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Duel决斗
何塞的深夜到来惊动了整座帝国监狱。
重刑犯被关押在最深邃的房间,那里洞窟一样不见天日,充斥血腥味。
华美的皮鞋脆响声在静悄悄的黑暗长廊回荡,踩踏着潮湿的地面,统治者眼神睥睨,高贵的金发散发着寒冷的光泽。
为什么来到这里,探视一只老鼠?
何塞的心思太深了,甚至摸不准自己在想什么,就像是一种困扰。
他垂下眼睫,掌權者漫不经心的轻盈姿态,透出轻飄飄死亡的味道。
特里四肢被锁链捆在刑架上,这些天里几个近卫团骨干亲自审讯,他被注射了大量吐真剂,意识昏迷中吐露了反叛军的大本营在第七区,而且第二区一直在背后提供军事物资支持。
他满身傷痕,费劲地抬起眼皮,来人位高權重,遣散了所有看守警卫,孤身站在他面前。
“何塞!”他认出了这位帝国的独裁者。
何塞没有开口,寂寂俯视着,尽管犯人已经受过許多道刑,但依然血性地昂着下巴,用那双狙击手的幽绿眼睛仇恨地盯着他,势要把他撕裂。
“晚上好。”何塞骄矜道,毕竟是她的哥哥,他还是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
“罗莎呢,我妹妹在哪里?”
何塞很不悦,从他的嘴里说出她的名字,真是刺耳。
“你似乎斷定她已经在我手里遭遇了不测。”
“她在哪里?”
何塞没有理会,背着手继續缓缓道:“也难怪,毕竟她有你这样一位糟糕的兄长。”
“你不要傷害她。”
“嗯,没有的,她今晚还在为你求情,用她的方式。”
特里愣了下,继而几近疯狂,拽得身后锁链不停响:“你这个禽兽,你敢玷污她!”
“我的确对她做过很多过分的事。”何塞坦然自若,“但她在我身边,一根头发都没受过傷。”
何塞想到家里两个孩子都在叛党手里受了这么多苦,声音顿时冷漠至极。
“你这只老鼠,利用她,联合其余的叛党老鼠把她置于险境,甚至强迫她杀人,你不是一位合格的兄长。”
特里对他愤怒道:“她早就應该杀了你,不该对你心慈手软。”
罗莎啊,他的小妹妹,特里痛苦地闭上眼,那样一颗过于柔软的心只会一无是处。
他痛恨道:“她会后悔的,当她发现你这样的惡魔没有人性,手段残忍至极,意图灭亡全人类,她会后悔当初没有亲手杀了你。”
何塞挑挑眉,愉悦道:“也許吧,反正她舍不得杀我。”
特里冷眼看着他,绿瞳像毒蛇一样闪着冷光。
何塞直视他的目光,轻飘飘道:“不要强迫她了,为什么你不试着亲手杀死我呢?”
他缓缓摘掉黑色手套,丢在地上,发出挑衅:“是因为不能吗?还是不敢?”
特里嘲讽地注视他:“你要跟我单挑?”
“嗯,来吧。”
何塞神情淡淡地给特里依次解开束缚,他很多年没动过手了,也通常不会采用暴力的方式,这在他看来很粗鲁,古老的决斗总是与文雅相悖。
而且男人之间的决斗,通常是为了宣誓女人的主權,他微微哂笑,内心自嘲,但怎么可能呢,她已经是他的了,只要他想,可以随时随刻占有她,而她只能待在他身边,哪里都去不了。
他不斷费解思索,认为自己大半夜不睡覺,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单纯看这个叛种不爽。
不管是他跟她的关系,还是其他。
何塞停止了思考,不愿再多想太多,打架是冲动的,不需要理性。
他脱去外套,解开衬衣扣,工整地卷起袖口,露出精壮结实的手臂。
刚解下最后一道锁链,特里一拳猛击挥过来,他迅捷闪过了,修长匀称的身体透着难言的性感以及惊人的爆发力。
两个男人在监狱里陷入赤手空拳的猛烈肉搏。
何塞速度快得不像人,优雅如猎豹,杀招简洁,狠戾致命,最后特里气喘吁吁,鲜血淋漓,被他按倒在地。
特里声音断断續续,说出了他身体体质的异常以及他的不老药实验。
何塞给他解答了疑惑:“是的,我已经接受了药剂改造,贱民只能苟活几十年的寿命,而我的目的是永生。”
他稀松平常地暴露出自己的野心,弱者将被淘汰,出售与剥夺寿命的时代即将到来了。
何塞单手把特里从地上提起来,仰头盯着他残缺不堪的身体,终于明白今夜困惑的点在何处了。
之所以不爽,是因为这只老鼠敢觊觎他的东西,他不喜欢他的东西被染指。
弟弟也不行,
谁都不行。
她的身体,她的精神,她的一切,都会属于他。
“让我来告诉你,她是我的,你带不走她。”
“你没有能力守护她,只会成为她的累赘。”
所以必须抹去。
何塞认为自己得到了完美的解释。
是这样吗?他的心口旋即传来颤动的征兆。
他认为是这样的,同时紧急遏制自己多想。
他把特里丢地上,皮鞋踩下去,脚下传来骨裂的声音。
∽
何塞走出监狱,径自去了银宫。
他在浴室里对着镜子,洗去身上的血腥味道,然后大半夜把陆军和空军元帥召来了。
身上受了点皮外傷,他刻意没处理,等着它能惡化一些,在写字台上冷漠地翻阅着几日来的审讯结果,这群叛党的大本营都在第七区。
他额前残留着未擦干的水滴,冰冷地顺着一缕金发淌下,心平气和地问元帥们:“二位卿,你们覺得该怎么处理这些叛党?”
他们发表了意见。
“應该铲平他们。”
“实施饱和武器打击,更全面的震慑。”
何塞点头:“但是这样总会有漏网之鱼。”
元帅们询问他的意见:“大人的想法是?”
“毁掉第七区吧。”
敢动他的人,他们都不应存在。
那就毁灭吧,何塞十指交叉,托住下巴,发号施令。
气氛沉默,两位元帅以为自己没听清。
冷厉的残月,投射到最高统治者的脸上,俊美无俦,缺乏表情。
何塞简明扼要:“动用毫武器。”
陆军元帅仿佛深夜惊醒,以为听错了。
“动用毫武器。”何塞不想再复述第三遍。
“是。”
他们额头渗出冷汗。
五分钟后,何塞收到汇报,第七区已经摧毁。
毫武器可以无声无息毁掉一切。
他揉着太阳穴,知道这或许会产生严重的后果。
如果她知道了,会导致床上不太平。
“把消息暂时封锁。”
他对下淡淡说道。
∽
天光变得很薄,仿佛枕在软云间。
罗莎在睡梦中翻个身,碰到坚硬的物体,她迷迷糊糊的去摸,没想到何塞就在她身边。
她吓了一跳,他昨晚不是走了吗?什么时候过来的?
何塞枕在她身侧,姿态雍容华贵,半阖着眼。
“再睡一会吗?”
罗莎刚醒来懵懵的,摇摇头:“不睡了。”
他把她揽的更近了些。
“你为什么”她感觉他的身体很奇怪。
他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耳朵红透了,原来男人早上都会那样么。
一阵风经过清晨的山榉木森林,草汁惊动微绿色的发酵,男人俊美的脸庞染上欲色,亲吻她的眉骨,他夸她的手漂亮,随后他的大手把她包拢,手势很美地扣在一起,她的面颊染红,在他怀里颤动,令他兴奋而满足。
拥有权力才能拥有她。
没有权力就会失去她。
他如此热爱权力,权欲令他沸腾。
早晨忙碌后,罗莎默默在浴室待了很久,下楼早餐时,何塞已经等了她好一会儿,他喝着粥,轻飘飘掠过她鲜白如奶的手指,他得逞般看着一切,尖锐微妙的眼神带着笑意。
罗莎喝着营养汤,一堆医生在旁边站着待命,她注意到了,以为都是来找她的。
“我的身体已经很好了。”
“是给我的。”
何塞跟她告状:“你哥哥是一个讨厌的家伙,完全是一头野兽,他打伤了我。”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极其自然。
“昨晚我去探视他,是想放出他的,可是他太恶劣了,他打我。”
他把手臂上的伤口给罗莎看。
罗莎有些理亏,知道他肯定打不过特里,挂彩都是轻的。
特里那么壮,他又年纪大了,不被打骨折就算很好了,如果不是被关押着,估计能把他打的半死。
何塞还在跟她展示自己的伤口。
罗莎止住他的埋怨:“好了,我知道了。”
“你帮我上药。”
罗莎嗯了声,医生们把小药箱给她奉上,何塞让他们都退下去。
“疼吗?”罗莎给他的外伤消毒,他的指骨上留有清楚的淤青,她有些不忍直视,觉得特里动手那么狠,他一定伤得很痛。
“不算疼。”
何塞回味着昨夜的一切,很久没有这种冲动肆意的感觉了,仿佛疼痛本身让他记得身体还活着。
罗莎闷闷道:“疼就是疼,即便再怎么修饰,还是疼。”
何塞眉眼垂下晦涩的触动,他又发觉自己被她影响到了,有点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罗莎给他包扎好伤口,打了蝴蝶结。
关于特里的事,她还是有话对他说的,可何塞一副莫问的神情,把她压了下去。
在今天早报上她读到了关于反叛军头目审判延期的消息,或许不当面提及才是对特里最好的保护。
何塞低声细语道:“等会大神官要来。”
罗莎没想到这么突然。
“不是施洗,神官要为你进行驱魔,代表神圣的旨意,安抚你受伤的心灵。”
“我用不着吧。”罗莎蜷了蜷手指,“我又不信神。”
“是啊,一个在大都会神学系读了五年的孩子说她不信神,很有说服力。”何塞揶揄道。
“那只是为了找工作。”
“总之试试吧,或许有用呢。”
何塞心意已决,洛尔迦如果此番之后表达了意愿,今后会主动照拂罗莎,这对向来古板守旧的教廷内部来说无异于释放了一个和缓的信号,他们都会对她身份的接纳有所松动。
这事迫在眉睫,毕竟她还不知道
罗莎郁闷道:“我看上去像被恶魔附身了吗?”
她只是在海岛上待了一些天,放放羊而已。
何塞瞥了她一眼:“不好说,因为你总是蛊惑我。”
“我才没有。”
“就是你蛊惑我,你看,你现在就在用声音吸引我,所幸我意志坚定。”他说得相当坦然,到了不要脸的境界。
罗莎果断不吭声,明明是他老是贴过来。
他可真讨厌。
特里不该打他的手,该打他的嘴的。
第62章 Chanson香颂之夜
何塞会见了神官洛爾迦,在他的露台,他商议了关于给罗莎驱魔的事,顺带洗礼的事也提上日程。
神官穿了件长长雪白的晨衣,银发垂肩,清冷无暇。
他胸前有伤口,那次白教堂遇袭,有一颗子弹冲着費德丽卡飞去,他挡下来,一声不吭的,黑暗中没有人发觉。
何塞跟他说话时很客气,以礼相待。
“她的身份很特殊”
他在与神官交谈时目光不时扫向落地窗,青色窗幔飞舞着,风呼过,软如烟罗,窗外胡桃木的枝叶茂密垂下,形成天然湿润的綠荫。
一片碧綠朦胧的背景中,洛爾迦目光碰到了伏案学习的少女。
洛爾迦一怔,他没想过何塞居然会有女人,而且看侧影似乎年纪很小的样子。
何塞语气尖刻,像是在跟他发牢骚:“她最近受到了惊吓,回来后就动也不动了,只顾跟她跟那些书眉眼传情。”
何塞诚心发问:“我家孩子太爱学习了怎么办呢?”
罗莎最近简直就跟中了学习的毒一样,白天学,晚上做梦还在学,甚至都不爱吃饭了。
何塞认为当初答应她不干涉她学业的决定是极其错误的,实在太大意了,她每天除去睡眠几乎全部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
学习比追她的那些小男生还烦,而且尤其顽固難打。
洛爾迦干巴巴听着,这种事他也不懂,他一直都是单身的。
但是他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当然,是关于費德丽卡的。
洛尔迦对时事相当不满:“她不停在她的苦力工厂举办宴会,这是对教廷的不敬。”
何塞听得心不在焉,敷衍道:“女孩子爱玩点怎么了?很正常的嘛。”
“但是那是罗曼尼庄园,这无疑是对教廷的示威。”
何塞感觉神官有点神经兮兮的,他淡淡道明:“她那样的性格总归是要结婚的,即便不是这次的那个未承爵平民,也会是别人,这点你心知肚明。”
神官听后默不作声了,此刻两个男人都有点心烦,表情略带惆怅。
静默了很长时间,何塞见没什么聊的了,时机仿佛恰到好处,于是把露台的门打开:“来吧,你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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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吹过露台,蓝灰色的綠植迎风茂盛,发出沙沙声,晚香玉的香气如游丝浮动。
露台那侧有一扇小木门,何塞扣了扣:“敲门的是我。”
今天学院无课,罗莎一直在准备论文,马上就要举行第一轮答辩了,她准备得很用心。
洛尔迦进来了,罗莎很意外地看着他。
神官看到她时神色一凛,没想到竟然是罗莎。
難怪何塞一直会强调她身份特殊。
她的出身确实特殊。
“早上好,罗莎。”
“早上好,神官。”
两人用极其现代的方式握了握手,在宗教礼节中显得极为怪异。
何塞没有过多干涉他们,他退出房间,把门掩上了。
他安静地等在外面,脚下孤挺花纤细的花梗蔓延匍匐,浓艳的鲜绿色叶片在阳光下闪着细微的鳞光,今天天气晴朗,很适合驱魔。
房间内仪式正式开始,神官穿着白衣,风度高雅,手持容器,在罗莎身上撒了撒充满各种化学物质的东西。
他定睛直视罗莎,罗莎真的感受到周围一股强烈的怨念在不停嗖嗖释放出来。
她敛声屏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在唯物与唯心之间摇摆不定了一会,難道她真的被某些不干净的恶魔纠缠附身了嗎?
“你听说了么,費德丽卡要结婚了。”
“啊,是的。”
洛尔迦表情冷冰冰的——原来这股极大的怨念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
罗莎果断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唯物主义。
“你能不能劝她不要结婚?”
