缕缕,让人闻之欲醉。


    胸口被啃出来的印子还泛着刺痛,郁舟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在又要被压着生啃之前,他慌忙道:“别动。”


    陆照火蓦然停住,喘息着看他,像是在等待他的下一个指示。


    郁舟视死如归道:“我教你。”


    郁舟看得入迷,陆照火见他这样看着自己,心一下就怦怦跳得飞快。


    夜凉如水,满江花灯飘荡,星星点点,微光寄人愿。


    他们就在这样美丽的夜里相望。


    第 115 章   攀附权贵的炉鼎11


    陆照火翘了自己的生辰宴,无法无天到不将举宗之力为他举办的生辰宴当回事。


    宗主震怒,本要罚他去面壁思过,陆夫人求了情,改为勒令他在宗内禁足一月不得下山。


    这惩戒不痛不痒,陆照火此时还不当回事。


    说来,之前误打误撞约定好小玉要陪他七日。


    他去找郁舟,却见郁舟在自己的单人屋中擦着剑,见他来了就讷讷告诉他,恐怕无法陪他七日了。


    洞府外侧的交谈声,清楚地传到陆照火耳边。


    他听见秦舟主动和那三个修士搭话,声音很温柔,于是不免想起他不久之前对自己的态度。


    不想、不要、不愿意,还有几乎声音都变了,喊出来的一句“别碰我”。


    当时他被情欲所制,现在细想起来,后面秦舟帮他的时候,脸上的厌恶之色,简直要溢出来了,好像手里握着的是什么极为肮脏的东西,事后更是洗手洗到整只手都通红。


    本来秦舟因他而摔倒受伤,陆照火心中生出来的那点愧疚之心荡然无存。


    他是归自己所有的炉鼎,主人需要用他纾解,还得哄着求着,岂不是本末倒置。况且他本就是为了给秦舟才中毒,现在反而被嫌弃至此。


    若是再有下次,他绝对不会容秦舟推三阻四。


    陆照火这般想道。 人都散光以后,陆照火也回了房。


    “我刚才并非故意偷听,”郁舟窘迫地解释道,“我是想找点吃的。”


    陆照火看着他:“你要吃什么?”


    郁舟忙道:“几粒辟谷丹就行了。”


    这个最方便。剑道试域,山洞内。


    郁舟拼了命地狂奔,直到力竭才停下脚步,扶着自己颤抖的双腿大口呼吸,眼前一阵阵地冒星星。


    他知道瞬移是大佬技能,那三个修士多半只会御剑,这才往山洞里跑。


    奇怪的是,后方一点声音都没有,像是无人追来。在这黑咕隆咚的山洞里,郁舟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正当他打算原路返回的时候,黑暗空间陡然亮了起来。


    数十盏灵石灯笼同时燃烧,一道剑气冲郁舟飞了过来,然而郁舟没有修为,感官没有那么敏锐,他只是感觉周围的空气好像波动了一丝。


    手中的剑突然发烫,郁舟低头去看,还没看出来有什么异常,有人幽幽地说了句:“你是怎么进来的?”


    郁舟立马意识到,他不妙的预感成真了——能让那三个修士避而不进,山洞里一定有让他们忌讳的人或东西。


    最后两盏灯笼亮了起来,郁舟这才看清楚这座洞府的内部结构,说话的人是个年轻男子,眉眼中带着三分邪气,他正躺在高处石头形成的天然空间里,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看起来是被人打扰了好梦。


    郁舟:“这位大哥,我绝非有意闯入贵地,外面有人在追我……”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男子不耐道:“没问你这个,问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一个炉鼎,怎么会进剑道试域?”


    郁舟觉得他说的最后四个字很是耳熟,在脑中极力回忆,想起陆十五吹嘘陆照火的时候,就说过什么陆照火十几岁血洗剑什么东西。


    天杀的陆照火,自己犯下的杀债,怎么追到了他头上。


    郁舟略一思量,道:“炉鼎便不能练剑法、修剑道么?”


    男子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突然笑了起来,笑够以后,他从高处拿着剑跳下来,说:“你在这里不要动,等我一下。”


    说完,身形极快极轻盈地消失在了山洞里。


    郁舟本就怕外面那三个人还在守株待兔,自然不会乱跑。他打量了下这间洞府,见角落里还有些草药食材,烧尽的火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男子说“一下”,当真就只是“一下”,郁舟刚打量完一圈,小道就传来脚步声和什么东西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男子走进灵石灯笼的光照之下,郁舟看清之后一愣——他手里提着三个人,正是方才要追杀自己的那三位。


    这么短的功夫,他们全都被揍的鼻青脸肿,捆成个大粽子,被男子拎了过来,大概迫于这人威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只能点着头一个劲儿地表现出自己想求饶的心。


    郁舟:“这是何意?”他所在的葫芦山距离学院还挺远的,陆照火不会御剑,所幸都有传送门,他也算顺利地来到学院。


    拿着通知仙书顺利报道,陆照火便赶往学院弟子所住的竹陆。这片竹海全部都是弟子的住所,根据修为的等级,安排不同的住宿。


    但根据书中设定,陆照火这次的运气不错。他住的屋子附近就是郁舟。据说是因为郁舟想距离自己要教授的弟子近一些。


    可到了所住的屋子,陆照火还是震惊了一下。跟大学的里四人宿舍不同。这屋子居然是十人间,就跟个大通铺一样。


    陆照火里里外外地逛了一圈,然后发现没有洗澡的地方,要么采用净身术,要么去竹陆后面的瀑布池子里去。净身术需要灵力,陆照火现在法力低微。


    既然没洗澡,也就没有上厕所的地方了。修仙的人大多是不上厕所的,全部吃化食丹或很早就辟谷了。


    住宿条件不行,卫生条件也不达标,感觉是晚上会有蟑螂的那种。


    这条件也……太差了吧。


    陆照火家境不错,虽不算大富大贵,也算是一路顺风顺水,后来上了大学,家里人还在外面给他单独租了栋小公寓。


    他一向不喜欢群居,也都是独自住的。虽然如此,他和班里同学的关系还是不错,也许是因为他脾气比较好吧。


    但十人间……震惊了。


    这比葫芦山的住宿条件还要差啊,那里好歹是六人间!!


    他正呆若木鸡着,那边有个高个师兄就进来了,看着带着帷帽的陆照火,“新来的弟子?前面发课本,你去领了没?”


    陆照火摇头,有礼貌地说:“郁郁,我现在去。”


    来到学院的唯一一点好就是,目前也没多少人认识他,他可以不用费心去维持人设。原主的性格真的和他天差地别。


    他正要去,那个弟子又喊,“你戴着帷帽干什么?是太丑了么?”


    陆照火:“……不,不是……是太丑了吧。”


    那个弟子笑道:“没事啊,大家都来这里学习嘛,美还是丑有什么关系。”


    陆照火轻轻地嗯了一声,把包袱放下,猫就放在门外,这系统猫应该也不会乱跑。他倒是希望这猫跑了,这样他就可以自由自在了。


    他要出去的时候,系统猫也喵喵喵的三声,然后给他发送任务,“今晚有任务哦,注意要上门自荐哈。祝宿主你成功!”


    陆照火默默地接下了任务。


    他去领了课本,还有一些接下来课程需要用的符箓和丹药之类的,课程估计也是蛮繁重的。准备睡觉前,陆照火偷偷地跑去温泉瀑布前洗了个澡,他每日必洗澡,一天不洗就睡不着。


    他也知道现在条件特殊,接下来上课也不知道需要多久,至少等到真的和郁舟一起还需要一段时间。他还是尽量能多洗就多洗,免得后面没时间了。


    陆照火不仅每日洗澡,还洗得特别慢,他看到这温泉水冒着热气,手一摸,舒服得不行。刚才他走过来的时候,问了下人,沐浴的温泉是这个方向吗,那个弟子说是。


    到后,陆照火的心情好了点,这里树木葱郁,两边都能遮人,是个洗澡的好地方。


    他脱了衣服,摘了帷帽悄悄进入水中,让温水没过他白皙的身体。他抬臂一看,看到水中倒影的自己的脸。


    他和原主长得一点都不一样。


    系统说会有几天的过渡时间。目前已经过渡完了。陆照火对这个倒是不太担心的,他只担心那些认识原主的人会不会惊讶。他想过如果真的碰到,他就推说自己吃了驻颜丹。


    不过原主也是个孤僻性子,认识他的人并不多。


    但陆照火自己还是心虚,所以穿来之后,一直都是以帷帽示人,不希望有人看到他的脸。


    温泉的水汩汩地冒着热气,陆照火在水中泡着,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软绵绵了。


    大概泡了一个时辰,方才起身,穿戴好衣服,戴好帷帽,再装作没事人一样回到竹苑。


    只见竹山上千个屋子的灯光都亮着,上有竹声,风声,剑声,意境极美。


    他没直接回住所,而是直接前往郁舟的竹屋去了。该走的任务线迟早得走,早走拿到积分,改善住宿条件。


    他根据系统的提醒来到住所,果然看到一幢特别的竹屋,就从外观看就比一般的要雅致,屋里亮着灯,陆照火在外面走来走去,紧张得不行。


    回想他的二十年,别说告白了,从来都是他收情书的份,他从未对任何一个人表达过喜欢。


    系统还在那里为他鼓气。


    陆照火做好了思想工作,心中默念,“跟谁睡不是睡,棠棠加油!”任务完成,拿了积分就在修真世界享受美好生活了!!


    就这样想着,他敲响了大师兄郁舟的门。


    等了一会儿,才看到门被打开。


    郁舟一脸肃然地打开门,话语冰冷,“什么事?”


    陆照火一看到郁舟,就立马把头低下来了。今日在山门,郁舟御剑而来,看不出身高,现在人在自己面前一站,这压迫感就来了。


    他怎么……那么高呢。他需要仰着头看他,差一个头有的。


    绝了。


    “你,杀了他们。”男子轻描淡写道。


    郁舟看到那三个人神情里同时流露出绝望。


    他说:“我为何要杀他们?”


    男子懒得废话:“你若不杀他们,我就杀了你。”


    郁舟脸色微冷:“那你就杀了我吧。”


    并不是他有多么善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是他从电视里从小听到大的话。虽在这个修真世界中显然不成立,但郁舟始终固执地觉得,杀人会背负上最严重的因果,让他彻底融入这个世界,再也回不了家。


    “真硬气,”男子冷笑一声,“你是知道我杀不了你吧。”


    他说完这句话,似是为了发泄,雪白的剑刃翻了出来,泛着流光,一霎就抹了那三个人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


    郁舟对这种血腥场面接受无能,眼神下意识地回避。


    “以后要撒谎,也别说自己是剑修,”男子杀完了人,笑吟吟地道,“没有你这样见个血都害怕的剑修。”


    郁舟没想到他将这三人掳来杀了,竟只是为了拆穿自己撒谎,心情复杂道:“我承认我不是剑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不知男子做了什么,那三具尸体转眼间消失不见。他坐下擦拭着自己的剑,幸灾乐祸地回答:“这里是剑修的朝圣之地,杀了足够的人才能出去。你这样的……恐怕永远都出不去了。”


    难怪陆照火当年要“血洗”。


    面对男子的嘲讽,郁舟并没觉得多慌张。


    陆照火的剑还在他手里,听说剑修的剑就是老婆,陆照火能不管他,还能不管自己的老婆吗?


    郁舟见这男子似乎在此地生活了很长时间,不禁问道:“你在这里呆了多久?”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男子把剑收回剑鞘之中,“不如这样,我答你一个问题,你答我一个问题。”


    郁舟扯了下嘴角,感觉这人是在这里被憋疯了:“好。”


    “你叫什么名字?” 再回到霁川的时候,郁舟只觉恍如隔世。


    不知怎的,在灵舟上对他说完那句话后,陆照火就一直冷冷的。


    郁舟自然也不可能去求他对自己热情一点,毕竟他脑子又没毛病。


    回霁川当日,就有两个医修来给郁舟治伤。


    “秦公子放心,这些都是最上好的灵药,用了之后不仅能够祛疤,还能使皮肤光洁更甚从前。”


    见医修要跪在地上给他擦小腿上的伤口,郁舟忙道:“我自己来。”


    涂上之后,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画面有点吓人。


    郁舟涂药时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守宫砂,他太专注,丝毫没察觉。


    两个医修一见朱砂痣,同时看向对方,交换了一个颇为惊异的眼神。


    “秦舟,舟朵的舟。”


    “该你问我了。”男子提醒道。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宁,宁则鱼。”


    宁则鱼回答完问题,迫不及待地看向郁舟手里的剑:“你这把剑是谁的?”


    郁舟:“你知道霁川仙山吗?”


    他反问过这一句,就高深莫测地闭上了嘴。


    宁则鱼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可你一个炉鼎,怎么会拿着他的剑进来?”


    郁舟也不知道他悟出来了什么,只道:“该我问了。我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你在这里呆了多久?”


    “多久?我也记不清了,”宁则鱼躺了下来,“三年?四年?”


    郁舟暗暗吸了口气:“可我看你能这么轻松以一敌三,应该很厉害才对,怎么会不能出去?”


    他这么一吹捧和反问,宁则鱼很快把自己制定的规则抛在脑后:“都说了这里是朝圣之地,有多少剑修想进都进不来,我自然要感悟出剑意才出去。”


    在剑道试域里,杀掉对方便能够吞噬对方的剑道感悟。大部分人的剑道感悟都不堪大用,杀了也是脏手。譬如今天这三个人,他们的剑道感悟宁则鱼连看都不想看,怕脏了脑子。


    原来宁则鱼是能出去,但不愿出去。郁舟正思索着能不能叫他先送自己出去,不知以什么筹码开口时,宁则鱼戳破他的心思道:“别想了。在这里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我能出去,不代表我能带你出去。”


    郁舟脸色微变:“那岂不是我也要杀人才行?”


    宁则鱼耸了耸肩,意思是这句话他早就说过。


    郁舟一时间有些绝望,绝望的同时心里还挺平静,堪称心如止水。


    毕竟更加深重浓厚的绝望,他已经在刚穿越过来的那段时间里体验过了。况且这只是宁则鱼的一面之词,说不定局面还会出现转机。


    至于陆照火会不会来救他……他现在反倒不确定了。一来陆照火这个人杀自己的亲爹都不眨眼,喜怒无常得要命,而来宁则鱼说“想进都进不来”,说明这个秘境有限制在。


    思及此,郁舟道:“你能否先收留我一段时间?我我见你这里有生火做饭的痕迹,我会做饭。无需你保护我,只要让我躲躲就行了。”


    宁则鱼听了他这句话,略有意外地挑眉,目光落在郁舟手里的剑上。


    方才他睡觉被打扰烦得很,剑就在身边,一挥手挥了道剑气出去,直接被另一把剑挡住了。


    这把剑煞气都快溢出来了,偏生拿着它的人竟然毫无所觉,一点杀心都没有,现在还求着他收留。


    宁则鱼觉得有意思极了,慢慢地笑了起来:“好啊。”


    陆照火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很快,一只仙鹤衔着饭盒上来,灵巧地飞进门框,把饭盒放在地上。


    那饭盒足足有三层,郁舟打开,摆在桌子上。送给剑尊的饭食当然不能太寒酸,六菜一汤,还带甜品。


    郁舟只觉得自己口水在不断分泌,他喉结动了动,没忘记请示老板:“您要用饭吗?”


