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她知道,自己好像真的在奔向死亡。


    小小的台球厅门口站满了虞爻熟知的面孔,她们每一个人都听见了她说的话,每一个人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虞爻忽然觉得好笑,原来自己在她们心里是个好人啊。


    温梨初推开围在前面的所有人挤进了台球厅里,她没有见过丁媛媛这些人,但她在看见虞爻浑身发颤时就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她上前搀扶着虞爻几乎摇摇欲坠的身体,目光狠毒地盯着站在最前面的丁媛媛,几乎是咬着牙根怨毒地问道:“你就是丁媛媛?”


    丁媛媛目光直视着她,上下打量了对方一样,轻哼一声并不搭理。


    她现如今可是陆家的恩人,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都能和她说话的。


    温梨初见她那副模样就有点忍不住想动手,她也是家里千娇万宠长大的大小姐,丁媛媛一个小地方来的霸凌女有什么好神气的。


    但虞爻却伸手按住了她,抬起头望着前面不远处已经呆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的陆织理,她感觉自己的心口好像被谁剜走了一块,连呼吸都是痛的。


    眼前的局面实在是混乱,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完整地听见了虞爻那番话,这婚礼自然是办不下去了。


    陆竹笙看向身后的秘书,嘱咐道:“通知下去,婚礼取消吧……”


    可这话一出,原本还呆滞的陆织理却突然活了过来,一转头死死盯着周秘书,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怒取代了幸福。


    “不许取消!谁都不许取消!”说完,她一把推开身边的傅双,执拗地冲着虞爻走去,一把抓住虞爻的手腕,“我不信!”


    “我不信那些都是假的!”陆织理的指甲深深地陷进虞爻手腕处的皮肤里,在上面留下了红红紫紫的半月牙痕迹。


    “我们已经结婚了!你不能甩开我!”陆织理不敢想象自己没有虞爻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她像个撒泼的孩子,大吵大闹只是为了让在意的人不要离开。


    胸腔里的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泵血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她掩藏在刘海下的青筋突突地跳动着,大脑深处传来的疼痛变得更加明显。


    但陆织理全然不在乎了,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放开虞爻的手,一放手对方一定就不要她了。


    被骗也没关系、被当成傻子也没关系,只要虞爻不要离开她,她做什么都无所……


    谓……


    在闭上眼之前,陆织理看见了面前虞爻骤变的脸色,听见了身后传来的无数道呼声。


    “理理!”


    陆家的人一哄而上,冷静的人开始着人去请楼下吃席的冯医生,而傅双在看见女儿晕倒的那一霎那,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彻底崩断。


    她缓缓站起身,从包围的人群里退出来,发抖的手捏紧了手里的手机,然后拨通了汉诺威医院的电话。


    原本虞爻是第一个接住陆织理的人,但在所有人都围上来的那一刻,她伸手掰开了陆织理死死握着她的那只手,然后再温梨初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她木着一张脸,低下头看了看昏迷的陆织理,然后又转头看向旁边打电话的傅双。


    傅双的情况其实比她好不到哪儿去,她踉跄着往傅双的位置走了两边,顶着一张死白死白的脸,嘴里却说着道歉的话。


    “傅阿姨,对、对不起……我说那些话的本意不是想让理理晕倒……对不起……”虞爻一次又一次地鞠躬,她突然很羡慕陆织理,只要晕了什么事都可以不用管了。


    “我、我要先回家了。”虞爻直起身一脸死寂地望着傅双,然后才握着温梨初的手臂一步步往外走。


    走廊外还能听见宴会厅里播放的音乐,音乐是她选的,为了契合她们的婚礼,她选了《AThousandYears》,现在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奢望。


    Howtobebrave


    HowcanIlovewhenImafraidtofall


    Butwatchingyoustandalone


    Allofmydoubtsuddenlygoesawaysomehow①


    而就在两人路过厕所时,虞爻却突然挣开了温梨初的手,径直冲了进去。


    推开一间隔间门,抱着马桶便开始剧烈的呕吐。


    温梨初站在她身后一脸心疼地为她顺气、安慰她,她知道虞爻这是产生了应激反应,心里更加肯定了那群人的身份。


    她不会放过他们的。


    绝不-


    虞爻的离开没有给台球厅里的人留下任何影响,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姗姗来迟的冯医生身上。


    丁媛媛和那群人想要浑水摸鱼离开这里,但却被守在门口的保镖给拦下了。


    陆沫让人守在门口为的就是现在。


    她们所有人都不知道在陆织理上来时台球厅里发生了什么,她接触过虞爻,她觉得虞爻不是她说自己时的那种人。


    既然虞爻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就一定出在和虞爻见面的这些人身上。


    这些人刚才被迫看了一出“豪门丑闻”时就觉得有些不妙了,这会儿门口的保镖还不让他们出去,一个个顿时就慌了起来。


    “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我们也是正经拿着请柬进来的宾客!”


    “燕京鼎鼎有名的陆家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就是!让开,我现在要走了!”


    “各*位,”陆沫站在他们身后,表情淡然,“陆家的待客之道自然不是这样的,但无论如何你们现在都不能走。”


    有个女人站在人群中,仗着身高矮以为陆沫看不见她,死鸭子嘴硬,“那为什么虞爻能走!我们不能走!”


    陆沫轻笑一声,语气毫不掩饰的嘲弄,“虞爻是我陆家的人,这燕京还没有她想走不能走的地方。”


    那人的气焰顿时被压了下去,她们没想到虞爻都承认了自己的恶劣,但这个陆家的人却还护着她。


    这群人里不缺审时度势的人,有了陆沫这个表态,已经有人灰溜溜地回到刚才的位置上等着了。


    只要有一个回去了,剩下的自然也就都跟着去了。


    一直被掩盖在人群中的丁媛媛却顿时心慌了起来。


    不应该啊不应该啊!这些陆家的人怎么是这种反应!虞爻凭什么能得到她们的信任!


    她想不通,但现场没有人在意她的想法。


    在场的所有人关心的只有陆织理的身体情况。


    冯医生吃饭吃到一半被拉来看病,其实已经习惯了,他大致查看了一番陆织理的情况,抬起头脸色有些郑重,“夫人、陆董,可以的话还是尽快安排陆小姐去汉诺威的医院吧。”


    就这一句话,都不用冯医生再多说什么,大家就都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谢竹影当机立断,“大哥大嫂,国内这边的事有我们善后,你们赶紧带着理理先走吧。”


    陆沫扬了扬手机,表示:“私人飞机的航线之前已经申请下来了,机组人员已经在机场待命了,现在直接去机场吧。冯医生你现在赶紧联系你的团队,有你们陪着过去,一路上也有个照应。”


    “行。”


    谢妍青站在旁边紧紧搂着范女士的胳膊,刚刚那一出已经给她人都看傻了,这会儿却主动站出来,“那、那个我也去吧,要是我姐醒了我还能陪她说会儿话。”


    范女士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臂,轻声道:“去吧。”


    于是,这场婚礼就以两方新人的离开草草收场,至于后续安抚宾客的人物就交到了谢竹影和范淑婉女士身上。


    而陆沫则是领了调查那些留在台球厅里的人的任务。


    一群人带着昏迷的陆织理火急火燎地往机场赶,直到踏上飞机,谢妍青都有一种恍然的不真实感。


    冯医生和医护人员在给陆织理上仪器,傅双和陆竹笙在安排后续的工作,只有谢妍青,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昏迷的陆织理身旁,整个人都觉得有些恍惚。


    她感觉自己上一秒都还在陪着大伯大伯母敬酒,结果下一秒就坐上了飞往德国的飞机。


    她单手支着下巴,开始回忆起台球厅里发生的所有事,但任凭她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虞爻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话。


    就算不想和她姐去德国治病,也犯不着在婚礼还没结束时就说这些话吧。


    明明在进行仪式的时候,眼里的幸福和爱意不像假的,怎么一眨眼两人的感情就彻底破碎了呢?


    谢妍青想的入神,也没发现身旁的陆织理微微睁开了双眼。


    大概是太过惦记虞爻,陆织理这次根本没有昏迷多久就恢复了一点意识,她能清晰地听见旁边人的说话声,睁开一条缝的眼睛能看见在她身旁忙碌的人影。


    阿爻呢?


    阿爻在吗?


    陆织理喃喃念叨着虞爻的名字,但却始终没有人听见。


    虞爻说的每一句话在她大脑中回响,有幸福的又逗弄的但最后让她最记忆深刻的还是那句——


    “和傻子玩玩而已,谁会当真。”


    陆织理不知道她为什么能说出那么伤人的话,如果虞爻不喜欢她,那又为什么会愿意和她结婚呢?


    陆织理没有答案,或者说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听到虞爻答案的机会。


    她知道自己生病了,以前她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感受过生命从自己身体里流失的感觉。


    但此刻她真的感受到了,生命力的流逝、意识的消亡,或许她只能带着关于这场草草收场的婚礼的记忆离开。


    她知道,自己好像真的在奔向死亡。


    第72章 “陆织理,虞爻需要你。”


    距离那场割裂的婚礼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以来所有的陆家人就像是消失在了虞爻的生活中一般。


    要不是工作室和LURI的合作还在顺利推进,虞爻都要以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了。


    除了再也得不到陆家所有人的消息外,虞爻觉得自己的生活和没有遇见陆织理之前别无二样。


    只不过她在下班回家时,只要大脑一空闲下来,就会自虐般的回忆起那场婚礼所有的细节,每次一想起来就是一场无声的恸哭。


    就好像要流干后半辈子所有的眼泪似得。


    刚回家的那几天虞爻根本连听都不能听到陆织理这个名字,每次温梨初不小心脱口而出,迎接她的就是虞爻悲痛的表情和泪水。


    不过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再加上工作室的事确实忙,虞爻这才被工作压得根本没有一点胡思乱想的机会。


    可即便如此,虞爻的体重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跌,温梨初感觉自己每天看见她时她又会比前一天更瘦一点。  :


    这一个月内也发生了许多事,虞菱高考结束了,她和虞秀兰便正式搬到了燕京。


    搬家的事也让虞爻忙了一段时间,虞菱有时候总会问陆织理怎么不在,虞爻敷衍着回答了两次,她就好像懂了什么,再也不问了。


    这套房子是虞爻一早就准备好的,可以算是拎包入住,在正式入住的那天晚上,虞菱拎着一瓶白天温梨初送来的酒和两只杯子敲响了虞爻的房门。


    虞爻房间里早就熄了灯,她平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暗下来的天花板,嘴角挂着一抹若隐若现的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敲门声响起,顿时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中,“谁?”她语气淡淡地问。


    虞菱:“姐,是我,你睡了吗?我能进来吗啊?”


    虞爻缓慢地眨了眨眼,呼出一口气从床上坐起身按开了房间里的灯,“没有睡,你进来吧。”


    虞菱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就是她姐顶着那张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血色的脸坐在床上,眼神有些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虞菱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脸上扬起笑意,举着手里的酒杯扬了扬,“我成年后的第一杯酒,陪我喝一点吗?”


    虞爻宠溺地笑笑,掀开被子下了床,又推开房间里露台的推门,“来吧,喝一点也能助眠。”


    虞菱顿时笑了起来,像只雀跃的小鸟飞向了露台。


    姐妹俩在露台的躺椅上坐下,一边喝着一边天南地北的聊天,不过几乎所有话题都是虞菱主动找的,虞爻就只是配合着回答。


    余光瞥见妹妹找话题找的抓耳挠腮的样子,虞爻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酒杯,眼睛望着渺远的天际,淡然地说道:“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虞菱:……


    她以为她隐藏的挺好的呢。


    不过她向来就比较听她姐的话,立马说道:“姐,你知不知道你最近瘦了很多啊,是因为失恋吗?”