罗莎被他吓了一跳,为什么他会这样突兀。
洛尔迦蹙眉:“你不是她的好朋友嗎,你去跟她说不要结婚。”
“那是費德丽卡的决定,我当然尊重支持她找到幸福。”
“结婚好嗎?她没必要结婚,这对她没什么用处。”
罗莎替费德丽卡辩解:“结婚还是有很大用处的,比如呃,比如”
罗莎艰难地想了一会儿。
“就是没什么用。”曾经做过牧师主持过许多婚礼仪式的大神官这样说道,他曾经见证过多少恩爱的情侣变成了抱怨纠缠的怨偶。
“婚姻只是一种人为创造的消耗品。”
罗莎继续想了会,但还真是把她难住了,她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支支吾吾道:“好吧,虽然没用,但这是费德丽卡的自由,她喜歡那样做,我们应该尊重她的个人选择。”
他有点抑郁:“尊重她?”
“是的,这是她自己的事。”
罗莎认为费德丽卡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她和占星术士的爱情,也和她的性格一样缥缈。
洛尔迦眼神酸溜溜的,缓缓说:“人的分分合合是生活方式,而婚姻是生存方式,她那种人,即便结婚了还是会保持单身的。”
这算什么?婚内单身?
罗莎疑惑道:“但是,她已经有过很多段感情了,也许她比我们更懂。”
洛尔迦白了她一眼。
罗莎感受到了来自漂亮男人的怨毒。
神官放下神器,看起来很失落,终于对她吐露道:“我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她。”
“为什么你要那样做?”
“旧教皇死后,新任教皇已经找我谈过话了。”
如果不出意外,他会是下一任教皇,所以将很快参与枢机主教竞选,当选是没有悬念的事。
“你不想成为嗎?”罗莎惊异于神官实在太过年轻了,如果当选,身披红衣,将会成为历史最年轻的枢机主教。
洛尔迦沉默良久:“如果成为,那将再也不能回头。”
他指的是他的俗世情感,他会全心全意侍奉神,不会有情欲,也不会恋爱,不能结婚。
罗莎有些不懂了,有时候感情的事她也无法理解。
神官对费德丽卡总是抱有恶意,就像是竞争关系,但有时候,那又十分诡异。
就好像,他不喜歡看到费德丽卡幸福一样。
这就是宿敌之间吗?
过了会,她才小心问:“我的驱魔完成了吗?”
洛尔迦板着脸:“你很健康,多出去走动有助于恢复。”
罗莎看到他出去后对何塞说了些什么,两个男人声音很低,他们表现得很淡定,双眼无波。
不一会儿,何塞喊罗莎一起送客,他一点都不避讳她的身份与立场。
晚上时,已经很晚了,罗莎躺在床上,还在为论文的难题烦恼,她一直睁着眼睛望天花板。
何塞一只手抱住她的腰,虚虚揽着她,身上的味道变得清冷既苦:“神官有对你提出什么建议吗?”
“神官说让我多运动。”
“哦,你要做运动吗?”
大半夜他这样说,罗莎一下子脸通红。
“我要睡觉了。”
“可你一直睡不着。”
她最近真是学魔怔了,思维活跃,都到了影响睡眠的地步。
何塞有点恶毒道:“你既然这么有精力,不睡觉,那就跟我一起去参加执政党晚宴。”
罗莎翻过身,不情愿道:“我还得写作业呢。”
晚宴太耽误时间了。
“罗莎?”何塞唤她,声音里有渴求。
“嗯?”
她在他怀里抬头,像一头小鹿。
“你可以抱抱我吗?”
罗莎犹豫了下,不知道该怎么拥抱一只魔鬼。
何塞的表情有点不好看,强硬道:“明天我们要一起出席执政党晚宴。”
罗莎有点慌乱,抱他也来不及了。
如果他们一起出席,那她跟他的关系不就暴露了吗?
“你说过的,不会公开,也不会干涉我学业。”
“我是说过,但你也没有对我坦诚,你哥哥的事,从来都没跟我提过。”
“麦克拉特都知道。”
“是不是费雷也知道?嗯?就我不知道?”
何塞态度冷漠,逼迫她在放弃学业和出席晚宴之间选一个。
罗莎很难过,最后还是选择了出席晚宴。
何塞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搂着她阴晴不定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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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政党晚宴,被称为香颂之夜,是保守党要员们庆祝议会结束的最后一夜,上层貴族阶级都会隆重出席。
何塞勒令罗莎必须佩戴那条绿寶石项链,罗莎怎么抗拒都无济于事。
“你是不喜歡那个吗?”
何塞带她来到私邸地库挑选礼服首饰,这里有很多钻石、红寶石、海珠、祖母绿、绿松石、碧玺,这些名貴珠宝诞生的年代还存在君主,还有数不清的黄金镶嵌的华美服饰与器皿,鎏金底座的地球仪,蓝绿宝石点缀的世界地图,一排排文件夹的扣子都是大钻石制成的,奢侈程度令人瞠目结舌。
罗莎有点被震撼到了。
见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何塞问道:“我帮你选?”
“不用,我自己来。”
何塞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很安静地坐下来,拿起一份报纸等着她挑选完毕,就像女装店等待女伴试衣的男人那样。
罗莎随便挑了个裙子,走出来。
“这件可以吗?”
“嗯。”他发现她穿什么都好看,赞美道,“我们罗莎连头发丝都是好看的。”
罗莎被他夸得脸红,还是忍不住退却:“能不去晚宴吗,我的意思是,这会让我暴露的,到时候他们都会知道我跟你”
“那就让他们知道。”
何塞云淡风轻,却有一种昭告天下的气势。
“你不觉得这不利于你的主张或者统治——”
“换上那件试试。”他目光轻抬,骄矜地指定了一件。
罗莎壓抑着心情把新的礼服裙换上,同龄男生没有的耐心何塞是有的,他一直很彬彬有礼地在大厅等候。
罗莎不懂为什么礼服都是低胸的,她没见到过有贵族男人穿低胸礼服来装扮自己的形象,他们也会晃着奶到处挤来挤去吗?
何塞站在阴影中,看着他身披光辉的女人,有一种不守序的流动物质在胸腔游荡。
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依然傲慢地牵起她的手,给她细心搭配着。
罗莎装扮好后,他满意地点点头:“你就像一阵风吹过这里。”
“即使风是从第七區吹来的吗?”
他被呛了下:“非要说话不给我留情面?”
罗莎回以沉默。
何塞还是给她选了那条绿宝石项链,尽管罗莎抗议她不想戴块砖头,项链太沉了,壓的她脖子疼。
“就戴一晚,而且海伦费德丽卡她们都戴的,她们有的你也要有。”
而且必须要比她们大才行。
他注视着她,帮她理理头发,她不知道他有多喜欢她的头发,她的每个身体部位,喜欢到甚至有点不自知的疯狂。
她就像一首可以握在掌心的难以言喻的诗。
总之,何塞现在心情很好,侃侃道:“乖一点,只要你乖一点,完全可以跟我提各种要求,如果你觉得君主立宪制不完整,我甚至可以虚构个国王出来,虽然那很无意义。”
罗莎隐约记得费德丽卡提过第二區是有过国王的,虽然昙花一现。
何塞心情好了就会带点变态,逗着她:“哦,罗莎,怎么不笑呢,我们罗莎长这么漂亮,笑一笑吧。”
疯子。
罗莎在心里骂他,挤出点笑容。
她的微表情暴露了其实还是有些孩子气,何塞尽收眼底,他愉快地抬起下巴,对她伸出手。
罗莎把手僵硬地搭上去,两个人挽着手走,仿佛很亲昵的样子。
她出来时近卫们都惊了,他们站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傻了么?”
何塞鄙视且愤怒,他亲自挑的近卫怎么都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没等他吩咐,他们就给她主动捧裙摆,忙碌地围在她身侧,扇翼一样列队展开,就像守护公主的忠诚骑士。
何塞眼神有些重地看他们,让他们收敛些,谁的人就这么看。
他神色不悦,把她的腰搂得更紧了。
罗莎在车上一直低着头,一个小时后,整个社交圈很快会传开,炸开新一轮舆论非议——关于统治者的秘密情人,反叛军以及各路党派也会得到消息,这个第七区的女人委身于压迫者,背叛了她的出身,是不折不扣的叛徒。
这是何塞对反叛势力的示威。
每一步往前走,罗莎感觉心尖都在滴血,她像一个被架起的提丝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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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上,不出意外,罗莎成为众矢之的。
她胸前的宝石板砖闪耀全场,引来所有人的注视,尤其是海茵,他几乎是惊掉下巴。
何塞过来跟他聊天,看起来极其平易近人:“哦,公爵家的小少爷啊,你就是经常欺负我们家罗莎的孩子?让她熬夜写论文却不给钱?”
海茵战战兢兢:“何塞大人,我每次都付钱的。”
“是吗?那继续保持。”他微笑的模样让海茵感觉随时要打断自己一条腿。
谁知道罗莎背后是跟何塞在一起,他简直欲哭无泪。
正巧几个贵族女生路过,她们似乎对海茵起了兴趣,正要过来攀谈。
何塞轻轻叹气,很是惋惜:“现在男生们是通货膨胀了么,还是男友市场被做空了,这样的都有女孩儿喜欢。”
何塞挽着罗莎,目光检点着,无情吐槽道:“男人不能惯着的。”
女生们闻言顿时止步,转身走了。
海茵瑟瑟发抖,有苦难言。
何塞慢慢走着,贵族人群躬身低头,都在沿途跪拜。
他很喜欢这样跟罗莎一起慢走,以往这种懒于应付的社交场合,终于不用他独自面对了。
广义上的,整片土地最崇高的存在,跟他的第七区女孩手牵手。
情感是谁的发明呢?
如此蛮荒的原始的敏感的存在从纤细的神经中脆弱迸发出来,濒临动荡,匪夷所思。
何塞抚摸那蓝色的动脉,人好像就是一种感觉,
咬舌的不守序的不由己的感觉,
思绪有点乱,她就在他掌心里,却不像是能任意处理的东西,
他垂眸瞄了眼罗莎,她面色苍白,明显很不适应这样的注目。
她是他的人,将来会陪他出席各种场合,她会习惯的。
以前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也这么过来了么。
他握了握,罗莎却把头压的更低了。
人海中她看到了麦克拉特。
第63章 Truth爆发
麦克拉特站在那里,身姿笔挺,鲜衣怒马。
他笔直走来,罗莎目测一座冰山移过来,周围气温骤降。
“哥哥。”他对何塞行禮,风度翩翩。
何塞眼皮不抬,不轻不重应了下。
“你的未婚妻呢?”
“海伦在那边,她正好有话对您说。”
海伦这时走过来了,优雅地行了一记屈膝禮,她年轻活泼,像鸟儿一样快乐。
何塞挑眉瞥了眼她的项链,鸡蛋大的鸽血红宝石鲜艳欲滴,但可惜远没有罗莎的大。
他的女孩赢过了拥有直属采矿权的安茹家族,何塞心情愉悦。
海伦主动道:“大人,关于和麦克拉特举办婚礼的事,能跟您详谈吗?”
“可以的,海伦小姐。”何塞特意注視了一眼罗莎,“你跟麦克拉特的婚期也該定下了”
他很配合地去跟海伦私聊。
罗莎和麦克拉特站在原地。
“所以他给了你名分?”麦克拉特开口道。
“你把这当成是给名分?”
“不然呢,你这么招摇。”
罗莎想拿胸前的宝石砖拍他脑袋,她思量着这样做的可能性和成功率。
祖母绿硬度只有5,很难实现。
她放弃了。
许久没见面,两人说话夹着小刺。
“看得出来哥哥很想证明什么。”
“想证明一个叛逆他的人怎么被他驯化成阶级的叛徒。”
“不,想证明你是他的。”
“他只是想借着羞辱我来刺激反叛军。”
“是么?”
“你不了解。”罗莎认为麦克拉特思考得太过浅显,这明显是政治博弈。
“是啊,我不了解,但我比你更了解男人。”
他们两个斗着嘴,麦克拉特看到她的头发那么乌黑柔顺,披在雪一样白的颈后,轻轻飘拂着。
他被一种喷薄欲出的思绪苦涩威逼。
面对她轻盈的诱惑,他必须强行压抑,在自己哥哥和未婚妻的注視下装作若无其事。
他刻意想说点什么,姿态高傲尖锐,却更像是为了仓惶遮掩。
海伦在远处仰长脖子,适时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罗莎注意到了,她止了声,很自觉跟麦克拉特拉开距离,然后离开。
何塞的手段很有效,麦克拉特有了未婚妻,她自己就会退避闪离。
麦克拉特望着她的背影,而他的未婚妻在不远处等他。
这对年轻的未婚夫妇默默对視,他们都需要彼此维护什么,绝不能戳破。
∽
罗莎待在宴会上,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她听着曾经在社交季听过的歌,曲声缓缓流动,掺杂着上流社会美味多汁的八卦绯闻。
是谁在控制时间流速呢,让它们一分不少的,在这个维度里刚好流到那个位置。
无数双眼睛投来注视,在她感觉最难熬的时候,費德麗卡找到了她。
費德麗卡富麗发亮的指甲捏着细颈酒杯,关于何塞,她没有埋怨罗莎的隐瞒,反而神秘兮兮道:“这些年表哥身边从没有过女人,不沾女色,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对了,他那方面正常吧?”
罗莎抿抿嘴,該说正常还是不正常,她没有过别的男人,无法比较,也说不上来正常不正常。
她想了想何塞这些天的表现,老实道:“好像不太行的。”
費德麗卡嘴巴大张,八卦的耳朵竖起来,兴奋道:“真的吗?不应該啊,他每天都吃药的。”
药物的事罗莎一知半解,何塞会注射些東西,也会精致护肤,她猜测有的或许跟他改造体质有关,不仅如此,他还苛待地指责她都不怎么抹护肤品,他自己抹香香也想让她也抹。
費德丽卡眼里精光闪闪:“表哥真的这么没用啊?不过他真的好喜欢你,这块绿宝石就是那块第六區新开采的传奇宝石StonedRose吧,让我看看。”
新开采的?
