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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41章“怀孕了怎么办?”……


    姜稚月柳眉倒竖,小臉上的紅晕忽的加深,似是没料到他会说得这般直白,到底输给他的无赖,哼了一声咬着唇侧过头去不说话了。


    宋知淩静静看了她片刻,忽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榻。


    姜稚月惊呼出声,一把攥住他的衣襟:


    “你你你幹嘛?!”


    “睡觉啊,不做什么。”


    宋知淩語气分外无辜,要不是对上他那双狡黠的眼睛,姜稚月险些就信了。


    她緊张地吞了吞口水,心跳得飞快,脑海中天人交战,不知自己待会儿该不该拒绝他。


    谁料宋知淩将她放到床上,自己掀开被子跟着躺进来后,手臂将她的腰一摟,竟就真的没


    了动静。


    “……”


    这下反而换成姜稚月有些坐卧难安了。


    她在他懷中左躺躺右躺躺,最后幹脆一个转身,与宋知淩面对面,仔细盯着他的睡颜研究了起来。


    良久,宋知凌重新睁开眼睛看她:


    “你看我做什么。”


    听出他嗓音比方才还要沙哑,姜稚月就知道他那股劲儿还没过去。


    她伸手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戳了戳,犹豫了很久,小声问他:


    “你、你真的不要么?”


    “要什么?”


    宋知凌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姜稚月的臉“噌”一下变得通紅,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气道:


    “不来就算了!我还不是担心你被憋着!”


    成婚前,石嬷嬷曾给她讲过一些这方面的事,她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男人若是欲//望太过强烈而得不到纾解,是会被憋坏的。


    宋知凌瞧着眼前小姑娘娇嗔的模样,强压下唇角,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忽然一个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阿月这么关心你夫君啊?”


    姜稚月娇嫩的小臉蛋紅扑扑的,闻言视线移向一旁,嘴硬道:


    “谁、谁关心你了,你快下去,重死了!”


    她的话说完,身上的男人却没有反應,只是粗喘着视线凝在她臉上。


    姜稚月尴尬地抿了抿唇,正要开口赶他,就听他低低地、极其温柔地唤了声“阿月”。


    这一声阿月,直接让姜稚月原本想说的话霎那间卡在了喉咙。


    她眼睫輕輕颤动了几下,慢慢回神,对上宋知凌的视线,慢慢收緊手心,忐忑地應了声:


    “嗯?”


    “阿月……”


    宋知凌的神情忽然认真起来,眼神深邃,嗓音似带着蛊惑道:


    “我想要你。”


    姜稚月没出声,微微压下眼帘,一副默许的样子。


    宋知凌心中涌起巨大的喜悦,一直努力压制的情感和欲//望在这一刻尽数喷薄而出。


    他俯下身在她唇上啄吻了几下,滚烫的唇一路沿着唇角落在她颈侧。


    原本乖顺的少女突然慌忙推拒他:


    “别!别留了印儿!”


    宋知凌一顿,原本想问为什么。


    可话到嘴边,犹豫了一下又咽了回去,只低低应了声“好”,又吻到了她的唇上。


    才刚一碰上,姜稚月忽然又推了他一下。


    宋知凌停住,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小姑娘红着脸支吾了半天,才小声道:


    “那个……你上次说……就是做好准备……”


    姜稚月的声音越说越小,宋知凌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匆匆下床去从一旁桌上的盒子里取出个什么。


    姜稚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截清洗干净的透明羊肠子。


    她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刚想去问,就见宋知凌站在床边三下五除二地开始脱自己的亵裤。


    姜稚月小声惊呼,急忙将眼睛闭了起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宋知凌再次翻身上床,撑在她身上吻了下来。


    这次两人身上没了任何阻隔,男人身上滚烫的温度从相贴的地方传来,姜稚月对于待会儿将要发生的事情緊张地直咽口水。


    男人的吻安抚般一下下在唇上轻啄,姜稚月听见他忽然嘶了一声。


    “怎么了?”


    她诧异的睁开眼睛,就见宋知凌眉头轻皱,黑着脸道:


    “有点儿勒……”


    姜稚月起初还没明白宋知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待看见他伸了一只手捣鼓了几下什么,她的脑中嗡得像是炸开了什么,陡然明白了过来。


    她浑身上下刹那间红成了一只熟透的虾子。


    磕绊道:


    “那怎么办?会、会不会勒坏了呀?”


    看见自己小妻子这幅明明娇羞得不行还在担心自己的模样,又无辜又惑人,宋知凌再等不及了,一把将羊肠子卸下来,迫不及待地吻了上来。


    “啊!”


    姜稚月小声惊呼,不禁仰起了脸。


    少女嫣红水润的唇瓣紧咬,眉头似颦非颦。


    这一次显然比上次适应得要容易,姜稚月很快便放松了下来。


    她迷迷糊糊地望着帐顶,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在宋知凌肩膀上拍了两下:


    “你……方才,是、是不是把那个摘了?!”


    “嗯……”


    宋知凌眉目沉着,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勉强的音。


    姜稚月顿了一下,缓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懷……怀孕怎么办?”


    “不会。”


    宋知凌嗓音哑得不像话:


    “我会注意。”


    “可……”


    姜稚月还要再说,宋知凌忽然将人一把翻了过来吻上她的唇,再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后来什么时候睡着的,姜稚月没有一点儿印象了。


    只是醒来后,看见身旁宋知凌那张欠揍的脸,抬脚就想将他踹下去。


    不料刚一动,自己倒酸疼得先皱起了眉。


    听见她的轻呼,宋知凌也睁开了眼,往她的动作上一瞧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嬉笑着过来一把将姜稚月摟进怀中,哄道:


    “娘子昨夜辛苦了。”


    姜稚月累得手指都不想抬,用仅存的力气在他手臂上拧了一下,想起昨夜他不知餍足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少给我说这些,你出去!这几日这张榻上都不要你!”


    宋知凌在她颈间深深吸了口气:


    “好阿月……”


    “你……”


    姜稚月还要在说什么,忽听门口锦葵轻声敲了两下门,禀告道:


    “公主,宋三皇子来了。”


    姜稚月神色猛地僵住,下意识一把推开宋知凌搂在腰上的手臂,坐了起来。


    她清了清嗓子,用尽量正常的語调道:


    “跟他说,我尚未起身,不见。”


    “今日宋国传来消息,事关重要,我是来找云笙的。”


    这次是宋砚辞的声音,淡淡的,隔着一道门听不出语气。


    姜稚月吓了一跳,没料到他人就在门口,与自己一门之隔。


    她看了看凌乱的床铺还有身边撑着手臂,一脸好整以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宋知凌,顿感头痛,一巴掌排在他的手臂上,用几乎气音斥责他:


    “还不起来!待会儿让他看见了!”


    “怕什么?我与自己媳妇儿亲热,让他知道怎么了?”


    许是察觉到里面半晌没动静,宋砚辞又在外面问了一句:


    “云笙可在里面?”


    姜稚月一个激灵,急忙将宋知凌从床上拉起来,紧张得小脸通红,隔着门对外面喊了句:


    “在呢。”


    宋知凌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到底没想真让她难堪,动作利索地同姜稚月一起穿戴整齐,将床褥铺好。


    他往四周看了圈,又抱了床被褥放在门口的榻上,这才慢悠悠走去开了门。


    “哥找我什么事?”


    宋砚辞抬眼,沉冷的视线往他和姜稚月脸上扫了一眼,抬脚上了台阶。


    宋知凌忽然将胳膊一抻,手肘撑在门框上,直接将人挡在了门外,语气里满是痞气:


    “这是我与阿月夫妻二人的婚房,哥大早上进人家房间,怕是不合适吧?就不怕……”


    他笑得意味不明:


    “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么?”


    宋砚辞微微掀了掀眼帘,却是穿过他的身影,直直朝后面的姜稚月看了过来。


    “是么?”


    男人的语气不紧不慢:


    “什么是不该看的?”