    虞爻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和肚子,入手不再是绵软的触感,反而有些紧实了,肚子上的肉更是不复存在,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


    “瘦了很多吗?”虞爻低着头喃喃道,“我只是最近天气热了食欲不太好,没有其他的原因。”


    是她自己接受不了自己,怎么能怪到失恋身上呢……


    虞菱叹了口气放下杯子,“今晚吃完饭之后,你是不是去厕所吐了?”


    不等虞爻回答,虞菱又接着说道:“你别想撒谎骗我,我路过厕所准备去厨房,在门口听得真真切切,我后来还发消息问了小初姐,她说吃了就吐的毛病是你最近才有的。”


    “你到底怎么了啊?有没有去医院看过啊?”


    虞爻有些愣神,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又重新靠回躺椅上,“只是偶尔吐一下,没有多严重的。”


    其实不是。


    自从那天在婚礼现场说了那些话后,她就应激在会场的厕所里吐得天昏地暗,那天起她好像再也不能顺利的进食,每次吃完饭总是会直奔厕所,就算没把吃的饭全吐完,也会吐个七七八八。


    她暴瘦的原因也有这个。


    虞菱知道姐姐的脾气犟,自己也不能强行拉着她去医院治病,所以后面几天吃饭的时候,虞菱总是会暗示妈妈做些好消化养胃的食物。


    虞爻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所以每一顿饭都很给面子的吃了不少。但这种反胃和呕吐是她控制不了的,这次她学聪明了,知道背着虞菱去吐。


    不过这种日子她自己过着也不舒服,所以没在家住几天就收拾东西回自己家了。


    回家的那天晚上,虞爻久违地梦见了陆织理。


    梦里的她们和之前一样亲密无间,陆织理总会抱着她行走在家里的每一处,以至于她从白天到晚上几乎脚不沾地。


    梦里的陆织理好像比现实里还要更加粘人,无时无刻都想贴着虞爻,挽着手臂、揽着腰甚至还要死死地把虞爻禁锢在怀里。


    虞爻逐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梦里的陆织理却变了脸色。


    她不再能看清对方的脸,她只能看见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斥着仇恨和怨毒,血泪从眼头眼角滚落,压抑的声音从喉咙里嘶吼出来——


    “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要骗我!我恨你!我恨你!”


    虞爻猛地被惊醒,一股熟悉的反胃和恶心袭上心头,她还来不及深思,便快速地冲进了卫生间。


    断断续续的呕吐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虞爻这才知道,自己好像真的生病了。


    她独自预约了心理医生,独自在休息日前往诊疗室,独自将自己表面愈合的伤口再次剖开,为医生讲述自己稀烂又破败的高中生活。


    她不敢去死,她希望自己能好好活着,所以她积极的自救,哪怕以后的几十年她都要独活。


    虞爻病情的结果很快出来:轻度抑郁引起的厌食。


    拿到拿到那张报告单的时候她自己都有些不太敢相信,她从不觉得自己是抑郁的,她只不过是有点想陆织理罢了-


    而此刻远在汉诺威的陆织理情况却并不怎么好,自从在飞机上恢复过一点点意识后,陆织理直到今天都再也没有苏醒过。


    谢妍青本打算陪着她说说话,结果对方却根本不给她一点机会。


    汉诺威的这家私立医院是整个德国神外最有名的一家,陆织理的主治医生也是这家私立医院的院长Dr.FriedrichBauer(弗里德里希鲍尔),也是他当时在研讨会上接下了陆织理的病历单。


    在这短短一个月之内,鲍尔医生就已经给陆织理安排了两次颅骨手术,手术都很成功,但陆织理就是醒不来,连带着身体机能也在逐步减退,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最后还是鲍尔医生的学生辅修过心理学的一位女士做出了合理的推测。


    “我怀疑病人是主动陷入昏迷的,你们知道她在昏迷之前经历了什么吗?或许就是因为这段经历,才让她潜意识里不愿苏醒。”


    这一番话让了解实情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她们怎么不知道呢,她们还都是当时在现场的见证人。


    “病人即便是在昏迷中,也是能听见你们说话的,所以多陪她说说话吧,或者你们也可以试着打消她的顾虑。”


    于是,从这一天起,不管是陆竹笙、傅双还是谢妍青,每个人都会来病房陪陆织理说很多的话。


    她们讲她的童年、讲她的学生时代、讲她最快乐的失忆的时候也讲那一场草草收场的婚礼。


    可即便如此,陆织理依旧没有苏醒。


    傅双这段时间在医院几乎耗光了她的全部心力,鬓角的白发旺盛生长,但她却一点去染黑的心思都没有。


    不止是她,陆竹笙也几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明明家族没有秃顶的基因,但最近他的头发却稀疏了很多。


    谢妍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拉着夫妻俩到病房外的走廊上,一脸郑重地建议道:“大伯大伯母,咱么要不还是把虞爻给绑过来吧。”


    “我相信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能让我姐重燃生的希望的人,那这个人一定只能是虞爻了。”


    “简直是胡闹!”三人的身后传来一声不悦的怒喝。


    三人纷纷转头,原来是姗姗来迟的陆沫。


    “小姑,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出了虞爻我想不到还有谁能让我姐醒过来!”谢妍青在医院待的这一个月,不仅是吃不好睡不着,就连嘴角都燎上了泡。


    “谁说没有人能让她醒过来了!”陆沫手里捏着一沓文件,厚厚的不知道是些什么,“我进去和她说会儿话,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说完陆沫转身便进去了。


    病床上的陆织理脸色苍白看不见一点血色,只有旁边摆着的机器能证明她还活着。


    陆沫走到病床边,看着自己最爱的侄女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里的文件。


    她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陆织理,沉默了许久,她才开口。


    “理理,小姑知道你现在能听见我说话。我不知道你现在对虞小姐是什么样的看法,但有些事我还是要告诉你,她在婚礼现场说的那些话不是本意,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那些用语言胁迫她的人。”


    “你还记得当时台球厅里的那些人吗?虞爻高中的时候被她们欺负了很久很久,久到虞爻一看见她们就会条件反射地选择自我保护。”


    “虞爻的事和我没有关系,我不会帮你处理这些人,如果想要保护她想要帮她报仇,那就醒过来吧。”


    “那些曾经欺负过虞爻的恶鬼,到现在也没有放过她。”


    “陆织理,虞爻需要你。”


    第73章 总之不会是因为她,也不可能是因为她


    陆沫说完这番话,便将手里的的那份文件放在了她的枕头边,“这里面有虞爻从小到大的资料,所有欺负过她的人的资料也在里面,醒不醒,你自己说了算。”


    而后,旁边心电图的弧度骤然升高,心脏剧烈的跳动引起了机器的警报声,医生和护士匆匆赶来,陆沫脸上带着笑容悄悄退出了病房。


    傅双和谢妍青都跟着一起冲进了病房,只有陆竹笙愣愣地站在门口,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


    他望着陆沫,深深地吸了口气,“陆沫,你刚才在病房里说的话都是真的?虞爻的那群高中同学都是曾经霸凌那孩子的?”


    陆竹笙眉头紧皱,满脸都是痛心和懊悔,“我、我给的那些人请柬……”


    陆沫叹了口气,她显然在调查那些人的时候就调查过她们手里请柬的来源了,“大哥,我知道你也是好心,但这次你确实是好心办了坏事。”


    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背靠在走廊上冰凉的瓷砖墙壁上,烟盒里抖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刚想点火才想起这里是医院,索性就夹在手指间没有点燃。


    “我知道你和大嫂的计划后去找虞爻谈过,她放弃不了国内的工作也放弃不了国外的理理,她本来打算先留在国内处理完工作就来汉诺威陪理理治病的,结果却因为那群人被迫放弃了理理。”


    “你和大嫂不要怪她,她是个不容易的孩子。”


    陆竹笙撑着额头,摇摇头,他哪儿还敢去怪虞爻呢,“我知道我知道……我怎么可能还去怪她呢……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


    最终再多的“如果”也只能被他咽进肚子里,满腹懊悔全都化为了一声叹息。


    陆沫拍了拍自己这个大哥的肩膀,安慰道:“行了,大哥你也别太难受,现在还需要你做事呢。”


    “嗯?”陆竹笙疑惑,“要处理那些人的话,你不是说要交给理理吗?”


    陆沫:“是要交给理理,但是还需要你拖住一些人啊。”


    陆竹笙思索两秒瞬间了然,转头又去给自己的得力下属周秘书打了电话。


    于是,第二天,冯安赫收到了盛天集团李总的电话。


    “李总,好久不见。”


    “冯总啊,现在有空吗?聊聊新项目的事啊。”李总得了“圣令”来的,也不愿意和冯安赫多寒暄。


    “有啊,那咱们约个茶楼小喝一杯?”


    “不用了,没什么大事,也就几句话的事。”


    “那行,您说。”冯安赫自从去了婚礼,回来后公司便多了许多投资方来打听,他知道这都是那张请柬给他带来的机会,所以在面对李总的时候,总是要比面对其他人要更客气三分。


    “咱们盛天这边因为评估原因,合作项目要暂时先搁置了,不过冯总您放心,搁置项目这段时间产生的费用我们盛天全权承担,我大致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我还有事,就先不打扰冯总了。”


    说完,对面啪一声挂了电话。


    冯安赫顿时愣在了原地,捏着手机的表情还带着刚才的笑意,脑子一时间都还没能消化掉对方的那番话。


    什么叫暂时搁置?


    就算搁置这段时间的费用由盛天负责,他公司的损失也是不可估量的!这个项目是全公司最重要的项目,几乎所有的人力物力都投入进去了!


    当初盛天评估的时候那么顺畅,现在来搞个搁置?!


    他不信邪,又把电话给李总打回去了,但电话通了很久,对面却没人接听。


    冯安赫嘭地一声把手机砸在地上,大骂一声:“艹!”


    随后又很快播了内线,让秘书准备车,他要亲自去一趟盛天。


    他到了盛天后倒是被恭恭敬敬的请到了会议室,但李总却始终没有来见他,只推说在忙没空。


    冯安赫强忍着火,对面前的秘书笑了笑,“那请您帮我通知一下何总监,他总有空了吧。”


    何总监是李总的下属,也算是他们那个项目的负责人。


    站在她面前的秘书小姐姐十分抱歉地笑了笑,“抱歉冯总,何总监最近去外地出差了,归期还没定。您看您要不要先回去,等李总忙完了,我再告诉他,您来过了。”


    秘书逐客的意味十分强烈,冯安赫再厚脸皮也知道留下来是没什么用的。


    于是他冷着脸起身就走。


    只不过在路过外面办公区的时候,冯安赫却听见了有几个员工聊天的声音。


    “哇这个冯总居然还敢来啊,是我我就老老实实在家里等消息了,居然还跑到总部来了。”


    “谁说不是呢,连自己老婆得罪了大小姐都不知道,他这个总裁还当什么当啊。”


    “别的不说,大小姐脾气那么好,他老婆都把人给得罪了,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吧,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就是就是。”


    “咳咳。”带路的秘书小姐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但她却并没有开口训斥,只是轻咳了几声,提醒了她们。


    “冯总,您请。”


    冯安赫把那些话听得清清楚楚,哪儿还能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丁媛媛翻箱倒柜找出一张高中毕业去向周秘书拿请柬的事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婚礼现场他忙着交际,根本不知道丁媛媛去哪儿了。


    看样子这个女人又去找虞爻的麻烦了,还好死不死得罪了陆家那个大小姐。


    冯安赫忍着心里的火,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回家。


    一进门,他就看见正在客厅做美容的丁媛媛,他快步走上前去,一伸手拽掉了她脸上的面膜,然后一巴掌甩了上去。


    啪——


    丁媛媛直接被打蒙了,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在反应过来后,立马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冯安赫你疯了!!你居然敢打我!!”