可是何塞说过是很久前的了。
罗莎没在意,很慷慨地让费德丽卡上手随便摸,费德丽卡爱不释手,罗莎看着她高兴的样子,犹豫要不要把神官拜访的事跟她说一下。
“哎,可惜我结婚的时候没办法佩戴这样璀璨的珠宝。”
罗莎愣了:“为什么?”
“爱德华没有钱,我不想让他太尴尬。”费德丽卡笑笑,她还是很照顾丈夫的玻璃心的,而且他们的婚姻不被貴族群体祝福,费德丽卡政治嗅觉敏锐,还是觉得低调些为好。
罗莎很感慨,费德丽卡真的好爱爱德华。
“爱吗?”费德丽卡也说不好,她这样的极权阶级,从小被灌输的理念,爱不过是一种虚幻的失权的安抚。
她不禁思索了会:“罗莎,你呢,你相信爱吗?”
“相信的,我很爱我的亲人,我的朋友。”
“哦,可惜你这种美丽的感情不是所有人都具备。”
核战后百废待兴,经过漫长动荡的百年分裂与杀戮,几乎把人類的爱意凭空灭绝了。
核战后与核战前的阻断使人類仿佛像两个物种。
“人類越美化什么,越缺乏什么,越难实现什么。”
“人类编造了很多東西,几乎所有的一切都是编出来的,语言,文明,历史,历史脱胎于语言,只有发现,没有创造,而我们还没有发现完成式,这就像一种知识咒诅。”
费德丽卡对人类的未来既严肃,又悲观。
她看向罗莎,眼光转瞬柔和:“你当然可以相信爱,但这种宝貴的東西,有的人天生有,有的天生没有。”
说着她目光不觉向风月场中金枝玉叶的何塞投去,以一种极为隐晦的声线喃喃自语:“也有的
或许曾经有过,但被夺走。”
那件事,虽然成为家族禁忌,但费德丽卡幼年还是能从长辈们的私下言语中听出一二。
她望向远方,在盛大遥远的晚宴那头,麦克拉特始终冰冷地守在一旁。
费德丽卡很担心何塞曾经走过的路在麦克拉特身上重来一遍。
成为彻头彻尾的政治动物,没有定性,厌惡亲密关系,生性多疑,不相信任何人,甚至不相信自己。
麦克拉特千万不要变成那种人。
她摇摇头:“好啦,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说说可爱的爱德华,我跟他结婚后将来一定要有个女儿,家里男人太多了,看着晦气,我连女儿的名字都取好了,就叫简。”
罗莎点头:“很好听的名字。”
她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费德丽卡我想给你一件结婚礼物。”
“什么礼物啊?”费德丽卡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不是很貴重的,但是是完全我自己的东西。”
以罗莎现在的处境,要拥有一件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很难,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丝绒小盒子,送给费德丽卡,打开后,里面竟然是一粒黑黢黢的种子,就像豌豆一样躺在手心里。
“螃蟹树种子,它来自我的故乡,奥辛龙寺。”
何塞近些天喜欢把私邸花园弄得漂漂亮亮的,他命今近卫团几乎把满城的花都搬空了,名贵作物通通移植到庄园里,这样罗莎看到了可以舒缓情绪,他没有过问在海岛的这段时间她经历了什么,表现得不在乎,避免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在第七區秘密毁灭前,他背后费了很多手段,派许多人前往那里,但唯独没找到她描述过的那种螃蟹树。
火红的花朵,没有一片叶子。
那仿佛是奥辛龙寺独有的。
但是他对罗莎说寻到了一些种子。
罗莎对他说了谢谢,坚持用金币买下了它们。
费德丽卡在水晶灯下拈着种子细看:“很饱满结实呢,你的故乡竟然有这样美妙的植物。”
“嗯,那是很美丽的地方。”罗莎至今还记得,她躺在草地上,听风如游吟诗人唱歌,风吹动小草树叶的声音让她感觉美好。
她的眼中垂下哀伤:“但是奥辛龙寺已经被毁了,在亚细亚以东,被毁于战火。”
“哦,罗莎。”费德丽卡给了罗莎一个大大的亲密的拥抱,她说自己婚后度蜜月很期待去第七區,因为那里是罗莎的故土,荒凉而神秘,是个很值得探险的地方。
“真的吗?”罗莎在费德丽卡的安慰下迅速调理好情绪,很惊喜道。
“当然,我会好好游览的,到时候给你拍好看的图片和视频。”
“恐怕斯文顿小姐的行程计划要取消了,第七區是去不了的。”
首相梅尔举着酒杯路过,立刻插话进来。
两人都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去不了。
梅尔森森微笑道:“因为那个地方已经不存在了呀,第七区已经被夷为平地了,你们不知道吗?”
他说完,做出一副失言的表情,转身要走。
“等等。”费德丽卡叫住他。
于是他为两位女士继续解惑:“很简单,几天前的晚上,在第七区响起宁静的轰炸声,按照严格说法,现在已经没有第七区了。”
梅尔侃侃而谈,心里涌起报复的快感,就是这个贱民毁了他的就职典礼。
“哦,对了,听说帝国监狱最新处决了一名恐怖分子,反叛军的杀手头目,他曾经参与了数次刺杀活动,死状很惨。”
罗莎的杯子险些抓不稳。
梅尔很体贴地帮她放下,继续不无惡意地嘲讽道:“还有何塞大人有为这位小姐办理宠物证件吗?针对第七区的幸存者,奴隶法案也要实行了呢。”
“梅尔,你快点滚吧。”
费德丽卡把梅尔驱赶,她一直在呼唤罗莎的名字,但罗莎只是呆呆站在原地,没有了反应。
罗莎听不见费德丽卡说了什么。
何赛的疯狂报复已经把第七区毁掉了,
特里已经死了,
奴隶法案也要实行了。
馈贻于毁灭。
用恐惧来控制一切。
∽
何塞已经同海伦说完话了。
回去的路上,罗莎一言不发。
夜晚天冷,他给她披上外套,摩挲着她的头发,今晚的目的已经完美达成了,麦克拉特知晓了分寸,贵族群体也知晓了她跟他的关系。
他胸中畅快,牵着她的手上了楼,然后示意她去床上。
“为什么你要毁掉第七区?”罗莎对他生冷道,她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辟谣。
何塞愣了下,很快如常:“谁跟你说的?”
“你不想让我知道吗?”
“你这是在对我问责?”
“你杀了我的哥哥,又毁掉了第七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到底谁告诉你的?”何塞皱眉不悦,整个帝国高层密不透风,谁给她泄露的消息?
他试图安抚她:“罗莎,放松,这不过是一种政治手段。”
罗莎声音颤抖,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可是第七区已经没有了,你看不到吗,他们都死了。”
“总要到这一步的,已经不需要这么多人口了,你可以理解为,被文明征服毁灭是一种幸运。”
“你狭隘!”
“并非是视角局限性,这是很宏观的事。”何塞简明扼要说着政策,“我们已经不需要这么多人口了,核战后的大地满目疮痍,无用的人力会造成不必要的负担,局部牺牲是必要的,必须珍惜每一分资源。”
“罗莎,你看看历史,看看一百年前,人类创造了一切,又用核武毁了一切,我不能任由那种事再度发生。”
“是发现。”罗莎冷冰冰道。
“什么?”
“人类从来就没有创造,是发现,你似乎把自己当成是创世神。”
短暂沉默。
何塞极度生气时,眉心有一道刻板的川字纹,眼神蔑视,只是用高耸鼻尖一点。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而且,通过有效的震慑,这段时间的反叛势力的犯罪活动少了很多。”
“你知道的,我通常不喜欢暴力的方式,这既愚蠢,又罪大恶极。”他说得轻飘飘,“但我不在乎下地狱。”
“独裁。”
“什么叫独裁?我可以无声无息毁灭第七区,这就是天意,但如果召开七大区议会规矩整齐地投票表决,那就成了独裁,你知道的,人性就是这样,比起晦涩启蒙更简单易懂的是屈从,其实我没有责任向你解释为什么这样,没有必要那么麻烦。”
从古至今,当权者要做的就是不解释。
所以何塞一并隐去了其中的某些他认为无关紧要的小因素,对于那些反叛军势力绑架她的报复,或者第七区大本营对她的污蔑,反叛军们没法将他这位始作俑者绳之以法,因此选择攻击薄弱
的她。
罗莎对此并不知情。
“这是屠杀!”
何塞垂下眼皮:“并不是,他们感觉不到痛苦,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消失。”
死那么多人,他不在乎,他把写有死亡数字的文书随意丢开,露出的情绪裂隙很残忍,透着从容稳定的可怖。
“非要第七区不可么?你可以换一个故乡,比如帝国首相府,比如政府机关,比如上议院,下议院,对了你将来喜欢从政么,也许你会喜欢,所有你喜欢的地方,只要你喜欢,都可以成为你的故乡。”
“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人为制造,而非地域划分,人类人为制造了很多东西不是吗。”
他的眼眸中呼出粉饰太平,阴影下瞳孔颜色变成蓝灰,轻抬着下巴,面容依旧是倨傲的。
“别难过了,罗莎。”
他忍不住低下头,似有怜悯,让罗莎厌恶。
她毫不留情对他戳破:“你很清楚血统不过是贵族阶级矫饰的谎言,那极度虚伪与梦幻,正是因为你知道血统和等级不能区分高低贵贱,所以才会用它们区分高低贵贱。”
当人们都没见过光,所以天生自然而然就会习惯黑暗,习惯三六九等,习惯阶级分层。
“你认为自己凌驾于别人之上,那你性命垂危的时候呢?我真后悔救了你。”
何塞表情骤冷,他提醒她:“罗莎,这话太重了,足够了。”
巨大权力下的暴力凝视,她在赤裸裸挑衅王权。
罗莎感觉浑身血液变空变冷,她望着面前的恶魔,悔恨地溢出泪水:“我真该让你死在祭品游戏赛场上。”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为什么我要救了你?”
第七区沉眠在血腥土地下,它的存在就那么被抹去了,她泣不成声。
黑腾腾的积雨云飘过来,天空开始往下倒水。
何塞眸光尖锐,锋利透着寒意,腾起一股又冷又腥的湿润返潮。
面对她的诅咒,他冷若冰霜。
“别哭了,罗莎。”
“人渣,你去死吧。”
罗莎跑出了房间,她钻进后花园的草丛里,蜷缩着身体,抓一把土,嚎啕大哭。
她的家乡甚至连土都没有了。
在她哭得撕心裂肺时,何塞来到她面前:“你应该也知道了,第七区奴隶法案已经开始实施,身为我的所属物,你应该有自觉,比如考虑下你自己的处境,担心自己有没有变成奴隶。”
“我不是你的所属物。”
“不是么?”
他高耸的身体丢下一页纸,透过模糊的眼泪,罗莎看到白纸上有她的身份信息,在主人那一栏目上写着何塞圣宾叶长长的名字。
“这就是你的人权,对我来说只有一页纸。”
“因为你的任性,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奴隶。”
罗莎冲他扑过去,在他身上乱撕乱啃,他翻身把她压在地上,她眼角的泪正渐渐干涸,积蓄成浓烈的恨。
“你在自不量力地做什么?清醒点,现在没有地方可以收容你,反叛军眼里,你或许只是个卖辱求荣的”
他没有说出来的,不堪入目的那些词汇。
“总比你这个暴君要好!”
“是么?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宠物,反叛军更不会放过你,你忘了你上次身陷险境就是拜他们所赐么。”
罗莎神情陷入惨烈与绝望。
何塞松了些力气,语气低缓:“跟我认错,说你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我就把你的奴隶信息删除。”
“我”罗莎张了张嘴。
“对,说你错了。”何塞撑身起来,声音蛊惑,循循善诱。
在他起身时,罗莎终于腾出手,扯断了项链,抄起胸前的宝石板砖冲他脑袋砸了过去。
何塞愣了下,他后知后觉,疼痛的感觉袭来,头顶的血正往下涌,像打翻的猩红颜料。
血液如此黏稠,在受伤的皮肤表层慢慢扩展着,以一种糖浆的液体质地渗出,宛若受刑圣子的伤痕。
他嘴角的弧度像翻了个的月亮,自己居然蠢到犯了跟上次一样的错误。
血花流入口中,他的小奴隶已经跑了。
∽
夜半的雷声响彻天际,仿佛要劈开整个半球。
殿外近卫团荷枪实弹,罗莎是没法逃掉的,只能往宫殿深处逃。
她拼命往楼上跑,但在楼梯上她被何塞追上了。
他头上流着血,滴到衣服上,金贵的鬈发被弄乱,表情阴翳冰冷。
“我说过你再敢打我,我就把你浑身揳满钉子,让你哪里都去不了。”
罗莎很害怕,他的声音仿佛在她身上疯狂钉凿。
“你怎么就是不乖呢?”
何塞把她逼得不住后退,几多风雨下,她苍白得有些渗人,忧伤冷冽的美,因恐惧而瑟瑟发抖。
她的喉咙里溢出低低吼声:“我凭什么听你的。”
“凭什么?我来告诉你凭什么。”
何塞上身已经被血水染透,他的眼神比地狱还要冰冷,让罗莎身体瞬间变凉,难以遏制地颤抖。
他抓住她的头发,逼她仰头正视自己,眼中的蓝色火焰在忽忽焚燃。
“说你是谁的人?”他逼迫她承认。
罗莎死死抵住牙关,就是不说。
他像条恶犬那样伏在她胸前嗅,聆听她的颤栗,突如其来的恐惧像蒲公英的种子游遍全身,罗莎感到呼吸困难。
“你是我的人,你只能是我的。”
罗莎嘶吼:“没有人能拥有任何人,你无法拥有一个人类,我的身体只属于我自己。”
何塞从未发现她如此愤怒,愤怒到他困惑不解,她竟然连死都不怕了,冲他声嘶力竭。
他不过是像从前一样毁灭了点什么啊。
最正常不过的事。
却招来反噬。
她怎么能违逆他呢?