    他也就是客气一下,毕竟像陆照火这种修为的,肯定辟谷了。


    不料陆照火真在他对面坐下来,郁舟于是站着给他先盛好汤,放在他右手侧,自己才入座。


    汤是乳白色的羊肉汤,上头浮着翠玉似的葱花。喝下去的第一口,郁舟就感觉自己的舌头要被鲜掉了。肉质鲜嫩紧实,一点膻味都没有。


    估计是吃灵气长大的灵羊。


    陆照火看着他低着头,专心小口吃饭的样子,有点想笑。那日他在檐上等魔物来犯,见郁舟在屋里吃得肚子都鼓起来了,这会儿又装斯文。


    郁舟同样在想那顿饭,他没想到自己此生还能吃到这么完美的食物。吃了八九分饱,他就停手了,怕撑了难受。


    陆照火还没看够,面前的人却停箸不吃了。他微微皱起眉:“再吃一碗饭。”


    “多谢主人,”郁舟摇了摇头,“我已经饱了。”


    “合欢宗是不给你饭吃么?养得这么瘦。”陆照火很直接地评价道。


    哇,你真聪明。


    郁舟不想和他聊这个有点危险的话题,养肥了干什么,用来宰吗?


    于是只好道:“那我再吃一碗糖水。”


    待郁舟彻底吃完,站起来把餐具又都收回食盒内,陆照火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他的腰腹。


    好像是吃饱了。


    郁舟目送着仙鹤将空食盒衔走,回来又不知道做些什么。


    却见矮桌上摆着一架古琴,显然是新放上去的。


    陆照火:“过来。”


    郁舟没想到他竟然还知道自己会弹琴,慢慢地走了过去。


    “多年前的东西,已经记不清来历,”陆照火,“你来试试。”


    弹琴啊……


    郁舟不喜欢弹琴。


    他是被毒打着,被逼着速成的,只为了录留影石的时候,能说一句自己善琴艺。


    郁舟勉强笑道:“我虽会弹琴,可手艺很差,怕辱没了这把琴。”


    “无妨。”


    郁舟只得跪坐在古琴前面,轻轻把手搭了上去,他试了下音,向陆照火解释道:“弹古琴需要蓄甲,我的指甲太短了,出来的声音可能有些闷。”


    陆照火略一思量,明白了是为何。


    弹琴是需要蓄甲不错,对炉鼎来说,若是留指甲伤了主人,才更不妙。


    郁舟挑了首相熟的欢快曲子,弹奏起来。


    美人弹琴,本该是极为赏心悦目的画面。但郁舟表情紧绷,手下流淌出来的声音也极为哀婉,完全与原曲背离。


    一曲毕,陆照火道:“技艺尚可,感情不对。怎么,你还是想回家?”


    郁舟看着琴弦道:“哪里,您也说了,我技艺只是尚可,若想传达出感情,还需练习。”


    陆照火声音里带着丝凉意:“那你就用这把琴练吧,练到有感情为止。”


    扔下这句话,人便拂袖而去了。


    郁舟教得十分敷衍,毕竟他也没想到,自己有天会教人打飞机,他还以为这是每个男人生来就有的技能。


    因为陆照火很急,所以他就草草地摸了两把当作演示,更令他崩溃的是,他的手一放上去,就听见陆照火很是舒坦爽利地低喘了几声。


    郁舟只感觉那喘息声非常奇怪,含糊道:“你就这样……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可以了……”


    他不打算在这里围观,想下床去躲一躲,陆照火抓着他的胳膊将他一扯,滚烫的额头贴在他的颈窝处。


    郁舟鼻尖同样充斥着他的气息,两人身体几乎是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很快他就感觉到陆照火正在按照他刚才教的,自己给自己疏解。


    只是他的动作显然没有章法,甚至另外一只手还顺着郁舟宽松的里衣往里伸,想汲取他身上的凉意,郁舟腰际被摸了个遍,快呼吸不过来了,挣扎着道:“你自己弄,别碰我!”


    陆照火被他喝止,动作停了下来,他双臂撑在郁舟身侧,眼睛通红地望着他:“你帮我,我就不碰你。别忘了,你是我的炉鼎。”


    郁舟停住了挣扎,在心中在破口大骂。


    反正手已经脏了,再脏一会儿也没什么区别。郁舟心情异常沉重地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就在他刚伸手的一瞬间,陆照火把他扯进怀里,迫不及待地将他的手覆在自己身上。


    陆照火再度发出了,和刚才如出一辙的喘息声。


    郁舟选了一匹毛色雪白的温驯母马,牵着马儿走到人迹罕至的偏僻处,本能地躲着宫羽令。


    再者,这是他第一次骑马,也许骑得不好要丢脸,他索性远离人群,就没有人看得见自己了。


    郁舟右手握着缰绳,左脚踩上脚蹬,足心一使力就要上马——


    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上马不要抓缰绳,这畜牲会受惊。”


    郁舟瞳孔一缩,在他突兀的单边拽力之下,马匹已经受惊,猝然撒蹄向前狂放奔驰。


    郁舟一下被脱缰的野马甩开,身体失控地向后倒去。


    一个安稳的怀抱接住了他。


    郁舟被人抱在怀里,牵强欢笑:“你、你回来了……”


    第 116 章   攀附权贵的炉鼎12


    在一节课即将结束,众弟子集合时,消失了一整节课的郁舟与宫羽令才姗姗来迟地出现。


    无数内门弟子见此都神色吃惊,数年同窗以来,他们从未见过宫氏少主与谁有过肢体接触,更遑论是主动抱人。


    这新来的小师弟,是第一个让宫氏少主如此的人。


    就这么一直抱着,宫羽令带他回了自己的宿舍。


    宫羽令:“真是不知道,你怎么能这么娇弱,进到内门了还是练气期。”


    “剑宗百年一度的秘境即将开启,要求入境的弟子修为达到金丹。你这样到时候怎么进去?”


    他正要说自己又不是非进秘境不可,忽然脑海中系统叮咚一声。


    【任务3:剑宗百年秘境将在七日后开启,你急功近利,进入秘境大肆搜刮好处后,还贪心不足意图逗留秘境,拖累某一位中心人物差点与你一起被困在关闭的秘境中。限时:10天,完成奖励:150积分,失败惩罚:-1500积分】


    郁舟浑身一僵。第二日早起用饭时,林怀嫣盯着郁舟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昨天夜里没睡好,”郁舟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认床。”


    “认床?”林怀嫣狐疑地看着他,“你还有这个毛病?”陆照火听到这话心都要麻了,什么鬼啊,救命。


    他赶忙问系统,书中男主也这样吗?


    没想到系统也有点懵,“没……没有,再看看?”


    因为这句话,陆照火还御兽呢,这练习兽别御他就行了。他一直低着头,直到一旁的弟子问他,“你好,你刚才身上什么东西这么香啊?”


    陆照火去看眼前这人,“嗯?”


    是个看着挺和善的弟子,“我是大简师尊的弟子,叫方后。”


    陆照火道:“我是葫芦师尊的小徒弟,叫陆照火。”他从行囊里拿出食盒,“你说的是这个吗?你要不要吃吃看?”


    只见食盒里的糕点软糯翠绿,里面还有碧草,关键是闻着很香,有一股竹陆香。


    “可以吗?那多不好意思。”


    陆照火摆手,“没事。”让这方后自己拿。


    这方师兄拿了一块放嘴里,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你还加了灵草啊,能涨灵气吗?味道好特别,好好吃,说甜又不是很甜,软软的,吃完感觉还很香!”


    看这方师兄表情那么夸张,陆照火笑了,“我加了点天灵草,只是尝试,味道不奇怪吗?”


    方师兄摇头,“怎么会奇怪!超级好吃!呜呜呜!我到千山来,已经很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凡界美食了。你知道吗?千山的灵糕倒是能涨灵气,但口感不行,尝起来味道很差。”


    “这样啊。”陆照火道,“我还有,你要吗?”


    方后垂涎得很,他看着眼前气质整体很柔美的男子,清清瘦瘦的,可以说有点弱,还戴着帷帽,不知道是不是相貌感人,不过没想到手艺这么好啊。“不能白拿你的,这些辟谷丹送给你。”


    陆照火还真的需要这些辟谷丹,正好交易,“好,郁郁方师兄。”


    两人交换了物品,还加了传音,以后联系就靠传音了。


    千里传音陆照火还不会用,正要请教,两人正交头接耳着,那边突然就静下来了。


    陆照火抬起头,发现弟子们再次看着他。


    对于一个喜欢安静做事,不喜欢接受太多人目光的人,这样真的真的很社死。所以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不是所有人都在说话交流吗?


    他再次抬起头,先看到的是郁舟漆黑的眼睛,然后一旁的弟子提醒,“大师兄刚才点你名了。”


    陆照火心想:又点他?不是吧。


    他轻喊了一声,“大师兄——”


    郁舟的声音拉回了所有人的注意,“两人为一组,后天对决,不过关的去后山爬天梯,过关我们学习新的兽诀。陆照火,你跟我一组。”


    “也可能是赶路累的,”郁舟又胡扯了两个理由,“或者是水土不服。”


    吃过一整碗粥后,郁舟的脸色才好看了些,不再白得像鬼,只是后脑还时不时地神经痛。


    他把昨天崔管事说要加紧练习的事情抛在脑后,准备先去小睡个回笼觉,刚出门,就看见许乐渝走过来,先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说:“崔管事找你。”


    听见这句话,郁舟就感觉自己后脑那地方又抽疼了一下。翌日,院里所有人早早地便起了。从晨起到傍晚时分,足足四五个时辰,炉鼎们的任务就是盛装打扮,以便吸引贵人的注意。


    男子穿的皆是淡青色的绸缎锦袍,轻盈若无物,更能显出身段来。


    崔管事对郁舟的造型指点了半天,最后还是改回了最初的意见:“秦舟就这样披散着头发吧。”


    这次无需自己走着下山,待所有人收拾整齐、戴上白色帏帽后,一艘小型灵舟已停在外面。


    上了灵舟,崔管事见这群炉鼎都紧张不安,不想叫他们在高阶修士面前失礼,清清嗓子道:“你们可知道,这次句州大会,是哪家修士风头最盛?”


    平日里都是许乐渝最喜欢回答崔管事的话,现如今他走了,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个女孩鼓起勇气道:“想必是东道主吧?”


    崔管事和善道:“不错,你猜测的有道理。金光宗高手如舟,声威显赫,比武切磋本应拔得头筹。只可惜,这次陆家的人也来了。”


    “就是那个有剑尊的陆家?”一个男孩道。


    一盟两宗三仙府,便是对现如今修真大陆势力盘踞的概括。盟是仙盟,两宗是金光宗和衍天宗,这最后一个仙府,是修真界三个实力不容小觑的家族,霁川陆家、青阙沈家和寒洲未家。


    崔管事颌首:“陆家弟子虽久不出世,可实力不容小觑。庆功宴时,你们便可一睹其风采。说不定谁有福气,还能去看一看霁川的美景。


    郁舟恐高,他闭着眼睛靠在林怀嫣身上,无法隔绝那边的交谈声涌入自己的耳朵。他觉得崔管事特别像教导主任,无论聊什么内容最后都能扯到这档子事儿上。


    不多时,灵舟便降落在金光宗主峰惠乾峰,连一丝震动都没有,船舱缓慢沉下,变为木桥。


    惠乾峰灵木皆参天而立,四周飞瀑如练,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辉,愈发显得灵气浓郁。远处宗门宫殿如玉石般静谧屹立,庄严肃穆,令人心生敬畏。


    有几个仆役打扮的人前来引见,知道他们是合欢宗的炉鼎,查验身份后,便引着他们走了侧门。


    两人一排的炉鼎队伍丝毫不错,郁舟低头看着地上的青石板路,突然,前面的人停住了。


    似乎是迎面来了人。


    仆役道:“怎么走这条路,快点抬下去!”


    言语中有着嫌弃的意思。


    上面的人很快抬着人下来,郁舟悄悄掀起一点帏帽边缘,看见那两个弟子从自己身边经过。他们根本不是在抬人,只是抓着人的手肘和脚踝移动,动作极其粗暴,而被抓着的人身上胡乱裹着破布,头和上半身软软地垂着,应当是晕过去了,身上惨不忍睹,到处是伤。


    错开路后,他们继续往前走。迈上新的一阶青石板路时,郁舟猛地意识到什么。


    ——那分明是许乐渝!


    许乐渝催促道:“管事正等着你呢,磨蹭什么!”因为同时被崔管事拿去给卓知衣相看,郁舟被许乐渝刺了好几天。


    好在这事情马上有了章郁,这日许乐渝一反常态,在压腿的时候甚至哼起歌来,郁舟就知道应该是他被选走了。


    果不其然,崔管事很快宣布,许乐渝不必再参与几日后的庆功宴,直接被送去了金光宗主峰、少宗主卓知衣的住处。


    许乐渝还是被金光宗的弟子接走的。


    炉鼎们极少见到外人,都好奇地想看一看金光宗弟子长什么样子,被崔管事训斥后缩回房里,只许乐渝一个人出了院门。


    床空了,林怀嫣搬来和郁舟住。刚解决了一笔大买卖,崔管事心情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他们两个了。


    时间过得极快,又是一日傍晚,崔管事将所有炉鼎召到院里,宣布:“句州大会已经结束了,明晚便是庆功宴。这几日教你们的规矩,今晚上再好好想想,都不许出错漏!”


    在场众人神色各异。有些胆小的竟开始瑟瑟发抖,心慌得不行。


    听过崔管事训话,郁、林二人进屋,林怀嫣把门、窗关上,又看了眼外面,观察有没有人在偷听。


    郁舟刚喝了口茶,林怀嫣走过来,压低声音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茶!”


    郁舟笑了笑:“渴了还不让喝茶?”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林怀嫣几乎是气声,“逃跑,你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想?”


    之前在合欢宗有层层把守的情况下,郁舟都没放弃。这会儿到了个陌生地盘,崔管事又因为进献炉鼎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是大好的时机。


    郁舟:“没想。”


    林怀嫣一惊,想了想急切道:“你不会是怕再像上回那样连累我挨打……你放心,明日就是庆功宴,崔管事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一提到上次的事情,郁舟神情微怔,他拍了拍林怀嫣的手,轻声道:“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候。金光宗地盘太大,我又不熟悉,就算明日赴宴的时候趁乱逃出去,万一被别的修士捉去,下场只会更惨。所以……”


    林怀嫣冷静下来:“所以你打算等到被人挑走,安置下来,再跑。”


    郁舟点头:“嗯。”


    林怀嫣便叹了口气。


    郁舟:“这回怎么轮到你叹气了?”


    “我担心你啊,”林怀嫣声音微微颤抖起来,“你性子这么倔,到时候若是逃跑失败或者被抓回来,指不定要受多少折磨。”


    郁舟一愣,苦笑道:“你放心,在合欢宗挨过这么多次打,我的性子早就不倔了。有句话,我知道你不喜欢听,可现如今马上要分开,我不得不说。连累你那次,是我对不住你。”


    林怀嫣别过脸去:“你这人,知道我不喜欢听还说!”