    佣人们闻声跑了出来,还没看清楚是什么情况,便听男主人几乎暴怒地吼道:“全部都给我滚出去!”


    佣人不敢停留,连忙往外跑去,有一个还特别贴心地为两个人关上了大门。


    那天没有人知道别墅里是什么情况,她们只时不时听见屋内传来的打砸东西的声音还有女主人的尖叫哭嚎。


    大家都不敢置信,原本文质彬彬脾气很好的男主人这次居然发这么大的火,简直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任凭冯安赫怎么发火打骂,项目搁置了就是搁置了,虽然这个项目确实比较有前景,但盛天集团手里像这样的项目太多太多了。


    远在德国的陆竹笙尚且不知道自己一个电话就让对方破防的事情,他此刻正在等待着自己孩子的苏醒。


    不过很可惜,距离昨天陆沫对陆织理说了那段话之后已经过了十小时了,除了刚开始陆织理的心跳变得剧烈后,渐渐地又恢复了平静。


    但也是有好消息的。


    鲍尔医生对陆织理又做了一个非常全面的检查,结果显示虽然现在对方还没有苏醒的迹象,但身体机能的活力正在逐渐恢复,或许直到有一天一切都恢复如常,陆织理就能醒过来了。


    鲍尔医生的这番话就像是吊在驴面前的那根胡萝卜,给陆织理的家人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希望-


    七月中旬的时候,虞爻打算彻底从家里搬到工作室。


    温梨初来帮她搬家,一进门就看见了一张又一张的防尘布,皱着眉嘀咕道:“怎么回事啊你,怎么突然要搬家?还搬到工作室去,工作室有你住的地方吗?”


    虞爻在收拾衣柜里的衣服,一边把短袖裙子之类的衣服往箱子里装,一边回答着温梨初的话,“我办公室有休息室有浴室,怎么就不能住了。”


    “不是我说,你明明有家,怎么还偏要跑去住休息室啊?那么窄的一间房,你怎么睡啊。”


    “和LURI的合作已经走上正轨了,我要在工作室盯着啊。”


    温梨初看着她越来越细的手臂和腰,撇撇嘴嘀咕道:“你是想去工作吗?我都不惜得拆穿你,不就是怕在家里触景生情吗,你怕这个你可以搬去我家住啊,干嘛非得让自己住那种小房间。”


    虞爻把自己检查出厌食症和抑郁症的消息瞒得很紧,她现在每次吃完饭后还是会下意识地呕吐,就这样她怎么敢搬去和温梨初住。


    不过温梨初猜的也没错,她搬出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怕自己触景生情。


    心理医生也建议她,如果有那个条件的话,可以换一个住处,这样换换心情或许会好一点。


    而且虞爻也觉得自己是应该搬走了,不然就现在每晚都做的那个梦,就已经够她再去医生那领个神经衰弱的病症了。


    见虞爻没有说话,温梨初又默默叹了口气,心里有些话她不知道要不要和虞爻说。


    她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帮虞爻把东西搬到工作室的休息室里。


    今天是周末,工作室里的大家都难得回家休息去了,所以偌大的工作室里就只有温梨初和虞爻两个人。


    虞爻把东西一一摆好,然后又去茶水间给温梨初倒了杯水放到桌上,自己端着杯白开水坐到沙发上休息。


    “说吧,有什么话就现在说,我看你都憋了一路了。”


    温梨初一愣,乖乖到沙发上坐好,“呃,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最近听说盛天集团暂停了一个前景很不错的项目。”


    虞爻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举着水杯的手一僵,很快恢复原状,“继续。”


    温梨初也不是个能忍得住话的性子,直截了当地说道:“围剿的那家公司的老板是冯安赫,这个名字你熟悉吧,如果不熟悉的话,冯安赫的老婆你应该知道了,就是丁媛媛。”


    “我知道这件事之后还特意去打听了一下,听说两个人最近在闹离婚,说是冯安赫家暴丁媛媛。”


    虞爻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些人的名字她当然都记得,现在听到他们惨淡的消息,心里却没有多高兴。


    温梨初见她还是没什么表情,然后才说道:“我的意思是,你觉不觉得这背后有人在替你出气啊?”


    虞爻放下手里的杯子,淡淡道:“不觉得。”


    她不觉得在自己说了那些话之后陆家的人还能不计前嫌地为她出气,这次的事应该就是巧合。


    恰好盛天集团觉得这个项目有问题、恰好这个项目的公司老总是冯安赫、恰好丁媛媛和冯安赫又在闹离婚。


    总之不会是因为她,也不可能是因为她。


    她已经欠陆织理太多太多,她不希望在自己做出那样的事后,对方的家人还能不计前嫌的帮她。


    那样只会显得她更加的像胆小鬼。


    一个保护不了爱人的胆小鬼。


    第74章 她只是想去看陆织理一眼,不想惊动任何人。


    七月中旬虞爻从家里搬到了工作室,一转眼就已经在那间小小的休息室里生活了一个半月。


    工作室的设计师小姐姐们看着虞爻越来越瘦,再加上自从婚礼后陆织理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她们也都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虞爻时偶尔也会感慨世事无常。


    那场婚礼的规模可以说是震撼整个燕京,结果这才多久就已经成了意难平。


    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后面的几次聚餐都会贴心地询问虞爻要不要参加。


    虞爻总是温温柔柔地笑着,然后拒绝她们,“你们去玩吧,明天来找我报销,我最近胃口不好就不去影响你们的食欲了。”


    这些妹妹们没办法,也不好对领导的感情生活指指点点,只好平时在点甜品和小蛋糕的时候帮虞爻带一份,希望她吃了甜的心情会好点。


    时间大概真的是最好的疗伤药,这几个月转瞬即逝,虞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她不去聚餐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她那个厌食症。


    她的体重不见长反而还在以缓慢的速度往下掉,她一米七的个子,体重已经跌到了两位数。


    相比于吃饭,她其实吃的药更多。


    不过还好她的工作足够充实,LURI在合作方面并没有为难她,反而教她了很多东西。八月份的时候甚至还让工作室所有人都外调到LURI工作,备战九月份的次年春夏时装周。


    于是那段时间工作室还真就成了虞爻第二个家,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她。


    而她搬离了家里,晚上也确实没有再做过和陆织理有关的梦,每天早晨睡醒的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些失落。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梦里见过鲜活的陆织理了。


    刻骨铭心的爱意被她压在心底最深处,只是偶尔在酒后会拿出来细细品味,如同自虐一般体会那种剜心般的痛。


    不过很快虞爻就没有时间再来感受这些了,九月初,虞爻带着两个设计师和两个助理跟着LURI的人飞往了巴黎,进行时装周最后的准备。


    LURI的秀场定在巴黎大皇宫,主题是冰川的简约和苍冷,这是虞爻第一次来巴黎,也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如此浓厚的时尚氛围。


    虞爻站在酒店房间的露台边,双手撑着围栏俯瞰这这座以时尚闻名的世界之都,她的这个方位能将埃菲尔铁塔尽收眼底,夕阳西斜下,仿佛为铁塔镀上了一层金边。


    在太阳落下的西方,是陆织理所在的德国。


    这是虞爻自从婚礼后,离陆织理最近的一次。


    直线距离880公里,她们终于没有了六个小时的时差,终于能看着同一片夕阳落下。


    巴黎时装周是LURI今年最重要的一次秀,傅双作为品牌负责人,是必须要到现场坐镇的,所以她只能从德国直飞巴黎。


    于是,时隔三个月,虞爻再一次在秀场后台见到了傅双。


    而与此同时,远在汉诺威的陆织理,仿佛通过母亲见到了这一幕。


    身旁摆放的仪器开始尖叫,胸膛开始剧烈的起伏,急促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打在氧气面罩上。


    陆竹笙就坐在病房里看公司的报表,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上前按下床头的呼叫铃。


    “理理?!理理你怎么了?!”陆竹笙慌张地喊叫着医生,终于在医生姗姗来迟的时候,陆织理的情况又彻底的平复下去。


    等医生彻底检查完后,得出了结论。


    “病人没什么大碍,只是偶发性的心跳加速,这在颅骨损伤的患者身上是非常常见的,还请家属不要太担心。”


    陆竹笙闻言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谢谢……谢谢。”


    医生知道陆竹笙被吓坏了,于是又带着人到走廊上仔细将陆织理的情况交代着,病房里的护士们做完最后的检查又慢慢离去。


    病房里一时间便只剩下了陆织理一个人。


    晚上的时候陆竹笙和老婆视频,顺口便把今天的事说了一下。


    傅双听了立马慌了起来,“不行,我还是得回来,要是这段时间理理出了什么事,我……我……”


    “老婆你别急,我今天和鲍尔医生谈过了,理理这种心跳过速的情况是正常的,你不用担心。”陆竹笙连忙安抚道,“而且就理理目前的身体指标来说也在很稳定的恢复,总有一天这孩子会醒过来的。”


    傅双闭了闭眼,颓然地靠坐在酒店的沙发上,夫妻俩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谁也没说话。


    其实他们都知道,就算女儿的身体指标在恢复,也还是有可能会醒不过来,最大的可能性是成为身体健康的植物人。


    陆竹笙叹了口气,只好转移话题问道:“老婆,你见到小虞了吧?”


    “嗯……”傅双睁开眼,回忆起今天白天在秀场后台看见虞爻的那一幕,她简直不敢相信那是虞爻,“这孩子……瘦了好多好多……我都差点没有把她认出来。”


    陆竹笙:“那她找你问过理理的情况吗?”


    傅双沉默半晌,摇摇头,“她大概是不想见我,知道我到场之后就自己先回酒店了,把剩下的工作都交给了她们工作室的员工。”


    “唉。”陆竹笙叹着气摇了摇头,“她和理理大概真*的是有缘无分吧。”


    “或许吧。”


    夫妻俩专注着聊天,谁都没有发现,此刻躺在病床上的陆织理,缓缓攥紧了平放在身侧的手-


    巴黎时装周今年一共会持续八天,从9月21日开始一直到9月28日结束,每天大大小小的秀会有10-15场左右。


    LURI作为国内万众瞩目的品牌,安排的场次也是在黄金时段,9月26日下午18点到21点作为焦点场次。


    虞爻工作室的人算是品牌的合作方,所以她们要到秀当天才会比较忙,其他时候可以拿着LURI给的邀请函出席任意一场秀。


    两个设计师妹妹年纪都不大,虞爻给她们也安排了任务,让她们好好学为工作室下一季度的新品做准备。


    两个妹妹被忽悠得每天勤勤恳恳地往外跑,只有虞爻一个人在各个秀场游荡。


    其实她只是想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避开傅双,她害怕看见傅双的眼神,也害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地上前询问陆织理的情况。


    她没有一天能忘得了她。


    于是,两人就在虞爻有心的回避之下,一面也没有见到过。


    但虞爻偶尔会在角落观察傅双,看她状态怎么样,从而想要猜出陆织理的情况。


    傅双相比于婚礼那时候而言,感觉沧桑了很多,两鬓的白发变得明显了很多,能看见上面染色的痕迹。


    偶尔在休息时,虞爻还能看见对方时不时就拿着手机回消息,她想大概是询问陆织理的情况。


    9月26日那天,LURI的秀取得了非常圆满的成功,作为本次大秀的饰品创意方,虞爻的工作室也顺利走到了人前。


    当天晚上傅双在他们下榻的酒店举行了庆功会,虞爻和工作室的小伙伴这次避无可避必须参加。


    四个小女生窝在虞爻的房间里挑衣服,叽叽喳喳连带着虞爻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虞姐,你给我看看这件怎么样?我觉得我穿绿色比黑色好看。”


    “嗯,不错,但我觉得那件浅黄色的是不是更称你肤色一点?”