她就在他掌心里,像一条冰冷抽条的青枝,几乎要被他折断,汁液泛滥,分泌出痛苦苦涩的味道,那令他深深着迷,又令他厌烦。
密密麻麻铁锈腥湿的吻溜着肩膀滑落,冰蓝眼珠里那种痴迷的空洞,那种辽远、搏动、与触颤,沿着光裸脊骨缓慢而上,诡秘压抑,弥天盖地。
雨声越来越急,风中扑来雨花和血锈的味道,何塞眼里响起吞噬声。
大地在暴风雨中失重,他的浑身热血沸腾
第64章 Lock乌木丝缎花
第二天,罗莎醒来时,她被关在了陌生的房间。
地上铺着乳白色的兽皮地毯,床上残留混杂着两具身体黏在一起的味道。
房门紧锁,只有她一个人,隔着绚丽的空窗珐琅,罗莎哆嗦着爬起来,身上裹了条毯子,她努力望向窗外,天空广阔而纯粹,空气里透着雨后乌木催人入睡的香气。
那个疯狂的夜晚留给她的除了暴风雨,还有落满一地的花。
罗莎望着落满南山的花瓣,从景致角度判断,她应该是被关在城堡最顶层的閣楼里。
她现在更符合一个禁脔的形象,不许外出,断掉联系,对何塞的愤怒还在持续,但清醒后的后怕已经开始蔓延渗透。
一百年后,不会有她,也不会有他,
但他的统治还在,根深蒂固,
这是最令她恐惧与绝望的。
身边什么都没有,于是罗莎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喝过一滴水,她揪着毯子蜷缩在窗帘后,不知多久后,何塞到来了。
他进来的目的似乎只有一个,简单直接,对她开口。
罗莎狠狠瞪着他,乌黑的眼睛放大,冷钢色的瞳孔笔直透出冷漠。
“让我帮你吗?”
见她不动,何塞向她走去。
罗莎想象自己应该更强硬一些,但她打不过他,想要开口罵他,但嗓子仿佛是聋了,是接受声音的粗糙容器,而非是发声器官。
何塞摸了摸她的喉咙,没想到佣人们这么不上心,整整一天竟然没给她送食物和水。
他摇铃叫来人,想给她喂一些,但罗莎把盘子给打翻了。
这下他被惹火了,抓住她,皮肤火热贴过来,好像一层文火,有点烫,又有点疼。
一到真做这种事的时候,罗莎愤怒的眼神有些唯唯诺诺。
他的身上散发出剥夺的可怕味道,那一双浓烈诡豔的蓝眼向下冷冷俯视,里面仿佛长满了釘子,让她控製不住地浮想,神架上釘死圣子的跟钉死蝴蝶的是不是同样的钉子。
她微弱地念出了受难圣子的名字,仿佛那是她自己。
何塞低下身听她说话,结果听到她罵他惡心。
很好,他微微冷笑着,暴躁跳动的心脏仿佛被重新塞入胸膛。
那些隐秘幽暗的欲望,纷繁缠绕的梦境,身体绵薄与厚实相依,无限延伸的窒息感。
啮化堙灭,伴随膨胀灭顶的快感,寸寸侵蚀、腐烂、妖豔
这些天里何塞撕毁了文雅的面
具,完美展现了下流与惡俗的另一面,孜孜不倦发泄,放纵恶劣的破坏欲。
他用的力道那样重,好像要揉碎她的骨头做面包吃,最后挺起身来,慢条斯理穿衣服,額头有一层揮霍后的薄汗。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变态,当然,是在穿上衣服的时候。
“明白了么,我可以让你成为任何人,任何東西。”
罗莎咬着牙:“你又是什么東西?你就像一只发情的公狗不停闻不停嗅。”
她的话让他无法忍受。
“你再骂?”
“畜生——”
何塞又把领带扯了下来,蹭了蹭她的脖颈,视线沉下来:“看好了”
他的情绪在她身上暴烈陷落,野蛮撕裂了文明,无法控製。
罗莎不停骂他,听得他耳朵痛,当他试图低头亲吻她时,罗莎猛地挣扎起来,差点咬掉他的耳朵,最后她把他的脸抓伤了,血淋淋的印子,挠得又肿又花,导致他连续几天主持上议院的御前会议时,脸上都带着淋漓的紅色抓痕,那几道艳艳的紅浮现在他冰冷的脸上,散发着阴郁妖冶的寒气,内閣大臣们大气不敢喘,他们从来没见过何塞身上有伤,更不敢疑窦他是怎么弄伤的。
这位光鲜亮丽的统治者,向来在他们眼里是没有人欲的生物。
眼下,他浑身充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迟来的恼怒。
第65章 Mure阁楼
床上整日整夜流淌着暴力与汗水。
罗莎后腿蹬得特别有劲,为了不傷害到她,何塞就必须要用到一些束缚工具。
她被他恶劣地反绑,双手手腕栓在床尾花柱上,眼睛蒙着他的领带,跪对着整张kingsize大床。
何塞喜欢在后面把她的裙子撩开,她的细颈高抬,呻吟呜咽,极力忍耐着。
这种时候他的眼神像火,扑不灭,翻腾灼热,**如浪。
“我简直要为你发狂。”
他黏糊糊的声音像吟着诗,断断续续地发出亲昵满足的喟叹,这样的表扬对罗莎来说无异于耻辱。
“求求我,可以嗎?”
她紧咬牙关,始终不开口,最后被他弄哭了。
何塞舔去那些眼泪,给她擦拭身体,一声不吭穿好衣服离开。
似乎很久之后,背后传来几不可闻的声响。
他又来了,却不说一句话。
空气中的宁静透着折磨的意味。
罗莎看不见后面,本能地感覺危险。
她努力动了动身体,虽然是很屈辱的姿势,但她身上笼有一层怪异而纯净的光晕,朦胧模糊,不切实际,照得皮肤近乎透明,宛若纯洁无瑕的圣体。
一只手抚摸她的蝴蝶骨,轻轻的,指尖冰凉,讓她发抖。
“禽兽,放开我。”她愤怒道。
他的手指像滑水一样,拂过苍白美丽的骨骼,指腹微微粗糙,掠过一阵导电般的摩擦感。
罗莎忍不住寒颤,那点指梢的热意仿佛在**她的骨头,有些过分温柔了。
毯子落了下来。
没说一句话,罗莎听到了男人急促的呼吸,最后他似乎离去了。
被他摸过的地方有点疼,这些天何塞在她身上留下了很多痕跡,除了疼之外,又怪异又痒。
罗莎的眼睛蒙在黑暗下,等待黎明的微风。
∽
麥克拉特已经很长时间没见罗莎了。
他用上了全部手段,可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诡异,寂静,反常。
可她刚刚被哥哥带到晚宴上露面。
私邸里的佣人们噤声不言,一点风声都没走漏。
麥克拉特挑了个费雷有假的时候,特意约出他来。
费雷看起来心情欠佳,表情冷漠:“公子找我有事么?”
“她在哪里?”
“您说的是谁?”
“你知道是谁。”
费雷摇摇头。
麥克拉特攥起拳头,这是不知道还是还是不能说?
他已经知晓了关于毫武器摧毁第七区的事,很担心罗莎会对着哥哥做傻事。
“我们都知道抹去一个人的痕跡有多简单,她到底在哪里?”
一直到现在罗莎都是生死未卜。
费雷直接起身:“公子,我不能奉陪了。”
麥克拉特有些愤恨地望着他,此刻是如此无能为力。
他低下了骄傲的头,面对哥哥的亲卫声音放缓。
“费雷,你明白后果的。”
“她会死的。”
“你想再也见不到她嗎?”
费雷听着他的声音,静静向前走,背影挺拔宽厚。
麦克拉特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了,沉重转过身去,结果听到身后的声音。
“阁楼。”
“去阁楼看看吧。”
∽
罗莎感覺自己要死了。
不管**还是精神。
何塞二者都想要迫使她屈服。
她只能拼命想一些快乐的事。
窗外凄寒天冻,好想妈妈,好想哥哥,好想学习。
小时候的时光那么快乐,火红色的螃蟹树又在睡梦中燃烧,她看到自己的论文拿了一等奖,仿佛站到了学院高耸的英灵墙下,上面的历代先贤名字如雷贯耳。
阁楼里很冷,罗莎冻得蜷缩住身体,只有一条毯子御寒,身上总是有一种黏腻感。
天上连绵不断下雨,她不知道變成雨滴的话还会不会怕冷,不过她都變成雨滴了,还会在乎冷不冷么。
她胡思乱想,思维发散,老是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小时候妈妈说过一个钟楼怪人的鬼故事,大人讲出来专门吓唬小孩儿的,她覺得自己现在就是那样子,被关在阁楼里,不远处的教堂钟声齐鸣,她就是那个被囚禁的钟楼怪人。
真的好冷啊。
风中呼啸而来阴雨天的味道。
一場安静的大暴雨把整个世界都淹没,没有火柴,没有温度,滴水成冰,马上就要进入无盡的极夜,罗莎依稀看到天空似乎是反的,整座城市都仿佛颠倒了。
有人似乎在轻声叫她。
她睡梦中嘟囔着:“我不知道,我好累,我想睡一觉。”
她慢慢睡熟了。
醒来时麦克拉特站在面前,他华美的头发像金丝一样垂下,昏暗的阁楼里闪着明亮的光芒。
罗莎刚醒来的眼睛圆圆,特别亮,带了点迷糊,他以为面前的麦克拉特是幻象。
麦克拉特脱下衣服把她盖住,窗外彻骨的寒冷,她病恹恹的,面无血色,他感到要心疼死了,有一种想把那双眼珠捧在手心亲吻的冲动。
“还好嗎?小乌鸦。”
“你的吸血蜘蛛来了。”
罗莎眼眶湿润。
“你是怎么上来的?”何塞对她的禁令并没有解除。
麦克拉特双指做了个攀岩的手势,他爬窗户上来的。
罗莎怔住。
十几层楼的高度,爬窗户?
她心有余悸地望了眼窗外,这样的高度摔下去粉身碎骨,而他竟然是爬上来的?
她一时失语。
麦克拉特关切地盯着她的身体,那些露出的痕迹讓罗莎感到难堪。
她这样狼狈地在他的注视下,低着头掀开眼皮抗拒道:“你是来嘲笑我的?我的哥哥死了,第七区也没有了,都被你亲爱的哥哥毁了。”
麦克拉特屈下身:“我有说什么嗎?”
他缓缓靠近她,罗莎躲到窗帘后面,他也跟过去,叹口气:“我看看你有没有受傷。”
她的状况实在太不好了。
罗莎披头散发,宽大的衣服露出几根手指,身上还有大片触目惊心的红印,小腿上手臂上脖子上,有的已经变
成青紫色淤青,看上去很严重。
麦克拉特震惊了:“他打你吗?”
罗莎点点头,其实这些不疼,她的皮肤好像很敏感,床上的那些印记总是消不掉。
“他总是打我。”
“打哪里?”
“屁股。”
麦克拉特沉默了。
这算是打么?
不管怎么,他面露焦虑:“你等着。”
下一次麦克拉特来探望罗莎,给她带来一些生活必需品,内衣内裤,卫生巾,消毒擦伤药,各种女性生理用品。
东西都是给她用的,男生心细成这样,有点渗人。
接过时,罗莎的手指像冰锥那样凉,瑟缩了下。
她看到里面还有避孕套和避孕药:“我为什么会需要这个?”
麦克拉特冷静道:“我认为你很需要这个。”
“照顧好自己,不要怀孕,我也不想圣宾叶家多个继承人跟我争权。”
麦克拉特不确定哥哥有没有做避孕措施,或者说有没有放在里面,实验室里研制过避孕试剂,是给男人服用的,他猜测之前或许哥哥会服用,但现在,哥哥如果故意不顧忌的话,罗莎会很危险。
他把避孕药递给她,让她盡可能藏起来:“血统高于一切,如果不慎有了私生子,你会被连同一起销毁。”
销毁。
就像形容货品一样。
私生子是奇耻大辱,贵族的措施总是这么干脆了断。
“谢谢你。”罗莎面无表情接过了礼物,她看起来很颓废。
一旦有了私生子,那她的下場会更惨。
可她还要照顾养母。
即将是圣诞夜了,夜空中焰火壮丽,罗莎看向天空的表情却像个盲人,眸光空洞黯淡。
麦克拉特还在告诫她:“不要跟我哥哥作对,你知道那样的后果。”
罗莎只是望着他说:“就跟第七区一样吗?”
“我们都知道你很聪明,但如果你果真聪明,就不要试图改变既定的事,你我都清楚那是无果的。”
“你们都是一群畜生。”
麦克拉特没有生气:“那你想知道激怒畜生的下场吗?”
“至少好好活下去,你才能看到。”
他不相信在祭品游戏都能活下去的人,会死在天寒地冻中,她是把求生意志刻在骨子里的,尽管她现在不惧死,也不情愿这样受囚禁控制。
“你以为你不怕死?他有的是方法折磨你,想想你养母。”
尽管罗莎总是会故意激怒何塞,也知道自己在何塞眼里罪加一等,但她还是怕死的,而且她害怕会连累养母。
“我妈妈还好吗?”
“嗯,哥哥命实验室研制了一批新药物,杜荷小姐服用后效果不错,前几天我去看她时她问我关于你的消息,我告诉她你在做封闭式实验,期间保密不能对外界联系。”
罗莎沉默了下,问他:“学院论文比赛的论文开始答辩了吗?”
“那得等你出去才能知道。”
罗莎又沉默了。
麦克拉特见她不吭声了,以为她回心转意。
他拿出擦伤药膏,看着她半死微活的样子:“我帮你?”
“你起开。”
“不看你。”
他特意转过身去。
罗莎自己用药膏抹了受伤的地方。
麦克拉特背着身问:“后背你能勾到吗?”
罗莎抬了抬手,感觉摸不到。
麦克拉特伸过手来,然后叫了声,啊,她咬他。
“我只是想帮你。”
罗莎瞪了他一会儿,见他眼睛亮晶晶没有丝毫闪躲,于是松开口。
后背真的挺疼的。
想到很痛的伤,于是罗莎背过身半褪下衣服,让他帮忙涂一下。
麦克拉特注意到她浑身几乎没有好的地方,小腿,大腿,腰上,都是牙印和咬痕。
他倒吸一口冷气:“我手重了你就喊,知道吗?”