    他的视线幽深,琥珀色的眼底似乎蛰伏着浓重的墨色,带着莫名的威压,定定落在她的脸上。


    姜稚月不动声色地掐紧袖中的手心,竭力保持面不改色,笑道:


    “云笙,还不招呼大伯哥进来喝茶。”


    她这一让,恰好露出榻上宋知凌刚放上的那一床被褥。


    宋砚辞视线似乎从上面扫过,然后淡淡将目光收回:


    “不必了,我与云笙去书房一趟。”


    说罢,看了姜稚月一眼:


    “你好好休息。”


    直到那两人的背影消失许久,姜稚月才长舒一口气,双腿发软地瘫坐回椅子上,抚


    着胸口喘息。


    她也不知道为何,明明就是与宋知凌夫妻之间的正常敦伦,然而在面对宋砚辞的那一刻,自己会那般心虚。


    宋知凌被宋砚辞叫走后,直到晚上都没回来。


    后来快到亥时的时候,常乐来了一趟,说是昨日四皇子出去办的事还未办完,这几日应当是不回来了。


    常乐道:


    “三殿下叮嘱公主,好生休息,夜里关好门窗,过两日四殿下就会回来。”


    姜稚月应了声,让锦葵客气将人请了出去。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躺在床上,忽然想起宋知凌今日一早就走了,自己都未来得及喝避子汤。


    然而转念一想,他说他不会弄在里面,便又安下心来。


    宋知凌这次去了很久,一直到八月初九先皇后娘娘,也就是姜稚月的生母的祭日这日清晨,才匆匆赶了回来。


    他一进门,卸了臂缚,松开衣领,端起桌上凉透的茶就猛灌了几口。


    姜稚月瞧出他脸色不虞,担忧道:


    “出什么事了?可是此行不顺利?”


    宋知凌放下茶壶,抹了下嘴上的水渍,盯着姜稚月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长叹一声:


    “算了,先去参加祭祀吧,之后我再跟你说。”


    第42章 第42章“希望大伯哥今后恪守礼……


    因着先皇后这次的祭日并非逢五逢十,是以并未举朝同祭。


    只是太子带领姜稚月、姜宜宁和裴家一家,开了陵寝,举行小规模祭拜。


    薛凝也因为现今胎像不稳,没有同行。


    姜稚月对于自己这位母后,有着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感情。


    从前无论是太子哥哥、父皇还是阿姐,都偏爱她更多一些,但她的母后不知为何,总是不喜她。


    从前母后在世时,也对她比对其余人要苛刻得多。


    从前她不是很懂这是为什么,直到三年前的某一次,她无意间听太子哥哥和二姐提起,才知晓真相。


    ——原是母后在生自己的时候,伤了身子,加之怀她时母親身子弱,进补了不少,后来身上长了许多难看的纹路。


    从那之后,父皇就不爱来母后的寝宫了,也是从那一年之后,父皇开始选招秀女,偏宠惠贵妃。


    若非太子哥哥争气,恐怕父皇还动过废后的心思。


    她当时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心里不是滋味,还跑去跟宋硯辭和宋知淩哭了一场。


    那两人陪她喝了一夜的酒,听她一个人絮叨了一夜。


    想起这些,姜稚月忍不住看向身旁的男人,见宋知淩不知何时也一直在偷偷看自己,她心中忽然一暖。


    在祭拜结束的时候,等所有人都先離开,她拉着宋知淩的手走到排位前,重新跪了下来。


    “母后……”


    姜稚月的声音很轻:


    “阿月来看你了,阿月想告诉母后,阿月成親了,嫁给了一个很爱我的人。”


    姜稚月的声音有些哽咽:


    “阿月知道,母后其实是爱我的,否则也不会在我高烧的时候,一晚一晚地守着我。”


    她的眼圈有些泛红,呼吸微微急促,直起身子似是想要抚摸排位。


    忽然,剧烈的眩晕感袭来,姜稚月的眼前一黑。


    她急忙扶着供桌稳住了身形,轻轻喘了口气。


    “怎么了?阿月?”


    宋知淩担心地上前扶住她。


    姜稚月摇了摇头,以为是前几日夜里和宋知凌闹得太凶,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她对宋知凌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意,继续道:


    “母后放心,阿月现在很幸福,宋知凌他对我……”


    姜稚月的声音越来越小。


    到最后,话未说完,忽然身子一软,向一旁倒了下去。


    宋知凌神色骤变,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人搂进了怀中。


    “阿月!”


    -


    姜稚月觉得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一片漆黑。


    她像是飘荡在云层中,四周都是一片虚无和空寂。


    过了很久很久,遠处忽然传来女子的哭声,漸漸的,那哭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眼前也开始有了亮光。


    不知过了多久,那团黑暗散去,明亮的光线映入眼帘。


    姜稚月艰难地睁开双眼,盯着被风吹拂的帐帘,恍惚了好半天,思绪才渐渐回了神。


    她侧头朝床畔看去,姜宜宁恰好也从桌邊放了东西回头。


    对上她目光的一瞬间,姜宜宁惊呼一声扑了过来。


    “阿月你终于醒了!”


    姜宜宁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姜稚月有些不解:


    “阿姐你怎么哭了?还有,我们不是在祭拜母親么,怎么回来了?”


    姜宜宁先是出去让锦葵唤了韓云,等人来的间隙,犹豫着对姜稚月道:


    “你都已经昏迷七日了,韓云和御医说,你今晚前再醒不来……怕是……”


    姜稚月一愣。


    她知道自己昏倒了,醒来的时候,只以为是因为前段时间太累了,再加上那次的风寒伤了身子,才昏倒的。


    却不想……


    “为什么会这么严重?我到底怎么了?宋知凌人呢?”


    提起这些,姜宜宁的眼神有些闪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姜稚月瞧见她这样,心里急得不行:


    “阿姐你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宜宁眼眶又开始泛红,最后长叹一口气:


    “在你昏迷期间,顾家反了,你太子哥哥他……亲自带兵去征讨西南了,薛凝……薛凝为此事担忧,孕吐到险些流产。”


    “啊?怎么会?!那薛姐姐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顾家谋反,顾小将军呢?就是顾思恒……他,也反了么?”


    姜稚月听到姜宜宁的话,神色中满是震惊。


    两人说话的功夫,韓云进来了。


    姜宜宁一邊给他让开位子,一邊道:


    “薛凝的胎稳住了,现在在耀县的薛家老宅养着呢,顾小将军未反,在太子到西南前线前,一直是他带着仅剩的顾家军在跟他伯父和贼寇抗衡。”


    “啊……”


    姜稚月有些吃惊,这些消息太过突然,一时间有些令她难以消化。


    姜宜宁叹了声,指了指床边的柜子:


    “太子離开前,给你留下了个这个。”


    姜稚月循声望去,柜子上放着一柄防身的精巧匕首,和一枚诏令十二暗卫的骨哨。


    “太子哥哥他……”


    她心里的震惊慢慢变成了疑惑。


    那十二暗卫是太子哥哥培养了许多年的心腹,这平白无故的,为何突然给了她?


    姜稚月刚想去问,韩云把她腕上的帕子拿起来,松了口气:


    “公主无碍了,只是身子太弱,需要慢慢将养着。”


    他看了姜宜宁一眼,“我去给公主煎药来,二公主可否随我来看着药?”


    姜稚月把方才到嘴的疑惑暂且咽了下去,瞧见自己二姐不动声色地和韩云对视了一眼。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姜宜宁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笑道:


    “我和韩云先去一下,我让锦葵过来。”


    姜稚月乖巧地点点头。


    等到姜宜宁一走,她飞快起身,趁着锦葵还没来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


    方才她问起宋知凌的时候,二姐的眼神躲闪,并未对她提及宋知凌去了哪儿,也没说她这次昏迷是怎么回事。


    更何况后面韩云的反應也很反常。


    姜稚月知晓他们定然有事瞒她。


    她按捺下疑心,犹豫须臾,朝着宋硯辭的东苑走去。


    她的身子还未恢复,走得很慢,等到了东苑门口的时候,已是出了一身虚汗。


    姜稚月站在院门口,掏出帕子擦了擦汗,忽的就听到院中传来争执之声。


    她的动作一顿,仔细听了片刻,脸色突变。


    是宋知凌的声音。


    宋知凌此刻正怒火中烧。


    打从那天祭拜回来,他就一直不眠不休地守在姜稚月床边,若非今日之事实在让他难以接受,他也不会在阿月生死攸关的当口跑来


    质问宋硯辭。


    “哥一心筹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


    宋知凌简直气疯了,本想上去扯住宋硯辭的衣领,瞧了瞧他手里把玩的箭矢,又忍了下来。


    最后气不过,只能自己在院中来回走了几圈发泄怒意,狠狠地咬牙切齿:


    “太子?!”


    宋知凌都被今天宋国使臣送来的圣旨气笑了:


    “谁他妈愿意当那个破太子?!宋砚辞,你做这些的时候,为什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倘若我问了,你不愿,又能怎样?”