    小姑娘对比了一下,拎起浅黄色的那件礼服进了厕所去换。


    另一个拎着两条裙子又来虞爻面前,“姐姐姐,我呢我呢?我觉得这条珍珠白的搭我带的那条项链更好。”


    虞爻笑着点点头,“你的感觉没错,这俩简直是天生一对。”


    就这样挑挑拣拣地选了一圈,帮四个女生都搭好了出席庆功宴的穿搭。


    “虞姐,你今晚不去吗?”一个设计师妹妹问道。


    虞爻起身拉开衣柜,将里面一条很普通的黑色长裙拎了出来,“去啊,我这就换衣服,你们先过去吧,我待会儿一个人过去就好。”


    四人在LURI待了有一段时间了,也认识了很多新朋友,今天约好了一起到场,也就没有再等虞爻。


    “那我们先过去啦,你少喝点酒哦,初初姐可是对我们耳提面命过,让我们时时刻刻提醒你的。”


    “知道了知道了,四个小管家婆,快下去吧。”


    直到四个女孩离开,房间里才又恢复安静。


    虞爻默默换上那条普通的黑色长裙,披了件外套,就这么随意地到了会场。


    到了会场,虞爻先是去给负责人那边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她和人约定好的时间了。


    虞爻看着手机上安静的微信,眉头微微蹙起。


    不过很快,她看见了一个身材纤瘦的女人朝她走来,眉头这才松开。


    “爻爻,庆功宴怎么穿着这么简单的裙子就来了啊,你看看你工作室那几个小女孩都知道穿得得体一点。”女人说着大喇喇地在虞爻对面坐下。


    “娜娜别贫了,我要的消息呢?”虞爻有些无奈,这人是她和LURI合作的负责人之一,也是里面最年轻的一位,和她还算聊得来。


    娜娜叹了口气,单手绕了绕自己垂在左侧肩头的长发,然后将一张纸条递出去,“拿去吧,大小姐的医院地址和病房号。”


    虞爻将那张纸条接过,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谢谢了。”


    “唉,真搞不懂你,傅总明显对你没有任何不满,你自己去找她要地址不就好了,干嘛还非得让我去给你打听啊?”


    虞爻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只是想去看陆织理一眼,不想惊动任何人。


    她们之间这件事太复杂了,她也懒得再讲一遍。


    娜娜也看出了她情绪不高,也不在意她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又说道:“傅总会在巴黎一直待到时装周结束,你要避开她去的话最好今晚就走,不然很可能会撞上她。”


    虞爻点点头,再次道谢,“我知道了,真的很谢谢你。”


    娜娜站起身,走到虞爻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妹妹,你现在还年轻,总以为自己遇见了天大的事,但等你以后到了我这个岁数就知道了,那些不过是过眼云烟,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保重好身体,我可不希望下次再见你的时候你去和我的模特抢饭碗。”


    虞爻勾起唇角望着她,笑着说道:“知道了。”


    于是这在这个晚上,虞爻买到了巴黎飞德国的最近一趟航班。不过直飞汉诺威的班次已经没有,她只好先直飞法兰克福再转机去汉诺威。


    凌晨三点,辗转了五个小时的虞爻,终于在汉诺威机场落地。


    第75章 她是不是从婚礼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过?


    谷白是万千普通留子中普普通通的一个,但因为在德国留学,反而收获了大家很多的怜惜。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容易,所以偶尔会在网上接一点地陪的兼职来赚点小零花钱。不过因为不是专业的地陪所以生意也不咋好。


    直到这天晚上凌晨三点,接到了一通电话。


    谷白闭着眼,还以为是骚扰电话,一开口就显得不耐烦,“Ja!”


    “喂,您好,请问是博主谷得白吗?”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十分清越的女声。


    谷白听见自己的网名,顿时真开眼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语言也切换回母语,十分懂礼貌,“是我是我,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谷得白这个号她只用来发过地陪兼职的帖子,其实她已经猜到了对方来电的原因。


    站在机场里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虞爻呼出一口气,拢了拢身上淡薄的风衣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我想问问你现在能到机场来接我吗?因为我看你帖子上说了你有车可以接机。”


    谷白的车自然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她对面那个大小姐邻居的,对方知道她要做地陪的兼职后就把一辆不怎么开的minicooper借给了她,作为交换谷白白天要兼职大小姐的厨师。


    谷白看了看时间,有点不太想去,于是又躺回床上,“不好意思啊,我是个女孩子,这么晚了我——”


    “不好意思,现在是比较晚了,不过我可以加钱,你的帖子里写了普通地陪是250欧一天,我给你600欧一天你看行吗?”虞爻不懂德语,她在这里迫切的需要一个懂语言的并且知道当地地形的人。


    她时间不多,有人带着会快很多。


    谷白听见价格的瞬间立马掀开被子下了床,义正言辞地说道:“小姐姐你放心!我马上就来,我住的公寓离机场不算太远,你先在机场里等我,我马上就到!”


    “啊,好的好的,你路上小心。”


    谷白脸也来不及洗了,套了个外套戴了顶帽子就出门了,不过她还得先去对门拿车钥匙,好在她平时也常常给大小姐送饭,所以密码她也知道。


    顺利拿到车钥匙后,谷白头也不回地跑下了楼。


    二十分钟后,一辆粉粉的minicooper停在了机场的出口,谷白停好车立马给她的大客户打了电话。


    “小姐姐,我已经到门口了,你直接出来就能看见我了,粉色的minicooper,开了双闪。”


    虞爻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果然看见了一辆车,“我看见你了。”


    挂了电话,她快步上前,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车窗降下来,一张十分年轻的脸出现在虞爻眼前,“你好,请问你是谷得白吗?”


    “是我是我!小姐姐快上车吧,这晚上还怪冷的。”说着,谷白解开安全带,“我来帮你拿行李。”


    “不用了,我没有带行李,你直接带我去酒店吧。”


    谷白:“那行,你上车我们再谈。”


    虞爻坐进副驾驶,两人交换了名字,然后虞爻才将手里的纸条交给谷白,“小谷,你给我找个这医院附近的酒店吧,越近越好,我应该就住一晚。”


    “行。”


    于是两人不再说话,车内只余一点谷白为了防止疲惫驾驶放的一点音乐。


    外面不知不觉地下起小雨,一滴又一滴地砸在车窗上,也像是砸在虞爻的心尖上。


    她此刻的心情很难形容,既紧张又忐忑。她没打算和陆织理见面,她只是想远远地见她一眼。


    看看她有没有好好治病、有没有好好听医生的话……


    谷白是个E人非常爱和人聊天,她见这位虞小姐情绪好像不怎么好的样子,便主动和她聊起天。


    “虞小姐,你来德国是为了探病吗?”谷白看见那家私立医院的名字再看着这位小姐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就这么猜测了。


    虞爻点点头,“嗯,看望一个……朋友。”


    谷白挑挑眉,能在大半夜赶到汉诺威看样子也不差钱,这要是普通朋友她算是白活了。


    而且那家医院她说熟吧也算不上,但要说陌生那肯定是假的。


    “哦哦,说来还挺巧的,我有个朋友就在那家医院工作呢,她读得是临床医学,那家医院的院长是她的导师,她最近忙得不可开交。”


    虞爻闻言抬起头看向她,真没想到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她张了张嘴,想问很多问题,但最后也只是问道:“是医院来了病得很严重的病人吗?”


    谷白耸耸肩,“好像也不是病得很严重的,好像就是有个病人明明病好了但还是一直昏迷着醒不过来,最后还是她给那些家属提了意见,让他们多陪着病人说说话,情况好像才好转不少。”


    虞爻听见“昏迷”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不淡定了,语气有些急切地问道:“那个病人是外国人还是中国人?”


    “中国人呀,就是因为是中国人所以她才会记得特别清楚,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讲给我听的。”谷白认真开着车,完全没有注意到虞爻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对了虞小姐,你生病的朋友是德国人还是中国人啊,说不定我朋友还给她做过检查呢。”


    虞爻觉得自己已经能肯定谷白嘴里说的那个昏迷不醒的病人就是陆织理了。


    “是……中国人。”


    谷白闻言一时间愣住了。来德国治病的人确实不少,但一个汉诺威私立医院里的中国病人一定不多。


    不会这么巧吧?


    谷白心里都有点发毛了,差点都怀疑这是不是一场针对她的杀猪盘了。


    但虞爻现在却没空搭理她,她有着着急地在衣兜里翻出手机,又在电话簿里翻找着电话号码,最终在“陆沫”的名字面前停下。


    深吸口气,虞爻毅然决然的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完全不在乎时差的问题了。


    等待接通的过程又焦急又不安。


    她不明白什么叫“病好了但一直昏迷不醒”,难道说自从在婚礼那天晕倒过后陆织理就再也没有苏醒过吗?


    虞爻不能接受这个答案,她害怕是因为自己的那一番话才让陆织理没办法醒过来的。


    如果是那样,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原谅自己了。


    她死死捏着手机,牙齿紧紧咬着嘴唇,连咬破皮了都没在意。


    不过好在纽约现在还是晚上九点,陆沫接通了她的电话。


    “hello?”


    “小姑……不,陆总,我是虞爻。”她看着车窗外逐渐下大的雨,心口的温度大概也如外面一样凉。


    陆沫听见她的名字,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虞?!你、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是出什么事了吗?有人找你的麻烦?”


    她几乎是瞬间就想到对方那几个高中同学,以为她们去找虞爻的麻烦了。


    虞爻现在脑子里只有陆织理的病情这一件事,所以也没在意陆沫说的话,她问道:“陆总,你能不能告诉我,陆织理她、她的病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陆沫沉默了两秒,随后故作轻松地说道:“她的病在治了,目前情况挺好的。”


    “我现在在汉诺威。”


    “什么?!”陆沫大惊失色,“你不是在巴黎参加时装周吗?”


    虞爻单手撑着额头紧闭上双眼,她大概能从对方的语气猜到一点了。强忍着心头的苦涩,她又道,“她是不是从婚礼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过?”


    “不是!”陆沫立马否认。虞爻的声音听起来太让人心碎了,她不介意撒这个善意的谎言。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否认的越快,虞爻就猜的越快。


    因为虞爻知道,她还有陆家的其他人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虞爻深吸口气,再次开口显得凄苦了很多,“陆总,我想见她一眼,只需要远远看她一眼就好。”


    她已经做好陆沫不同意她就直接去求傅双的准备,结果让虞爻没想到的是,陆沫对她的要求反而异常高兴。


    “真的?!你真的愿意去见她?!”陆沫语气上扬,怎么听都不像是为难的感觉。


    虞爻也被她这语气搞得有些懵,但为了见陆织理还是点了点头,“嗯,只要能远远见她一眼就好。”


    “没事!你去病房见她,明天早上十点,我让人带你进去!”陆沫好像生怕她反悔似的,“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你们,我也保证你这次来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我只有一个要求,拜托你多陪她说说话。”


    “我知道了。”虞爻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真的很谢谢您。”


    “唉,早点休息吧,你那边时间也不早了,明天早上十点会有人联系你的。”


    “好。”


    第76章 “爸……”


    谷白把虞爻送到了距离私立医院最近的一家酒店,陪着她办好入住又把人送到房间里,她这才站在门口打了个哈欠说:“虞小姐,你明天十点出发的话我来接你吧,不然你这600欧我都不好意思收。”


    虞爻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用了,今晚多亏了你来接我,还帮我办入住,不然我语言不通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没事没事,主要是你给太多了。”谷白大大咧咧地说,“你刚才打电话我都不小心听到了,要不然我明天让我朋友给你讲讲你朋友的情况吧,德国医生说的话你可能也听不太懂。”


    虞爻打了多久电话,谷白就被迫听了多久。


    她隐隐约约能猜到对方和那个病人的关系不简单,而且这个姐姐还这么漂亮,她不介意帮她去求一求那位脾气不好但人很好的大小姐。


    果然,虞爻闻言特别惊喜地睁大了双眼,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表情,“那真的再好不过了,你朋友有什么需求尽管提,你的低配费用我也可以再加,真的特别谢谢你。”


    谷白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说着露出一抹狡黠的笑,“讨好她只需要一顿饭就足够了,你给我的足够给她做一顿大餐了!”