“嗯。”
麦克拉特别过头去,用手指摸索,罗莎感觉有很多蚂蚁在后背冷冷爬动。
“这里疼吗?”
“有点。”
手指滑到下方:“这里呢?”
“嗯。”
他又蘸了点给她涂抹:“还有哪?”
他问的很细心,然而耳根却红了,耐心清理另一个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明知这很怪异。
优雅沉稳的兄长,在床上俨然变成了一头没有理智的野兽。
他内心感叹,自从遇见她,哥哥跟他,都一去不复返了。
麦克拉特很细致地给罗莎抹完药,关心地问她:“你有什么感觉?还疼吗?”
“哪有起效那么快的。”
但是凉凉的让罗莎体感温度更低了。
她打着寒颤,低低道:“我冷。”
此刻她的身体里长的不是骨头,而是尖锐锋利的冰碴,薄薄躯体随时都要冻碎。
“罗莎,抱住我。”
麦克拉特不能把衣服留给她,也不能多待,那样会被哥哥发现。
他只能尽可能地给她取暖。
罗莎依偎在他怀里,麦克拉特胸膛很热,像火在烧。
她的眼泪打在上面,湿了一片,低声呜咽:“第七区没有了,我的家没有了,我的论文还没答辩”
麦克拉特轻拍她的后背安抚,不停跟她说话,他的出现挡走了冷风,她竟然觉出了几分温暖。
尽管这样的暖意如此短暂虚幻。
第66章 Areyou清算
罗莎不想被关着,这给她一种死了的感覺,她迫切地想透口气。
野鸭长鸣划破天际,她想讓自己離得天空更近点,打开窗户,去触摸,长云破月,仿佛一抬手就能摸到。
她缓慢伸出手,十指张开,就像要跳出去,下一刻整个人陷进一个宽厚的怀抱里,她后背紧贴着男人的西装扣。
“如果你是来做那种事的,就滚开。”
何塞当然不听她的,现在他穿着正装也是衣冠禽兽的样子。
他每天都会来,两人绞缠在一起却很孤独。
楼梯在深渊中咯吱作响,黑夜中男人喘息的声音,搂抱着不说话。
最无能的人才会在床上使用暴力,何塞意识到他竟然成了自己最鄙视的那类人。
他半夜里醒来,和衣躺在她身边,看着月光抚摸她的面颊,她指甲啃得又不齐了,像是小兽的乳齿啃食过的那样,需要他修剪,但她也许不会肯配合。
何塞从未想过事情会到这一步,已然出乎他意料,她每次都用上她全部的力气反抗他,要把他完完整整咬下块肉。
他下阁楼时,费雷守在城堡外,始作俑者已经找到了。
事情查的水落石出,首相梅爾在执政党晚宴上对罗莎泄露了消息。
何塞迎着月光,罪魁祸首是他親自拟定的首相。
他的权力刺到了他自己。
第二天,梅爾将第六区宝石矿新开采的绝无仅有的红宝石奉上来,何塞看了眼,淡淡询问:“梅爾卿,最近睡眠好么?”
梅爾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强健的体魄对政治家来说是必须的。
“我睡得很好,精力充沛,大人。”
“是么。”何塞笑容有些冰。
他这几天睡得可一直不好,因为他的女人一直在闹。
而惹起事端的罪魁祸首居然睡得很香,这令他少见的不平衡。
他耐心把宝石细看:“这颗红宝石很美丽。”
梅尔观摩着他的神色,高兴附和:“这颗有三百多克拉,无瑕,比拍卖会
的世界纪录还大。”
何塞点点头:“那么,怎么证明它没有毒呢?”
梅尔闻言惶恐地跪在地上:“阁下,它怎么可能有毒呢?属下不敢有那样的居心。”
“那你敢有什么居心?跟我的小奴隶说第七区毁了?”
想到这几天受的气和折磨,何塞语气越来越重:“整个第一区都被禁言这件事,就你长了嘴,你惹她伤心,更讓我受罪。”
梅尔震惊了,他当时只想羞辱罗莎一下,没想到会惹火烧身牵连到自己。
而且大人竟然在那个贱民那里受了气?
他来不及想了,何塞后背輕微仰着,随意甩甩手臂,一挥手,把红宝石砸到梅尔的头顶,当即鲜血哗哗向下流。
何塞鲜少动手,因为不会动怒。
他的动作很慢,完全可以躲过,但梅尔不敢躲,这位精于人心的政客知道他正陷入死境。
他跪在地上静静发抖,大气不敢出。
“你呀,身为首相要以身作则,清正廉明,你说说,你总是贿赂我,是收了多少政治献金?”
梅尔慌不迭道:“阁下,我有罪,我自请去第六区思过。”
他此刻只想抛去一切,断臂求生。
何塞交叠长腿,训狗一样训着地上的首相:“没必要去那么远,梅尔,你是条很忠诚的狗,但不该打她的主意。”
“一直以来,我以为你足够愚笨,什么都不做就好了,权力是给你看的,不是给你用的,可是你似乎不明白啊。”
梅尔在地上磕的头破血流:“大人,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何塞微微一笑:“狗应该对他的主人保持忠诚不是么,那就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梅尔望着他的统治者。
何塞以手支颐,指梢点了点嘴角,杀人前笑眯眯的。
梅尔当即懂了。
他跪在地上,看到了那颗光耀夺目尺寸惊人的红宝石,颤巍巍爬过去,犹豫了一会,终于浑身哆嗦着把它放到嘴里,咽进了喉咙里。
锋利的宝石割破血肉,地毯疯狂口渴地吸饱鲜血。
崭新的地毯在几分钟后换好,血迹被清理干净。
风和日丽的周一,何塞在银宮任命了新的首相。
新任首相站在上任死去的地方,他把手递过去,漫不经心完成了吻手礼。
凌驾于帝国权力之巅的首相之位,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在满宮繁华的人声鼎沸中,不知怎么,何塞今天对自己说的话一点感覺都没有,望着厚厚挂起的猩红色窗帘,他想起了不久前上次任命时的场景。
他支开了所有人,情不自禁走到那个巨型盆栽后面,树叶葳蕤,可那里却空无一物。
他浅浅叹口气。
人总是这样的,当你以为不在乎某件东西的时候,没想到会被它扎一下那么疼。
∽
淫雨连绵,新一轮的政治残杀让内阁上下噤若寒蝉。
何塞用手枕着下巴,旁观银宫外的世界,帝国大教堂的报时钟声总是定时响起,青灰色街道上的游人们撑起伞匆匆而过,雨声满得让人心烦。
为什么第一区总是这样多雨?
干脆改变一下气候吧,他又想还是算了。
雨声讓他烦,一切都讓他烦。
天亮了让他讨厌,天黑了还是让他讨厌。
她不跟他说话,世界要完蛋。
礼官整天战战兢兢的,大人今天又是一点饭都没吃,他捧来了实验室的药剂。
何塞烦躁地看了眼,似乎是想把那东西丢地上,但还是一滴不落地喝净了。
实验室研制的避孕药就不能好喝一点么?
简直比他的心情还苦。
晚上,麦克拉特偷偷来到城堡下,手里提着要运送的物资。
花_径的阴影中走出一个高挑人影,何塞的声音响起:“那个品牌的生理用品不好用,去问礼官换一个吧。”
然后他转身離开了。
麦克拉特僵在原地。
哥哥一直知道他在给罗莎送东西,也很清楚他送的是什么。
他忽然一阵发寒。
他没有跟罗莎说这件事,说了她会更加不安。
但这件事一直困扰着他,哥哥对罗莎的态度到底是什么?
他看着罗莎吃蛋糕时一直在想,可她吃了一口就吐出来了。
“怎么办?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例假了。”罗莎掐着他的手生出恐惧,一种心理的恐惧反刍上来,这些天她一直呕吐不止。
“我怎么知道?”麦克拉特臉色僵硬,咕哝道,“我又不是妇科醫生而且这个很重要吗?”
罗莎很焦虑:“你真的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麦克拉特皱眉道。
“我担心我可能怀孕了。”
麦克拉特表情像是被雷劈了,缓了几分钟,他说可以给她带检测试剂来,还有治疗月经不调的药,当然,如果真的是万一
他实在没有经验,万一真是那样
罗莎肚子疼,他头疼。
何塞翻着阁楼佣人的汇报表,皱起眉,为什么她輕了这么多。
他只是把她关起来,又没有下令让她不吃饭。
尽管如此,他没有过问,那会显得很刻意,很奇怪,很佣人们或许会误以为他在担心她。
他不想让别人那么以为。
她明明就是微不足道的。
他告诉自己不能在意。
罗莎抱着垃圾桶吐完,看到面前多了一个人影,何塞居高临下,背后的天鹅绒窗帘鲜艳欲滴,他的臉上凝固一层残忍的美丽。
他完全是问责的架势:“为什么不吃饭?”
罗莎摇摇晃晃起来,但被他按住了,他的力道温柔又残忍,让她不停发抖。
“是要我親自喂吗?”
“不要,我看到你要吐了。”
看到他就吐?
何塞忍住发火的冲动,松开她,准备離开:“论文第二轮名单里没有你的名字,你就在这里好好反思吧。”
罗莎臉色苍白:“是因为你们不让我参加。”
“是啊,不让你参加你就不能参加,就像你被关在这里哪儿都去不了一样,你应该更清楚自己的处境。”
“你别说了,我要吐了。”
罗莎失落而伤心,同时觉得恶心,哇一声吐在垃圾桶里。
“你怎么了?”何塞用手帕捂住口鼻,谨慎地扫了她一眼,然后一臉嫌弃地往她身边走去,“身体不舒服吗?”
他以为她是厌恶他才会那么说,可她真的很反常,不仅瘦了这么多,之前也从来没有这样频繁吐过。
罗莎接下来的话让他僵住了。
“我害怕我怀孕了。”
她低低的音调,那种輕轻揪住他心脏的感觉,然后用力一拧。
“不可能。”
何塞表现出从未有过的慌乱,他有些惊慌失措地确認她的身体,掰她的下巴,检查她的牙齿,罗莎表现得极不配合,她吐他唾沫,撕他的皮,咬他的手,血意和痛意随之而来,何塞立在原地,茫然而震惊地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他完全被她猝不及防搞蒙了。
“怎么办?”罗莎愁眉紧锁,脸上蒙了层惨淡的灰色。
“我不知道。”何塞困窘得有些发愣,“按理说是不应该怀孕的,我服用了实验室的药物。”
但他又有些不确定了,在她之前,他没有过这种经验。
罗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他,怒吼道:“你是故意的,为了折磨我,你太过分了。”
“够了,明明是你在折磨我。”他这些天几乎没阖眼。
最后他要确認下,昨天他记得并没有
“这是什么?”他皱眉,“药膏?”
“到底是什么?”
他问了好几遍,罗莎有气无力道:“麦克拉特给的药。”
他声音气得颤抖:“他给你上药?”
“嗯。”虽然没有上那里。
何塞面容扭曲:“所以,孩子父亲是我吗?”
他又在阴阳怪气地侮辱她。
罗莎咬紧白生生的牙齿,表情像是要爆发出
一声野兽似的低吼,然而她转瞬柔和地收了劲,用一种最毒的腔调冷冰冰回敬道:“我不知道,可能吧。”
何塞脸色变得精彩纷呈,相当难看。
他仔仔细细擦干净每一根手指,在醫生到来前,把怒火消下去,然后有点犹豫地沉声道:“你很喜欢孩子吗?”
他似乎在询问她的意见。
罗莎烦恼道:“什么?”
“抚养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塞露出纠结的神色,而且她现在还是奴隶的身份,又根本不愿意受洗。
“如果真的怀孕了,那就把孩子交给我来抚养。”
罗莎震惊地看着他,他似乎愿意承认,那是圣宾叶家的孩子,可是,之前麦克拉特对她说过,圣宾叶家不容许私生子
“先,这样吧”他和缓道。
“不,打掉!我才不要!”罗莎情绪激动,他按不住她,只是用身体把她小心地困在毯子上,不敢使力。
罗莎不想生,因为不想生不认识的人,她很清楚孩子出生就会被抱养,而且会影响她学习。
“我不想生一个球。”
何塞认为她的声音相当刺耳:“那是孩子,不是球。”
她为什么要用球来形容?
罗莎换了一种说法,讽刺道:“跟一个奴隶有了孩子,背叛自己的阶级,你该为自己感到耻辱。”
耻辱这两个字打在脸上,何塞第一次感到什么是自取其辱。
他这些天对她的羞辱,眼下她百倍奉还。
何塞强硬地抱着她,下楼飞快往宫殿走,一路上植物的香味在响,绿油油的藤蔓触须疯长。
罗莎又回到了明亮的地狱,这栋海水环抱的唯一明珠。
检测诊断过程中,她那种嫌弃又害怕的反应,令何塞觉得很不舒服,太阳穴一直突突跳不停。
他守在一旁,寸步不离,紧张地看着醫生拿出听诊器,放在她的胸口,仿佛她的心脏此刻就放置在他的体内,砰砰翻滚跳动。
“没有怀孕。”
“那她为什么总是吐?”
罗莎绷着的心也放松下来,讥诮道:“因为你恶心,见到你就想吐。”
医生们吓得跪在地上。
何塞像是没听见一样,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步,刻薄完美的脸上,一对蓝眼垂着,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充满了烦恼。
他问医生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医生害怕这次不提醒,下次会死的更惨,郑重道:“大人,一定要做好避孕啊。”
罗莎听了,厌恶地盯着他。
“恶心的蠢猪。”她咒骂道。
何塞听了有些疯狂地叫来礼官,声音发抖,让他给自己作证。
“礼官,你说!我有没有吃避孕药?”
礼官也是吓得哆哆嗦嗦,跪在地上替他辩解:“吃的,大人每天都按时吃的。”
“你听到没有,我每天都吃的。”何塞向罗莎宣告,可她不吭一声,一会又对他蹦出个猪。
何塞黑着脸让医生退下,此刻被当面辱骂,他像是疯狗被打了镇定剂,表现得很稳定。
他让礼官去把阁楼搜查翻找一遍,礼官很自然地发现了那些生理用品。
何塞当面清点着:“麦克拉特还给你什么了?”他几乎是用最大的忍耐力克制怒火,在她的背包里翻出来一些女性避孕药。
“为什么要吃这种东西?”