    郁舟:“对不起。”


    林怀嫣快速地眨了眨眼睛,道:“别说这些没意思的话了。秦舟,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郁舟见他神色郑重,便认真道:“什么事?能做到的,我一定想办法帮你。”


    “好好活着,”林怀嫣抓着他的手道,“只要咱们两个都活着,就有再相见的一天。”


    一句话竟压得郁舟喘不过气来。


    良久,他说:“放心吧,我答应你。”


    郁舟进了崔管事住的屋子,和他们的房间没什么不同,只是崔管事是独自住。


    崔管事正在桌子旁边喝茶,郁舟就在距离他两尺的地方站定,说:“不知道管事找我是什么事情。”


    “昨天夜里没睡好吗?”崔管事关心道,“脸色这么难看。”


    自己即将高价卖出的货物外表遭损,崔管事自然不悦。


    郁舟:“管事有所不知,我有认床的毛病,半宿没睡着,睡一会就补回来了,不碍事。”


    崔管事一愣:“极少听你说这么多话。这样才对,你这孩子,别整日看起来苦大仇深的,伶俐些才讨人喜欢。过来坐下吧。”


    语气竟亲昵起来。


    郁舟胃部翻涌,应了声是,在崔管事下首坐下。


    “我找你来也不是为了别的,金光宗的少宗主近日修行遇到瓶颈,想从你们这批人里挑一个。这可是个好去处,这位少宗主名卓知衣,正值盛年,翩翩公子,才貌俱佳,更难得的是身份这么贵重。”


    修真界的盛年……八成六七十岁了。眼见着谢鸾和陆雪银把客房门一个个踢开找人,韦子安满头热汗直流,道:“都是金光宗的客人……使不得!使不得啊!”


    陆清陵:“此事非同小可,等找到秦舟后,我自会去向宗主他老人家当面说明道歉,绝不会连累韦兄。”


    韦子安还想再说些什么,陆雪银自右边的房间里出来,道:“找到了。”


    薛新立衣冠不整地歪在地上,脖子被重剑压得几乎无法呼吸,他满脸通红地嚷道:“谁?谁敢来坏我的好事!”


    谢鸾冷冷地报上家门:“这个人,我们陆家要了!”


    崔管事紧盯着郁舟道:“我想把你送给他,你意下如何?”


    郁舟听见自己说:“我都听管事的处置。”


    崔管事望着面如冷月浮霜的人,寻常人听到这个消息,早就喜上眉梢,秦舟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他性子倒是一贯如此。


    难就难在这性子上。


    两个人选,秦舟和许乐渝,真是让崔管事纠结不已。思来想去,只能叫卓知衣自己选。


    郁舟很快从崔管事的屋子里出来。


    门口三两成群的人一愣,其中一个壮着胆子问:“秦舟,崔管事和你说什么了啊?”


    郁舟摇了摇头。惠乾峰玉霄殿内,宴会已至尾声,正中的门突然大开,随着一声清脆悠扬的钟声后,两行青衣美人自殿外缓缓地走了进来。


    最后一盘“菜”也上桌了。


    郁舟站在第一排,即便眼睛往下看,也能感受到周围仿佛要把他脸上盯出个洞的视线。


    然而更多的视线已经隐藏起来。真正的贵人坐在珠帘屏风之后,以他们的修为,无需靠近,就能看清楚这些炉鼎的姿色。


    方才许乐渝的惨状在眼前挥之不去。


    崔管事轻轻一挥手,郁舟沉下心神,开始重复自己已经练习过几千遍的话语。


    清润温柔的嗓音在殿内响起:


    “奴名秦舟……”


    屋内,崔管事看着刚录好的留影石,满意地笑了笑。


    留影石上,秦舟先是恭顺地行了个拜礼,又维持着姿势,垂下眼睛道:“奴名秦舟,年方二十,善琴艺。鼎身未破,经脉澄澈,气海柔顺。”


    说完,他微直起身来,挽起衣袖,露出一截小臂,肤白胜雪,上头一点红痣,倒似白釉瓷胎里煨出颗朱砂来。


    秦舟再度深深拜谢,道:“还望贵人……垂怜。”


    桌上两块留影石,齐整地摆在一起。


    崔管事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道:“好茶!”留影石不知播到第几遍,上头画面里的人与大殿之内正说话的人完全重合。


    卓知衣盯着正在说话的美人,身边的酒盏空了,立即有仆役小心满上。越是醉酒,心里就愈发痒痒。


    那日崔廷拿了两个留影石来,是他母亲选了其中一个炉鼎。短短几天,那炉鼎就被玩得只出气不进气了,实在是没用。


    若叫卓知衣自己选,他更喜欢这个叫秦舟的。


    今日宴会,地位尊崇者不在少数。只有等那些元婴之上的修士挑完,才轮得到他。秦舟这般姿色,想必很快会被带走。


    卓知衣又饮了杯酒,浑身燥热,问:“那炉鼎呢?”


    “回少宗主,已经着人去医治了,皮肉伤全好了,只是人不见醒。”


    卓知衣顿时有些意兴阑珊,不过新鲜劲儿没过,还是道:“想办法把人弄醒,抬过来吧。”


    许乐渝睁开沉重的眼睛,发现醉醺醺的卓知衣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他一下哭了出来,瑟缩着想要爬走。


    这几日来恐怖的折磨和虐待,超出了许乐渝的想象。他身上的鼎气已经被采撷无几,人便如夕阳般,行将就木,容貌都憔悴几分。


    为了能被善待,他哀求卓知衣,想和对方结契。然而卓知衣只是赏了他一巴掌道:“和本少爷结契,你算个什么东西?”


    许乐渝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讨好崔管事,打压郁舟,最后竟落得个如此下场。


    房间内很快响起了尖叫声和求饶声,然而卓知衣并不觉得扫兴,到最后见了红才停手。


    鼎气再度流失,许乐渝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还维持着卓知衣摆弄的那个姿势。


    桌上的留影石一直没停,秦舟正挽起自己的袖子展示朱砂痣,那一抹红分外刺眼。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里遭受虐待的人不是秦舟!他后悔了,他不应该和秦舟抢这个机会!


    许乐渝死死地盯着秦舟的幻象,突然用尽自己浑身的力气喊道:“少宗主,秦舟是纯阴体质!他是纯阴体质啊


    不幸中的万幸,郁舟想象中的社死并没有发生。


    杜元香三人回来的时候,郁舟刚好把混乱的现场收拾完。


    陆照火可能是进入了贤者时间,又或者正在心里祭奠他刚刚失去的很多元阳,穿好衣服后显得格外沉默,连杜元香小心翼翼地和他说蛟皮外衣炼制成什么样式都没理会。


    正好,郁舟也非常闹心,于是离陆照火远远地坐着,围观被带回来的蛟皮。


    “杜姑娘,你们好厉害,”郁舟努力让自己不丧着脸,看起来自然一些,“这么完整,像蛇蜕一样整个剥下来了。”


    杜元香没想到郁舟这么“平易近人”,颇有些意外道:“越完整,越方便做衣服。不知这位道友贵姓?”


    郁舟:“免贵姓秦,单名一个舟字。”


    杜元香终于把没说完的介绍说出了口:“原来是秦公子。她叫林怀清,那个男修叫蔚宸,我们三人在仙盟求学,是剑道试域入口开启时一起进来的。”


    仙盟盘踞南方,广收有才修士,这三人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


    郁舟心中一动:“林姑娘可是来自淮南林家?”


    林怀清微愣:“不错,秦公子认识我家里的人?”


    郁舟没想到会这么巧,在这里见到了林怀嫣的亲人,只是不知是近亲还是远亲。


    林怀嫣曾经对他说,就算在外面被折磨死,他也不会再进家门一步。自被卖掉的那刻起,他就不再是林家人了。


    郁舟摇了摇头:“林是大姓……我猜的而已。”


    杜、林两位姑娘讲话极有分寸,虽心知肚明郁舟和陆照火两人关系不一般,并没有多问什么,四人就这么交谈起来。


    林怀清见他膝盖受伤,还给他擦了点自己做的药。


    宫羽令则冷眼看着润玉痕离去的背影,眼中杀机毕现。


    他袖中微动,缓缓浮现第三块玉佩碎片的踪影。


    原来,他刚刚捏碎玉佩碎片只是障目幻术,实则是将其藏入了袖中。


    在看到那玉佩碎片的第一眼,他就通过玉佩形制,认出这是一对双子玉佩的其中一块。


    脑海中只是模糊闪过念头,他就先下手为强,将地上那块碎片暗中私吞。


    竟还真的应验。


    第 117 章   攀附权贵的炉鼎13


    郁舟安安稳稳地睡了熟甜的一觉。


    晨光熹微,他被光亮扰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忽见有道影子立在自己床前。


    是润玉痕。


    他身形清癯,面色微微苍白,似一夜未眠。


    润玉痕的眼神一直如一片寂静湖泊,直到见郁舟睁眼,才眸光微微轻动了下。


    郁舟此时刚醒,思维还有点运转迟缓,润玉痕就忽然向他伸手摊开掌心。


    一块破碎的玉石静静躺在他的掌中。


    郁舟愣愣:“这是……”


    润玉痕抿了抿唇,直言道:“小玉,我就是你的未婚夫。”


    郁舟脑内顿时空白一片,随即就有点慌乱。


    不是说他的未婚夫是个寒酸凡人吗?怎么会是润玉痕!


    那他之前岂不就是当着自己真未婚夫的面,身有婚约还勾搭人,走一程青云换一程人,节节高升换老公,嫌贫爱富之心暴露无遗?


    不对,不可能……昨日金光宗被陆清陵等人闹得沸反盈天,有的宗主长老正搂着爱妾炉鼎办事,被破门而入的一男一女给吓得兴致全无,天还没亮,就聚起来要个说法。


    尤其是薛新立,大有一副不给说法就赖在金光宗不走的架势。


    谢鸾和陆雪银带着纯阴炉鼎先走了,只留陆清陵一人面对无尽的攻讦。


    韦子安问他为何非要秦舟,陆清陵道:“是我叔父想炼一丸丹药,必得以纯阴男童子的血入药。”


    这理由倒也信得过去。四周空旷,郁舟站在废墟里,被凉风拂面吹过,心情很复杂。


    他大概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无非就是陆照火早就练了个小号来应对魔毒。


    但如果谢鸾就是陆照火……郁舟并不觉得他少了股阴气就没办法日天日地。


    那么他非要带自己回来还把他看得死紧的动机是什么?


    但,容不得他多想——外面又有人来了。


    这次不仅是陆家的人,还有那些在霁川仙山周围,那些依附着陆家的附属家族也来了,人比刚才还要多。


    那些人看着废墟和尸体,也是非常吃惊。郁舟甚至听见其中有人发出了轻微的抽气声。


    不知道是哪个非常识实务的长老,带头跪下来道:“恭迎剑尊出关!”


    而后整座山上的人都跪了下来,好似在祭拜。


    “恭迎剑尊出关!恭迎剑尊出关!”


    声音响彻舟霄。


    “……”郁舟觉得不吉利,侧过身去躲了一下。


    这事情他们三人做得的确欠考虑,最后还是金光宗宗主出面,恩威并济地安抚了所有受害修士,也相当于卖了陆家一个人情。


    灵舟掠过舟海时,郁舟忍着恐高,望着逐渐缩小的金光宗,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和林怀嫣相见。


    自金光宗去霁川,一路上要四千余里。即便修士可乘灵舟,也要花费三五日,才能抵达。


    陆雪银欣赏完日出,下来船舱,看见谢鸾正守在走廊上,面容冷淡,手中重剑迤地。


    她不解道:“表哥为何一定要守在这里?”


    谢鸾望她一眼,道:“这个炉鼎不安分。”


    昨晚他进门后,先是把薛新立掀倒在地上。


    换成一般的炉鼎,早就被吓得瑟瑟发抖。然而床上的人表现得竟比薛新立镇定多了,谢鸾不由得多看两眼,看见他手里握着根短簪,后来趁人不注意时又悄悄丢开的。


    见谢鸾并没有解释的意思,陆雪银便不再问。男女有别,她与谢鸾、玄清陵素日里并不熟识,此番出门多有不便。


    陆雪银道:“表哥不如去休息会儿,我来守他。”


    谢鸾摇了摇头:“不必。”


    与谢鸾口中所说的“不安分”恰恰相反,郁舟正安静地躺在床榻上。


    昨天晚上,他以为自己能忍下去,不料见了同性的裸体终究是反胃。


    衣服里别着林怀嫣塞给他的短簪,郁舟正打算趁着薛新立精虫上脑的时候偷袭,却没想到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


    ——虽然他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转机。


    穿过来成为炉鼎的这三年,除了在合欢宗内学习礼仪、技艺和双修秘法外,郁舟也在努力恶补这个世界的基础知识。


    那个闯进来的人说“陆家”。


    霁川仙山乃万山始祖,灵气充沛,因有天堑阻挡几乎与世隔绝,能在那里盘踞修炼的修真家族地位自然不会低。陆家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剑道世家,传承千年,家规森严。


    当时在书上读到这个地方时,郁舟便心生向往。


    倒不是向往陆家,而是向往霁川仙山。因为霁川仙山人少,郁舟经历一系列的磋磨后已经有些厌人。


    他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是传说中的炉鼎体质。


    那段时间他还以为自己中邪了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遇见的每个男人都会发展成“兄弟你好香啊”,然后想把他按在床上草。


    后来终于有一个不想草他的,把他套个麻袋倒卖到合欢宗去了。


    如果能回到刚穿越来的那天,郁舟一定会一头钻进个大山里隐居。


    三日后,灵舟抵达霁川仙山。几乎所有人都在思考着这条热搜背后所反映的信息。除了郁舟外,没有人真的把注意力放在另外一个当事人谢渊身上。


    也不怪他们忽视谢渊,谢渊在谢家就是一个透明人一样的存在,谢渊身为嫡系却在谢家的地位极低,这点,从谢渊被选为郁舟这个植物人的联姻对象就能看出。


    但凡谢渊能让谢家另眼相待些,谢家都不会把郁舟丢给谢渊,让谢渊一并沦为丢人的谈资。


    登在热搜界面里的照片,刚好是谢渊被赶出谢家的画面。


    被清晰捕捉的图像里,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卫衣的青年,只这抹明亮的白完全无法盖住他身上的阴郁气息,被留得很长的头发不仅遮住了他的额头,也遮住了他的眼,让人完全无法窥见他的全部五官。


    郁舟看到了谢渊胳膊裸露处隐隐可见的红色疤痕,可能是他因为反抗婚约而被谢家人打的。


    鉴于谢家把郁舟踢给谢渊的事实,所有人都觉得被谢家放弃的谢渊,绝不可能成器。


    只有郁舟知道谢渊的不简单。


    眼前闪着评论区都猜测谢渊是最终反派的画面,郁舟对谢渊会拒绝联姻并不意外。


    这种阴湿感觉的人怎么可能会容忍别人和自己有特殊关系。


    就是——


    郁舟的鼻尖小幅度皱起。


    他感觉自己被当挡箭牌了。


    谢渊不是因为不想和他联姻,才被和谢家断绝关系赶出谢家的,而是谢渊本来就想离开谢家,准备暗中筹谋蛰伏着什么。


    他不过是给了谢渊一个,刚好能让谢渊顺理成章促成这个结果的理由。


    郁舟抿着嘴唇。


    这种被挡枪的感觉不太好。


    不过郁舟也不敢对谢渊表现不满。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他和谢渊的关系就此断绝,不要再和这位BOSS的大概率人选产生牵扯。


    群山连绵,背后是深邃广袤天空,舟如白练,与山顶积雪融在一起。


    若是前来旅游,郁舟一定会好好欣赏这等美景,拿出手机来大拍特拍。可惜他现在不仅是块粘板上的鱼肉,还只穿了单衣,冻得直打喷嚏。


    反观把他带来的那两人,神色如常,显然是功夫到家,不惧这点寒冷。


    谢鸾从储物戒中找出件新衣,丢给郁舟,道:“穿上吧,要走一段路。”


    郁舟看着那逶迤漫长的山路,披上衣服,再度打了个喷嚏。


    许是为了照顾他的脚步,谢鸾和陆雪银走得并不算快,一开始,郁舟还在费心记忆路上的景物,以便逃跑之用,后来发现,霁川仙山实在是太大太绕,除非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根本无法记住。


    一边动脑一边爬山,到了目的地时,郁舟已经累得满头是汗。


    抬眼望去,有一座巨大玉门,中间石道也修成了玉道的模样。几个小童正在门口守着,见谢鸾一行人来了,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忙上前迎道:“表少爷,银小姐。”


    叫完人后,眼睛又往郁舟脸上瞧,非常好奇。他们看起来皆不过七八岁,样貌俊秀,生得一脸聪明相。


    郁舟看见谢鸾摸了摸其中一个小童的脑袋,问:“掌教呢?”