    宋砚辞的语气平静,一双眸光淡定无波地看着他:


    “我腿疾未好,这些年来你我明里暗里遭受了多少次刺杀你可还记得?从前早就与你说过这些,宋知凌,我以为你不至幼稚至此。”


    “我幼稚?!”


    宋知凌气疯了,挥剑猛地将一株海棠砍了下来:


    “我是幼稚!我没你会谋算!连自己的亲弟弟也能算进去!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当了太子,阿月她怎么办?!在这里,有爱她的家人,她难道要不遠万里背井離乡跟我们回去?!”


    宋砚辞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宋知凌逼近过来,语气也跟着沉了下去:


    “还有,阿月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我心知肚明,你还要护着姚盈初么?!宋砚辞——你让阿月怎么办?!你……”


    “云笙!”


    宋知凌的话未说完,门口姜稚月的声音忽然将他打断。


    院中两人俱是一怔,全都不约而同朝门口看去。


    小姑娘的脸色十分苍白,兴许是走得急了,两靥泛着一点病态的潮红,身量比之从前又纤弱了不少,瞧起来一阵风都能吹倒一样。


    宋知凌原本的怒意在看到姜稚月的一瞬间就全部都消了下去。


    他飞快跑到姜稚月身边,同方才判若两人,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胳膊,语气柔得不能再柔,脸上满是惊喜和担忧掺杂的复杂情绪。


    “阿月你醒了!怎么不好好在床上养着,过来做什么?”


    姜稚月看了他一眼,苍白的唇边泛起苦笑:


    “现在是否该唤你一声太子殿下了。”


    说完,她不等宋知凌反應,拂开他的手,虚弱地走到宋砚辞身边,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还请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念在姻亲的份上,派兵增援姜国西南战事,昭华在此多谢二位。”


    姜稚月的语气客气疏离,生分得就好像回到了几人刚认识那几日一样。


    宋砚辞的心里像是猛地被人揪了一下,泛起一阵剧烈的刺痛。


    宋知凌也眉头紧皱,满脸失魂落魄的模样:


    “阿月……”


    “太子殿下。”


    姜稚月打断他的话,朝他笑了笑:


    “还未恭喜太子殿下和三皇子,终于得偿所愿。”


    宋砚辞蹙眉:


    “阿月一定要这般同我们生分么?”


    姜稚月苍白的唇角微微勾起:


    “三皇子误会了,如今大伯哥和云笙的身份今非昔比,三皇子筹谋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日么?”


    如今他二人的身份今非昔比,从落魄质子到一国储君。


    而如今,姜国还要仰仗宋国派兵增援。


    不知为何,姜稚月的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怅然,好似他们三人之间,再回不到从前那种亲密的时候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问到: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宋知凌急得攥住她的手臂:


    “阿月你不走?!”


    姜稚月牵强地扯了扯唇角:


    “作为太子殿下的太子妃,我自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只是这不远万里的孤身一去,背井离乡的人就变成了她。


    难怪阿姐他们方才什么也不肯对她说,难怪太子哥哥在临出征前,还要给她留下暗卫。


    姜稚月眼眶有些发烫,匆匆眨了下眼。


    宋砚辞瞧见她这幅模样,紧紧皱眉盯着她,手指在身侧蜷了蜷,最后终是沉声道:


    “宋国接人的使臣已经在城外等候,我和云笙打算……等你将身子将养好后,就动身。”


    “好。”


    姜稚月微微一笑,转身对宋知凌道:


    “云笙,我今日想沐浴,你先回去帮我准备热水可好?我有些话想问大伯哥。”


    宋知凌眉头紧锁,眼神警惕地盯着宋砚辞瞧了一眼:


    “我在这等……”


    “云笙!”


    姜稚月加重了语气。


    宋知凌抿了抿唇,最后不情不愿地“嗯”了声,在姜稚月看不见的瞬间用眼神警告了宋砚辞一番,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先行离开了。


    宋知凌一走,姜稚月原本勉强维持在脸上的笑容,瞬间落了下来。


    她侧身躲开宋砚辞想要来扶她的手,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平静道:


    “外间风大,可否请大伯哥和我进去说话?”


    宋砚辞定定看了她一眼,轻应了声。


    “阿月是在怪我,让你突然之间背井离乡么?”


    刚一进房间,宋砚辞就回头看她,幽深的眼底拢着一丝说不出的情绪。


    姜稚月摇了摇头:


    “这本就是你的抱负和心愿,我为你高兴,更何况,以三皇子的智谋,这些都是你们应得的。”


    “那你……”


    姜稚月低垂的眼睫轻轻颤了两下,忽然轻笑了一声,抬眸直直看向他的眼底:


    “我这次昏倒,性命垂危,是姚盈初所为吧?”


    瞧见宋砚辞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下,姜稚月轻嗤,语气中满是冷淡和不屑:


    “是那个荷包么?”


    “你把她怎么样了?别告诉我,谋害一国公主这么大的罪名,宋三皇子还要包庇自己的旧情人?”


    “阿月,我并未包庇她——”


    宋砚辞眉心拧了起来,上前一步,似是想要握住她的双。


    然而瞧见她比自己更快一步的躲避,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立在她面前,一瞬不瞬地看了她片刻,唇畔忽然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意来:


    “所以,你一直都是这样想我的么?”


    姜稚月没出声,但眼中的意思早已十分明显。


    宋砚辞轻叹一声,语气无奈:


    “姚盈初一直被我的人关着,我没有动刑,并不是对她起了恻隐之心,而是在等公主醒来。”


    “等我醒来?”


    姜稚月不解。


    “嗯。她伤害的人是你,如何处置也是你的事,倘若你想取她性命,也大可去做,自有我替你兜着……”


    “不必了。”


    姜稚月不等宋砚辞说完,径直打断了他的话。


    “姚盈初既然作为宋国人,那她残害他国公主究竟该判什么罪,就交由宋国太子和三皇子来决断吧,昭华相信,太子殿下和三皇子能够秉公办案。”


    “这些事,我不在乎,你也……不用用她来讨好我。”


    姜稚月的手在袖中收紧:


    “宋砚辞,我希望你能记得,我和你的弟弟已经成婚了,请你收起有些不必要的关心。”


    “况且如今云笙被封为太子,我便是太子妃,与你身份更是有所隔阂,希望大伯哥今后恪守礼制,莫要再说些让你我和云笙都尴尬的话。”


    她的语气淡漠而疏离,好似从上次薛凝生辰宴之后,她对自己就一直敬而远之。


    宋砚辞瞧着她,眉心越皱越紧,眼底的暗色逐渐漫了上来。


    男人垂在身侧青筋蜿蜒的手,情不自禁地抬了起来,却在接近她的一刻倏然停了下来。


    最后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的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情绪,苦笑着艰涩道:


    “阿月……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第43章 第43章“与宋知凌亲密拥吻,转……


    打从那天在东苑与宋硯辭说过话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姜稚月都在躲着他。


    成日里就只窝在西苑,不是和宋知淩插科打诨,就是盯着看锦葵收拾行李。


    即便宋硯辭来西苑找宋知淩议事,她也是借口走开。


    姜宜宁这些时日送来了


    不少东西。


    大到被褥枕头,小到平日里喝茶的器具,一应俱全,足足塞满了整个西苑的库房。


    姜稚月有些哭笑不得,嘴上说着嫌弃的话,背地里却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宋知淩瞧着她这幅模样,心疼得不行,几次都说这破太子不当也罢,提着刀就要去找宋硯辭拼命。


    但最后都被姜稚月给拦了下来。


    开拔回宋国的时间,最终定在了九月初十这一日。


    这一日,皇帝亲自为他们几人践行,平日里和姜稚月玩得好的小姐妹都来了。


    就连一直在老宅养胎的薛凝都赶了过来。


    姜稚月随着隊伍走出很远,从窗口回头遥看着城墙上的人群,忍了好久,终是没忍住红着眼眶落了泪。


    宋知淩和锦葵一左一右陪着她,哄了半路才将人哄好。


    晚上的时候,隊伍在一处小镇落了脚。


    姜稚月这几日不知为何,总是特别容易乏累,吃了晚膳没多久就就了寝。


    而宋知凌这晚却被安排同护卫们一同守夜,只留下锦葵和琉璃伺候。


    第二日姜稚月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身子实在懒得很,醒了后也赖在床上不想动弹,直到听到走廊里一阵慌乱的喧哗声,才坐不住起了身。


    推开房门,门口有几个小厮从楼梯那头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郎中。


    姜稚月眉心猛地一跳,恰好看见宋知凌也从后面赶了过来。


    她一把抓住路过门口的宋知凌,紧声问道:


    “发生何事了?”