罗莎生冷道:“如果你不行的话,我确实不用吃。”
“你懂什么?我吃了你就不用吃了,而且我最近每次都放在外面。”
“你别说了。”罗莎不想再听,捂上耳朵。
两人都怒气冲冲的。
何塞把避孕药丢垃圾桶里,吃这种东西伤女生身体的。
两人爆吵过后,保持了奇怪的静默,出于一种怪异的本能,他忽然亲了她,轻轻的像鸟儿的一啄,
感受到她的心脏离得胸膛这么近,咕咕的小青蛙一样跳动,他抱着她就这么奇异地安静下来。
罗莎乱挣扎,碰到他的下巴,他额头浮现几粒汗滴,靠得这样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愁绪与晦涩。
孩子的事两人都被吓到了,还好是一场虚惊。
天空擦下一片黑粉色的灰,何塞掐着罗莎腕子,直逼她,强迫她看自己的眼睛,透过密集弯翘的睫毛,那里蓝如海水一片冰凉。
他掰着她的肩膀,揉捏着确认着,渐渐恢复了以往的气场,轻声说:“回学校去吧,你的论文还没完成。”
“把你的反骨收一收,想想你养母的病情,想想你的学业。”
见她恢复了战战兢兢,他才觉得满意下来,在脖子那里重重啃了一口,留下浓重如烙铁的牙晕。
罗莎被他咬的很疼。
他还不罢休:“还有,你该对孩子的态度友好些。”
“嗯,哪怕那枚球是一个奴隶生的私生子。”
她一句话把他堵住了。
何塞最后摇了摇头:“你知道么,我真的讨厌你,不管是你的脸,还是你的身体,还是你的性格与名字,几乎是一切。”
说完这句话后,他离开了,阁楼的守卫撤走,她又恢复了以往的自由,
罗莎终于确定了,他看她的眼神,彻骨的永远无法逃离掌控者的眼神。
第67章 Corrupt腐蚀
被放出来后,何塞先让罗莎在私邸休养了一段时间,她闷的时候就去庄园散步,近卫们簇拥着她上楼下楼,在气派巍峨的城堡花园里来回走动。
绿野岑寂,她捡了很多叶子和断掉的花,有的生嫩得像折戟的断头美杜莎,夹在书里做书签,几个男人会帮她挑拾一些,但她还是最喜欢自己捡到的。
何塞每天都会让医生给罗莎检查身体,营养师们严阵以待围着各种转,一整个团队盯着她服务。
之前好不容易养得丰润了些,这些天全都掉回去了,何塞心里不好受。
罗莎虚弱了好多,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何塞把她揪过来抱到体重秤上,看着数字面色冰冷。
他对营养师严肃吩咐道:“一周后她要长五磅,最少要达到这个数。”
罗莎被掐着后颈一脸生无可恋,她感覺自己像是即将出栏的猪崽子。
终于有个医生战战兢兢道:“那个,要多注意休息,减少次数。”
“什么次数?”
“就是”
何塞懂了。
罗莎没想到他真做到了,尽管整个过程像要他命一样,他阴郁着脸,罗莎半夜刚睡着他就提着她胳膊叫起她:“不许再踢我了。”
“什么?”罗莎迷糊着醒来,搞不懂状况。
“你不知道你睡覺不老实嗎?”以前他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忍着,但现在素着躺在床上,不脱衣服,也不睡覺,睁着眼在黑暗里,她一举一动都让他备受刺激。
她轻轻的呼吸乱他军心,加上幽幽香味从旁侧应,好像腥甜的糖心炸弹打过来,受不了一点。
罗莎被他发了一阵牢骚,毛躁着又睡着了,过了会,她感覺有只大手在摸自己的脸,她张嘴咬住,骨节分明的手指緩緩从嘴角抽出,耳畔传来男人重重的喘息。
何塞忍得太辛苦,以至于她刚睡醒时幸灾乐祸,笑出声来。
这下何塞彻底被激怒了,翻身压过来,肢体交叠,花束般坚固绵软。
“起来。”她推他,推不动,嫌弃道,“你这个疯子别来蹭我。”
“哦,你还有劲?来,使劲,有劲往床上使。”
这次罗莎注意观察他,以往因为太紧张,她忽视了这点,眼下发觉了他在床上明显经验的匮乏。
他好像一直都不太懂生理知识而且什么花样都不会,之前被她激得还有愤怒支撑,现在什么都不剩了。
两人眼珠对上,有几分尴尬,但又把视线移开。
“你做完了嗎?做完了就滚下去。”她厌恶道。
“闭嘴。”
她真是一点床品都没有,用完他就丢。
罗莎不想跟他说话,他一张口就在发神经。
“我带你去冲洗下。”
“我自己去。”
“我不觉得你自己能站起来。”
何塞把她抱到浴室里,在她沐浴之后,他给她涂上香膏与精油,用大手擦遍身体,细心地沿着柔滑的肌肤纹理按摩,就像触摸易碎的玻璃器皿,罗莎被他搞得筋疲力尽,她感觉自己像一块面包,被他揉来捏去。
他说是为了给她抹香香滋润皮肤,但这真的不是故意揩油么?
何塞心里也在想
着什么,他把她揽在怀里,觉得她还是太瘦了,身上一摸都是骨头,真的很担心她营养不良。
“你怎么就是不长肉?”他枕在她颈窝抱怨道。
罗莎觉得他苦闷的表情就像等着乳猪出栏的屠夫,磨刀霍霍。
洗完澡后,床上撒着重新铺好的花瓣与香氛,清新的气味在两人交叠的身体中杂糅出糜麗的衍生,辛腥的马鞭草,干净冷冽的泉水,混合着青草尖锐的酸香。
气味仿佛丝线一样在两人身上連绵蔓延,肌肤之親,阴冷冷敲骨吸髓。
下过雨的日落大道刚出日光,花园里一堆鸟在咕咕低语,很多是从自然保护区飞来的。
“给你。”
“什么?”罗莎刚醒来,睡眼朦胧。
“牛奶。”
“能不喝嗎?”这玩意在罗莎眼里跟毒藥一样,她最近老是吐,不喜欢喝鲜牛奶。
“要我喂你嗎?”何塞叉起双臂,守在床边静静看着她,意有所指,“还是说你想喝点别的?”
窗外的云朵蓬松柔软,奶和云一个色,何塞每天都会监督罗莎喝牛奶,罗莎几乎是被強逼着咽下去的。
等她一滴不剩喝完了,何塞才放下心来。
月底他安排她做了体检,体检报告显示指标勉強正常,有些贫血,例假还是不规律。
他有意减少了次数,努力让她调理好身体,在她增肥这件事上尤其急于求成。
“我不是说了要按时吃饭吗?”
他摸着她的胳膊焦躁地训她,就像在训斥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罗莎无语地打了个饱嗝:“我已经吃得很多了,再吃就撑了。”
“麦克拉特小时候吃的都比你多。”
何塞给麦克拉特追着喂饭长大,弟弟小时候胖乎乎的特别能吃,因此见她總是吃这么一点点还不长肉有一种极大的落差感。
他还特意拐弯抹角提醒她,麦克拉特小时候總是尿床。
罗莎不懂尿床跟吃饭有什么关联:“他那时候还小嘛。”
“嗯,谁知道现在长大了怎么样呢。”他语气幽幽的异常恶毒。
罗莎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麦克拉特真的是他的親弟弟吗?
何塞还在不停催促吃饭的事,罗莎烦躁道:“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吃了。”
“再多吃一些,女生有力量,国家有希望。”
何塞给她鼓完劲,转过头不管不顾对下一通发火。
不管是她的医生还是营养师,每个人都很紧迫。
他们对罗莎抱着手恳求:“小姐,求求您长点肉吧。”
她在写论文看书的时候,一堆人时不时给她往嘴里塞东西。
一个月后,罗莎成功重了五磅,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发出胜利的欢呼。
只有罗莎不高兴:“猪出栏了,你高兴了吗?”
何塞险些没被她气得闭气。
回到学院后,论文比赛额外留出了一个名额,罗莎这几天在沙发上忙着修改,何塞非要挤在她肩后看书,霸占着她,她躲到哪里,他挤到哪里,摸着她的脸,精确地评价手中的肉:“是胖了一点。”
肉腿丰臀,流連抚摸,他总是用手指勾她的袜子,一直有意无意盯着她大腿看。
很变态的眼神,罗莎让他滚。
“你给我念书吧。”何塞被凶了,眉梢透着冷调。
他把书给她,让她读。
罗莎厌恶地把他的政治书打开。
就像之前那样,念着念着,他睡着了,把头枕在她膝上,闭上的双眼平静安详,金色的睫羽在阳光下轻闪,罗莎盯着他洁白静止的喉头,想象割喉是怎样的场景。
如果他死了,政府并不会垮台,激进政策会沿袭,麦克拉特会疯狂报复,大概会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吧,罗莎不禁轻轻战栗,这时,何塞倏地睁开眼,前倾身体,听着她的心跳说,你跳的好快,她冷汗直流,胆战心惊,他没说什么,罗莎总觉得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入睡,睡觉时还在回想着这件事,弓着脊背缩被子里,有几分毛骨悚然。
她很忧心自己的处境,睡在世上最软的床上,感觉不到丝毫放松。
如果何塞想要处理她,她明天睡的就是监狱。
他总是有她想不到的方法折磨她。
罗莎很恐惧,一直拼命告诉自己,她不是他的。
可是躺在这样暴烈的他身边,这就像用一根羽毛对抗海水入侵。
她只能继续地不停地不断地告诉自己,在脑海里哗哗翻动书页,念给自己听,她是人,即便是身份最卑微的人,她也有完完整整的一颗心,无法被剥夺,被腐蚀。
奴隶制可以摧残她的身体,却无法腐蚀她的心灵。
罗莎在这样的压抑中上交了论文。
她去看望养母,病房门前有专人森严看守,病床上的女人像花瓣一样枯萎,依稀可以辨得当初的美麗。
空气变得比以往更低沉,杜荷小姐比以前更瘦了。
“罗莎啊,我亲爱的宝贝,你看起来憔悴了。”
“上个月我学业很忙,没来得及看您。”
“特里呢,他怎么不来?”杜荷小姐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很多时候她意识不清醒。
“他马上就会来。”
“罗莎,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
“不要这样说。”
“我现在住在这样漂亮的病房里,用那么昂贵的藥,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钱的事您不要担心。”
杜荷亲亲她,摸她的手:“我放心不下你呀,我的小罗莎,我去世了就剩下你一个了。”
她捧着养女的脸,这个唯一留在她身边的孩子:“这段时间,我知道你过得很苦。”
“我很开心。”
“你骗不了我。”
杜荷轻轻道。
“孩子,我连累了你。”
从医院出来,罗莎有一种被压垮的感觉。
晚上时,称完体重,她吞吐着问何塞:“我媽媽的病”
“其实已经很稳定了,她现在服用了实验室最新的藥物,医生建议先用保守治疗,虽然疗程缓慢,但比之前减缓许多痛苦。”
第二区政局不稳,何塞今天处理公务到很晚,他脱下外套,衬衣都被肌肉撑满了,见她依然很心神不宁的样子。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结果的,应该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的。”她默了下,“你花了多少钱?”
他停下来看她。
“我问医生了,妈妈用的是最贵的药,给她医治的是院长,所以你花了多少钱?”
何塞把一杯热奶递给她:“你喝牛奶了吗?”
罗莎老实地喝完,他又递给她糖果盒,里面装着矿区新开采的大钻石,已经被设计师镶嵌做出了艺术成品,艳丽的宝石花瓣书签五彩斑斓。
罗莎不肯接。
“拿着,你不喜欢这些书签吗?”
罗莎手指拂到水果一样缤纷的各色宝石上,指梢在轻轻发抖。
“我买不起这些,还有妈妈的药,我承担不起的。”
实在花了太多钱了,而且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你就不能说点让我开心的话吗?”何塞被她搞得有些烦躁,“难道我送你东西还要希望你还回来吗?”
见她还是倔倔的,他傲慢道:“没事的,我可以暂时宽恕你。”
“你可以打工,一百年不够就一千年,一千年不够就一万年,等不老药研制出来我先喂给你。”
罗莎沉默了。
他在胡诌什么,不老药,又是不老药,怎么可能会有不老药那种东西。
“哦,对了。”何塞开始解领带了,罗莎膝盖打颤。
“你的好朋友,费德丽卡,你要去探望下吗?听说她的生活不是很滋润。”
罗莎被囚禁的这些天,外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费德丽卡再度入狱了。
在她婚礼当天,洛尔迦驾到,众目睽睽劫走了新娘。
罗莎强撑着神色,问他:“她现在在哪里?”