    她大概是怕虞爻聊着聊着又给她加钱,说完转身就小跑着离开了。


    虞爻关上房门,将自己砸到了床上。松软的棉被上有一股很淡的洗涤剂的味道,虽然陌生但却意外地让她安心。


    右手撑着床垫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睁着眼定定地注视着昏暗的天花板,四周一派宁谧。


    一安静下来虞爻就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懊悔和后怕顿时席卷她全身。她没想到陆织理会在婚礼之后完全没有苏醒过,也没想到自己那番话会引起对方这么大的反应。


    好在陆织理的情况是在变好,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赎罪。


    无声地泪珠又悄悄从她眼角滚落,顺着皮肤淹没进了鬓角的发丝里。


    明明很久都没有为陆织理哭过了,但此刻在踏足这片土地后,她还是会莫名其妙地觉得鼻酸。


    不过虞爻也没有任由自己的情绪发散,她没有带任何行李,所以也洗不了澡,只能用酒店卫生间的毛巾大致擦了擦身体。


    收拾好自己,然后窝进了被子里,大概是因为距离陆织理很近了,所以她今晚久违地在梦里再次梦见她。


    梦里的一如既往只有她们俩,但发生的事却和住在家里时梦见的完全不一样。


    她梦到了她们确定关系的那一天,是她出差的那次。


    酒店的装潢变换成了她此刻入住的这间,但陆织理对她的态度和当时的情绪都是没有变的。


    她没有再听见陆织理凄厉地埋怨她为什么不要她了,她听见的只有对方一声又一声软软地叫着她名字的声音。


    “阿爻……”


    “阿爻……”


    “阿爻,我好想你呀……”陆织理将她环抱进怀里,语气委屈又黏糊,“我不想和你分开,我好想你。”


    明明是在做梦,虞爻却感受到了自己颈窝里的滚烫的湿意。


    谁哭了?


    是陆织理?还是她。


    “铃铃——”


    虞爻被一阵铃声惊醒,一睁眼,窗外的阳光已经投过窗帘洒到了被子上。


    她微微动了动身体,全身的触感回笼,她立马感受到了自己脸颊上的湿意。


    伸手缓缓抚上脸颊的皮肤,指腹沾了些泪水。


    原来在梦里哭了的人不是陆织理,而是她自己。


    既然已经醒了,虞爻也睡不着了,虽然现在才八点多,但她还是早早就洗漱好了,呆呆地坐在房间里,安静地等待着陆沫的人给她打电话。


    她也没玩手机,只是坐在那里发呆。其实也不算是发呆,她是在想见到陆织理的时候该说什么,又或者一句都不说。


    但应该第一时间道歉的吧。


    陆织理对她献出了毫无保留的爱和偏爱,而她却说出了那些话。


    尽管不是她的本意,但依然导致陆织理陷入如今的境地。


    九点四十左右,虞爻的手机响了起来,刚响过一声她便以极快地速度接通,“喂,您好。”


    对方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接通,有点被吓到了,“呃,嗯您好,请问是虞爻虞小姐吗?”


    “我是。”


    女生的声音有些年轻,说话很稳重的样子,“您好,是陆总让我来联系您的,您是要去探望陆小姐是吧。”


    “嗯,需要我现在来医院吗?”


    “嗯,您现在过来吧,我会在门口等您,您大概几分钟到?”


    虞爻昨天来酒店的时候在车上看见过医院的大门,距离她的酒店真的是不远,步行大概也就是五到十分钟左右。


    “我大概五分钟左右过来,我住在附近的酒店。”


    这话一出,对面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问道:“您昨天是不是找了个叫谷白的地陪?”


    “你认识小谷?”虞爻说立马反应过来,“你是小谷那个医生朋友!”


    对面叹了口气,“是我。那正好也不用接别人了,您直接过来吧。”


    “好,我马上出门。”


    挂断电话,虞爻还不禁觉得自己在汉诺威的运气居然还不错。


    虞爻说五分钟就到医院,真的在五分钟后便小跑着到了,她远远就看见了医院门口站了个女生,看着有些削瘦,头发是利落的齐肩一刀切。


    对方也看见了她,冲她挥了挥手,“虞小姐?”


    虞爻一路小跑着过来,虽然速度没多块,但还是有些喘,“你好,我是虞爻,您怎么称呼。”


    “我姓方,单名一个欣字,欣欣向荣的欣。”


    “你好,方医生。”虞爻指了指医院,“我们现在就过去吗?”


    方欣点了点头,带着她往里走去,“谷白是我邻居,听她说你想知道陆小姐的具体情况吗?”


    虞爻点头,“嗯,我…不太方便见到陆织理的家人,所以只能以这种方式来看她,我来见过她的事还请您多保密。”


    方欣:“我知道,陆总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提过这件事。”


    陆沫虽然只是病人的姑姑,但要以家属的身份安排一个人探病还是很容易的。


    “陆先生早上一般都会在外面锻炼一圈然后才回来,所以你只有半小时的时间去探望陆小姐。我先大概给你讲讲她的情况吧。”


    “麻烦你了。”


    方欣语速不算快,三两句便概括了陆织理从入住医院后的一些事。


    虽然虞爻已经猜到陆织理从婚礼过后就没有苏醒过,但从方欣嘴里得知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陆织理的病房不算远,手术过后就从楼上的ICU转到了一楼靠近小花园的一间单独病房。


    穿过走廊,没几步就到了。


    方欣站在门口,“陆小姐就在里面,为了保护病人我不会离开,但我也只会在外面等着,有什么要说的话你可以不用顾忌我。”


    虞爻点点头,目光穿过门上透明的探视窗口,她只能看见陆织理双脚被埋在被子里的隆起。


    这是她距离陆织理最近的一次。


    下意识地抬起手握住了门把手,只要轻轻往下压,她就能再次看见陆织理了。


    虞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病房,那种熟悉的灵魂被抽离的感觉又向她袭来。


    脚步不停,一步又一步地迫切地走到了病房里,陆织理毫无生息面带氧气罩的模样映入了她的眼帘。


    胃部开始习惯性地痉挛抽搐,不适感让她整个人都忍不住开始想反胃呕吐。


    但她忍住了。


    直到站在了陆织理的病床边,低头看着对方的那一刻,如雨般的泪珠砸在了她的手背上,她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视线逐渐被模糊,她的声音也变得七零八落,“理…理理……”


    “对不起……”


    只有这句道歉是完整的顺畅的。


    她再也压抑不住情绪,蹲下身爬俯在病床边,怯懦又胆小地握住了陆织理的一根手指。


    随后,方欣站在门外,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崩溃的哭声。


    她怅然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只留下一声叹息。


    病房里的哭声依旧,床上的人却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只剩下虞爻自己抽噎着的说话声。


    “理理……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会一病不起……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彻底死心出国治疗……”


    “对不起,是我、是我说了那些让你伤心的话……”


    “也是我让你再也不想醒过来……”


    “但是…我真的求求你,不要丢下你的家人……”


    “她们很爱很爱你……她们都希望你能平安……”


    “我、我也是……”


    ……


    说到最后,虞爻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只知道自己说了好多话也求了陆织理好久好久,但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方欣敲响了房门,半小时到了。


    虞爻出门时脸上还带着一脸的潮意和红色,眼泪可以拭去,但她流露出的悲痛却擦不掉抹不去。


    “虞小姐,我们该离开了。”


    虞爻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在跟着方欣离开前,她不舍得回过头,目光穿过那扇小小的玻璃看着里面毫无动静的陆织理。


    对不起……


    虞爻被方欣带走,谁也没发现,那被子下的身躯发出了轻微的移动。


    ……


    陆竹笙在运动完后又回酒店洗漱了一番才照例回到医院。


    他按照傅双的吩咐,每天来医院的时候都要带一束新鲜的花过来。


    他拿过病床边柜子上摆放的花瓶,抽出有些凋败的花,准备拿去换水放上他刚买的新鲜玫瑰。


    捧着装了水的花瓶往卫生间走,却在刚走过病床时听见了一道声音——


    “爸……”


    嘭——哗啦!


    陆竹笙手里的花瓶顿时掉落在地,溅开满地的玻璃。


    第77章 在她路过后点亮车灯遥遥离去


    “据燕京市气象台最新预报,10月28日至31日,受强冷空气影响,燕京将迎来一次明显大风降温天气过程,气温骤降8~10℃,夜间最低气温将首次跌破0℃,体感寒冷,市民需提前做好防寒准备。”


    工作室里挂着的电视剧正在播报天气预报,虞爻裹着薄薄的外套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大家拜托她带的热咖啡。


    她一进门就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


    “虞姐!我将永远拥护你!”


    “姐,你简直就是咖啡的神!”


    “你怎么知道我有虞姐给我带的咖啡呢!”


    “好了好了,快拿走吧,待会儿洒了。”虞爻将手里的咖啡分给大家,然后才走进办公室脱掉外套。


    今天是周末,本来是不上班的,但因为工作室要换地方了,所以大家都来收拾东西帮忙搬家了。


    之前在秀场虞爻的工作室也算是有了点小小的名气,偶尔也会接到一些品牌的合作,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工作室扩招了几个设计师和助理,这个地方就有些呆不下了。


    虞爻听了娜娜的建议,准备找个稍微大点的地方搬走。


    她新选中的工作室在距离LURI不远的一栋小洋楼里,原本是律师事务所,因为对方也要搬走所以就被虞爻给租下来。


    “笃笃笃。”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虞爻的助理叶子说,“姐,我能进来吗?”


    “进。”


    叶子手里拿着一沓设计稿,然后将其放在虞爻桌面上,“这些设计稿应该是你的吧?你看还要不要,不要我就一起碎了。”


    工作室走上正轨之后虞爻就很少画稿了,她上次画稿还是……


    虞爻想到这儿,立马去看那些稿子,果不其然,是她当时在工作室画的初稿,成品就是她当初送给陆织理的那条“连理枝”。


    “是我的,我来处理吧。”


    “行,那我走了。”


    办公室的门再次合上,虞爻看着纸上凌乱却初具雏形的线条,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陆织理收到这条项链时的表情。


    嘴角微微勾起,连她自己也没察觉。


    自从上次在汉诺威的医院见过陆织理后,她又失去了对方的所有消息,就连后来每次去LURI时,她都再也没见过傅双的身影。


    偶尔旁敲侧击地问起娜娜,对方也是耸耸肩表示不知道大老板的动向。


    虞爻不是没想过去问陆沫,但每次看着电话簿里的那串号码时,她却本能地退缩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陆织理的家人,上次也是实在想知道答案,所以才无奈地给陆沫打了电话。


    在离开汉诺威之前,她也听那位方医生说了,陆织理的情况在好转,苏醒的可能性非常大,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也是这样,她才安心回到了国内。


    站起身,她将那些草稿一一收起来放进包里,然后才开始打包办公室里的东西。


    新的工作室大了很多,也有了二层,所以理所应当地虞爻的办公室就搬到了二楼,和她一起在二楼办公的还有工作室一个待得最长的设计师姐姐。


    “行了,我以后搬到二楼就能每天监督你吃没吃饭了,你不知道温梨初那丫头每天往我这儿打电话,我耳朵都快起茧了。”代婵芮舒舒服服地靠在新的椅子上,感受着人体工学椅给她带来的舒适。


    虞爻低着头,下颌线比起前段时间又清晰了不少,她现在也很少化妆了,每天素面朝天的来素面朝天的走,比起以前的意气风发现在内敛了许多许多。


    “她哪儿是关心我,明明是想和你打电话聊八卦吧。”


    “哎,你还真别说,我和她聊的八卦你可能还真不知道。”


    虞爻也没抬头看她,自顾自地收拾着手里的东西,“什么八卦?”