    宋知凌瞧见是她,安抚地对她笑了笑,“没什么事,你再睡会儿。”


    他昨夜彻夜未眠,精神状态实在不好,再加之许是出了什么大事,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姜稚月执拗地扯着他的手腕没放开。


    宋知凌看了眼,无奈歎气:


    “方才我母亲突发胃疾,吐了血,不过你不必担忧,我已经请了郎中来看,更何况……我娘之前身子就不好,这是陈年旧疾了。”


    宋知凌反握住她的手,尽管眉宇间全是疲惫之色,仍耐着性子对她细心叮嘱:


    “阿月,我这两日可能会比较忙,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照顾好自己。”


    “好。”


    姜稚月朝芸夫人的房间方向看了一眼,轻轻捏了捏宋知凌的掌心,对他弯眉一笑:


    “你不必挂心我,好好照顾母亲。”


    因着芸夫人的事情,隊伍一直耽搁到第二日才重新出发。


    谁料又走了十来日,队伍刚来到姜宋边界,芸夫人的胃疾又发作了,这次比上次还要严重。


    姜稚月听闻后,心中便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到了下午的时候,宋知凌拖着一身疲态回了房间。


    他的身上还穿着从京城出来那天穿的那件黑色箭袖长衫。


    这几日他衣不解带和宋硯辭轮流伺候在芸夫人跟前,连好好休整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姜稚月有些心疼,替他倒了杯温水过来:


    “母亲她怎么样了?我让锦葵去叫小二送一桶热水上来,你先洗漱一下?”


    宋知凌握住她递来水杯的手,额头轻轻抵了上去,疲惫道:


    “别急,让我缓一会儿。”


    姜稚月这几日都未与他亲近,初初被他抓住手的时候,身子还有些僵硬。


    待低头瞧见他疲惫的样子,心渐渐软了下来,在他的发上摸了摸。


    “那你……呀!宋知凌!”


    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宋知凌忽然一把圈住她的腰,将整个脑袋靠在了她的怀里。


    姜稚月惊呼出声,想要推他,宋知凌在她怀里蹭了蹭,略带乞求的语气从她怀中闷闷地发出:


    “阿月……你就心疼心疼我,就让我抱一会儿,别赶我。”


    他的语气似乎很脆弱很疲惫,仿佛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大狗狗在乞求主人的爱怜一样。


    姜稚月低头看着他,想要推开他的手在半空悬了半天,最后迟疑着轻轻落在了他的头顶摸了几下。


    但宋知凌到底没忍心让她一直站着,只搂了须臾,就松开了她,轉而将她一扯,拉进了怀里坐着。


    姜稚月的脸颊微红,有些不适地动了动。


    “你……要不你去睡会儿?”


    “不了。”


    宋知凌鼻尖凑到小姑娘脖颈间深深嗅了一下,重重歎了口气,解释道:


    “我娘如今的身子,怕是不能跟着队伍一起前行了,我……”


    他顿了顿,又重重叹了声气:


    “我恐怕要留下来陪我娘治病,你们……你和我哥他们先……”


    “不要!”


    宋知凌的话还没说完,姜稚月就知道他要说什么,飞快打断了他的话。


    宋知凌皱了皱眉,第一次用强势的语气同她讲话:


    “阿月听话!这一路指不定有什么危险,你和我哥他们大部队在一起,我才放心。”


    如今他是宋国太子,是多少人的眼中钉。


    留下来陪母亲治病,是他和宋砚辞难得达成一致的决定,如此,若是当真有危险,也很大概率不会威胁到阿月他们的队伍。


    姜稚月自是也知道他如何想,抿着唇垂眸不语。


    她其实很不想和宋砚辞一路,但宋知凌说得对,这一路上肯定会有诸多危险,而宋知凌留下来又要照顾芸夫人。


    若是她非要跟着,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倒会给他们添乱。


    姜稚月咬着唇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带着几分撒娇地轻声道:


    “就不能……就不能让大伯哥陪着芸夫人留下么?”


    “可我哥腿不好,再加上他比我更擅长和宋国那些人交涉,所以……阿月,你暂且跟着他们走,我很快追上来。”


    姜稚月抿唇不语,半晌,才极不情愿地小声嘀咕:


    “可我不想和他在一起,也不想同他一路。”


    她刚说完,宋知凌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


    两人循声望去。


    只见宋砚辞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在她看过去的时候,他的视線亦望了过来,眉眼平靜,望向她的眸光却幽深不可测,好似蛰伏着惊涛骇浪。


    姜稚月看到他的瞬间,面上划过一丝心虚,随即飞快别开了视線。


    “云笙……”宋砚辞定定看了她须臾,在名字叫出后,才将视線缓缓轉移到宋知凌身上,语气平靜地若无其事道:


    “该走了。”


    话音未落,宋知凌察覺到小姑娘握着自己的手陡然一紧,心中的心疼和不舍刹那间泛滥。


    他不敢让姜稚月察覺自己泛红的眼眶,只轻轻抱了抱她,低声哄道:


    “好了阿月,我该走了,过几天等我娘好了,我就来追你们,好不好?”


    姜稚月这些时日对于宋知凌,早就有种说不清的依赖和情愫。


    更何况这几日许是背井離乡的原因,她总觉得自己变得十分多愁善感,对他的依赖更是到达了顶峰。


    姜稚月拽着他的衣角,轻轻晃了几下,才依依不舍地慢慢松开了手。


    瞧见他转身的动作,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匆忙低下头,竭力掩饰自己的难过和抽噎的声音。


    宋知凌知晓她现在缺乏安全感,所以即便是再细微的情绪,他也很快就捕捉到了。


    他脚步一顿,猛地回身大步走到姜稚月身前,二话不说将她搂进怀中就吻了下来。


    姜稚月自然而然地搂住他的脖颈旁若无人地回应着他。


    房间里针落可闻。


    两人的吻激烈而暧昧,细小的嘤咛声不时从姜稚月口中不受控制地溢出来。


    许久,宋知凌才不情不愿松开了她,把头埋在她的肩上轻喘:


    “阿月,等我……”


    姜稚月被他亲得浑身发软。


    她胸膛微微起伏,只能柔弱无骨地挂在宋知凌身上。


    这些时日,她早就习惯了他的吻,身体也熟悉了他的触碰。


    被他这般激烈地拥吻,她的身体蹿起一阵莫名的热意,白皙如玉的脸颊也晕上了浓重的潮红色,双眼迷離地微睁着,唇畔和眼尾满是水光。


    姜稚月缓了


    缓情绪,才要说话,余光一瞥,忽然瞧见了站在门口的宋砚辞。


    她的表情瞬间僵住,他怎么还没走?


    方才的一切他都看见了?


    姜稚月心里发慌,在他平靜而冷淡的目光下,忽然觉得像是被一只大手卡住了脖颈,呼吸不上来。


    宋知凌察觉出了她的紧张,顺着她的视线回头,忽然嗤笑一声。


    “哥不去准备东西,倒有闲工夫在这看我和我妻子亲热?”


    宋砚辞闻言,缓缓从姜稚月身上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宋知凌身上,定定看了他半天。


    良久,嗓音沙哑地开口:


    “再不走,来不及了,我在门口等你。”


    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姜稚月,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離开了房间。


    宋砚辞一走,宋知凌也没再多做停留,又同她说了几句就走了。


    姜稚月看着他的背影,心底不舍的同时,又生出一丝莫名的、没来由的不安。


    没多久,队伍继续前行。


    姜稚月刚一上马车,赫然发现宋砚辞正撑着手肘,手捧一卷书坐在车厢中。


    她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就缩回了步子。


    宋砚辞闻声缓缓掀起眼帘,十分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上来吧,我答应过云笙照顾你。”


    “可……”


    姜稚月没动:


    “可大伯哥与我同乘一车,于礼不合。”


    她说完,瞧见宋砚辞的唇似乎轻挑了一下。


    他如墨般深浓的眸底漾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来,半晌,才徐徐开口:


    “前面路过一片山谷,最是容易中埋伏之地,这样我才好保护你,阿月若是问心无愧,怕什么同乘一车?”


    “我……”


    姜稚月抿着唇,向后瞧了一眼,见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这边。


    她犹豫了一下,在宋砚辞含笑的目光中,掐紧手心坐了进去。


    车帘放下来,隔绝了外面的各色目光,车厢内瞬间变得昏暗而逼仄。


    姜稚月的心骤然提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尽量坐到远离宋砚辞的位置上去。


    才刚坐稳,眼前忽然出现一只白皙遒劲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捏着一枚素白色锦帕。


    姜稚月一愣,不明所以地朝他看去。


    许是看出她眼中的警惕和疏离,宋砚辞被气笑了。


    “姜稚月,你与我一定要如此么?”