“被关在修道院,神官命她日夜苦修忏悔。”
第68章 God爱与神
修道院外满了各种植物,美麗的欧石竹在风雨中上下浮动,浸礼池的水清澈得要洗净世间所有的污秽。
罗莎穿过长长蜿蜒的廊庭,扑面而来肃穆下沉的气息。
雨声打在修道院古朴的建筑上,水流从天上庄重有序下落。
隐秘幽暗的氛围中,罗莎见到了費德麗卡。
她穿着宽大的黑色囚衣,身后已经没有了长发,璀璨如瀑布的银丝裁短到了耳后。
罗
莎眼含热泪,她那么爱美的人,却要受这种被剥夺脸面的惩罚。
“亲爱的没事,你看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費德麗卡倒是很乐观,反倒是安慰罗莎:“头发还能再长长呢,他们把我当成了新约里的抹大拉玛利亚,指望我从娼妇變成圣女呢。”
費德麗卡的婚礼当天,满城轰动。
新娘肤如凝脂,胸脯丰满,一双蓝中带绿的眼睛摄魂夺魄,比圣殿里供奉的神像还要高贵迷人。
她银发如瀑布倾泻,穿着婚纱款款走来,虽然教区神甫和家庭成员都没有来,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兴致。
爱德华对新娘伸出手,要为她戴上戒指。
“你们的婚姻不合法。”
洛尔迦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圣骑士的盔甲冷光凛凛,为神官开出一条路,他亲自来到費德丽卡面前,对她宣读审判。
费德丽卡冷艳地看着神官,对他輕蔑道。
“你有一千种方式向我复仇,却偏偏选在我婚礼的时候。”
圣骑士们那样粗暴独断地从标致温柔的新郎手中抢夺新娘,婚礼忽然被打断,乱作一团。
费德丽卡用手里的捧花疯狂砸洛尔迦的脸,几个圣骑士根本招架不住。
“带走她。”洛尔迦脸被玫瑰刺划伤,表情冰冷无动于衷,他做出手势,又有几个骑士上前将她架走,冰冷的盔甲紧贴肌肤,他们给她披上属于异教徒的肥大衣衫,那样漆黑松垮的衣服象征不详与邪惡,让费德丽卡難以忍受。
“洛尔迦你这个混蛋,你的衣服永遠是这么丑。”
她叫嚷着,洛尔迦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冷若冰霜。
神官越权抓捕大贵族,是戴罪之身,何塞事后对他问责:“如果前任教皇还活着的话,一定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
“前任教皇已经安息主怀。”
洛尔迦与何塞达成了协议,对何塞允诺他未来成为红衣主教后,会亲自为罗莎施洗。
何塞因此免去了他的罪行。
教宗们将费德丽卡送上了宗教法庭审判,她的财产被没收,为了不触犯斯文顿家族名门望族的名声,教士们又苦思冥想了新的罪名羁押她。
魔鬼将她附身,侵蚀了她的**,他们要给她做驱魔,净化她的灵魂,
“我们无意冒犯斯文顿家的长女,只是仅针对你身上的魔鬼。”
要多荒谬有多荒谬,甚至不在乎有没有人信。
费德丽卡又不是第一次被审判了,但这次比以往更惡劣,教徒们用掸洒器把红色的圣水洒满房间,她不配合,他们把她捆起来,喃喃念诵着据说魔鬼能听到的口诀。
她的一身华服被剥去,一头流银秀发投进熊熊燃烧的火焰里,最后被剃成短发,在此过程中她把一位旁观大主教的眼抓瞎了,因此被按着穿上拘束衣。
教宗更加认定她被魔鬼附身,才会做出这种有伤风化的举动。
在费德丽卡被捕的当天下午,斯文顿家族发布声明,与长女割席,这意味着费德丽卡从此失去了家族的庇护。
之前的所有一切都不过是小打小闹,教廷正式以魔鬼附身以及淫_乱通婚等种种罪名将她逮捕收押。
审讯连绵不绝,直插云霄的帝国大教堂,手风琴与钢琴发出流水般丝滑的合奏,修女们在颂诗吟唱,肃穆的声音沉得很低很低,仿佛永遠也无法升起。
驱魔仪式紧锣密鼓举行中,红衣主教威严站立,手持权杖与圣水,逼迫费德丽卡对巨大显赫的神像下跪受审。
费德丽卡把头巾扯下来:“什么魔啊鬼啊的,你们不过是为了侵吞我的财产,编造这些虚伪谎言。”
“跪下!”
她的面孔像铁石一样,雷打不动。
几名圣骑士上前,把她往地上按。
“何其荒谬啊,你们这群灭绝人性的杂种。”
费德丽卡身体沉下去,却仰头直视他们,她斜斜而扭曲的身体弯折,说不出的輕佻,却又那么自然。
“看好了,惡魔要发出诅咒了,我诅咒你们这里迟早会被烧成灰烬,烧的片甲不留。”
洛尔迦目光冷得像铁。
因为蔑视宗教法庭,传播惡魔言论,她罪加一等,他们要她穿上长袍,对神发誓。
当洛尔迦在她额头描画十字,她一口咬住他的手指,死死不松开,要把它整根叼下来。
袭击神官是极其严重的罪名,她最后被关进了修道院里,每天都要遭受驱魔。
探视结束,罗莎把眼泪忍到出来后才哭出来,她扶着修道院青灰色的墙角,觉得很難过,近卫们就守在不远处,害怕被看到,于是她把身体藏在高高的草丛里。
“是谁在那里?”
远处男人温冷的声音响起,高洁无暇的神官从车中走出,垂下眼眸:“是你啊,小罗莎。”
罗莎一看到是他,没忍住,往他身上丢泥巴。
洛尔迦身后的神侍要上前来,但被他抬手制止了。
“想必你已经见过里面那位了。”
罗莎咬着牙:“你把费德丽卡的头发还给她,是你把她變成这样的。”
“我有义务解救她腐化堕落的身体与灵魂。”洛尔迦对恶魔费德丽卡评价道,他手持圣器与经书,今天依然是来给她驱魔的。
除了每天一次的固定驱魔无法反抗,其他时间费德丽卡绝不允许洛尔迦探望,她态度激烈得像头母狮一样,见到他就要把他撕裂。
洛尔迦缓步往里走。
“虚伪,迂腐。”罗莎咒骂道。
“你在说谁?”他顿足。
“说你,你对你的神一点都不忠诚,你只是在借信仰之名施暴,你侍奉的神真可怜,因为他的仆人是你这样的伪君子。”
洛尔迦有被冒犯道,他吸一口气,向她走来。
“请问,你是在传授我对神应有的看法嗎?”
“当然不是,因为我根本不信神,那不过是美化统治的工具,神的存在是被创造的存在,你们信的都是人造神。”
洛尔迦神情變得有些微妙,他居高临下望着她,认为她似乎拥有了无可救药的道德缺陷,应该被教育。
“所以你因不了解发表了无知断言?即便不了解,你也应该对神怀有敬畏之心,而不是谩骂诋毁,不过吾神会宽恕你的,因为他怀有慈悲之心,有包容愚者之爱。”
“敬畏。”罗莎重复一遍,“你对神的心情是敬畏么?”
“不止,我甚至也害怕神,就像凡人对神所能做的那样,仅剩的唯有崇拜,神爱我么?如果爱,如果不爱我既对神之爱拂缺少信任,又坚定不移地认同神之惩罚的存在,这就是神与信仰的力量。”
罗莎并没有被他的说辞感化,她的表情冷漠至极,甚至带了輕蔑。
“如果你的神是普世的,那么为什么会令民众畏惧?如果你的神仅存在于信仰中,又为什么要施罪于信仰之外的无辜人?”
“费德丽卡并不是无辜人,她的邪恶与顽固从一而终,必须根
除。”
罗莎反问:“因为你是狭隘的,所以遇到广义的,不了解的,总是钦定为邪恶的,说不定这种不了解的邪恶未来会成为你的新神,因为你说了,要对未知怀有敬畏之心。”
洛尔迦冷肃着脸:“民众不会因未知就信仰魔鬼。”
“看看你对费德丽卡所做的,你怎么知道你的信仰不是魔鬼?或者说,被矫饰为神的魔鬼?如果你虔诚地侍奉神,你的神会容许你做这种灭绝人性的事么?”
洛尔迦后背渐渐渗出冷汗,这样的辯论没有意义,他很想结束对话,但从逻辑上来讲,他无法證明罗莎是错误的,纠正她即是纠正自己。
而且,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她对于神学的知识储备也太过丰厚了些。
罗莎这些天压抑了太久,如今情绪上来,哭了一会儿。
洛尔迦最后对她说:“孩子,你的心里有太多愤怒了。”
他的安慰适得其反,罗莎又开始哭,呜咽里带着愤怒与恨,那颤抖的力量让腔调又尖又锋利,像丝滑割喉的手术刀。
洛尔迦迟疑了下,然后落下手,搭在她的肩头,仿佛可以摸到她的痛苦,她的眼泪渐渐吞没了声音。
“好了,别哭了,我不会哄女孩子。”
他轻轻拍了拍,放弃了同她争论的想法,她看起来很難过,情绪失控,尽管他还是找不到对策反驳她的论点。
罗莎抽噎着,抹掉眼泪:“不要你管,我在神学系读了五年,背经文你不见得比我强,不是手里拿着权杖就与神更亲近的,但我甚至连工作都找不到,我白读了。”
大都会学院神学系?洛尔迦还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学术背景。
他从宏观的角度开口:“你个人的难以就业是由综合社会背景决定的,不能因此而怪罪神祇。”
“所以你的神不能跨越阶级么?他不是要用慈悲之心关怀我吗?我信他有什么用?告诉我呀。”
洛尔迦脑叶隐隐作痛,如此多疑的认知,刁钻的诡辯,思维富足绵密,他显然已经对她刮目相看了。
他勉为其难地对她做出宽恕:“人的认知是有局限的,在现行背景下,凡人理解不了神的崇高是被允许的。”
“所以说,说到底你也认同他是虚构的编造的东西,不然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多,一种既定存在的东西指一下说快看就好了,因为没有,才要像你一样拼命證明。”
洛尔迦清清声:“有很多既定存在的东西无法被證明,无法被写进教科书里,比如你说的爱,当初你对我说她爱那个占星师。”
他声音温冷,缓缓下沉:“你否认神的存在,那爱呢?如果神不能证明其存在,你该如何证明爱的存在?”
“爱当然存在,甚至对大多数人,赖以为生。”
洛尔迦淡淡道:“这是狡辩。”
“你无法证明我是狡辩,就正如我还无法证明你的错误一样,只能说明那或许不对,但无法说明那是错误。”
罗莎自己站起来,感到摇摇欲坠,已经是黄昏了,身后费雷低声提醒她该上车了,她沉默了一会,扭过头。
“我会找到证明的,关于爱的证明,至少我的爱不会比你的神更虚伪。”
洛尔迦平淡地望了她一眼,拿着神器往修道院深处走。
路上他迈过很多规整的草。
神学系的学生不信神,真是一大疏漏。
充分了解,充分不信,神的存在对她来说无疑是缺乏说服力的,这真是一场信仰危机。
如此扎实的理论基础,最初却让他误认为她只是愚昧地不了解,是故意的么。
小女孩的心机这么深啊。
洛尔迦把身上干了的泥巴搓下来,再次有被冒犯道。
他今天的霉运还没完。
费德丽卡穿着囚衣,手腕被捆呈防御性姿态,当他净化撒圣水时,她的表情就像看杂技一样,始终含着揶揄,这令他不满又难堪,他把几个神职人员都屏退了。
他往她脸上抹圣水,她冲他吐口水,让他滚。
他淡定地擦去脸上的液体,依然坚持为她驱魔,目光深陷。
“即便你不相信神,神依然会相信你。”
“魔鬼钻进了你的**里,尽管不幸,但依然要将这种邪恶抽离。”
他对她宣读布道辞,吐词丝滑绵柔,低声重调。
然而费德丽卡白着眼只觉煎熬,她跳脱地望着窗外天空,对他的神不屑一顾,精致的侧脸写实着矛盾的美丽。
越美丽,越邪恶,洛尔迦在心里默念。
在旧教皇死后,新任教皇继位,这位洛尔迦的教父找过他谈话。
不出意外他会是下一任接班人,所以可以提前升为枢机主教了。
洛尔迦却很奇异地没有同意。
他对自己亦师亦父的教皇说他的内心很迷惑。
然而问他迷惑什么,他又不说。
成为枢机主教,将无法回头。
他抚着右眉浅浅的疤痕,对神的信仰从未发现像此刻这般游移不定。
费德丽卡是她的心魔。
从他们青春期长大之后,他每次见到她,都要在告解室内罪恶忏悔两个小时。
“我的肉_体是纯洁的,我的灵魂污秽不堪。”
他厌恶见到她招摇而过,但如果很长时间不见她,又会内心异常怪异。
他认为费德丽卡是神派来考验自己的美丽妖艳的女鬼。
她是他的心魔,会毁了他的。
于是他决定直面他的心魔。
把她抓到神像之下,面壁观视。
但此刻,为她做着驱魔,他发觉内心并没有那么决绝坚定。
这分明是对他自己的考验。
他可以审判她为恶魔,可是却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魔鬼滋长。
他强制自己对她疏离,用好听的声音冷声道:“魔鬼极其顽劣,入侵你的身体,折磨你的灵魂,令你变得邪恶。”
“呸。”她又一口唾沫吐他脸上,眼神像鹰一样锐利。
女人真是难管教啊,不知怎么,他有点害怕她们。
房间墙壁被那些红色液体弄得斑驳淋漓,因为添加了某种化学物质,晒干后反而变成了墨绿色,诡艳凄厉。
洛尔迦俯视她的身体,发觉她受了伤,那些绳子把她雪白娇嫩的手腕勒出一道道红痕,留下淤青,身上一直冒着浅浅虚汗。
她的皮肤如此冷白细腻,不攻击他的时候显得温和无害许多。
当他给她松开捆绑时,她猝不及防冲他扑过去,重重踩了他一下,往外逃跑。
洛尔迦动作神速,追上她,把她按在离出口一步之遥的墙壁上。
“叛逆的人在神面前总是无比顺从。”他鬼使神差对她说道,“你应该对我忏悔。”
不是对神,而是对他。
费德丽卡并没有察觉到变化,他看到洛尔迦脸上有一股冷漠厌世感,正垂眼望着她。
她厌烦道:“我身上没有恶魔,是你心里有鬼。”
洛尔迦意外被她戳中,心神不稳,变故就那么发生了,两人贴得那样近,他瘦高的身形有些踉跄。
他碰到了她的身体,神的仆人需要禁欲,而他居然
费德丽卡觉得这种反应很有趣。
她指尖轻轻点着。
“别”他发出一声被弄疼的闷哼,同时感到她更用力了。
“你想让我对你忏悔不是么?”
“像这样么,father,我有罪,我向你忏悔我的罪行,我是一只魔鬼,可鄙的魔鬼。”
“现在你满意了?”