    代婵芮来劲了,从椅子上坐起来,“你那个高中同学丁媛媛,你知道她之前在和她老公闹离婚吧?”


    虞爻手一顿,再次听见这个名字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心里残留的不再是恐惧而是怅然,“记得,我听梨初说过。”


    “温梨初那儿来的一手消息,丁媛媛报警说是家暴要离婚,结果警察去了,不是家暴而是互殴,那女的人真狠,把他老公耳朵都扇聋一只。”


    “两个人现在还在拘留所蹲着呢。”


    虞爻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忆起了曾经丁媛媛和她在高中打架时候的样子。


    丁媛媛打架并不凶狠,反而只会耍些阴狠的小招数,破坏她的衣服鞋子,涂黑她的桌面板凳都是常态,最严重的就是在学校里造她的黄谣。


    她那个时候年纪小,也是最爱面子的时候,在学校那种密不透风的环境下很容易被影响,所以她对丁媛媛和那些同学才会惧怕。


    要论真的动手,虞爻觉得自己不要命的打法或许比她们更狠。


    只不过她那个时候也是纸老虎,她怕带着一身伤回家又被虞柱军殴打,所以在听到那些谣言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代婵芮的话还在继续,“而且你知道她老公有个公司吧,之前好像是有个项目停摆了,虽然是停了但还强撑着一口气没有破产,但最近听说有人打压,已经在走破产的流程了。”


    虞爻对冯安赫的公司并不关心,听代婵芮这么说了也不在意,又继续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丁媛媛和冯安赫的事并没有在燕京引起多大的水花,燕京这个地方,每天有太多的公司兴起、凋败,冯安赫的公司只是其中最不显眼的一个。


    时间像流水一样一往无前地奔流而去,转眼便进入了年底。


    今年燕京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大概是受寒潮的影响,今年也格外的冷。


    虞爻的工作室找到了新的方向,也逐渐走上正轨。


    年底放假之前,虞爻给工作室的小伙伴们都包了大大的红包,来年开春也打算找个时间带大*家出去旅游团建。


    于是在和大家开开心心地吃完团年饭后,大家也正式享受起了新年的假期。


    工作室是在腊月二十五就放假了,算是比较早的,大家也不用去挤春运的人潮,早早就到家了。


    虞爻今年也不用在家里等着虞菱和虞秀兰千里迢迢从合川过来,她只需要下班后直接去那边的房子就可以了。


    忘了说了,虞菱今年的高考成绩很不错,也成功考进了她的理想学校,京大的口腔医学院。


    虞秀兰在燕京也找了个老年学校学学画画和舞蹈,认识了很多朋友。


    好像所有人的生活都在往前走,只有虞爻一个人还眷恋地留在原地。


    自从之前从家里搬到工作室去住之后,虞爻就没有再搬回去了,反而是在小洋楼旁边租了个二室的小房子,一个人生活。


    从汉诺威回来后,虞爻有了重新靠近那个家的勇气,偶尔会在特别特别想陆织理的时候一个人去那里待一晚上。


    不过不能睡觉,她只要一睡着还是会梦见吵着她崩溃大喊的陆织理,她接受不了。


    她此刻站在路边,一个又一个地送走工作室的小伙伴,直到最后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手机上发出的代驾订单迟迟没有人接,最后思索片刻她给虞秀兰打了个电话,说太晚今晚就不回去了,明天再回。


    然后取消了代驾订单,在路边打了个车径直去了之前的公寓。


    下车后熟门熟路地进了小区,她没看见在路边有一辆低调的黑色悍马,在她路过后点亮车灯遥遥离去。


    车内坐着一路上骂骂咧咧的谢妍青,还有脸色苍白一脸病容的陆织理。


    她脸色白的几乎不正常,像一株被风雨打压的百合,脸颊上看不见一丝血色,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白。


    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依旧明亮,只是相比起原来,多了点什么又少了些什么。


    “我告诉你!就算你是我姐!这种事我以后也不可能再干了!”谢妍青气急败坏地捶着方向盘,“我死定了我死定了!我爸一定会把皮给我扒了的!”


    “到时候再把卡给我一停,我全完了——呜呜呜呜呜——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陆织理头上戴着厚厚的毛线帽,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服,外面只有一件厚厚的黑色羽绒服外套。


    她偏头看着窗外,一点儿没要搭理谢妍青的意思。


    最后实在是被吵得烦了,才轻咳了几声叹了口气妥协道:“想要什么?”


    谢妍青立马止住抱怨哭嚎,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唔……那个……你的那个游艇……”


    “知道了,自己找个时间去过户吧。”


    “啊?!”谢妍青瞪大了双眼目视前方,“我是让你借我玩玩!不是要你送我啊!”


    陆织理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要怎么样自己去办,我有点累了安静点。”


    “嗷。”谢妍青老老实实的安静下来。


    双手握着方向盘,余光撇着她姐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姐病情稳定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回国,但无奈拗不过她大伯和大伯母,只能让她带着她悄悄回国。


    结果不出她所料,飞机刚落地,陆织理便让她带着她来到了虞爻小区楼下。


    两个人就这么从下午四点等到了晚上十一点,虞爻才姗姗来迟。


    她本以为她姐会下车和人见一面,但对方只是远远见了虞爻的背影一眼,便让她开车送她去机场了。


    九小时的航行时间啊,她都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祖国的新鲜空气,这就又要送人回汉诺威了。


    第78章 陆织理的……葬礼吗?


    陆织理偷偷回国的行为根本瞒不了陆竹笙和傅双,两人甚至一大早就在机场外等着了。


    陆织理的情况并不好,短时间内经历了两次长途飞行,对她的身体负荷其实很大。


    但没有人能拦住陆织理——


    一个恢复所有智力的陆织理。


    陆织理苏醒过来的那一天,其实就是虞爻来过的那天。


    见证陆织理苏醒的第一个人是陆竹笙,天知道他听见那声“爸”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车祸后的陆织理从来没有那么冷静地叫过他,导致他在听见的那一刻,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他的女儿彻底的苏醒了,从那场车祸带来的阴霾中苏醒过来了。


    陆织理本人是一个非常有主见和计划的人。


    就如同她去国外上学这件事一样,从她确定好目标的那一刻起,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朝着这个目标前进的。


    再像这次回国,虽然她是挑着陆竹笙和傅双不在的时间走的,但她却并不在意被发现了会怎么样。


    瞒了但没完全瞒。


    傅双站在机场门口,看着眼下明显出现青黑的女儿,她无端叹了口气,对身旁的丈夫喃喃道:“老公,这世界上真的有人能管得住理理吗?”


    陆竹笙失笑,想起那场没有结果的婚礼表情又变得有些惆怅,“你忘记小虞了?理理这次回国不就是去见小虞的?”


    傅双表情却并不好,摇摇头,“以理理的性格来说,你真的觉得她会承认小虞吗?”


    “一个…骗过她的人。”


    陆竹笙:“可说出那些话也不是小虞的本意……这件事还是怪我……”


    “行了,别往自己身上揽了,反正那些人理理也会慢慢处理的,最近那个带头的女生老公的公司不就是她的手笔吗?我听小青说你是把周秘书借给她用了?”


    陆竹笙摇头,“周秘书自己给我打的电话,说自己当时给了人请柬才导致的这件事,想‘主动’赎罪呢。”


    傅双笑了起来,“小周还是这么聪明,知道讨好你这个老东西是不中用的,还是得讨理理的欢心。”


    陆竹笙笑笑没说话。


    陆织理一路被谢妍青扶着上了陆竹笙的车,一上车她就感觉到了那些被她压下下去的不适和疲惫,只好又闭上眼开始养神。


    但只要她一闭上眼,属于那个“傻子”陆织理的记忆,就会瞬间席卷她的大脑。


    虽然那些都是她自己的记忆,但她本人却觉得有些陌生。


    就像是在脑海里看一部,由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演的既熟悉又陌生的电影。


    不过让她觉得意外的是,她就算是只在记忆里看见虞爻,都会习惯性地怜惜、痛苦还有怨恨。


    她清楚地记得那场堪称胡闹的婚礼,也清楚地记得虞爻在婚礼现场和她许下的诺言,然后下一秒就在台球厅说出那些近乎撕裂般的话语。


    陆织理对这段堪称是植入的记忆非常困惑,于是在处理完那个差不多算是主谋的女人后,她选择了回国。


    她想亲眼见一见虞爻,想知道自己在真正地看见对方时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于是她和谢妍青在小区楼下从下午等到半夜,在谢妍青的抱怨中,她终于见到虞爻的真人。


    在真正看见虞爻正脸的那一秒,陆织理心中传来的剧痛和难以呼吸的愁闷瞬间将她包裹,那一刻她像是溺水的旅人,即便对她有再多的怨恨都发泄不出来。


    那种痛苦对她或者说傻了的陆织理来说,都是非常陌生的。


    她刻在本能中的趋利避害,让她下意识地选择了远离对方,远离痛苦。


    但在此刻,在回到汉诺威坐上前往医院的这趟车上时,懊悔的情绪盖过了痛苦。


    她想,她应该下去见见对方的,对方再见到她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里面或许会有痛苦,和她一样的痛苦。


    对此,她无比期待-


    陆竹笙将陆织理送回到了医院,迎接他们的自然是医生劈头盖脸的批评。


    陆织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回床上,扭头看向窗外,权当听不见。


    但带她出去的谢妍青、纵容她使用私人飞机的父母,都遭到了鲍尔医生的严厉批评,方欣在旁边当同声传译。


    鲍尔医生发了好大一通火,然后才带着家属离开病房,将病房交给了方欣和护士,让她们对陆织理进行一次检查。


    方欣是个很少说闲话的医生,但这次却一反常态地突兀地问道:“你是去见她了吗?”


    陆织理转过头看着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审视,“你说谁?”


    方欣站在病床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虞爻虞小姐。”


    陆织理狐疑地皱起眉,“你为什么会知道她?我家人告诉你的?”


    方欣摇了摇头,“我见过她。不,准确来说,是她来见过你。”


    说着,方欣又恍惚想起什么事,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这件事没有人知道,所以也没有人告诉你。”


    “什么?”