    “掌教大人正和几位老爷一起在正殿商议要事,我这就去通传!”


    郁舟眼神不自觉放空,虚浮乱飘。


    这回再上路,两人的速度便快了许多。郁舟虽不愿意给陆照火拖后腿,可他体能实在难以坚持日夜兼郁,累得实在走不动的时候只能开口求助他歇一会儿。


    两人之间气氛,可谓从那次过分亲密的接触后降到了冰点。先前赶路的时候,陆照火还有闲心给郁舟讲一讲路上遇到的奇花异草,现在几乎零交流。


    不用绞尽脑汁地同陆照火说话,郁舟乐得自在。


    陆照火又怎会看不出来他的放松,心中愈发生气,于是故意逼他向自己求助休息。如此走了半郁的路,陆照火发现秦舟明显心事重重,人也无精打采的样子。


    他还以为是赶路太累,于是放缓脚步,能御剑的低处就尽量御剑。


    “你走路连路都不看,是要做甚?”月凉如水,陆照火的脸色比月色更冷,他站在屋檐之下,周身地面被方才的短暂打斗扫得一片狼籍。


    剑道试域的入口并非定时开启,它只会选择有机缘悟性的剑修,里面出不来的人大多嗜杀。秦舟一个连往高处去都害怕的炉鼎,就算有剑保护,时间长了,恐怕也难以护得自身周全。


    刚才秦舟差点被完全吞入的时候,望着他神情惊惶的模样犹在眼前,陆照火想着他的眼睛,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身影顷刻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他必须尽快找到剑道试域的其他入口。


    郁舟被石块险些绊倒,被陆照火扶住,便听见耳边传来这样的训斥。


    他余惊未定地站稳,连忙懊恼道:“对不起主人,是我走神了。”


    “你自己说,这是第几次了?”陆照火盯着他道。


    “第……第二次。”郁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低垂着头。俗话说“陆子远庖厨”,陆照火勉强算个“陆子”,所以郁舟没指望他做出来的东西能有多好吃。


    况且烤肉本来就很容易翻车。


    陆照火说“烤好了来尝尝”的时候,郁舟已经在控制表情,准备无论多难吃也不能拆台,看着陆照火片了一块肉给他。


    结果一口下去,外部焦香酥脆,内部滑嫩柔韧,油脂和肉汁在口中爆开,是最天然的肉味。


    郁舟眼睛都吃亮了,直盯着陆照火手里剩下的肉看。


    陆照火问:“味道如何?”


    “好吃!”郁舟当即点头,给美食极为真诚的赞美。


    陆照火笑而不语,又给他片了两块,见郁舟吃得着急,轻声道:“小心烫。”


    郁舟听得他这句细语一愣,抬头见陆照火面容幽邃英俊,双眼被火光映得极亮,眼珠正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他突然就感觉食不下咽,舔了下唇上的油光道:“是我不好,该主人先吃才是。”


    气氛一瞬间的凝滞。郁舟非常无助。


    不知怎么的,陆照火和那个裂口在屋外打得好好的,后者突然把目标转向他,郁舟最后的记忆就是那张裂口笼罩了自己,眼前红光一闪。


    然后他就来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天空是红铁锈般的颜色,不见日月,空中有许多浮岛,底下的平原随处可见骸骨,有人的也有动物的。不远处还有一堆断剑。


    这地方处处透露着诡异和不祥,郁舟看着带进来的长剑,实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出去。


    更糟糕的是他没有辟谷,需要吃饭,而这里放眼望去几乎是寸草不生。


    犹豫片刻后,郁舟试着把陆照火的剑从剑鞘里抽了出来,很顺利,它没有什么主人才能拔出的设定。


    他提着剑,朝不远处的山谷中走去,试图先找到水源。


    郁舟走得很警惕,时不时地往四周环顾。他刚穿过一条窄道,似乎听见了水流的声音。


    他正要寻着声音找过去,突然,三个修士御剑从天而降,出现在他面前。


    他们手里都拿着把剑,看着便是穷凶极恶的模样,眼眶边缘发红。郁舟往后退了两步,不禁在心里埋怨陆照火。


    中间的修士道:“新来的?长得倒是很合老子胃口。”


    “正好,咱们兄弟几个就用这个小白脸快活一下,哈哈。”


    “手里的剑也不错,这就怂了,想跑?”


    郁舟拔腿狂奔,在山谷间寻找遮蔽物。这三兄弟估计没少一起为非作歹,分工明显,形包抄的阵势。一道剑气袭来,将郁舟刚经过的石壁给击了个粉碎。


    “这小白脸还挺能跑!老二,你从东边堵他!”


    道道剑气乱发,飞沙走石不停。


    郁舟感觉周围的世界在摇晃,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嗓子泛出血腥味,他累得快跑不动了,然而求生的本能占据上风。


    看到右侧不远处有个山洞后,郁舟不管不顾,调头冲了进去。


    山洞之外,三个修士看着这黑黢黢的洞口,却如临大敌,其中一个小心翼翼道:“还追吗?”


    “追个屁,”另一个声音压低道,“还不快走,若是让里面那位知道是我们惊扰了他……”


    三人御剑飞走,一眨眼就消失在洞口外侧。


    察觉到郁舟的情绪变化,陆照火神色也冷了下来,他道:“我不吃。”


    郁舟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声说:“那我吃了哦……”


    说着要自己去切鼹鼠。


    陆照火拍开了他的手,冷着脸咚咚两下,把鼹鼠剁了。


    “从昨天开始,你就一直魂不守舍。是心里还在后悔,没叫那姓林的女修赎了去?”陆照火越说声音越冷。


    郁舟小声道:“没有……只是膝盖上的伤有些疼。我不会再走神了,继续赶路吧。”


    言语中有催促之意。屋外,陆照火冷脸看着面前的裂口。


    他出关之时,就料到这东西会很快找上门来。 没穿越前,郁舟直到上大学才住校。他也曾耳闻有男寝玩得很大,会互帮互助,但那种事情并未发生在自己的宿舍里。


    而且这种事情……想想就很恶心。郁舟这一餐吃得很满足。


    理智上他还沉浸在刚才那种若有似无的氛围里有点膈应,但是身体无比诚实,嘴里一直嚼嚼嚼,两只鼹鼠都啃干净了。


    吃完之后,他掩着唇打了个小小的饱嗝,才开始收拾残骸。


    收拾完,郁舟环顾洞内。那张石床看尺寸能同时容纳下两人,不过陆照火一向都是不睡觉打坐。


    吃饱了就容易困,郁舟等了一会儿,见陆照火没有什么别的指示,就上床去了。他先前那一觉根本没睡实,又走了好久的路,腰酸背痛,被温暖的石床一烫,整个人都熨帖了。


    “主人?”他刚在床上蹭了两下,陆照火就突然坐到床边,惊得他困意都淡了。


    “嗯,”陆照火应他一声,“往里去点。”


    郁舟完全清醒了,坐起身来就想往床边挪,陆照火不由分说地把他往床上一摁,道:“你睡你的。”


    手掌的温度隔着衣料传递过来,似乎和床面一样烫,把郁舟的肩膀烫透了。


    他看着陆照火垂眸的神情,不敢再挣扎,老老实实地躺了下去,只是身体还紧绷着。


    陆照火:“睡吧。明天我带你去找圣人遗骨。”


    陆照火信守了自己的承诺,过郁中没再过分地触碰他,但是也没放开手,郁舟被他搂在怀里,有点机械给他做手活,身边喘息声重得可怕,一下下灌进他耳朵里。


    中途,郁舟突然想起来他们现在是在别人家里。那三个修士还会把拆好的蛟皮等物带回来,一想到可能会被人撞破,而且还是女修,郁舟顿时焦虑起来。


    察觉到他的分心,陆照火不满地攥紧了他的手,郁舟想快点完事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这裂口便是剑道试域的入口。剑道试域是由上古陨落的剑道圣人遗骸所化,因陆照火是剑骨的拥有者,每次他破关后,剑道试域都会找上门来,强行将他吞进去感悟剑意。


    陆照火早就不堪其扰,弄出分.身,一来是为了解魔毒,二来就是躲剑道试域。


    现如今本尊和分体合二为一,剑道试域自然能察觉到他真正的修为。


    陆照火并不畏惧剑道试域,只是厌烦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而且什么天梯,那是什么?他问一旁的方后,方后满脸惊恐,“天梯啊,有三万多个石阶,千山没有人在限定时间内爬完过,除了一个人。”


    “谁?”


    “大师兄。”


    陆照火也是脸色苍白,可他现在连口诀都不会念,那练习兽虽然小,可他还是觉得吓人,他只喜欢猫之类的柔顺的动物——


    “方师兄,我能和你一组吗?”


    方后道:“可是大师兄不是说他要亲自带你。”


    陆照火:“可我不想和他一组。”


    方后道:“好吧,可我不敢和大师兄说,你去说吧。我可以和你一组,我可以教你。”


    陆照火喜出望外,“郁郁你,方师兄!”


    方后也跟着笑了,虽然看不到陆照火的笑脸,但感觉这人还挺真诚的,关键和他一组是不是还能吃到他做的东西啊?真的好好吃哦。


    他们是约定好了,但陆照火就愁了。他也不敢去找郁舟,也不想找他。如果不是因为任务,更不想和他产生一点交集。


    御兽课结束后,下一个阵法课,有空档休息。他希望跟昨晚一样,写一张纸条交给郁舟,表明自己不想和他一组。


    纸条是让人转交的。然后陆照火自己去上阵法课去了。教阵法课的是个老剑修,说话都带方言,陆照火又是听得云里雾里。他头一次体会到当差生的滋味。因为别人都能回答得很好,他却一头雾水。


    上完阵法课,第一天的课程就结束了。陆照火正准备回去,就有一个小弟子过来喊他,“大师兄找你,就在殉崖。”


    那地方就在阵法堂的后面,临着悬崖。整个学院都在悬崖之上,只不过这个殉崖比较特别,它的崖身特别陡峭,崖壁几乎呈垂直状态。


    陆照火过去后,就看到郁舟,他立在陡崖前,手怀抱着剑,仿佛随时准备御剑飞走。


    “大师兄——”


    郁舟转过身,看了陆照火一眼,“不想和我一组?理由呢。”


    陆照火鼓起勇气:“我和方后一组。”


    “他行吗?”


    陆照火:“…………”他看着脾气软,内里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我觉得他行。”说着他抬起头跟郁舟对看,不知道为何,他感觉郁舟的表情在一瞬间往下沉了沉。


    他似乎笃定他一定会选择他的。


    郁舟把目光飘向了他处,轻轻地嗯了一声,“他不行的时候来找我,你知道我住哪里。”说着把手中的剑一甩,竟纵身一跃,手一招,剑即来到他的脚下,御剑消失在他的面前。


    人走后,陆照火叹了口气,他是在追他,还说出了这么大胆的言语,可也不代表自己就真的……


    哎,随便吧。


    不过两天时间练习御兽,陆照火心中确实没底。课堂结束后,他去找了方后,两人约在练习堂,那里是弟子们驯兽练剑的地方。


    正式开始练习之后,陆照火才发觉方后话说得太满了。他确实能独自御兽,但他教不了人。


    他让他气沉丹田,他就是让他气沉丹田,但具体该怎么沉丹田呢。还比如练习兽虽然属于低阶灵兽,但每一只都有自己的脾性。


    方后能控制自己那只,却驾驭不了陆照火这只。


    两人一直练到天黑,全在忙着哄陆照火这只暴躁的练习兽。陆照火明明记得这玩意被郁舟点了一下,就瞬间安静了。怎么到了他们这,这灵兽就各种作妖,还随地大小便呢。


    两人又是清扫,又是安抚,又是练习,累了个半死,方才准备告别。


    不过虽然结果不太顺利,但两人的友情就这样迅速地建立了。方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修士,但为人很亲切,话也很多,心直口快的,是个挺真诚的人。


    陆照火就喜欢和这样没什么心眼的人做朋友。这样交来的朋友让他感觉很是亲切,反观郁舟,自己就无法把他当普通朋友,甚至还挺怕他的。


    也许是因为郁舟总是不苟言笑的。


    方后当然很愧疚的,道:“照火,要不,你去找大师兄吧。大师兄的御兽能力很强的,在千山他说第一,就没有说第二了。就是跟御兽宗也是能排得上名号的。要是害得你过不了小测,那就不好了。”


    陆照火闷闷地嗯了一声。


    两人聊着回到了竹苑各自的屋子。


    竹屋里几个修士又是乱七八糟,打呼噜的打呼噜,不洗澡的不洗澡……陆照火进去睡觉,发现还是睡不着,就又爬起来了,跑到外面去,足足练了好几个时辰。


    结果——不尽人如意。


    他和那只练习兽大眼瞪小眼了好半天,陆照火最后把自己的玉露糕给这小东西吃了,没想到,吃了糕,这家伙终于终于安静了一会儿,勉强能听他命令了。


    但也只仅限于此而已。再进一步就要学习利用口诀操控这只练习兽,这就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外了。


    陆照火便又去珍馐楼,做糕去了,做完,又去了郁舟的屋子。本想悄悄送了东西就走,还没走,只听到熟悉的叫声。是那只大狗——在陆照火眼里,这大兽就是跟狗很像。


    于是他的食盒刚打算放下,那边门就打开了。郁舟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他。


    陆照火的食盒也不知道是放还是不放,就这样卡在那里了。


    就在他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郁舟微俯身,跟他平视,接过了他的食盒,或者说替他拿住了。


    “找我?”声音磁性,尾音低沉。


    熟悉的台词………


    陆照火不太想说话。后面的大狗却在表达它的狂喜,兽叫个不停。


    郁舟转身轻斥,“安静一点。”说完又回头看陆照火,看他温和而沉静的脸。


    陆照火没办法,只能乖乖地回了个嗯。


    “那个练习兽会了么?”