    “与宋知凌亲密拥吻,转头对我就心生忌惮,所以,从前的三人中,到底是我多余了对么?”


    姜稚月低头扣了几下手指,小声又固执道:


    “我和宋知凌是夫妻,我们之间容不得旁人,将来执玉哥哥也会有你的妻子,你们……才是真正亲密的家人。”


    姜稚月说完,眼前捏着帕子的手背上青筋猛地一跳。


    她的心也跟着猛跳了一下,防备地向后一缩。


    却听对面人语气平静道:


    “阿月说的是,只是现在,是否该将你花了的唇脂擦掉?”


    闻言她的脑中“嗡”的一声,脸上霎时像是被烤了一团火,慌忙接过他递来的帕子,狠狠在自己唇上反复擦拭。


    羞窘得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放。


    “别动——”


    宋砚辞忽然攥住她的手,姜稚月诧异抬头,眸中满是羞出的水光。


    宋砚辞瞥了一眼,喉结向下滑滚。


    “还有这里。”


    他视线聚焦在她的唇上,俯下身来,带着她的手在唇角的位置轻轻擦了两下。


    男人鼻息间潮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抚过,姜稚月的脸更烫了。


    她低低道了声谢,便垂眸绞着帕子,再不愿与他多说半个字。


    宋砚辞似乎也没有与她交谈的意思,靠在车身上闭目养起了神。


    一路上,车厢里安静得窒息。


    及至到了晚间的时候,队伍穿过了最危险的山谷,停了下来。


    褚屹上前低声来报:


    “主子,日头快要落山了,前头就是宋国的安平镇,若是再走……今日恐怕赶不到下一个镇上了。”


    姜稚月闻言回头看宋砚辞。


    半晌,男人嗓音带着丝刚醒时候沙哑的倦懒,低低应了声:


    “嗯,那便在此先歇歇脚,休整后今夜在安平镇过夜,褚屹,你先带着锦葵去镇上安排。”


    “是。”


    褚屹应声退下。


    姜稚月瞧见宋砚辞身形微动,缓缓睁开眼眸,她慌忙垂下眸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宋砚辞淡淡扫了她一眼:


    “下车休息会儿。”


    “不去了,大伯去吧。”


    宋知凌不在,姜稚月总觉得和宋砚辞相处起来怪怪的。


    尤其是今日被他看到她与宋知凌接吻后,她每次面对他都有种莫名的尴尬。


    结果拒绝的话说完后,对面的男人半晌没有动静,只坐在原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


    僵持了半晌,姜稚月实在受不了他视线的威压,无奈轻叹了声:


    “那……走吧。”


    下车后,姜稚月跟着宋砚辞走到路边凉亭的石凳旁。


    宋砚辞将披风叠整齐铺到石凳上,略一扬下巴:


    “坐。”


    姜稚月摇摇头,道了声谢,并未坐他铺好的石凳。


    宋砚辞瞧了她一眼,递来水壶。


    这次不等他说话,姜稚月直接拒绝了他,只问道:


    “此处离镇上还有多远?云笙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追上来?”


    宋砚辞拿壶的手一顿,嗤笑:


    “若是没记错,你和他中午的时候才刚分开吧?”


    姜稚月没搭他的话,从旁边揪了一株小小的蓝色花朵,站在凉亭边吹了会儿冷风。


    凉亭边就是一处万丈悬崖,宋砚辞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挪到她身旁靠着廊柱站着。


    今日不知怎么了,姜稚月胸口闷得厉害,胃里也一阵阵反复泛起恶心。


    方才在马车上就憋闷,此刻下来吹了会儿风才好些了。


    姜稚月一想到后面还有十几日的路程要走,心里就忍不住叹息,视线循着来时的方向看过去。


    似乎想要穿过崇山峻岭,看回京城一般。


    人好像总要长大,太子哥哥亲征,二姐和离,她背井离乡远走他国。


    还有她和宋砚辞、宋知凌二人,也不复从前。


    似乎所有的人和事都在改变,此刻放眼望去山脉横割,满目黄土,同京城的繁华温柔大相径庭。


    姜稚月叹息,似乎就连物是人非都成了一种奢望。


    她留恋地朝东南看了几眼,垂下眼睫掩住眸中情绪,正回身想说走吧,忽然四周一阵风起,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宋砚辞紧紧箍进了怀里。


    “宋……”


    “嘘,有埋伏!”


    宋砚辞话音刚落,果然打斗声四起,数十个黑衣人执着利刃从四周冲了过来。


    第44章 第44章姜稚月才一闻到那味道,……


    褚屹带着一小部分先走了,如今护在宋硯辭身边的亲信不多。


    而且随行的侍卫中除了宋硯辭的亲信,还有宋皇派来的接亲使臣。


    在那些黑衣人起事的一瞬间,那些使臣就纷纷叛变,率先将自己身边姜国送嫁的侍卫杀了个干净。


    宋硯辭一手把姜稚月护在懷中,利用凉亭的柱子和身后悬崖形成一个保护圈,腾出另一只手与靠近过来的黑衣人厮杀。


    姜稚月没料到,从黑衣人来袭到现在只是短短片刻,形势就发生了天翻地覆地逆转。


    她的小臉骤白,紧紧攥住宋硯辭的衣襟,吹了声太子留给她的骨哨后,就死死咬住唇不敢再发出一声。


    所幸宋砚辞的身手了得,一直护着她,未让任何人有半分近身的机会。


    而太子留给她的二十暗卫也在片刻后赶到,和宋砚辞联手,将大部分刺客绞杀。


    眼看着情势慢慢好转,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馬蹄声。


    姜稚月透过宋砚辞的胸口循声望过去,一眼瞧见了高头大馬上的男人。


    “宋知淩!”


    姜稚月没法形容看见宋知淩那瞬间的心情,只觉得似乎整个世界都亮了。


    原本的担忧害怕,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心在这一刻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继而,又有些无法言说的委屈和酸楚冒了上来。


    宋砚辞搂着她胳膊的动作一僵,男人似乎极快地瞥了她一眼。


    然后蹙眉看向宋知淩,語气极冷:


    “你怎么来了?!”


    宋砚辞的身上的白衣满是飞溅


    的血迹,眉目锋利,神色冷沉如嗜血的修罗。


    乍然用同样冰冷的語气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连被她搂在懷中的姜稚月都吓了一跳,愣了半天才敢偷偷用眼神扫他。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执玉哥哥。


    他在她面前,大多数时候都是温润如玉的形象,哪怕是从前闹得再不愉快的时候,他也只是沉默居多。


    而此刻的宋砚辞,竟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宋砚辞似乎也察觉到了懷中小姑娘情緒的变化,咬了咬牙,收敛了語气问:


    “你来干什么?”


    宋知淩冲过来的路上随手解决了两个刺客,一过来就将姜稚月抢进了自己怀里,上上下下打量半天,心疼道:


    “阿月你没事吧?吓着了?”


    姜稚月鼻尖一红,眼泪默默涌了出来,摇了摇头,一把扑进宋知凌怀里哽咽道:


    “我没事。”


    “你……”


    宋知凌还要再说什么,宋砚辞沉声打断他的话:


    “宋知凌,现在你必须立刻离开,回去也好,去旁处也罢,你是蠢的么,这会儿过来添乱?!”


    宋砚辞已经失了往日的温和,忍不住骂了出来。


    宋知凌一顿,回头看他:


    “我怎么不能来?!我担心阿月今夜有没有安顿好,带人快馬加鞭过来看一眼就走,这不我的人恰好赶过来还帮上了忙?!”


    宋砚辞不欲与他多说,攥住姜稚月的手腕拉着她就打算走。


    另一边宋知凌却将人抱得更紧,根本不鬆手。


    宋砚辞气笑了:


    “宋知凌你脑子呢?!你自己看看身后!”


    他这话一说出口,宋知凌和姜稚月俱是一怔,两人回头看去,只见不远的地平线上,上百个黑衣人骑马而来。


    从他们的穿着打扮和气势来看,显然来者不善。


    宋知凌眉头猛地一紧,低声骂了句脏话:


    “他妈的让人算计了!”


    他将姜稚月往宋砚辞身边一推:


    “这些人是尾随我来的,哥你先带阿月走!”


    “云笙!”