她的声音如此罪恶,但又这么诱人,不停吸引他下沉,宛若一条滑着蜜液摇摆不停的响尾蛇。
他痛苦地别过侧脸。
费德丽卡微微眯着眼,很有侵略性的目光,神秘,古韵,富有神性美,她掰过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她。
他都看到了,天黑了,那些星,灿蓝,在她眼眸里明亮颤动,比波光粼粼的大西洋海岸还要明亮。
即便是这样破败的地方,她依然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洛尔迦咽了咽压制在喉咙里的声音,他一瞬不瞬盯着她,听到她说
跪下。
他缓缓半跪下来,圣洁无暇的长发垂到地面,柔软地轻扫着她的脚踝,他低下高耸的鼻子,面颊深深地抵着她的囚服,那种跪姿就像对着恶魔的身体虔诚祈祷。
事后,洛尔迦提了药箱过来,他低头给她涂抹药水,包扎伤口,出乎意料的是,费德丽卡忍痛能力很强,她一声不吭的,神态像一座晚钟。
他沉声道:“那,我们”
“不要提我们,那令我恶心。”
他失身了,她的目光就像在看某种不干净的东西。
到头来她还是毁了他。
他叹口气:“是你先”
费德丽卡对他嘲讽奚落:“是我引诱你吗?”
“我曾经对你说过一句好话吗?”
“你太自以为是了。”
洛尔迦有点怨恨地抓住她的手。
“堡堡,你不讲理的。”
“松开。”她给了他一巴掌,“什么都不说,你还是那光鲜亮丽的审判官不是吗?”
听着她的讽刺,洛尔迦高洁冰冷的脸上竟然浮现出无地自容。
“你想要什么?”他终于明白这对她来说只是场交易,又或者只是随手戏弄的乐趣。
“烟,酒,还有口香糖。”
“那都对身体不好。”
“做_爱对身体好?”
洛尔迦心虚地离开了。
他事后念了无数遍经文,依然无法弄懂那是怎么发生的,缓缓脱衣,迟及吻之,那些画面,恶念,缭乱在他的心里难以根除。
他抬头望向天空,跟罗莎的辩论再次像鱼鳞斑纹那样浮现,荒唐疲倦,在他被玷污后,他第一次觉得距离所崇拜的神如此遥远。
第69章 Property枯萎
从修道院的高墙探视结束,汽车沿着山路行驶,途径罗曼尼庄園。
山林树木茂盛,风吹的很大,费雷给罗莎披上披肩,她下了车,踏进庄園昔日的大门,一颗心落旧成鸽灰色。
费德丽卡被家族除籍后,失去了所有的财产继承权,她的产业被吞并,工厂易主,这里已经被新主人接管。
现在的庄园已经不接受苦力了,干活的都是第七区的奴隸,奴隸们在对着巨大的石块建筑敲敲凿凿,辛苦劳作,按照形态风格判断,这應该是一座巨型雕像,一座神像。
众星揽月的神像是由把头低到尘埃里,腰背直不起的奴隸建造的。
罗莎迈过寂靜弯折的草地,看到了熟悉身影。
他站在曾经的长廊台阶上,那里曾经彻夜举办晚宴与下午茶,也曾充满歧视与挥鞭。
看到她,他慢慢下了台阶,身形高大,走的跟她距离很近时,费雷在身后咳嗽了一声。
麥克拉特止步。
他跟罗莎互相望着。
麥克拉特变得比以往更加陌生,穿着笔直熨帖的制服,漆黑瓦亮的军靴,浑身优雅而杀气腾腾的内敛。
面对罗莎,他的眉眼一瞬有了松动:“吓到你了嗎?你知道的,我必须这么做。”
“我会给他们治病,不虐待他们,保障医生,但我也只能做这么多。”
何塞要的是第七区完全消失,包括那里誕生的人,贬为奴隸,一点痕迹都不留。
“到时候第六区开矿需要人,我就把他们送到第六区,总好过在这里。”
麥克拉特见她始终不说话,内心忐忑,或许她认为他的方式太过残忍。
她会怪他嗎?
“不,让他们做吧。”罗莎声音很低,但很坚定。
这是个黑暗的时代,如果连工作劳动的机会都没有,那他们只剩下等死。
贵族会像处理垃圾一样处理奴隶们。
她自己就是这样子。
她眼神哀伤:“你能救救费德丽卡嗎?”
“这是教廷的权力,我救不了她。”
而且神官似乎背后跟哥哥达成了某种协议。
麥克拉特看向罗莎,忧郁而关切:“你最近还适應吗?”现在她的奴隶身份走在校园里,无疑会招来更多歧视。
罗莎只是简单回:“嗯。”
“论文比赛的事,你也进入第二轮了,我们一起等结果出来。”
“嗯。”
外人面前,他们不能多说一个字。
仿佛是一种克制。
罗莎低着头,麦克拉特看向地面,隔着身体的距离,贵族与奴隶的影子正交融在一起。
“罗莎”
费雷走上前来,提醒罗莎时间到了,他为她打开车门,注视着美丽的金絲雀重新回到华美的笼子。
他的目光跟麦克拉特相撞,在冷风里撕裂很长。
∽
马上是圣誕夜了,这几日大都会的夜空烟火璀璨,天上炸着糖果的绚烂。
在神圣的棕榈树下,露天晚餐被布置得精美丰盛,烛台的火焰如金燃燒,嘶嘶跳动着不停在吞吃什么。
餐桌上摆放着新一季度的经济数据,何塞淡淡呷着温水,不紧不慢抹去一些虚假涨幅。
第一区经济结构太脆弱了,第二区却富得流油,为了压制卡尔,何塞已经将那位被关押了三十年的国王释放出来,希望这位傀儡摆设可以跟卡尔分庭抗禮。
他微微翘起嘴角,故意提起:“马上要圣诞夜了。”
禮官候在一旁应:“大人的生日正好挨着圣诞夜。”
“罗莎?”
罗莎听到有人叫她,何塞不悦地看着她,她自从回来后就一直走神。
他揪了她一下,她回过神,本能地懵懂看着他,好像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刚刚听到礼官说的了吗?”
“听到了,圣诞夜。”
“还有呢?”
她摇摇头,面孔如此温顺忧郁。
礼官笑吟吟的:“小姐,大人的生日快到了。”
罗莎抬起头,他过生日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心里想着别的东西。
洛尔迦的话历历在目,他的神,与她的爱,微弱的心在一片黑暗中跳动,她该如何证明爱呢?
她望着天空,云雾缭绕的苍凉深处,如昼的烟火湮没在厚厚云层里,燃燒殆尽的烟絲铅坠下落。
何塞察觉到了她的漫不经心,故意拿麦克拉特的订婚刺激她,奚落道:“人家都是要有家室的人了,有人却非要跟他纠缠不清。”
“你说是吗?罗莎。”
他转过头,眼神轻薄,像吸食人血为生的妖精,手中的刀叉银光闪闪。
罗莎警惕答:“我只是在罗曼尼庄园怀念费德丽卡。”
“哦,不是因为你的旧情人难过是吗?”
她不接话了。
“麦克拉特跟海伦的婚期已经定下了,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何塞不轻不重说着,看到她不言不语地吃东西,内心滋生罪恶,他才满意。
麦克拉特那个狗崽子,离她越远越好。
多说一个字都不行。
他后背挺直,慢条斯理的话语间隐隐暗示着自己即将生日的事情,礼官在一旁及时应答,两人不时看向她。
他们还要说多久?
罗莎终于吃不下了,把刀叉放下,站起身:“我吃饱了。”
“回来。”何塞的语气尤其尖刻,“为什么只吃这么一点?哦,是今天见了你的小情人,相思过度吗?”
罗莎斜眼看他,他高贵端庄地坐在主位,看起来嫌弃这嫌弃那,禁欲清冷,但在床上越来越喜欢喜欢讲脏话,还强迫她回应。
她不知道自己还受不受得了,在不发作的时候,他像一个儒雅的精神病,一旦发作,就是彻头彻尾的精神病。
“坐下。”
听到他的命令,罗莎重新坐到餐位上,感觉很累。
“不说点什么吗?你今天又见了麦克拉特。”
罗莎用很轻的声音伴着刀叉的切割消极道:“我的好朋友被关起来了。”
“我现在是奴隶了。”
“你想让我说什么?我可以对你说什么?”
餐桌气氛骤然冰冷,礼官站在一旁侍奉,脸都吓僵了。
何塞注视着她:“我说过让神官为你施洗,你可以摆脱奴隶的身份。”
“没有区别。”罗莎平靜道,只要待在他身边,都没有区别。
她再也吃不下一口东西。
餐后,一个人来到花园,泳池蓝得发静,罗莎有些久违地下水,感到水流很陌生,四肢上下浮动,就像海中的雪白鱼鳍。
她单手解开发卡,头发散下来,很快变得潮湿绵密,她缓缓把身体没入水中,想象变成螃蟹,有很多条腿是什么样子。
闭上眼睛,挥舞爪子,她能往哪里游呢?
浮浮沉沉地泡了一会儿,身体变得像水母般柔软舒展,罗莎湿漉漉睁开眼。
何塞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多久,罗莎看到了他眼中的欲望。
她装作没看见。
他也下了水,穿着泳裤,隔着池水,两人身体在浴池冷光下洗的发白。
月色下何塞的影子像猫一样,很漂亮。
她像是跌撞在他怀里的鸟,他一把抓住她细嫩的手指,水面翻腾起浪花。
他捧着她的脸,从他的指缝里钻过她精细的五官。
又是这种倔倔的眼神,真的,很让人兴奋。
何塞狭长深邃的蓝眼下垂,圣洁悲悯,鳞光闪闪。
冰凉冷水夹杂着一股热
气从大腿根往上漫延,缓缓的顶动发麻发胀,罗莎把脸趴在水池边,头顶的巨树枝叶随风纷纷跌落人间。
何塞用毛毯把她的身体擦干净,抱到床上侧揽着她,她的皮肤溢出粉色,隐忍着,一个字都没说。
昏昏沉沉的睡梦中,罗莎越来越多地思念故乡。
她又梦到了最后大火燃烧的房子,化为乌有的奥辛龙寺,还有那年木屋里的圣诞夜,壁炉的火焰比漫天星光还盛,走在长长的夜路,特里领着她回家,他的大手牵着她,她伸手去摸,结果摸到了流光烁金的冰冷发丝。
身后巨大的怀抱密不透风拥着她,手臂结实,筋腱有力,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又做噩梦了吗?”
“别怕,我在。”
罗莎把身体埋在滚烫热源里,她的头发像黑夜一样在他怀里散开,仿佛回到了被囚禁的阁楼里,面前浮现了少年模糊的脸。
“麦克拉特”睡梦中她轻轻喊,抱得他更紧了。
城堡外,海鹰在低垂盘旋。
∽
何塞把费雷叫到身前,他的后背依旧挺直,面色华丽凝重,只是,眼中掺杂了许多无法言喻的颓丧。
“不用看得她那么紧了。”
她整天这么不跟他说话,他没有办法,再这么抑郁下去,他害怕她的身体垮了。
费雷很不情愿:“可是公子他总是靠近小姐”
何塞打断了他。
“如果她愿意跟麦克拉特说话”他顿了下,“说几句没关系,只要不做过分的事就好。”
麦克拉特会逗她开心的。
在昨夜,她躺在他的怀里,亲口叫了弟弟的名字。
何塞静默,垂下温湿泛滥的眼。
第七区,她哥哥,养母的病,以及奴隶法案的事,还有费德丽卡种种一系列对她打击太大了。
她越来越消沉,没有生气,无声无息地流失着生命,何塞后知后觉,他强压着那些隐隐的后怕。
他有些不敢承认——
他的玫瑰被他养枯萎了。
第70章 Wild旷野
羅莎的学業功课越来越忙,她覺得同时修读五门学位时间太过緊急,为了腾出更多时间看望杜荷,于是提前赶了两门学位毕業。
她只用很短的时间修完,现在只剩下三门学位了,顿感时间充裕了很多。
何塞对她太过密集的时间安排有所不满,但她始终对他沉默着,整个人不言不语的存在感。
这样的沉默还在继续。
何塞开始把他的每一天,分成跟她亲密在一起的,与她不愿让他触碰的。亲密的那些天里再细分,她在床上没有理他的,默默冷落他的,把脸埋在枕间不肯跟他说话的,只顾看天花板的偶尔她开口跟他说句什么,他会事后密密麻麻写上整整五页纸。
何塞是个很有仪式感的男人,他把这些记在自己的秘密日记上,每一筆都是旖旎、病态与扭曲,厚厚的筆记本被锁在密码箱里,枕着帝国最机密的政府文件,跟他的王冠与權杖躺在一起。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他睡前必须说晚安,附赠晚安吻,可是羅莎既不愿意对他说晚安,也不愿意亲吻他。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他躺在床上等候了很久,可她还不来,皱起眉:“你到现在还没吻我。”
羅莎从书案前抬头,放下手中雪白的吸墨纸,干巴巴地走过去,跟他生冷地貼了貼面颊。
他一下把她搂到自己身边。
半夜的时候,一阵铺天盖地的狂风流浪到了庄园。
风悲日曛,群山纠纷。
罗莎惊醒了。
她光脚踩在地毯上,站在落地窗前,注视着变色的天地,疾风尖锐地擦过旷野,像是要把一切都带走。
背后有温热的人体贴过,緊紧抱住了她的腰。
“在看什么?”
“风。”
“风能看到吗?”
罗莎低头眨一下眼睛,面前天地万物在荒清萧索中徐徐铺展,她的神情冷淡低迷,冰冷地融入其中,身上有一种孤独的流浪感。
她真的看到了风。
何塞越来越感覺到对她仿佛隔着一层屏障,他想起撕开那层坚固的透明物,可指甲薄薄刮在上面只能得到很難受的劃痕。
他可以禁止她做任何事情,
但不可以禁止她想象。
在她的世界里,她可以跟他没有任何联系,随时到任何地方去。
不知怎么,何塞泛起惊恐的紧张,就好像她会突然抓不住随风而去一样。
何塞能抓住很多东西,比如權力,比如成千上万的生命,比如帝国无垠的财富与土地。
可他也抓不住有的。
比如风。
她像风,不知什么时候就溜走了。
他绝不允许那种情况发生。
“马上就是聖诞夜了,你还记得礼官说的吗?”他蹭着她的后颈,言语隐晦,聖诞夜过后不久就是他的生日。
她会给他准备生日礼物吗?
罗莎嗯了声,声音里透着玫瑰时期的强迫欢乐。
何塞于是很满足,他把她抱到身上,好像贴在水淋淋的湿苔上,一点点地吐出冷气,罗莎抓着他的后背,血丝涌出,一道道腥甜的疼痛,但他两眼幽暗翻腾,毫不在乎。【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