    陆照火刚想撒谎,但郁舟好像能看透他的心意似的,他说道:“说实话。”陆照火这个时候突然想起这个小测任务还是郁舟布置的。


    他扁扁嘴,声音略带着点委屈,可怜兮兮道:“……不太会。”


    然后他就听到郁舟带有笑意的声音,他说:“我教你。”


    裂口有吞噬之能,陆照火将灵力一分为二,压在其两边,分神期的修为何等浩渺,在他全力之下,那裂口竟真的被硬生生地压小了几分。


    他正全神贯注地要继续,突然,与自身灵力对抗的力量消失了,裂口猛地闭嘴,变成一条黑色丝线,往屋内的方向窜去,动作迅疾如闪电。


    陆照火脸色微变,也瞬移到了屋内。可距离太短,裂口快他一步,秦舟还正拿着他的剑做防身之用。


    陆照火厉声道:“快放手!”


    然而已经太晚了,裂口一刹那将秦舟和长剑都吞了个干净。


    他一提膝盖,陆照火不可避免地想到那天的情态,神色和缓了些。


    郁舟正要继续往前走,被陆照火抓着胳膊负到了背上,他惊讶道:“我不用背……”


    然陆照火已经背着他走了起来,头也不回地道:“别乱动。”


    郁舟伏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内心五味杂陈。他方才的说辞是在撒谎,膝盖上的伤擦过药后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真正令他心神不宁的,是身体的异常。


    就像人在生病之前,身体往往会给出讯号。炉鼎的情期到来前,同样会出现一些反应。


    郁舟虽然没经历过情期,可他莫名就是有一种预感,他的情期快到了。也许是因为玄境老祖的那几贴药真的起了作用。


    可若是他在剑道试域里突然发情,没有天香丸,下场会是什么,显而易见。


    郁舟仿佛回到了在金光宗被公开叫卖的前一天晚上。


    他痛恨这种无法控制自己命运的感觉。


    郁舟眼睛睁着,面上一片茫茫然。


    接着,又是他在路上意外撞到神思不属的陆照火,陆照火身上掉下一块玉佩碎片。


    郁舟替他捡起,然而那玉佩碎片拿在手中,看着格外眼熟。


    陆照火面色微白,眼神晃动,看着他,嘴唇几度张合,欲言又止。


    郁舟头皮发麻:“……你也是我未婚夫吗?”


    陆照火一怔。


    他没想到还能这样。


    他一时没有反驳,沉默之下,被郁舟当做是默认了。


    这下,郁舟是完全懵住了。


    第 118 章   攀附权贵的炉鼎14


    宫羽令推门进屋,目光缓缓扫视全屋,接着定在陆照火身上。


    “稀客。你怎么到宿舍来了?”


    陆照火倚在床头,坐姿随性,闲适放松,半盖着被子,手中摊着张羊皮卷看着,头抬也不抬地回答:“来早了,入境测试还没开始,到这待待。”


    “依你的脾气,竟然也会看书?”宫羽令眯眼,开始走向陆照火,“什么书这么好看?”


    陆照火捏着羊皮卷的手指一顿,抬头看向宫羽令,大大方方地将羊皮卷正面展示给他看,语气稀松平常:“秘境地图。分享给你?”


    宫羽令步伐顿住,移开目光避嫌:“我看什么?这是你家秘境的地图,我可不想被怀疑有所企图。”


    陆照火笑了笑:“怎么会呢?我们都是认识十几年的好兄弟了,你就是陆氏最认可的宫氏子弟,谁敢怀疑你?”


    ……到底多重的伤才算重?陆照火和郁舟当然还不知道鹿深儿他们的打算,他们正往下一个邪祟点,那是在村子附近的一个塔边。


    刚才他们又已经收了一丛邪祟,现在是第三丛了。


    三丛收完,最后的妖兽应该就是在塔里。


    任务说难不难,反正陆照火看郁舟从容得很,这是经历了无数次战斗才磨炼出来的心态。


    而郁舟才结丹后期啊,陆照火实在无法想象,大乘期的大能到底有多厉害。


    幻境里的村子永远阳光明媚,烫金的光线照在两人的身上,陆照火挺想分享刚才他战斗胜利的快乐,但他看郁舟表情冷漠,一路无话。


    他只是沉默着,好像还沉浸在刚才的战斗里。


    于是陆照火也很识相地没有打扰他。


    但不说话,真的……很无聊。


    幸好,他们看到前面走来的方后和殳薇,陆照火高兴地挥挥手,对郁舟道:“师兄,我去跟他们说几句。”


    郁舟此时的眉眼才有了波动,点点头,“你去吧。”


    陆照火是跑着过去的,边跑边挥手,跑的时候,裙摆缓慢扬起,看着很是青春。


    “方后,殳薇!”“……好。”


    郁舟想了想,“你画我是想干什么呢?”


    陆照火:“卖灵石。”


    郁舟若有所思,“你要灵石我可以给你,每月一千高级灵石。”


    陆照火诧异道:“你有这么多灵石?”


    “我大部分灵石都花在买丹药和装备上了,自己没留下多少,但养你还够。”


    “哦……”


    “怎么说?”


    陆照火道:“我考虑一下吧。”


    他话一出口,系统那边就叫开了,“这还用想吗?原书可没那么好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使劲薅羊毛啊。现在是郁舟的高光期,后面他会不断走下坡路的!”


    陆照火当然知道郁舟的转折点很快就要来到了。


    一千高级灵石,真的非常非常大方了。


    他不能说不要,因为他的人设就是如此,他说不要,郁舟反倒会怀疑他的动机;但说要,等于让两人的关系正式变得不正常起来。


    以后郁舟不是可以对他肆意妄为了?


    他不要。


    他不是不喜欢银子,只是不想让自己真的变成物品,可以售卖。


    他的头脑很灵清,没有人会珍惜拿金钱就能得到的东西的,好吧,也许会珍惜一会儿,但在那个人眼里,自己就会成为一个可以交易的商品。


    廉价,便宜,低贱……他不喜欢这样。


    所以他才说要考虑一下。这次小试炼,陆照火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轻而易举地拿到了小奖品,千山果然是修真界第一大派,奖励好丰富呀!


    他高兴给他的嘟嘟兽戴上饰品,饰品是一条珠帘,闪闪发亮的。戴上后,嘟嘟兽眨着小眼睛围绕着他转圈圈,很是搞笑。


    这珠链应该不是纯装饰的,听发奖励的师兄说,这珠帘会加强嘟嘟兽的防御,如果真的被抓住,也不会轻易被打死。


    这是一件有用的首饰。呜呜,真好。陆照火也为嘟嘟兽开心。他现在就是觉得自己太菜了。


    所以他和他的灵兽,至少要有一个要强大一些吧。


    他正高兴着,恰好碰见跟他一起上御兽课的师姐师兄。


    他们在聊天,陆照火不知该怎么社交,就没上前,然后他就听到他们的对话——


    “那陆照火所依靠着的那只灵兽,肯定是大师兄给的。天啊,大师兄,真的好想也被他带一下,只要一下,应该很快就能升境了吧。他自己结丹花的时间就很短。”


    “真是天才人物!那个陆照火应该很快就能结丹了。羡慕,这就是命啊。”


    “人家有几分姿色,长得确实漂亮,我就没看过哪个男人生得这么好看的。我要是大师兄,我也心动。”


    “啧啧啧,师弟,原来你好这口……看来长得漂亮还是有用的,也不知这陆照火吃了多少驻颜丹。”


    对话声渐渐远去,陆照火本扬起的心又轻轻地落了下来。


    他抱着嘟嘟兽,孤独地立着。


    虽然他们说的是事实,但他还是不太好受,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努力吧。


    他一定也会强大起来的。


    “灵石你可以给我,但我也想画你。我想自己赚点灵石。万一有天你不要我了,我才可以……至少能活下去。”


    他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说出了这番话。


    郁舟听完竟是笑了,原来想那么久是在想这件事呢。但这种想法他挺欣赏的。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一个自力更生的人吧。


    “行。我答应你,你画吧,别把我画得太丑就行。”


    “然后虽然我接受你的灵石,但请你尊重我。”陆照火说这些的时候耳根发烫,“我这个人挺慢热的。”


    郁舟听到这,点点头,“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


    “慢热。”


    陆照火瞪了他一眼,“本来就是的。”


    他就这样瞪着,本以为这样瞪他郁舟会不高兴,哪知突然,高大的阴影就俯身下来,牢牢地罩住了他。


    陆照火能猜到发生什么,竟也没躲,就这样被郁舟吻住了唇。


    两人的唇贴在了一起。


    他想郁舟应该也是第一次,贴在一起后,竟也不知道做什么,贴了一会儿,又松开他,眼神炙热地看他,眼神扫过他脸上的每一个地方。


    那眼神仿佛要吃人,是滚烫的,热烈的,压抑的……


    过了一会儿,才又贴了上去。


    这一次,就不单是只有碰触这么简单了。郁舟轻轻地含住了他的唇,先是上唇,再是下唇,最后是整张。


    来回地啃咬,交缠,陆照火一一直是睁着眼。说实话,他有点被吓到了。


    这吻,好热烈。原来吻是这样的。


    他又还能接受。


    这一次碰触后,郁舟与他稍稍分离,轻笑道:“就跟你做的糕一样。”


    “嗯?”


    “好吃。”


    陆照火都说不出话来了,就接个吻嘛,话这么多。还想回怼,那边又吻上来了。


    这一次,就不止在外围打转,郁舟试图撬开他的嘴,分开他的唇,就在这不断地接触交缠拉扯中慢慢地扯出不少透明津液。


    也只有此刻,陆照火方才明白,两人真的在接吻啊。


    他彻底地攻了进来,用他的舌。


    并不止于浅尝辄止,还是往深处走。陆照火觉得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不,红晕已经蔓延到他的颈。


    好深。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唔……”


    郁舟这个人接吻,就跟他的人一样,冷峻冷冽,带有微微的攻击性。


    他想要侵占他。


    陆照火整个人被郁舟搂在怀里,离开了座位,脚已经稍稍离地。他把他整个抱了起来。到了最后,他只能双手轻轻拉拽住郁舟胸前的衣衫,来稳定自己。


    许久过后,郁舟才缓慢地停住,只是稍稍分离,还想继续。


    陆照火不得不拦住他,气息微弱,“师兄,缓一缓。”


    “累了?”


    陆照火软软地嗯了声。


    “好。” 他和青虚道长聊完,发愣地准备离开。


    因为他的玉井饭太香了,好些贪吃的弟子都在外头打量。青虚道长爱惜弟子,让陆照火再做一些玉井饭来,又付给了他一些灵石。


    陆照火没要,他向青虚道长问了那么多问题,也不好意思要呢。


    青虚道长给了他几本基础书籍,让他自行回去看。离开前,陆照火随意翻了翻,直接傻了。


    他完全看不懂。他要如何修习炼药的法术,炼药需要什么,他去哪里搞基础灵草,等等等。


    ——一切都是未知。 “……………………”


    好吧,超然物外好像没用。


    他也不说话,在黑暗中一点点移动着,想从郁舟的大腿上慢慢下去。


    他不动,他动总行了吧。


    但移的力道估计没控制好,很快他的臀部就被郁舟按住了,他听见郁舟沙哑又难以抑制的声音,“……你别乱动了。”


    陆照火红着脸,低声道:“那你放我下去嘛。”


    两人说着话,却感觉那吻还在空气中继续。缠绵的,暧昧的吻。他知道郁舟想继续,但他不想要了。


    想要休息一下。——什么都愿意做……那你倒是去做啊。反正他不想做。


    这舔狗剧情什么时候能结束!


    他怀着凄惨的心情跟郁舟回到木屋,又从系统那得知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今晚他要偷偷爬上郁舟的床,还不能穿外袍。


    陆照火:“救命!”


    今晚发生了好多事,他还没来得及消化,郁舟就吻他了。


    又促又急又热……


    现在缓下来了,他可以想想。


    其实已经做好决定,就是还需要想一想。


    他真的有点慢热。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第一段感情会以这种形式开始,纯粹的情欲关系。


    正想着,看到郁舟过来贴了贴他的脸。


    陆照火一摸,抬起头,是那只灵笔。他眨眨眼,


    “嗯?”


    “你不是要画画吗?这笔给你吧,你画什么这笔都能帮你实现,当然它本身并没有什么法力。”


    陆照火接过笔好吧,这种关系好像也没那么坏。郁舟这个人还挺细心的,知道他偷看了他的灵笔这么多次。


    因为他让他亲了,所以他就送他灵笔了对吧?


    可以。他已经接受了,他会习惯的,大不了以后两人分了,郁舟如果要,他可以把这些东西再还给他。


    他脸颊微红,弱弱地喊:“我不想亲了。”别以为送他笔,就可以继续亲他。


    郁舟听了先是愣了愣,然后笑意俊朗,“你说了算。”


    方后等人惊讶,风之扬等人也没见过这么好的灵兽。


    但他们都心照不宣,这肯定是郁舟送给自己小“炉鼎”的礼物。区区嘟嘟兽,又何足挂齿。


    让他们觉得好笑的是,这小“炉鼎”似乎不太承大师兄的情呢。


    不过,这也给他们一点警醒,看来三个月后的正式选拔,大家都要出真家伙了。


    风之扬当然是比较紧张的。


    这次选拔,说重要也是重要的。


    他知道郁舟最近打算在冲元婴期,选拔结束,千山会根据成绩分发资源,郁舟能拿一批好的丹药,做好准备,就冲元婴期。


    这其中最重要的丹药就是地蟒灵参,这是升元婴期最重要的的丹药之一。


    但千山只会给最优秀的仙师。


    风之扬自然不想让给郁舟,他比郁舟早筑基,自问也没有比他不勤勉一些,可如今郁舟已经超过他成为大师兄。


    如果再让他成功结婴,郁舟将是修真界历史上最年轻的元婴期修士,千山那些长老会更加看重他,更加会把那些资源全部往他这边靠——宗门就是这样现实,谁的实力强,就把资源给那个人。


    他们认为郁舟将有望成为千年来第一个飞升到大乘期的剑修,他们千山已经好久没有大乘期的剑修了。


    郁舟自己也很争气,炼丹、御兽、画符、练剑……他样样精通,是千年难遇的修真天才。


    面对这样的强劲对手,正面与他竞争是竞争不过的。


    总之,他不会掉以轻心,他也是一定要拿到地蟒灵参的,为此,他将不惜一切代价。


    他们两人,还有之前跟郁舟自荐过的柴忻,他们三人组到了一起。也不是他们愿意的,而是那些人都已经组好了,他们是剩下的。柴忻是人缘不好,方后和殳薇则是因为陆照火,大家都眼红呢,也被牵连了。


    他们看了眼陆照火后面,“你和大师兄是不是都打完了啊?”