    姜稚月臉色“唰”的一下变得煞白。


    明知道自己此刻留下也只能是拖后腿,起不到任何作用,但双腿就像是长在地上了一般,半步也挪不动。


    他们的人现如今所剩无几,明显不是来人的对手。


    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宋知凌带人去单打独斗。


    宋知凌被她这一声满含关切和焦急的声音唤得一愣,低头看了看小姑娘死死攥住自己衣袖的手。


    他眸光闪烁,忽然抬头定定看着姜稚月。


    良久,他对她粲然一笑:


    “阿月乖,你先和我哥走,我随后就来追你们,很快的。”


    他的笑张扬而恣意。


    但不知为何,姜稚月的心里却突然“咯噔”一下。


    “不要!”


    她攥着他袖子的手,指节都泛了白,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宋知凌!宋云笙!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宋知凌咬了咬牙,猛地挥动匕首,斩断了姜稚月抓着自己的那一截衣袖。


    眼瞅着对面的人已经快要逼近眼前,他抽出长剑,将姜稚月和宋砚辞二人护到身后:


    “哥快带阿月走!”


    姜稚月还要再去抓宋知凌,被宋砚辞猛地抱住,二话不说带上了马背。


    骏马疾驰,耳畔全是呼啸的风声。


    宋砚辞箍得她很疼,她能感觉到男人压抑的怒意和杀气。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群黑衣人如同乌泱泱的乌云压顶而来,很快就将宋知凌的十几个人淹没在中间。


    姜稚月猛地伸出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


    冷风砸在身上脸上。


    她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眼泪像决堤一般往出涌,被风吹得脸上一片冰凉。


    不知过了多久,姜稚月的身子都僵住了,宋砚辞才勒紧缰绳堪堪将马停了下来。


    他将她抱下马背。


    姜稚月的整个人从身体到思緒都是麻木的,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似乎不认识他了一般。


    呆滞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埋怨。


    宋砚辞的眸光一黯,用掌心遮住她的眼睛,语气无力:


    “阿月,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眼睛被遮住,姜稚月没有半分挣扎,也没有出声。


    宋砚辞轻叹一声。


    他抱着她走进一家酒楼,将她安置在榻上,又拿来毯子将她裹好,倒了杯热茶递到她手心里。


    姜稚月依旧没说话,神情仍有些呆滞。


    她捧着热茶杯,白皙的指尖被茶杯的热度晕染出微微的粉色,茶杯里的热气氤氲,挂在她纤长卷翘的睫毛上,有如碎金一般。


    宋砚辞静静看着他,心底像是有根针猛地扎了过去。


    他蜷了蜷手心,到底没忍住,上前一步将她的脑袋按在了他的身前,轻轻抚摸她的发。


    姜稚月呆呆靠在宋砚辞的胸前,良久,男人身上的热度才緩緩传了过来。


    她的思绪慢慢活了过来。


    听着耳边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姜稚月的眼睫颤了颤,闷声问:


    “执玉哥哥,云笙他……会没事的吧?”


    宋砚辞抚着她发顶的手一顿,自喉咙里低低嗯了一声:


    “如今已到宋国境内,我们的人已经接应了过来,另一部分人赶去增援云笙他们,你放心……云笙必不会有事。”


    尽管他这般说,可姜稚月的眼神中并没有一丝鬆懈下来的意味。


    宋砚辞盯着她这幅担忧至极的模样,定定看了许久,幽深的眸底緩缓荡出波澜。


    两人在客栈一直等到了深夜。


    宋砚辞让人送来了一碗生滚鱼片粥。


    “多少吃点,才有力气。”


    他一面用汤勺搅着鱼片粥,一面往榻前走。


    许是神经太过于紧绷,姜稚月才一闻到那鱼片粥的味道,胃里就不自觉地一阵翻搅。


    她蹙了蹙眉:


    “不想喝。”


    宋砚辞搅动汤勺的动作一顿:


    “怎么了?想吐?”


    见她的神情不对,他看向她的眼神不由变得意味不明:


    “乍然经历了这么多,又换了水土,是会容易肠胃不适,待会儿我让大夫上来替你看看。”


    “不必了。”


    姜稚月摇了摇头,拿过一旁的茶饮了一口,才勉强将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


    她看了他一眼:


    “可有云笙的消息了?”


    “还未。”


    宋砚辞并未勉强,只将鱼片粥放在了离姜稚月最远的桌上,又替她将手边刚喝过的茶斟满:


    “不过按照时间,应当快有……”


    “主子!”


    宋砚辞的话被门外褚屹的声音打断。


    屋中两人俱是一静,姜稚月更是紧张地猛地站了起来:


    “是云笙回来了么?!”


    宋砚辞掀起眼帘不动声色地扫了姜稚月一眼,放下手中的茶壶,擦了擦手:


    “进来。”


    褚屹走进来,似是没想到姜稚月也在,脚步一顿,眼神不住往她身上扫,神情欲言又止。


    姜稚月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你先好好休息——”


    宋砚辞神色平静,温柔淡然的语气似乎能给人某种心安:


    “我和褚屹有要事要谈,先出去了,我们就在隔壁,你有事……”


    “不要!”


    姜稚月冲过来,鬼使神差地一把抓住褚屹的手,神情激动:


    “就在这说,是云笙


    对不对?!云笙有消息了?他回来了?!他……”


    “阿月!”


    宋砚辞过来拉她,被姜稚月一把甩开。


    他这才发现她白皙的小脸上已经沾满了泪水。


    小姑娘哭得情绪激动:


    “宋知凌是我的夫君!有什么消息非要背着我?!他好或者不好,我都应当知道!宋砚辞你凭什么不让我听!”


    宋砚辞原本想趁她不注意点她的睡穴,闻言动作一顿,手臂缓缓放了下来。


    他静静看了姜稚月良久,最后闭眼喉结滚了一下,语气疲惫:


    “褚屹,你说吧。”


    褚屹看了姜稚月一眼,她的手还抓在他胳膊上,但似乎她毫无所觉。


    他轻咳一声,姜稚月这才恍然,猛地松开了他的手。


    “抱歉。”


    褚屹摇摇头,轻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太子殿下的死士正护着他撤退……”


    姜稚月听到这里,神情猛然亮了。


    然而下一瞬,她却听见他说:


    “但是那些黑衣人实在太多,看样子似乎还有些是东国的忍者,那些死士根本防不胜防,太子殿下不敌……摔下了悬崖。”


    姜稚月闻言身子猛地晃了晃。


    若非身后宋砚辞扶住她,她早就瘫坐了地上。


    方才她也在凉亭里待过,那凉亭外面的悬崖有多高多险,她看得一清二楚。


    宋知凌摔下去意味着什么,她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除非神仙转世,否则……


    她浑身冰冷,脑中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名声吵得人头晕目眩。


    宋砚辞似乎问了句什么。


    褚屹的声音像是隔着水面朦胧传到她耳中:


    “找了一下午……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


    姜稚月脑中反复回荡着这四个字。


    过了很久,她像是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猛地一把把宋砚辞推开,提着裙摆就要往出跑。


    她要回去,回去找他!


    宋知凌那个人洒脱恣意,张扬得像是太阳一样,总是跟她拌嘴作对,爱她也爱得浓烈。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呢!


    明明今天上午,他还在紧紧拥着她,重重吻她,让她等他,答应一定会尽快赶来。


    怎么可能尸骨无存?!


    全都是骗人的!


    一定是骗人的!


    宋知凌在跟她开玩笑!宋知凌生气她不够爱他,所以在跟她开玩笑!


    姜稚月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前方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她跌跌撞撞摸到门边,却在下一瞬,整个人被拦腰压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阿月!你冷静些!”


    姜稚月根本不想听他的话,脑中只有宋知凌。


    她回身,一边挣扎一边哭喊着打他。


    “宋砚辞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宋知凌!!”


    “你去了能有什么用?!”


    宋砚辞蹙眉,语气不由压重了几分,掐着她的下巴逼她看他。


    “姜稚月你看着我!!你冷静一点行不行?!我的人现在已经在找了,你又不会武,去了有什么用?!”


    姜稚月对上宋砚辞发红的眼眸,不由一愣。


    所有的挣扎瞬间停了下来。


    半晌,她哭着求他:


    “宋砚辞,你去!你亲自去找他好不好!!求求你,云笙在等我们去救他!!你快去好不好!!”


    宋砚辞眼底划过一抹刺痛。


    “你要我去找他?即便知道那里敌人环伺,我去了之后有可能有去无回,你还要坚持让我去找他么?!”