    “在你苏醒那天,虞小姐来见过你。”方欣想了想,补充道,“在她离开后半小时,你就醒了。”


    陆织理愣在了那里,忽然记起自己在苏醒的那天她曾经问过她爸一句话。


    那天是陆织理最重要的一天,也是她记忆重新连接起一切的一天。


    陆织理的苏醒对整个医院来说都算是一个奇迹,毕竟大家心里都清楚,她最好的结果就是成为植物人,虽然活着但却一直不会醒来。


    结果谁都没想到,就在这个普普通通的早晨,陆织理睁开了双眼,睁开了那双紧闭了近乎“三年”的眼。


    那天上午,陆织理接受了医院内所有的她能做的检查。


    期间她也一直配合,完全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只是在做完所有检查后,陆织理回到病房,问了陆竹笙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爸……”陆织理的声音显得十分喑哑噪杂,像是声带上沾满了锯齿,显得这声简短的“爸”都变得十分起伏不定,但她坚持要问。


    “怎么了理理?”陆竹笙连忙靠近病床,为了能让陆织理小声点说话,还特意蹲在了床边靠近了许多。


    陆织理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缓了会儿神才问道:“今天早上有人来过吗?”


    “今天早上?”陆竹笙明显一愣,随后摇摇头,“没有啊,怎么突然这样问?是你看见了有谁进来吗?”


    陆织理没有说话,沉默半晌摇摇头,才说:“那是我感觉错了。”


    “没事,你大脑现在肯定是有点不清醒的,多休息就会好了。”


    陆织理点点头,才又重新感受到大脑深处传来的疲惫,缓缓闭上了眼睛。


    而这一闭,她又足足睡了一天一夜,也以做梦的方式在记忆的深处,遇见了虞爻。


    那些浅显简单的幸福,是虞爻精心为她编织的一场梦。迷惑了她也困住了虞爻自己-


    不过,这些事虞爻统统不知情,在她眼里,现在的每一天都和以前的每一天没有什么不同。


    没有陆织理的所有日子都是一样的寡淡无味。


    之前有工作的时候还好,她还能用忙碌的工作去麻痹自己。但现在放假了,她没了事干,于是她好像丧失了感知幸福和共情幸福的能力。


    每次在旁观别人的幸福时,她总会有一种抽离感。


    旁人的幸福与我无关,幸福不会降临在我头上。


    虞爻知道自己这样的心理是不好的,但她控制不住自己会去这样想,于是她求助了心理医生。


    对方建议她给自己找点爱好的事情做,就算是简单的追剧看电影,都是一种非常好的转移注意力的方式。


    不过虞爻在思考很久后,重新拾起了一件事,一件曾经为陆织理准备的事。


    于是她也算是安安稳稳地度过了这一年。


    所有的打工人初八复工,虞爻却给工作室的小伙伴们放假到了年十五,十六那天大家才喜气洋洋地到工作室报道。


    因为年过完之后就要紧接着开始准备新一年秋冬系列的发布会,所以大家又瞬间投入到了紧凑的工作中。


    今天一早,虞爻就带着设计师奔赴LURI的大楼开会,这是关于秋冬系列的最后一次大会。


    按照惯例,大会到场的不仅有项目负责人娜娜,还有品牌负责人傅双。


    这还是虞爻继上次在巴黎秀场后第一次见到傅双,而她也能从傅双的状态中窥见一点关于陆织理的消息。


    所以这次的大会,她从三天前便开始期待。


    一颗心摇摇晃晃地飘到天上,希望能在见到傅双的那一刻平稳落地。


    “什么?!傅总不到场?”虞爻顿时被打乱了一切的计划,她几乎是立马便在心里有了猜测,急忙问道,“是还没回国吗?”


    娜娜坐在虞爻身旁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单手转这笔表情一派轻松,即便是她也是不想见到大老板的。


    “回国倒是回国了,就是听说今天是去参加葬礼了。”


    虞爻脸色刷一下变白,血色几乎是在瞬间从她脸颊上退去,只剩皮肤下清晰可见的淡青色的血管。


    “葬礼……谁、谁的葬礼?”陆织理的脸不断地在她眼前闪过,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即将彻底的崩塌。


    “听说是陆家一个女孩,虽然是旁支的,但傅总好像很喜欢她,今天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还很伤心。”


    虞爻只依稀地听见“陆家一个女孩”,后面的话像是被彻底隔绝在了一层塑料薄膜之外,她只看见娜娜的表情变得惋惜。


    陆织理的……葬礼吗?


    那颗摇摇晃晃飘到天上的心,终于重重地砸到了地上,又一次被摔得七零八落。


    第79章 虞爻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整个人和死了无异。


    虞爻眼眶中的泪珠终于毫无预兆地涌出,她失神地站起身,就连不小心撞掉了娜娜手里那杯咖啡都毫不知情。


    深咖色的液体浸染在她浅色的衬衫裙上,像她心里的那团绝望,彻底将她深深地裹挟着坠入深渊。


    虞爻跌跌撞撞地跑出了会议室,娜娜没有发现虞爻的异常,还以为她是去换衣服了。


    虞爻一路畅通无阻地跑出了大楼,连脚上的高跟鞋跑掉了都浑不在意,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她不信陆织理死了,她也不能见不到对方最后一面。


    她死死地捏着手机,手指颤抖地在屏幕上滑动翻找,最后拨通了陆沫的电话。


    她抬手擦干净眼泪,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在对方接通电话的那一刻立马问道:“你们在哪儿?”


    陆沫那边沉默了一瞬,随后才答道:“鹤归庄园,我们今天是——”


    不等她说完,拿到了地址的虞爻便挂断了电话。


    于是在这个春寒料峭地季节,虞爻就这么套着一件单薄打湿的衬衫裙,穿着一条薄薄的丝袜,光着脚奔跑在马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鹤归庄园,开快一点。”


    虞爻的眼睛不停的往外涌出眼泪,煞白着一张脸狼狈又可怜。


    司机大姐看着她恍然失神的模样,又想起鹤归庄园是干什么的地方,也没有再过多的言语,只是默默调高了车内的空调温度,一脚油门猛地踩下,在合法合规的速度之下迅速朝着鹤归庄园开去。


    虞爻坐在后座,整个人浑身颤抖地缩在了一起,恐惧和害怕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


    明明不算远的路,却让她感觉自己度秒如年。


    直到出租车在庄园门口停下,虞爻连钱都来不及付,直接将手机丢给了司机,然后跌跌撞撞地往庄园里跑去。


    虞爻几乎无视了所有的工作人员,径直朝着庄园内唯一一栋教堂跑去。


    在推开教堂大门的那一霎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门口那道狼狈的身影上。


    “这是谁?”


    “谁啊这么晚才来参加葬礼?吊唁环节都快结束了。”


    “看起来有些眼熟,是逝者的朋友?”


    而在她身后,是追着她而来的工作人员。


    “小虞?!”


    “虞爻姐?!”


    陆沫和谢妍青几乎同时站起身,声音在教堂内回荡。


    但虞爻此刻听不见任何的声音,脑子里响起的尖锐耳鸣让她难以辨别周遭的声音。


    她的目光穿过在场的所有人,径直落到最前面被人挡住的那张遗照上面,她只能看见那上面黑色的发丝和纯白的裙摆。


    她记得的,她在树下接住理理的那天,她穿的就是那条纯白色的裙子。


    她像是魔怔了一般往前走去,上前吊唁的人群纷纷避让,以为她和逝者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但唯有坐在里侧的一道身影缓缓动了,她越过身旁的陆沫和谢妍青,穿过站在外侧的众人,在虞爻路过她这一排的时候,稳稳跨出一步。


    一伸手,单手将轻飘飘的虞爻整个揽进了臂弯里。


    “虞小姐,这种场合还请自重。”


    熟悉的青柠味道顿时钻进虞爻的鼻尖,她在这一刻失去了听觉,但嗅觉却依旧健在。


    愣愣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脸。


    不,这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理、理理……”虞爻的声音极轻,轻到好像生怕就惊扰了眼前的这一缕幽魂。


    她伸出手,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对方脸颊的那一刻骤然停住,她不敢去碰。


    对方脸颊上挂满的泪水似乎昭示了虞爻内心的想法,陆织理皱起了眉头,几乎毫不费力地就猜到了对方估计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消息,以为这场葬礼的主角是她。


    陆织理:……


    她本该觉得晦气,但在看着虞爻一身狼狈地赶来时,心里却出现了一点莫名其妙的悸动。


    至少,虞爻不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对她全无感情。


    虞爻不知道她的想法,她的大脑此刻已经彻底停摆,葬礼和陆织理,这两个她无法联系在一起的词将她谨慎的理智彻底冲垮。


    在极度的大悲之下,虞爻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陆织理紧皱起眉头,围观的人群顿时围了上来,


    “哎呀!快打120啊!”


    “快快快,工作人员呢!快把人带去休息室里啊!”


    有人忙着叫医生又有人忙着叫工作人员,在周围喧闹的环境下,工作人员慌忙地上前,其中一位男性想要上前将人背走,但却被陆织理冷脸伸手挡开。


    “前面带路。”说完,陆织理微微调整臂弯里虞爻的姿势,揽着人腋下和腿弯将人横抱了起来。


    她蹬掉脚上的高跟鞋,光着脚稳稳当当地走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仿佛怀里的人没有一丝重量。


    其实也差不多,虞爻此刻的体重和陆织理记忆里差了太多太多。


    直到陆织理抱着人离开,教堂内的众人这才恍然回神。


    “我就说那个人眼熟吧!就是之前和陆大小姐结婚的那位!”


    “那、那今天这是唱得哪一出啊?”


    谢妍青弯腰,拎起陆织理留在原地的那双高跟鞋,陆沫紧随其后,淡淡道:“各位,祸从口出。”接着,两人一并神色自若地走出了教堂。


    直到远离了教堂,谢妍青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淡定,急急忙忙地说道:“小姑,你不是说虞爻是发现了我姐在鹤归庄园才过来的吗?现在这情况明显有些不对吧?!”


    陆沫拨了拨额前已经沾了些汗液的刘海,表情也很意外,“她当时声音挺正常的,问了我在哪儿就挂了电话,那挂电话的速度一看就很急啊,我猜她知道理理回来了也是常理之中吧。”


    “主要是现在肯定不是你想的这种情况啊,她当时闯进来时的表情,怎么看……”谢妍青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张了张嘴委婉道,“怎么看都像是以为我姐才是这场葬礼的主角的表情啊。”


    “呸呸呸!晦气!”陆沫一巴掌拍在她背上,“说什么呢!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就我还童言呢……”


    两人叽叽喳喳地吵着,陆织理这边已经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了教堂旁边不远处的休息室。


    这里本来是用来给伤心过度的家属休息用的,现在却用在了虞爻身上。


    庄园的医疗团队随时待命,就怕前来吊唁的这些有钱人在过程中出现什么大问题。


    医生在床边给虞爻做简单的检查,陆织理就双手抱胸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就算此刻是光着脚的,但却完全没有影响到她浑身那股清冷的气质。


    “这位小姐没什么大碍,应该是悲伤过度引起的突发性晕厥,好好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医生直起身,“不过穿的还是太单薄了,这个天气很可能会着凉,给她开点感冒药,人醒了就让她赶紧吃了。”


    陆织理上前接过一板感冒胶囊,“知道了,麻烦医生了。”


    送走医生后,休息室里便只剩下了昏迷中的虞爻和陆织理两人。


    陆织理也不离开,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单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指尖一下又一下规律地在扶手上敲击着。


    在她那张近乎绝色的脸上,看不见半点的情绪。但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看见虞爻一身狼狈地出现在教堂门口的那一刻,心里究竟有多痛。


    这样的情绪对她来说是非常陌生的,陌生到她甚至比陆沫和谢妍青两人的反应慢了好几拍。


    而现在和虞爻同处在同一个空间下,她心里的那些负面情绪又渐渐地消散了。


    这种情况几乎是在瞬间就在她大脑里敲响了警钟。


    她的情绪在被一个陌生人控制。


    这对陆织理来说简直就是在她人生秩序之外的意外。


    那段对她来说像是植入的记忆并不足以让她顺理成章地接纳这个意外。


    陆织理是个能坚定朝着自己目标往前行走的人,任何出现在她人生中的意外,都会被她剥离,更何况这个意外是已经抛下了“陆织理”的虞爻。


    她共享“陆织理”的所有记忆,但却不代表她能共情对方的感情。


    她和虞爻本来就该是陌生人。


    笃笃——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打断了陆织理的思绪,她抬眼望向门口,“进。”


    谢妍青和陆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谢妍青手里还拎着她脱在教堂现场的那双高跟鞋。


    “姐,你的鞋子。”谢妍青将那双鞋放在陆织理脚边,然后才抬眼望了望床上躺着的虞爻。


    有些八卦地看了看陆织理,道:“虞爻怎么样了?要不我送你们去医院?”