    陆照火摇头,“还有一个邪祟呢。”


    柴忻:“是在这一片,在哪?大师兄真好,能告诉我们吗?我们找了好久呢,一个都没找到。无语。”


    他一连串的抱怨。陆照火等人在里面待着两天,终于跟柴忻他们正面相遇。


    双方还没来得及打起来呢,然后那只化境中的大妖兽就先出现了。


    妖兽实力等级不是他们这些筑基期能对抗的。


    他们要么联手,要么就靠实力打败。


    而柴忻的实力则是他们当中最强的,他持剑唰唰两下,就引得这只妖兽团团转,同时他操控自己的灵兽去对付它。


    他这么厉害,陆照火等人都没地方使力。


    柴忻的这只灵兽是只大老虎,张开的嘴并没有比那妖兽要小一点。眼看着这只妖兽就要被抓住了,就看它突然龇牙咧嘴,把这只大老虎按在身下,竟是直接咬死了。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


    大家都吓傻了,然后这只妖兽就冲着柴忻奔了过来,柴忻失去了自己的灵兽,也呆愣住了。


    他估计是没想到自己的灵兽会被瞬间打死。


    战况逆转了!


    就在刹那间,陆照火已经见势不好,放出了自己的嘟嘟兽。嘟嘟兽最擅长的就是逃跑。柴忻还不走,肯定会被打死。


    嘟嘟兽虽小,但奔跑的速度极快,转眼就来到了柴忻身边,就这样把人带离了身边。


    柴忻被人带离后,也反应过来,喝道:“快跑!”


    大家都跟着御剑离开。


    柴忻看陆照火御剑不熟练,便带着他一起离开。


    四个人逃离了妖兽。


    再看那嘟嘟兽独自跟那妖兽周旋,身体小巧四肢灵活,任凭妖兽有千斤之力,都无法打到嘟嘟兽的身上。


    三人都看得震惊了,他们这些修为的人何曾看过这么灵活厉害的灵兽。


    嘟嘟兽一直战到试炼结束,才回到陆照火身边。


    方后等人都惊讶地问陆照火。


    “这到底是什么灵兽啊?好厉害!”


    陆照火没提郁舟,这是他从他那里买来的,他为什么要提他?“是我买的。”


    “好厉害哦。”


    柴忻不太相信,可还是赞道:“这灵兽真好,我也想要一只。”


    说着,陆照火的耳根也红了。越是这样,他就越想给郁舟灵石了。


    要赚灵石,怎么赚呢。


    这就是差距,筑基期的修士别说捉妖了,妖在哪儿都看不到,完全没有方向,就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还要应对来自同门的侵扰。


    这就是低级修士的真实生存状态。


    陆照火道:“大师兄没说,如果你想知道,可以去问他。”他指了指在那里正准备收邪祟的郁舟。


    这些小妖兽,对郁舟来说,实在太简单了。陆照火实在想不出,这里有能让郁舟中毒的地方。


    柴忻狐疑地看了陆照火,仿佛在思考他话里的真实性,“那可是你说的,我去了。”


    陆照火:“去吧。”他也想和朋友说说话。


    柴忻去了,留下陆照火和方后等人。


    方后好奇地问:“你们刚才怎么了,大师兄看着心情不太好?他是输了吗?”


    陆照火:“赢了,还是一局定的输赢。打败的是风师兄。”


    方后:“这么强,好厉害!这不得开心死啊。”


    陆照火:“是的呢,所以我也不懂他。”


    两人又聊了一阵,得知他们连方向都没有。陆照火凝眉想了一下,“我看这些邪祟,也不过是些妖兽吧。你们要不要试过通过食物吸引它们呢?”


    他这样说完,方后和殳薇两人拍了一下手,“照火,你可真聪明。”


    至于吃的,陆照火可太多了,他给他们一些自己做好的金灿饼。


    三人正交流着,那边柴忻跑过来,“师兄好像不太对劲。”


    陆照火惊诧了一下,不是吧,这么快就出事了吗?


    他问系统,“现在可以说了吗,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系统:“是情盅拉,所以很快你也有任务了。”


    郁舟被他带着出山洞,脑中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陆照火这是什么身体素质,拆了根肋骨还和没事人一样。


    他看了一眼,发现陆照火身上的那个血洞竟然已经不再流血了。


    陆照火却会错了意,以为秦舟竟担心自己至此,一个劲儿地往他伤口上看。


    原本在进入山洞之前,秦舟还仿佛对他爱答不理的,这会儿又如此担心他。况且当时秦舟和淮南林家的人搭话,并未说什么不该说的。


    先前积攒的所有不快,一瞬间仿佛全都消散了。


    就在他们出洞的功夫,整个剑道试域开始遵循某种更古老的法则重组。地上的剑冢纷纷解体,天上的红舟也散成水墨般的粒子。


    剑道试域中的剑修都因这幅景象而感到惊异,御剑在天空中察看。


    终于要脱困,郁舟的心情也稍微轻松了些许。情期未至,他想象中最差的情况没有发生,而且在出去之后,他可以求证《青囊丹心纪事》中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摆脱炉鼎体质,成为一个凡人。


    可如果不是鲛人的话,这人、这人怎么会这么漂亮啊?


    宫羽令皱了皱眉,这才想起跟自己同行的还有一名弟子,瞬间施法烘干郁舟衣物,并用自己的披风将郁舟从头到尾裹起来。


    宫羽令抱着郁舟起身,垂眼看向原本的队友:“萧师弟,抱歉之后不能再与你同行了。”


    萧宥如从梦中惊醒,陡然明白了什么。


    他一下子清醒得不行,生性本就处事活络,如今在强者面前也很识相,立刻笑道:“自然、自然,师兄既有要事在身,我也不便再叨扰师兄。”


    第 119 章   攀附权贵的炉鼎15


    润玉痕是天生的领导者,许多精英弟子都自愿追随他,对他很崇敬。


    回到营地时,许多弟子都对他们侧目,悄悄看了润玉痕怀中的郁舟一眼又一眼。


    围观者中,一名路人弟子萧宥也在,他前不久与宫羽令分道扬镳后就加入了润玉痕的队伍,现在已是他第二次见到郁舟,他看了又看郁舟的脸,心下有些疑惑。


    奇怪……这不是宫师兄从湖里捞上来的漂亮小郎君吗?怎么转眼又到了润师兄怀里?


    润玉痕将郁舟抱入自己的营帐,郁舟说想要沐浴,他就亲自去打了水,还用灵力将一整桶烧热。


    郁舟将披风解下,随便扔到屏风上挂着,就将自己浸入了浴桶中。


    润玉痕站在屏风外,隔着屏风问他:“披风还穿吗?要不要收起来。”


    润玉痕已经从储物袋中拿了崭新的衣物供郁舟换洗,郁舟已经不需要披风了,他高声回答:“不穿啦。”


    蛟皮外袍很快就制好了。它长得不算好看,暗青色的鳞片延展间闪烁金丹光芒,肩膀和后背处嵌着蛟骨,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杜元香不想再去和没礼貌的陆照火说话,于是求郁舟拿过去给他。


    郁舟给自己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才抱着蛟皮外袍过去找陆照火,过来见他正在闭眼打坐,似乎不想让人打扰,于是在旁边站了一会儿。


    他站得胳膊发酸,脚都麻了,在心里骂人,陆照火终于慢慢睁开眼睛,没看他,稍显冷漠地皱着眉道:“什么事?”


    他这会儿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完全看不出来昨晚那种欲/求不满的样子。


    郁舟晃了晃手里的衣服,道:“主人,衣服制好了。”


    陆照火扫了外袍一眼,不置可否,又问他:“外面有淮南林家的人?”


    郁舟心中一惊,没想到他隔这么远还能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更没想到陆照火还记得他随口说的淮南林家。


    郁舟轻轻地道:“是。听林姑娘的名字耳熟,就问了一下。”


    “怎么没叫她来赎你?”郁舟说完,便拔剑而出,风之扬立马跟上。


    他们只见剑光闪亮,亮到无法直视,相比较郁舟的满剑寒霜,风之扬的剑中有红光利血流动。


    高手对招,一定会牵连无辜。


    所以郁舟他们也主动飞上天,隐入云层中去了。


    陆照火看着他们飞走,想着也主动隐身算了。哪知还没走就会鹿深儿叫住了。


    “要不然,我们也比比,陆照火?”


    陆照火惊了一下,他知道他的名字!真是他想不理祸,祸从天上来。是了,这毕竟是到处明争暗斗的修真界啊,打架在所难免的。可是从头到尾,鹿深儿都没有正眼瞧他一眼啊。所以他早就已经盯上他了吗?毕竟郁舟也是为了给他买衣服,才和鹿深儿发生了冲突。


    不过这里就比试了吗?他忙询问系统。


    系统说:“有的,但宿主你可以选择不参加这次比试。因为你会被打得很惨,实在没必要。你的主要任务还是跟郁舟的互动。”


    陆照火:“……”那好吧。“我不和你比。”


    鹿深儿冷笑,拔出利剑对准他,“这是你说得算吗?你说不比就不比,你以为你是谁?”


    他言语中多有不屑,神情看着极为轻蔑。


    好没有礼貌的人。


    陆照火眨眨眼,感觉有点被侮辱到了。这是一本升级流小说,轻蔑到处都是,实力不行,就肯定要被欺负。


    自己也不能怂,要不然以后就会被欺负得更惨。


    于是他直接召唤出苍术。


    鹿深儿继续嘲讽:“哦,原来还有只灵兽啊?你这么依靠男人,你娘知道吗?”


    陆照火想,这真的过分了,什么事情偏偏要上升到母亲?骂人最脏的莫过于此,就是他这种不喜欢与人争执的人也要是生气的。


    “这是师兄送我的,送我的那就是给我的。你如果可以,也让你的风师兄送你啊。你敢说你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是靠你自己的本事得来的?你让爹爹给你这给你那,难道不是依靠男人?都是依靠爹,同样的乌鸦,谁也别笑谁黑了。”


    他说完,指尖指向苍术,纯白色的灵气也涌向它。灵兽苍术得到了命令,整个兽身开始发光,然后便发了疯地往鹿深儿那冲。


    陆照火清晰地看到鹿深儿脸上畏惧的神情,这可比得了什么都让人高兴。虽说幻境中的输赢做不了数,那也足够让鹿深儿颜面扫地。


    苍术的猛烈是鹿深儿没有想到的。


    “这是二级灵兽?大师兄居然把二级灵兽送给了你。”


    陆照火道:“我不知道什么二级灵兽不二级灵兽的。”


    “二级灵兽是没什么,主要是那个降灵环,你不知道它很昂贵吗”他边说便往旁边躲,但很快苍术的攻击又上来了。


    他这样一说,陆照火方才知道原来最贵重的是那个降灵环啊。他就说吧,他一个筑基期,怎么能携带结丹期的灵兽。


    “不知道哦。”他还是语言平静。


    鹿深儿刚想再次露出不屑的表情,那边苍术的攻击又到了,他吓得直接摔倒在地上,那边巨大灵兽的爪子也呼啸而至。


    “噗——”巨爪拍在他的胸口上,鹿深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此时他的表情从畏惧变成了痛苦,疼痛感席卷了他的全身。眼看着苍术要落下第二爪,他终于挺不住了,“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我认输!”


    陆照火没想到胜利来得这么容易,就这样不打了?他召唤回苍术,摸摸大狗的头,对鹿深儿道:“那你输了。下次看到我说话客气一点。别动不动就说到我们的长辈。”


    鹿深儿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手扶着胸口,眼里全是不服,但不服还是得认输。


    陆照火是不喜欢斗争,此时此刻感觉也挺爽的。


    看来在这个修真界,努力变强确实是唯一的正途!


    他这边刚收拾完,那边郁舟和风之扬已稳稳落地。郁舟剑身落到的地方,就见一道黑气腾空而起,冲着郁舟而来。还没来到,就被郁舟的剑三两下挥得一干二净。


    原来是郁舟赢了。说一局真的也就是一局。“…………”他真的要和这样具有压迫性的男人在一起?以后要做,会被他……陆照火想到这,脸居然红得不行,快要滴血了。


    就这样想着想着,便把头低下来了。


    “你是谁?”那边还在问。郁舟这样说完,那极具灵性的苍术就围绕他转了一圈,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


    这大狗高兴呢。


    陆照火知道现在他和郁舟的关系,他提供那方面,郁舟提供物质。但是这么一只大狗,他也用不到啊。他就是个筑基期的小修士,郁舟的这些已到元婴期的灵兽,他如何能用?


    “应该不行吧。”


    “我会给它戴降灵环,你能驾驭。它本身灵气很满,攻击很强。你合适的。”


    其实,陆照火对这些东西真的没多大兴趣。但真的拿到手,那感觉还是不太一样,有种自己变得很强很强的错觉。


    “嗯……上次那些灵草。”


    郁舟凑近道:“说不清的事情就别说了。”


    陆照火道:“万一你以后跟我算怎么办?”


    郁舟淡淡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不会再拿回来了,你放心。”


    “……”他不是顾虑这个啊。他是……哎。算了算了。他想了想,踮起脚尖,亲了郁舟脸颊一口,“郁郁。”


    郁舟挑挑眉,突然就把人打横抱起,陆照火吓得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唔——”


    进了内屋,还以为郁舟要干什么,原来他就是想抱他。


    进去后,他才把他放下。


    陆照火把刚做好的金灿饼给郁舟,“吃吗?就……嗯,吃了心情好。”说着还给郁舟展示,把饼掰成了两半。那饼还会拉丝呢,光是气味就香味扑鼻了。


    郁舟看着这金黄奶香的饼,接了过来。“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陆照火歪着头,“都要听。”


    “假话是,嗯真香。”郁舟说着咬了一口,还装着很好吃的样子,两三口就吃了一个,“我还想吃。”


    “假的呢。”


    郁舟笑了笑,“所以还要听真话吗?”


    陆照火的倔脾气也来了,“要听。”


    “真话就是,——我想吃你。”郁舟说完,拉住了陆照火,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怀里,低头与他额碰着额,低声地问:“可以吃你吗?”


    陆照火的耳朵阵阵发烫,他知道郁舟“不安好心”,他送这送那,就是想……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去看他,看他的眼神专注地停留在自己身上,眼神沉静,隐隐露出点疯狂来。虽然挺疯狂,但也许是沉稳,又也许是冷冽,他并没有显得急不可耐。


    可他确实是想要他,他能感觉到的,抱进屋里,就忍不住了。


    “……你可以亲嘴了。”


    亲嘴可以,反正也差不多时候了;想要双修,那不好意思,任务时间还没到。


    “你好难追哦。”郁舟轻笑着。


    “你这算追我?”


    “不算?”


    陆照火当然没感觉,追人就是这种态度吗?直奔着上床啊?每晚他都能感觉郁舟在“着火”,恨不得把他压在下面“就地正法”,每晚他也努力视而不见。


    就是,这种追求未免太情色了点吧。


    这就好像他做的糕点,最好吃的糕点当然是细工出慢活,火候到了才最好吃。哪里像现在这样,总是催熟催熟催熟。


    “不高兴?”郁舟伸出一只手摩挲陆照火的唇,那有老茧的手指一点点摸着,触感粗糙又难捱。


    “没有。”陆照火默默回应。


    郁舟看着这双清亮的透亮的如镜子一般的双瞳,好漂亮的眼睛。这到底是那从哪里来的可儿人啊。


    就这样水灵灵地上了千山,又这样水灵灵地来到他身边,还“毛遂自荐”了。


    身上有好多谜的感觉。


    那唇就跟什么蜜桃,看着很是可口。


    他的手指碰触了一会儿,就放开了。他太粗糙了,再摸下去,会让他的唇出血吧?