    姜稚月咬着唇,眼泪不住往下滚落,虽然没再说话,眼中的意味却十分明显。


    宋砚辞心中的刺痛不断加深。


    他定定盯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看了好久,最后闭了闭眼,无声叹了口气。


    “但是抱歉,阿月,我不能去。”


    如今情势危急,他得留下来保护她。


    再者,如今在宋国境内,宋知凌若是真的遭遇了不测,姜稚月能够依赖的人只有他。


    他得保全自己。


    然而姜稚月却不理解,只知道他拒绝去救宋知凌。


    她抬眸恨恨地盯着他。


    哭着哭着忽然笑出了声来。


    “宋砚辞!!我真后悔自己曾经喜欢过你!!云笙他是你的弟弟啊!!他为了让我们能够脱身,才留下来断后!!你不去救他……你不去救他……”


    姜稚月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停了停,又开始在他怀中挣扎:


    “你不去救他你就放开我!!我去找他!!我去找我夫君!!就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阿月!!!”宋砚辞语气低沉。


    姜稚月在他怀中挣扎无望,一口死死咬在了他掐着自己脸颊的虎口上。


    鲜血瞬间顺着他白皙的手背流了下来。


    褚屹在一旁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宋砚辞眸光忽暗,却没有动。


    直到她要够了松开,他才示意褚屹端过来一杯水,递到姜稚月唇边。


    “漱漱嘴,血腥味难受。”


    姜稚月对上他平静而隐忍的眼眸,胸口闷得厉害。


    “宋砚辞你……”


    是不是傻?


    她本想道歉,然而话未说完,小腹忽然没来由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姜稚月的身子一软就失去了意识。


    第45章 第45章“你与他……何时开始行……


    宋知淩似乎换了身衣裳。


    他的黑色箭袖锦服上全是血迹,衣服也和那晚他回西苑时穿的一样破破烂烂。


    他看见姜稚月在看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跑进了里间。


    等到他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居然换上了一件大红色吉服。


    姜稚月“咦”了一声,走过去捏着他宽大的袖摆提起来看了看,嫌弃道:


    “小淩子,我给你选了那么多件衣裳,你怎么就穿了这一件啊?这不是我们成婚的礼服么?”


    她走过来的时候,脚底下不小心绊了一下,宋知淩急忙扶住她的手腕,语气急切:


    “姜稚月你就不能小心些,都有了身孕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莽撞。”


    有了身孕?


    姜稚月有些不解,自己何时有了身孕。


    谁料当她一低下头去,诧异地看见自己身上也穿了一身红色喜服,而喜服下的小腹果然高高隆起。


    她猛地一惊,诧异地抬头看他。


    可谁料方才还握着自己手腕的宋知淩,忽然间就变成了宋硯辭的面孔。


    他看向她的眼神低沉而冰冷。


    姜稚月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后退,却不想被男人攥得更緊。


    她哭着想要拼命挣脱。


    忽然,眼前的万物开始扭曲变形,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再之后没过多久,一束强烈的亮光照了进来。


    姜稚月眼睫轻轻顫了顫,缓缓睁开了眼。


    入眼是一片金丝刺绣的白色云纱帐顶,帐子四角分别挂着金铃。


    昏黄的烛光暗幽幽投射在帐顶的纱幔上,房间里安靜得有些诡异。


    姜稚月怔忡了许久,缓缓回头。


    床畔,宋硯辭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昏暗的燈光照得他神情意味不明。


    男人的形容有些憔悴。


    见她醒来,他的眸光微微闪烁,疲惫的眼底涌现出不加掩饰的复杂情绪:


    “你醒了。”


    宋硯辭一开口,姜稚月才发现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几日几夜没有得到休息过后的干哑。


    姜稚月环视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现在是在一个寝殿中。


    而偌大的寝殿里,除了宋硯辭和她,再没有任何一个人。


    墙上的壁燈并未燃几盏,整个寝殿里看起来昏暗而暧昧。


    她的心里不禁生出一丝警惕,不动声色地向墙角缩了缩,刚要开口,胃中忽然一阵天翻地覆。


    姜稚月忍不住趴在床边,捂着胸口干呕了起来。


    忽然,她的手腕被男人冰冷的掌心死死攥住。


    他似乎不带一丝怜惜地将她狠狠一扯,姜稚月


    的上半身踉跄着被他拽进了怀里用力压住。


    宋砚辞眸光里透着丝丝寒意,攥得她手腕发疼,从齿缝中一字一句发问:


    “姜、稚、月,你与他……何时开始行的房事?”


    男人的嗓音沙哑,喉咙里像浸了血。


    姜稚月挣扎的动作一顿,身子陡然僵住了。


    良久,她扯了扯唇角,若无其事道:


    “我不知道执玉哥哥在说什么。”


    “不知道么?”


    姜稚月没说话。


    宋砚辞冷笑一声,掐住她的下颌逼她看向自己,暗含潮涌的深色眼眸微眯了眯:


    “你早就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了吧?!”


    他眼底发红,一字一顿,语气泛着濒临迸发的冷意:


    “姜稚月,你连我都瞒,是怕我会害了你和宋知凌的孩子么?”


    姜稚月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手指緊攥着身下的锦被。


    良久,她抬起脸,眼中竟有种坦白的平靜,轻声反问道:


    “你不会么?”


    宋砚辞额角青筋猛地跳动了几下,看着她沉默了下来。


    姜稚月知他是默认了,没来由的心里一酸,眼圈一瞬间就红透了。


    她微微仰起小脸,倔强地瞪着他:


    “宋砚辞,这是我与宋知凌的事,你无权干涉。”


    “但宋知凌已经死了!”


    宋砚辞的嗓音沙哑,语调陡然上扬,眼尾不知何时也晕上了一抹猩红。


    “没有!没有没有!”


    姜稚月听见这句话,突然发了疯般揪住宋砚辞的衣襟,狠狠在他身上扑打:


    “让你去救他!让你去找他!你为何不去!!他是你弟弟啊!!他是为了掩护我们撤离,才遭此横难!!都怪你都怪你!!你还我的宋知凌!!宋砚辞!你还我夫君!”


    姜稚月从前从未在他面前这般失态过。


    宋砚辞如今还清楚地记得,她笑意盈盈唤自己执玉哥哥的样子,记得她醉酒时靠在他肩头小憩的乖顺,也记得上元灯会她提着兔子灯,在漫天烟火中对他笑说“愿与执玉哥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时的明艳。


    可现下,她却为了另一个男人,在他面前理智尽失,红着眼眶厉声质问他。


    宋砚辞的心像是被刀狠狠剜了一下一般,他死死将她抱进怀中,嗓音颤抖而干涩:


    “阿月,你冷靜些!如今你的身子不能伤心过度……”


    他知道姜稚月的记忆还停留在昏倒前的那个客栈,可宋知凌的尸体早在两日前就已经被褚屹找到,秘密带了回来。


    但宋砚辞知道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只能一遍一遍撫着她的后背,语气溫柔地安撫她,希望她能冷静下来。


    可不知是不是姜稚月怀了身孕的缘故,情绪却越来越不受控制。


    她在他怀中狠狠挣扎,哭的不能自已:


    “宋砚辞你放开我!!你出去!!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我们……我们明明有机会救他的!!都怪你!!”


    “怪我么?!”


    宋砚辞的神色骤然变得幽沉,他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声音。


    他闭了闭眼,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低头看她,语气中带了几分莫名的寒意,一字一句似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我曾在你们成婚时告诫过宋知凌,不要与你圆房,不能让你有孕——”


    “你……”


    姜稚月身子一震,猛地抬头震惊地看向他。


    宋砚辞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嗓音多了几分沙哑:


    “可他非但不顾及你的身体和我们的处境,还在遇袭的时候因为自己的鲁莽,险些至你与险境。”


    那日原本按照宋砚辞的布防,其实那些黑衣人根本没法伤及他们。


    而宋知凌带着母親两人,也好脱身。


    只是后来宋知凌不顾计划,执意追上来那一趟,才在半路上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引得敌人对他们发起了围攻。


    姜稚月显然也听懂了宋砚辞话中的意思。


    此前许多不愿意想得细节如今突兀地浮现在脑海——宋知凌那日出现时,宋砚辞的第一反应就是质问他为什么要来,催促他尽快离开。


    只是他们当时都没有在意。


    姜稚月整个人突然颓废了下来。


    苦涩在心底蔓延,她张了张嘴却忽然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眼泪从眼眶中无声滚落。


    良久,宋砚辞轻叹了声,目光不自觉游移到她平坦的小腹,忽然伸手覆了上去。


    男人眼神溫柔,可声音里却满是强势的威逼:


    “阿月,打掉孩子,今后……跟我在一起。”


    宋砚辞掌心底下,姜稚月的身子明显变得僵硬。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苍白的唇瓣颤抖着,忽然弯腰干呕起来。


    宋砚辞眉心紧蹙,轻抚她的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姜稚月突然抬头,眼眶红得厉害:


    “凭什么?!宋砚辞,我凭什么要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爱你的时候,你是怎么拒绝我的?在父皇的乾清殿中,你又是如何拒绝赐婚的?!”