    陆织理抬眸扫了她一眼,“多管闲事。”


    谢妍青:?


    fine:)


    陆沫上前拉着谢妍青的手,她到是能很明显地察觉到陆织理不悦的情绪。


    她清了清嗓子,说的话有些冠冕堂皇,“理理,不管你有多不喜欢虞爻,你都不能欺负她。小姑知道你们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和小青就先去你妈妈那边了,你这边处理好了就自己回去吧。”


    “嗯。”


    说完,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休息室。


    陆织理看着休息室的门再次关上,余光瞥见床上那道身影的颤动,拆穿道:“虞小姐,人都走了就不用装睡了吧。”


    被拆穿的窘迫让虞爻脸上泛起一阵红意,睫毛颤动着缓缓睁开,泪珠不受控制地在她眼眶里打转。


    即便是视线模糊,她也清楚的知道站在她面前的是真正的人,而不是她臆想出的鬼魂。


    陆织理就沉寂安静地坐在那里,身后的长发被她随意地挽起束在脑后成了个凌乱的低丸子。


    身上是缎面的黑色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了嶙峋的锁骨和白得能看见血管的皮肤。下半身一样穿了一条黑色的A字型皮裙,衬衫的下摆被尽数收束在里面,腰间挂了一条黑金色的链子点缀。


    对虞爻来说,除了那张脸,和她记忆中的陆织理完全不同。


    但怎么说都是她心心念念的人,所以在眼泪坠落进发间后,虞爻顶着喑哑的嗓子开了口。


    “理理…还好你没事。”


    在这一刻,困扰了虞爻许久许久的对陆织理病情的担忧和不安都烟消云散了。


    “虞小姐,我们应该没有那么熟。”陆织理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起皱的衬衫,“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虽然,你和那个‘陆织理’曾经亲密无间过,但我不是她。”


    “这一点,还希望你能分清。”


    虞爻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整个人和死了无异。


    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坠落,将她从天灵盖彻底地击碎。


    第80章 傻子才会对虞爻念念不忘,而她已经不是傻子了。


    陆织理完全没有理会虞爻的异样,甚至在说完这番话后站起身,看了看腕表的时间后淡淡道:“今天既然在这里见到了虞小姐,那我也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哦、哦……”虞爻闻言,反应了好几秒然后才点点头,像木偶一样僵硬地掀开被子坐起身。


    脚上的丝袜早就破损勾丝,露出了下面一大片的皮肉,和一些明显带着些粉红痕迹的擦伤。


    陆织理微不可察地蹙起了眉头,然后又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虞爻双眼无神地光着脚站在地板上,有些无措地朝着陆织理那边走去。


    陆织理实在是没忍住,皱起眉头出言讽刺,“虞小姐,在我面前装可怜的话,大可不必。拖鞋就在你床边。”


    对方在距离她一步远的位置骤然顿住,随后又听话地转身回床边穿上拖鞋。


    陆织理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强迫自己淡然地勾起唇角,“虞小姐你我都是聪明人,我要说什么,你应该能猜到。”


    虞爻坐在她对面,低垂着头,并不敢抬眼去看对面的陆织理,只是喃喃道:“我…猜不到。”


    陆织理闻言没有半点生气,只是礼貌笑笑,表面不见半点波澜,“那我就再给虞小姐说清楚一点,我回国后会开始接手盛天集团的所有事宜。”


    “而关于我们的过去,还请虞小姐保密,我不想让这些…黑料,影响公司的市值。”


    “那些于你而言是甜蜜是回忆,对我而言却是整个人生中最不堪的两年。”


    “我不希望我们以后还有再见的时候,那会使我十分困扰。”


    “不过好在虞小姐也不是非我不可,这些事想来也是能做到的吧。”


    傻子才会对虞爻念念不忘,而她已经不是傻子了。


    一连串的话如同沉重的铁链将虞爻死死缠绕,空气里的氧气逐渐变得粘稠苦涩,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而她心里仅存的自尊让她打起了最后一点点的精神,她想,此刻坐在她面前的或许真的已经不是她的理理了。


    她的理理大概已经彻底消弭在了那大段大段的昏迷期间。


    漆黑的眼眸缓缓地落在陆织理的脸上,像是在透过她怀念着谁。


    但有一抹红色的光芒在虞爻的视线中一闪而过。


    虞爻猛地站起身,伸出手径直往陆织理脖颈处抓去,陆织理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但在看见朝她伸来的那只纤瘦的手臂时,身体却顿时僵在原地。


    “这、这是……”虞爻冰凉的指尖触及到陆织理胸口处的皮肤,激得对方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虞爻在她胸口处抓住了那一抹璀璨的红色。


    是一根项链。


    “这是我送给理理的……”虞爻保持着上半身前倾的姿势,微微仰头看着陆织理,漆黑的眼眸里像是被注入了一抹高光,“——连理枝。”


    两人上半身靠得极近,虞爻脚下踩着的拖鞋也并不防滑,再加上她脚上的是非常光滑的丝袜,两人没有僵持多久,虞爻便控制不住地砸向陆织理。


    而陆织理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伸出了手,不仅将人揽进了怀里,并且还怕对方被撞痛细微地给人调整了一下姿势。


    陆织理暗自把贴心的自己狠狠唾弃了一口,然后才深吸口气又说话戳人心窝子,“虞小姐,即便是投怀送抱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虞爻根本没搭理她的这句话,从始至终都死死地盯着对方胸口的那根项链,“这根项链……为什么还戴着?”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怕陆织理听见一样。


    不过这么近的距离,陆织理想听不见也难。


    对于虞爻的问题,其实陆织理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根项链是她早晨出门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戴上的。


    当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会在葬礼现场见到虞爻,可还是将这根放在首饰盒里的项链特意翻出来戴上了。


    陆织理深吸口气,松开虞爻将人掀到旁边,“虞小姐,该松开了。”


    “不。”虞爻抓着项链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你回答我,我就松开。”


    她话是这样说了,但语气里却带着难以忽略的哀伤。


    陆织理没法回答,因为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所以只好随口编道:“只是因为和衣服很搭而已。”


    见鬼,这是什么蹩脚的理由!


    陆织理简直不敢相信这种不过脑子的借口居然是她说出来的。


    “哦……”虞爻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失落地松开了手。


    陆织理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比刚刚的答案更见鬼的事出现了,虞爻居然信了那个答案!


    感受到自己身上那具温热身躯的远离,陆织理没忍住开口说道:“虞小姐你还真是……”好骗。


    “什么?”


    陆织理都要咬牙切齿了,“信、守、承、诺。”这语气里的情绪没有谁看不出来。


    但虞爻只是垂下眼眸,自嘲地笑了笑。


    陆织理等着对方开口和她互怼,但却怎么也没等来对方的声音。


    她心里又燃起一股火,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身旁传来一道无神又孤寂的喑哑声音。


    “陆小姐确实不是我的理理,所以能把这条项链还给我吗?”


    “你说什么?!”


    陆织理蹭一下站起身,眼底是藏不住的怒意,她居高临下地看向虞爻,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她心里的火已经熄了大半。


    对方窝在沙发里,双腿蜷缩着踩在沙发上,小腿上的丝袜带着破损的痕迹,身上的衬衫裙也染着一大片褐色的污渍,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名贵的家养猫被迫在外流浪了一般,可怜又可…爱。


    陆织理闭了闭眼平复自己的心绪,时刻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要被对方左右自己的情绪、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我没想到虞小姐已经穷到了这种地步,送出手*的礼物竟然还有要回去的说法。”陆织理拿出手机手指迅速地点了几下,“给虞小姐转了二十万,这条项链就当我买下来了。”


    说完,也不等虞爻反应过来,立马迈着步子往前走,一边走一遍说道:“我想和虞小姐说的话都说完了,我就不多留了,你自己好好休息吧,陆家的司机会送你回家。”


    “等、等等!”虞爻被她一连串的操作搞得都懵了,下意识地便起身追过去,但因为双腿长时间的蜷缩已经发麻,一下没站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咚——”


    陆织理下意识地回头看,“阿爻!”


    然后快步走到人面前,抓着对方的手臂将人拎回沙发上。


    她掩藏起自己眼底的情绪,语气有些冷硬,“我走了。”


    “别走!”虞爻一把抓住她的袖口,坐在沙发上仰望着她,“我、我还有一个问题!只有一个!”


    陆织理背对着她,暗自呼出一口气,生硬地说道:“说。”


    “刚刚,就刚刚我摔倒在地上,为什么要拉我?不愿意见我的话直接走掉就好了,为什么要回头来拉我?”虞爻的语速很快,声音也有些发颤。


    就好像这是她能抓住的手里唯一的筹码、唯一能摘下陆织理面具的手段、也是唯一能拦下对方的办法。


    陆织理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心底翻涌的情绪一再泛起波澜,脑子里像是走马灯一样闪过太多太多和虞爻曾经相处过的记忆。


    也能清晰的看见自己曾经看不见的、虞爻在面对“傻子”时候的表情和情绪。


    逃避的、不耐的、甚至是欺骗的。


    恢复理智的她再去看那一段记忆,几乎就是把金融专业毕业的她放在一个只考加减乘除的小学考场上,卷面上的所有问题全都写满了答案。


    她实在是没办法再忍耐。


    猛地挥开虞爻的手臂,转过身一伸手掐住了对方的下巴,脸上表情无虞,但说出口的话却充满了怨怼。


    “虞爻,你到底有没有心。”


    “你想让我承认什么?承认我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承认我还是那个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傻子?还是承认我陆织理是真的离不开你,这辈子都非你不可?”


    陆织理伸出食指死死点在自己太阳穴的位置上,“那我承认,那段记忆里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记得,所有感情我都能感觉到!”


    “但那又怎么样?”


    “我不是傻子,我不会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不会让你再牵着我的鼻子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收起你对傻子的可怜,我不是她,也不需要你来拯救。”


    陆织理抓住胸前的坠子,用力一扯,链条彻底断裂。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


    “那还给你。”


    曾经充满爱意精心打造的项链像垃圾一样被扔进了虞爻怀里。


    陆织理没有再去看虞爻的表情,她怕自己还会心软。她径直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休息室。


    当她再次站在外面,感受着穿堂的寒风呼啸而过,她才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寒意。


    陆织理的神色显得有些怔松,面无表情地抬起手落在自己胸口空荡荡的位置上。


    这一刻,她的那颗心仿佛也被挖掉了一块,初春的寒风呼呼地往里灌,冻得她浑身发痛。


    她清楚的意识到,她不仅丢掉了那条项链,还彻底斩断了她和虞爻仅剩的感情。


    她说的那些话和虞爻在婚礼时说的那些话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按照虞爻的性格来说,她不会再来找她了。


    她本应该感到轻松的,但在这一刻为什么会这么想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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