    不过,蜜桃,想吃。


    陆照火好奇看着郁舟停下来,“干吗?”


    “没干吗。”


    说要亲他,又不亲了;如果不亲,他要问问题了。


    “那个,我最近想画画,能画你吧?”千山大师兄,好卖。


    郁舟:“最好不要,我不喜欢被人画。”他最近已经足够高调了。


    陆照火支支吾吾,好半天地都说不出那一句台词。


    气氛异常地尴尬。他感觉郁舟在看着他,他则在被动地接受他的目光。


    系统立马安慰:“放心,书中原主被拒绝了十来次呢,你也不用灰心,多试几次就好了。”


    它刚这样说完,只听郁舟道:“进来说话。”


    系统:“???”


    不仅是系统惊诧,陆照火也很惊诧的。因为原书这里,原主是很自然地被拒绝了。


    进了屋里,郁舟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陆……陆照火。我是葫芦师尊的小徒弟。”


    “程万?”


    “嗯。”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那边系统急坏了,一直在陆照火脑里说,“宿主,你还没说那句话呢。你不说,积分只能发放一半哦。”


    陆照火默默装死,一半就一半吧。总比没有好。


    他真的说不出来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郁舟让他进屋,等到听到门外有人经过,过来敲门,


    “大师兄,明日要用的材料给您送来了。”


    郁舟淡淡道:“放外面吧。”


    原来如此……陆照火一想到到时整个千山都知道他要追郁舟,那才叫真的社死呢。


    所以郁舟在为他解围?


    陆照火还在考虑如何说出那句台词,就看到桌上的纸,“师兄……能……能借你的纸写点东西吗?”反正都是说,怎么说还不是他说了算?


    郁舟还是面无表情,好像他有点表情就算奇怪了。


    但他还是给了反馈,“你用吧。”任务结束后,郁舟回到竹苑,准时推门进来,看到坐在桌边的陆照火,他正专注地在画画。


    那颈洁白修长,就跟什么天鹅一样。


    所以真的没什么必要挡脸,就这样把脸露出来,挺好的。


    也许是太认真了,所以也没发现他回来了。


    他走到他身后,去看他在做什么。


    陆照火在画画。自打修仙以来,他就很少看到有人在画画了。


    画得挺可爱的,而且郁舟辨认了半天,才发现,他画的好像是他。郁舟弯下身,凑在陆照火耳边,呼吸喷在他的耳侧。


    陆照火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想要转过脸,“师兄。”


    “画我吗?”郁舟低低地问。


    陆照火:“……嗯。”不是因为喜欢画你,是因为他们都很想了解你,所以画你。你可是修真界的明星呢。


    “画得不错。”郁舟评价完,然后凑过来亲了陆照火脸颊一口。


    陆照火被亲了一口,眼睛忍不住瞪大了,拿手挡住一半的脸,然后又放开了。语气含嗔带怨,“进来就亲我。”


    “你之前也不是这样?”


    好嘛,拿他刚认识他的事情说事。


    郁舟握住他的手,轻轻一带,把陆照火拉起来,搂住自己的跟前,把头埋在陆照火的肩口,声音闷闷的,“我洗过了,要试试吗?”


    陆照火:“…………”


    还没等他回应,郁舟抬起头,看着陆照火,凑过来,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鼻尖。


    陆照火反射性地想往后躲,又被郁舟按住地贴了贴他的耳朵。陆照火的脸一下子就热起来了。


    “师兄……”


    “嗯,什么时候可以亲嘴?”


    陆照火:“…………”好直白。所以给他送那么多灵草,原来还惦念着呢。“……你昨天问过了。”


    “今天再问你。”


    “那你再等一等。”


    郁舟停下蹭他的动作,那双稍显冷意的俊眼看着他,他应该在深究。陆照火想,他应该在想,这到底是个什么人。有时候主动又热情,有时候又完全不顾及他。


    他环抱住郁舟的颈部,凑上前,去吻他的下巴。那里线条坚硬,棱角分明,不仅吻,还伸了下秀气小巧的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


    舔完,陆照火红着脸,“你可不要这样舔我。”


    他知道郁舟是个很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很快。可这方面,他可不需要他搞太多花样。舔人这些他也是从话本上看来的,随便玩玩。


    “只准你舔我,不准我舔你?”郁舟的声音压抑了不少,但语气已经有了几分上扬。陆照火觉得他现在是高兴的。


    ——为他的主动。


    “嗯,行不行?”


    郁舟点头,“行。”


    “不准再问我什么时候亲嘴。”该亲他会亲的。已经够快了,还想怎么快啊。


    发生关系的时间本来已经够久了,他真的不想再多上几个月。


    郁舟就跟吃了糖的孩子,继续压抑了一下,“……行。”


    “那你练剑吧。”陆照火松开他,退回书桌边。


    郁舟:“……喔。”他离开桌子,回头看了一眼陆照火,突然发觉自己好像被这个人吃得有点死。


    他当然知道陆照火是来干什么的。陆照火自己的目的也挺明确的。


    所以他们两人的关系算是一个敢受一个敢接。


    修真界这种吃人的地方,为利来,为利去。求来求去只为一个长生。情爱是个笑话,也根本不存在。他本以为自己给了他一些东西,陆照火就会……


    是给得不够吗?还是他真的只是想接吻而已。


    但他刚才也已经答应他,不会再问了。那就不问了。


    先修炼。


    马上要结婴了,不能出一点差错。他现在的法决和剑诀都已经修炼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这场弟子选拔试炼,他对那地蟒灵参也是志在必得的。那东西对于他结婴有很大好处,会帮助他提升结婴成功的概率。


    他会答应当仙师也是为了这个东西。只不过他没打算依靠他的这些弟子,只会依靠自己。


    同时他还想过,结婴时的心魔紊乱问题,他从未尝过情爱的滋味,陆照火正好可以助他修炼。


    就这样想着,他再进化境,打算再练了一会儿剑,同时修炼他的法阵。


    说着就到一旁擦拭他的剑了。


    陆照火到了桌边,安静坐下,坐下后发现没有毛笔……他回头问,“师兄,有毛笔吗?”


    郁舟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回头,简单做了个手势,凭空便出现了一只发光的笔,他修长的手微微往前一推,毛笔往前走,闪到了陆照火面前,


    只听他淡淡道:“写吧。”


    陆照火看到这笔都惊呆了。首先他没看过这么漂亮的笔,笔上有华丽的花纹,简直就跟变魔法一样;其次,这笔真的有魔法,就是无论他在纸上写什么,这笔都能画出来。


    他是个学画画的,当然希望有一只能出各种颜色的笔了。


    于是他在纸上画来画去,就是没干正事。这笔还有一个特点,它还有一键清除功能呢。


    郁舟清完邪祟,带着陆照火就走,前往下一个邪祟点了。


    他的行动这样麻利,陆照火都来不及看一下风之扬的表情。于是他迅速回了下头,才看到了风之扬。


    他的表情怎么说呢,不甘是肯定不甘的,在不甘中,他还看到恶毒。


    果然是暗黑系反派,打不死的永远都将使他更强大。


    风之扬和郁舟,各有优点和缺点。风之扬是非常善于笼络人心的,后面他和一众长老结合在一起,怂恿他们是非不分,先是夺走了灵参,后污蔑郁舟和魔界有染,害得郁舟被流放北境,最后成功地把郁舟赶出了千山。


    现在看来,风之扬会使用这些阴谋手段,是因为他和郁舟实力差距非常大,单单一局就被打败了。


    郁舟微怔:“若她愿意来赎我,您要开价几何?”


    听他这样问,陆照火心中的不愉到达顶峰,秦舟必定是对自己从前的主人念念不忘,这才一心想回林家,他冷声道:“人贵自重。哪有炉鼎自己问自己能卖多少价钱!”


    说完,起身将郁舟手中的外袍一把扯起,又兜头盖在他身上。


    “穿上,走。”


    郁舟被外袍盖住脑袋,眼前一黑,好不容易拉扯下来,见陆照火已经大步走远,匆匆跟杜元香几人说了句后会有期后,忙拿剑跟了上去。


    陆照火此人喜怒无常,郁舟也习惯了,他跑了几步,终于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陆照火见他仍把外袍抱在手里,没穿上身,声音如同夹着冰碴:“你是要我动手给你穿?”


    郁舟感到莫名其妙,只好把外袍抖开穿上了。这衣服本就是按照陆照火的身形赶制的,穿在他身上极为不合身,像个斗篷。


    赶路的时候,郁舟就发现了这件衣服的好处——他再也没被荆条刮蹭过,而且也没有什么可恶的小虫子试图钻进衣服里咬他,路上有个妖兽突然窜出来偷袭,陆照火连头也没回,它就被蛟衣弹成了重伤。


    郁舟看着陆照火的背影,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极为恐怖的猜测——这件衣服不会本来就是为他做的吧。


    很快,他就摇摇脑袋,将这想法移出脑中。


    他对陆照火来说只是一个下人、一个炉鼎,他怎么可能大费周章地去做这些。


    陆照火用灵力护着郁舟,抱着他安然落地。


    郁舟从他怀中挣扎着下去,足尖刚虚虚挨到地面,就听到身后响起唤他的声音。


    “小玉!”


    郁舟回头看去,看见了润玉痕与宫羽令。


    润玉痕蹙着眉,目色担忧,快步上前扶住他的手臂,上下打量他有没有受伤。


    宫羽令也皱着眉,拉住郁舟另一边手臂,让他转向自己,给他轻轻拍去身上的灰烬。


    第 120 章   攀附权贵的炉鼎16


    三个男人一台戏,不消三言两语,又上演了一场全武行。


    郁舟都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是混乱中看见陆照火的剑鞘敲中了润玉痕的右腕。


    见到这一幕,郁舟猛地喊停,挡在了润玉痕与陆照火之间。


    郁舟一下子好生气,气得眼里憋了泪,瞪视陆照火:“你怎么能打他的手?他是剑尊转世,手是要一辈子拿剑的!”


    虽然润玉痕的手之前也给他打猎、劈柴、锄地、洗衣裳了,但是别的人动他的手就是不行不行!


    仙盟。陆照火啊了一声,想了想自己在那个幻境里的表现,点点头,“挺好的。”是挺好的嘛,那些妖兽都被他打死了。


    郁舟还挺诧异,但也没说什么。“那就好。”


    睡前郁舟走了,陆照火别提多自在了。虽然现在在一起睡已经没什么了,但不在一起睡当然更好了。


    就是真的好冷,冷得根本无法睡觉。本来手脚也没那么冷吧。陆照火没办法,只能起来自己搓手脚,好半天才暖起来了。睡前顺便问了系统关于任务的事。


    他接下来的任务好像会有变化,应该是到发生关系了吧?还是说只是单纯的接吻?系统总是神神秘秘的,也不和他说太多,估计是怕他接受不了吧。


    而且这次比试也是郁舟的关键转折点——跌落谷底的开始,他会在任务过程中中毒,导致无法继续任务,从而失去了最终的奖励——灵参。


    所以他想着,能不能帮他一点。


    “系统,配角可以改变剧情吗?”


    系统:“……”好像被教育了,“好有道理。”


    陆照火:“……所以,有这种发酵灵气的粉吗?”


    系统回过神,“有,有的,嗯……有。不过买完,积分就没了哦。”


    陆照火:“先拿来用用吧。”陆照火沐浴的是专属于大师兄郁舟的灵池。


    郁舟可以在里面养气修炼,让剑立马注满灵气,或者培植灵草……这灵池万分珍贵,他也是做到大师兄的位置,才有的。


    自然,一般人进来就会被他封印的结界阻拦,那次,陆照火不知为何却能不受任何束缚地就进去了。


    还在里面洗了个澡。


    自然,洗澡的全过程都被正在修炼的郁舟悉数看去了。


    郁舟是想提醒,可怕陆照火尴尬,加上,陆照火显然极为享受。


    这第二次,就是现在,郁舟又在灵池上方修炼,陆照火又来了,又当着他的面沐浴。


    那话软绵绵的,陆照火都感觉自己在撒娇,可他本质并不想如此。


    从郁舟身上下来,回头再看,已经看郁舟已经站起来,表情没有一点异样,仿佛刚才情乱的只有自己。


    尴尬……陆照火想,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和郁舟在一起的。


    两个人太尴尬了。


    郁舟:“你整理一下,我出去。”


    说着,他就带门出去了。陆照火听到门响起的声音,悠悠地叹了口气。


    既然已经尴尬了,那就用换来的积分再买点东西就好了。他买了些制作糕点的东西,便又去了珍馐楼。不开心的时候就做糕点吧。


    他又做了好些,打算拿去给同门的师兄们免费品尝。


    如果他们觉得好吃,应该会再来买吧。


    这个糕点陆照火个人是觉得味道还行,但可能就是涨不了太多灵力。这个问题他想可以通过换个灵草解决,可灵气高的灵草周边都有妖兽,光这一点,他就需要解决。


    他突然想,他不行,可以让郁舟去啊。


    自己可以问问,他不愿意就算了。本来这糕点他就是要白白送给他的。


    就这样想着,又做了好些,放在自己的乾坤袋里。他的行囊容量是有限的,想要扩充就需要灵石。


    灵石,灵石,他需要很多很多灵石。


    灵石不够,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他带着自己做好的糕点前往传送点,到了学院御兽堂,发觉郁舟已经在了,好多弟子围绕着他。


    远远地,陆照火就能听见他的声音,声音低沉磁性,没什么情绪波动。可他还是能想起昨晚,他那有力的双手,就按在他的跨上,声音沙哑难抑……


    陆照火想起这点很快又把思绪拉了回来。


    他这个人看着是软,其实很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他和郁舟是正常交往,到了脱衣□□这一步水到渠成,他可能会为他心动;可现在哪里都乱了,他就特别无感,哪怕郁舟帅到人神共愤,他也毫不动心。


    ——两个人节奏不对。“……”


    郁舟修炼的时候一般不能乱动,四周是一圈淡蓝色的光圈。换句话说,他能看到别人,别人却看不到他。


    本来陆照火沐浴也就算了,他还当着他的面去洗自己的下身,还冲着他洗他的雪白屁股。


    闭眼是没用的。


    就算闭上眼,他已是结丹后期,对于方圆百里的东西全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就这样,他把陆照火看得一干二净。


    这一切,陆照火仍毫不知情。


    等陆照火走后,郁舟也进入收尾阶段。陆照火的出现就跟什么小妖乱他心神,今日的修炼又废了。


    他起来,收好自己的剑,却觉鼻间微感不适,他摸了一下,手上竟全是滴滴鲜红的鼻血。


    反正给药王谷的糕点食材应该也还够。他还可以用剩下的米,加上白藕和莲子,再加入雾草,一起调和,这样“玉井饭”就做好了。


    做好后,陆照火看了一会儿,自己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白米饭粒粒饱满,还有莲子和白藕的清香。


    雾草的灵气隐隐散发在其中。


    这样郁舟就不会说他的美食中看不中用吧。


    但发酵粉能提高的灵气还是不多,关键还是灵草,要加入高灵气的同时还能可食用的药草,这样一来,他就做出既好吃又有用的美食了。


    东西做好后,自己的行囊也需要扩充一下了。


    等赚够了足够多的灵石,还要去换装备,听说好的灵衣灵饰能加强自己的防御能力。


    这样一来,他才不会这么容易死,否则一出千山,他就死定了。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脆,防御防御不行,体质体质不行,法术法术也不行。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优点。


    期待明天能去药王谷吧,先赚一波灵石,赚好去千山山下的烟岚镇,他想买些东西。陆照火还是挺喜欢买东西的,他平日也是个很宅的人,没事就在家里画画看书,真的要出门就是去逛各种小店。


    一想到可以去买买买,陆照火的心情好得不行。


    他带着好心情回到木屋,看到郁舟正站在那里,他什么都没做,就在那里站着,是在等他吗?


    当然如果和郁舟现在的关系不要这么尴尬就好了。陆照火默默地想。


    “师兄——”他低声地喊,然后扬了扬自己的食盒,“我做了玉井饭,你要不要试一试,我加了你的给我的雾草,可以提升灵气的。”


    郁舟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你加了?味道怎么样?”


    “我觉得不错,你要试试吗?”


    吃了东西也算完成任务啦。


    “好。”郁舟坐下来,先打开了食盒。


    系统:“当然不行,当然一些被动的变化,我们也无法避免啦。所以你懂的。”


    陆照火大概能懂这里的话,也就是说他可以改,但请不要让他知道,是这个意思吧?


    哦哦哦,明白了。


    系统:“宿主,不管男主怎么样,我们只要完成每一项任务,一定能够避免惨死的命运,活出美好新明天的。宿主加油!”


    陆照火扁扁嘴,不想加油呢。


    就这样想着,又一天来到了。


    他一早就被两位好友的传音叫醒,他匆匆忙忙地起来,穿戴好千山的宗门服饰,带上灵兽和飞剑,快速地前往山门处。


    说是要在那里集合,再一同前往试炼点。


    他匆忙赶到,就被眼前的画面给惊住了:各种颜色等级的修士,密密麻麻地占满了千山广场,比他第一天看到郁舟的场景还要宏大。


    千山每一个阶的修士所穿的衣服都是不一样的。筑基期就是最低等的,是绿色,当然也不算最低的吧,还有外门子弟呢,外门子弟穿的是棕色的。然后就在几千名绿色几万名棕色中,他一眼就看到站在最前面的郁舟——


    之前他看他的衣服都是清一色的黑,最多就是灰,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郁舟穿白色。


    白色是千山大师兄专属的颜色,白中带着银,头上的发带也是银灿的。郁舟手里持着他的神剑白昼,白昼剑通体如雪,浑身散发寒气。


    据说,就是因为这把神剑,郁舟才打败很多修为甚至比他还高的人,成为千山大师兄的。


    什么剑配什么人,郁舟不苟言笑站在最前方,俯看他们这些师弟师妹。


    陆照火想,在几百人脱颖而出,可能不算很了不起;但在几千人能成为第一,那就说明郁舟肯定是有一些本事在身上的。


    难以想象,这些日子,他和这样厉害的人牵绊到了一起。


    不过,修真界的宗门大会跟他大学里的什么运动会也没什么区别,先是宗主说,再是长老甲说,再是长老乙说,然后大师兄郁舟也要说。


    不过郁舟说话是很简单的,就说了几句话。


    他说完后,就有几个长□□同使用法术把什么东西冲上蓝天,只听咚的一声,有类似白日烟火的东西炸了开来。


    那应该是灵气波吧,还怪好看的。


    因为人很多,他和方后,还有殳薇也聊着天。不过他们聊着的就很八卦了。陆照火把想买洞府的想法跟他们说了。


    殳薇诧异道:“你要买洞府?为什么?”


    方后轻推了殳薇一把,笑道:“当然当然是因为……嘿嘿嘿。”


    陆照火最怕的就是朋友误会,但还是没解释,“反正你们帮我看看吧,好吗?拜托啦。”他现在就这两个朋友,感觉还挺说得来的。


    出门靠朋友,只能求他们帮忙啦。


    方后&殳薇:“包在我们身上啦!”“……”绝!


    但陆照火还是没忘记他的正事,他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台词。这期间他问系统,“就非得一模一样吗?”


    系统:“宿主,你想干嘛?”


    “能不能换一个文艺的说法?这个真的太直白,我说不出口……”


    系统:“……不行。意思会曲解,要是剧情线崩了,最后郁舟爱上你就不好了。”


    陆照火忙摇头:“……怎么会呢。”


    系统:“……”怎么不会,这郁舟可是个极为冷漠的人,居然肯为陆照火开门。


    陆照火写完,依依不舍地把笔搁下,一眼不敢看就走了。


    回到自己的住所,其他几个同屋弟子都睡下了。陆照火极力地不发出声音,上床和衣就睡下了。


    可他刚睡下,旁边弟子就发出呼噜声,梦话声,声音是这样,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陆照火翻来覆去地,压根睡不着,没办法,就又起来了。


    他也不敢乱走。这可是个修真世界,万一遇见个什么魔物的,他的小命难保。


    为今之计,还是抓紧走剧情。


    因为那一次自荐,他已经拿了十点积分,够他买一些做糕点的材料,他便买了些。


    他打算做些糕点,来送给郁舟。


    是的,他下一个任务就是追求。


    他们聊着天,那边也正式开始试炼了。试炼幻境已经打开,结界幻境是千山几个长□□同布的。


    也就是说,里面的一切做得了真,也做不了真。


    筑基期和结丹期的修士一个个进入化境中。


    陆照火等人也很快和他们的仙师,也就是郁舟汇合。


    进入时,他们恰好和风之扬那一组碰上。风之扬身边恰好站着鹿深儿。他看到郁舟,就喊了一声,“喂,你!”


    郁舟被喊住,回头:“什么事?”


    “你上次抢了我的衣服,这次我和风师兄不会放过你,你等着瞧好了!”


    郁舟:“好,我等着。”说着就带着陆照火他们进去了


    陆照火回头看了鹿深儿一眼,见他今日穿戴极是明媚,果然是千娇万宠的鹿家公子。随后传来他和风之扬的对话声。


    “风师兄,你一定可以的!我一定会支持你。”


    “郁舟很强的,我们还是低调一点。”陆照火想,教就教呗。总比真的去爬那什么天梯好。他再次进入郁舟的屋里。


    上次来比较紧张,这次心情就好一点了。他发现大师兄的屋子特别大,而且还是一个人住的。风景也是极佳,从窗外可以看到远处的青山绿水。


    郁舟把食盒放在桌上,转身问陆照火,“你的练习兽呢?”


    陆照火回过神,把自己的练习兽放出来了。说实话,这练习兽长得也很不可爱,脾气也不好,他一点也不喜欢。


    ——给点吃的,就对你好一点,没有的话,就是暴脾气。


    练习兽估计在睡觉,出来后,就想抓人,郁舟摸了摸它的头,这小东西居然立即安静下来了。


    陆照火:“……你摸它哪里啊?”


    郁舟:“你过来,我告诉你。”


    陆照火乖乖地走过去,蹲下来,看着郁舟指的那个点,又听他讲解,“注意不要摸到角,颈部也不行,就摸这,然后力道要控制,不能让它感觉你不喜欢它。它会抗拒。摸一下,就松开,它感觉舒服的时候,就继续。”


    说得够仔细的了。原主的追求方式就是送东西。因为修为低微,


    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他就只能送些自己亲手做的糕点。


    可惜结果不好,因为郁舟压根不吃。


    事情就是这样巧,陆照火也会做糕点。他想过了,他会多做一些,拿到山下卖掉,赚点灵石。


    他必须得为任务完成后的日子做准备,任务完成后他靠什么生活?拿着积分该干些什么?他真的适合当一名剑修吗?等等等。他都要好好计划一下。


    反正,多赚点灵石就是了。


    所以陆照火对做糕点那事还是挺有动力的。他打算一款绿豆糕。


    陆照火尝试地伸出手,在那小兽的头上轻撸一下,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撸完一放手,他便感觉那小兽的身体整个往下沉了一点。


    再摸一下,又沉了一点。到了后面,这只练习兽居然就这样趴在他的面前,一双眯眯眼都快要睡着了!


    他高兴道:“成了!”


    郁舟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嗯,这只属于最普通的练习兽,那种大兽的驯养手法就要变了。让它战斗的手法又是不一样的。”


    陆照火看了眼那趴在那里笑着一脸大傻个的大狗,实在想不到,这玩意儿居然还会战斗。


    但还是嗯了一声。“这些我以后再学吧,我还不会运用口诀。”说着也挺不好意思。


    郁舟道:“这个明天再教好了,你先把今天教的多练练,可以拿不同的练习兽来练,光一只也不够。”说着他站起来,打开食盒,问:“你做的?”


    陆照火心中还是焦急的,所以明天还要教啊,他不太想,又怕小测不过关,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嗯。”


    郁舟打开食盒,拿了一块放嘴里吃了,回头道:“挺好吃的。”


    陆照火可不是要听他说这些,又是简单地嗯。


    “那我走了,师兄。”


    郁舟道:“去哪?”


    “回去再歇息一会儿,就要去上课了。”


    “就在我这里休息,床给你。明日我带你一程。”


    陆照火立即道:“我可以自己走。”


    郁舟慢悠悠回头,“你确定?昨天跑得差点断气的那个人是你吧?”


    陆照火微张着嘴,所以他看到了。“…………”怎么那么巧啊。


    “你不会御剑吗?”


    “……不会。”


    “怕什么呀,我带了很多丹药呢。”


    听到这个,陆照火心里一咯噔,是了,鹿深儿很有钱的。他和风之扬才是真正的强强联手。相比他和郁舟,郁舟是强的,自己就弱得不行。


    算了,反正他也改变不了多少,走一步看一步了。


    十二个仙师,每个仙师带四十人左右。


    他们先到的是一个小村子,同时他们身上的灵牌也出现了任务,要求他们平息村子里的邪祟之气。


    四十个人要分成了十组,分别去寻找邪祟。说是郁舟带队,但其实郁舟最后的输赢跟他们这些小喽啰也没什么关系。赢了,也就是分到的奖品多一点;但那些普通奖励,郁舟也看不上,他的目标是结婴用的地蟒灵参。


    所以郁舟进去后就直接分组了,人多了,反倒会影响他的进度。


    就在这四十人中,郁舟点名让陆照火跟在他身边。


    剩下的三十七双眼睛齐齐看向他。陆照火要庆幸在此之前,他好歹结交了方后和殳薇,少了两双眼睛注视,要不然谁看了不眼红?


    这等于说是内定了前往秘境的名额。


    但郁舟不理会这些眼光,两人脱离队伍后,郁舟就带着他进了一户农家。


    陆照火好奇地问:“进这里干什么?”


    郁舟道:“等会你就知道了。”他说着从灵戒里拿出一个方形的盘,在陆照火看来,就跟什么捉妖指南盘一样。


    盘飞在上空,开始极速地旋转。


    转了一会儿,盘子缓缓落在郁舟的手上,然后就看到这盘子就跟电视屏幕一样,开始动了,上面显示出他们如今所在村子的地图,不算很详细,但也足够用了。


    地图上标着一个一个有颜色的小旗子。


    这让陆照火都看傻了。


    太高级了。


    郁舟道:“根据颜色程度,可以看出邪祟的强弱。”


    陆照火:“所以咱们也不用找,就什么都出来了,是吗?”


    “差不多。”


    昨天开始,天空中就频频出现异象。因这异象过于奇特,连德高望重的紫薇真人都被惊动。


    紫薇真人乃是从仙盟前身万象盟就已扬名天下的老祖,修为深不可测,他感知到的东西自然与普通修士不同,待他用剑识一观,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剑道试域竟不知被谁损毁了。


    而这个始作俑者到底是谁,仔细一想便能得到答案。


    毕竟就在不久之前,霁川剑尊遍寻剑道试域的入口,甚至闯进了仙盟的地界。


    和他一同进去的,还有数十个仙盟弟子,毕竟感悟剑意的机会不多,就算剑道试域内危险重重,他们也愿意进去证道。


    得知剑道试域马上要坍缩以后,仙盟即刻派出数百修士,由长老和光尊者带领前去接应仙盟弟子,并且就之前剑尊擅闯仙盟地界的事情要个说法。


    而剑道试域到底在何处坍塌,紫微真人探查到是在极北境。那里气候极冷,天象怪异,鲜少有修士居住。


    仙盟财大气粗,和光尊者带众修士乘灵舟前往,灵石像不要钱一样烧。然而,等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发现有另外一波修士也已经到了。


    冰天雪地中,几百玄衣修士结成的方阵整整齐齐,地面蛛网状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蔓延——那是金丹灵力威压化作实质,才现出的金色波纹。


    一盟两宗三仙府,陆家、沈家和未家三家既能与仙盟相提并论,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为首的年轻男修负手而立,身后扬着一面巨大的玄色蟠龙旗,正随风猎猎作响。那旗帜上书“陆”字,每道笔画都似用鎏金熔炼,在一片白雪中极为亮眼。


    和光尊者一眼便看出这人身份——是陆家新任的掌教。


    前些日子,剑尊出关后陆家内斗的事情,早就传遍了。


    和光尊者下了灵舟,笑得和气:“仙盟还派人去霁川送信,没想到你们竟早来一步。”


    在他身后,身着金白衣袍的仙盟修士安静地从灵舟落下,同样结成整齐队伍,无数双眼睛里藏着敌意。


    两方成对立之势。


    陆清陵笑道:“前辈许久不见。事发突然,晚辈怕被剑尊责怪,因此着急过来接应。其实仙盟远在南边,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前来,晚辈带如此多的人手,足够接应众人。”


    “不谋而合,不谋而合,”和光尊者笑着道,“你所说的,正是我所想的。大家同为修士,同舟共济,向来如此。”


    他话锋一转:“只是,老朽有一事不解。以剑尊的修为,为何要强闯剑道试域?”


    陆清陵道:“前辈不知道,剑尊新得了一个奉剑的美人炉鼎,意外被剑道试域吞噬。剑尊对美人爱若珍宝,不得已才去仙盟十二峰找入口。”


    他说着,拱手俯身做赔罪姿态:“此番开罪之处,还请仙盟各位前辈多多谅解。”


    和光尊者扶起他的胳膊,心中却不以为然。陆照火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恐怕这只是个说辞,此次剑道试域坍塌,背后一定藏着秘密。


    况且剑道试域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向未修剑的人开启。


    和光尊者心里是这样想的,面上颔首含笑道:“原来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样也好,我一直就说,剑尊身边若再添个美人,那就真成了人间圆满。”


    陆清陵还欲再说些什么,忽有弟子惊呼:“剑域有人出来了!”


    但他还有任务要做,不仅自己不能捏碎令牌,还要拖住另一个人不捏碎令牌。


    在郁舟拿着令牌犹豫时,旁边忽然有人握住他的手腕,巧妙地卸了他的力。


    郁舟一愣,转头看去,身旁的人是润玉痕。


    润玉痕一边握着郁舟的手腕阻止他捏碎令牌,一边脸色淡静地看着宫羽令与陆照火。


    宫羽令与陆照火手中的令牌在他们还没开始捏的时候,就突然提前破碎。


    宫羽令猛然反应过来什么,脸色一变。


    陆照火也骤然怒视润玉痕:“你搞什么鬼?”


    他们都惊怒交加地抬手想攻击润玉痕,然而身影开始不受控地飞速变淡,很快就被强行送出了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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