    她重重挥开他的手,眼中满是愤怒和决绝:


    “我是有了身孕,但宋知凌是我夫君,是我腹中孩子的父親,如今即便他生死未卜,你又凭什么管我?!就凭你是我的大伯哥么?!”


    “凭什么?!”


    宋砚辞禁不住笑出声,眼底眸光倏然变得冰冷:


    “你可知现如今你怀孕,意味着什么?!”


    姜稚月眼眶通红,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低落,在锦被上泅染出一片深色。


    “与你无关。”


    良久,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腹中的骨肉是我和宋知凌的牵绊,这孩子我会生下来,即便没有他,也与你无关。”


    宋砚辞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带着血腥气,一直以来的克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你确定?”


    他紧盯着她,声音嘶哑得可怕。


    姜稚月别开视线:


    “送我回去,我要回姜国。”


    宋砚辞冷笑一声,猛地掐住她下巴,却在触及她的一瞬间放轻了力道。


    他的拇指缓慢摩挲着她唇角,静静瞧了她良久。


    最后,他所有复杂汹涌的神色都归于平静。


    他的唇角缓慢地勾了起来,声音忽然溫柔得可怕:


    “回姜国?阿月就不怕你的太子哥哥没有援兵,支撑不了多久么?”


    “你什么意思?!”


    姜稚月瞳孔骤缩,猛地挣扎起来,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红痕:


    “你用我哥哥来威胁我?!宋砚辞!我从未想过你是这样的人!你答应会派兵增援的!”


    “我是答应过,但……那时候,你是宋国的太子妃。”


    宋砚辞掩在袖中的左手克制不住地颤抖,他的眼底压抑着姜稚月看不到的黯色。


    他弯了弯唇,轻轻俯下身子,冰冷的薄唇在距离她唇瓣一指的距离停了下来。


    他视线向下,盯着她微微张开的红唇,语气温柔得近乎情人间的呢喃:


    “阿月,倘若想要我派兵增援,那就乖乖坐好你宋国太子妃的位置。”


    “你什么意思?”


    姜稚月蹙了蹙眉,第一次觉得眼前的男人如此陌生。


    “你当真要生下这个孩子,即便最坏的结果是你孩子的生身父亲已经身死?”


    宋砚辞视线上移,望进她的眼底,不答反问。


    姜稚月咬着唇,沉默以对。


    宋砚辞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瞧了许久,最后轻笑了起来。


    他放开她,在她的小腹上抚了抚,眼神温柔得就仿佛她腹中的胎儿是他的孩子一样。


    “好好休息吧,旁的,什么都不要多想。”


    说完,宋砚辞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姜稚月盯着他陌生的背影,忽然笑了出来:


    “宋砚辞,你是打算将我囚禁在此了么?”


    男人脚步一顿。


    姜稚月语气忐忑地又问:


    “你会放过我腹中胎儿么?”


    宋砚辞并未回头,在原地伫立了良久,随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寝殿。


    殿宇厚重的门缓缓关上,在寂静的黑夜里拉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姜稚月定定盯着宋砚辞离去的方向。


    良久,双肩一沉,忽然像是失了所有力气一般瘫靠在了床栏上。


    她的手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小腹。


    那里明明还十分平坦,为何就有了一个小生命在里面?


    可它来得太不是时候,它的父亲生死未卜,而如今宋国朝政不稳,姜国西南又战事连连……


    姜稚月秀眉轻颦,重重叹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紧闭的殿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婢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那婢女身材高挑,却生了一张喜庆的娃娃脸。


    一见到姜稚月,笑得露出了一对酒窝,语气轻快道:


    “夫人有了身子,可莫要愁眉不展才是,奴婢从未见过夫人这般美貌的女子,夫人还是多笑笑才更漂亮。”


    若是放在从前,姜稚月听到这些话必定心里乐开了花,保不齐还会跑到镜子跟前再乐呵呵欣赏欣赏自己的容貌。


    可现下,她一点儿心情也没,只对那婢女客气一笑,就又闷回了床上。


    那婢女从托盘上端了药碗过来,温声道:


    “夫人先喝药吧,这坐胎药药性温和,先喝过药后再吃饭也不伤身的。”


    姜稚月闻言,回过头来,视线落在婢女手中的玉碗上。


    玉碗清透莹润,当中盛着一碗深褐色的药汁,光是瞧着,就苦得不行。


    见她看过来,婢女笑了笑,舀了一勺药汁递到姜稚月唇边。


    “夫人,喝药吧。”


    姜稚月不习惯被人这般喂药,微微皱了下眉:


    “我自己来吧。”


    说罢,就要从婢女手中接过勺子和碗。


    岂料那婢女神色微变,匆匆躲开她的手,语气急促道:


    “还是奴婢来吧!”


    姜稚月心里满是诧异,下意识看向婢女,却在电光石火间,脑中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救……唔!”


    她刚说出一个字,嘴唇猛地被那个婢女给捂了起来。


    婢女一扫面上的喜庆笑意,神色狰狞道:


    “我劝夫人莫挣扎!我们主子交代了,孩子拿掉,对谁都有好处,今后您还会再有孩子的,这个……留不得!”


    婢女的话让姜稚月原本奋力挣扎的动作一顿。


    她的脸色顿时煞白,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第46章 第46章“必要的时候拿掉孩子……


    月色深浓,宋国的气候比薑国要寒冷一些。


    尽管是最热的夏末初秋,夜晚的宋国仍然透着一股湿冷的气息,万物隐隐都有种即将凋敝的荒芜感。


    常乐一见宋砚辭从殿中出来,急忙迎了上去,抖开大氅,关切道:


    “主子的腿刚好,宋国阴冷,主子夜里还是要多注意保暖才是。”


    宋砚辭站在台阶上,视线毫无焦距地落在远处暗黑色的殿宇轮廓上。


    巨大的殿宇轮廓,就像一只矗立在夜色深处的巨兽。


    半晌,他低头瞥了常乐一眼,一边走下台阶,一边低声吩咐:


    “告诉張太医,那碗堕胎药……”


    宋砚辭沉吟片刻,到底没忍住,往殿中方向看了一眼。


    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窗纱上透出些许少女的影子,能看出来,她从他走后,一直就坐在床畔,连姿势都没变过。


    宋砚辭的眸底划过一丝波澜。


    他收回目光,手指摸索着掌心,那里似乎还有薑稚月小腹的温度。


    “罢了——”


    他的语气很輕,唇角微微勾了起来,带着无奈的妥协:


    “那碗堕胎药,换成保胎的吧,我房里还有些血燕,一并拿去给張太医。”


    打从宋砚辞回到京城这日开始,前来拜谒的官员大臣便数不胜数。


    如今宋国朝中局势如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虽然太子宋知凌如今生死未卜,但朝中那些人精哪能看不出来这背后到底是谁在主事。


    而宋砚辞回来后短短几日,雷霆手段皆已让那些人震愕臣服。


    于是络绎不绝的奇珍异宝流水似的往宋砚辞的临华宫里送,更有些官员,老早就备下了不少或艳丽或清纯或孤冷的各色美人儿,想着法儿地想往宋砚辞身边送。


    宋砚辞把所有東西和人都推了回去,唯独在看到那盏成色上好的血燕时,留了下来。


    宋砚辞扯了扯唇角,有些自嘲地想,或许在那个时候,他心底最深处的潜意识就已经替他做了决定吧。


    他回书房的脚步一滞,沉吟半晌,忽然轉身往灶房的方向走去。


    “去瞧瞧阿月的药。”


    如今宋国朝政不稳,整个皇宫都颇为凋敝。


    昏昏月色下,一条青石板的小路,蜿蜒到远处的黑暗中。


    临华宫的小厨房里,此刻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婆子,看着灶上的火。


    听见脚步声到来,那婆子慢悠悠睁开眼,浑浑噩噩地醒了过来。


    待看情来人是宋砚辞时,她猛地一惊,神色慌張地跪下来请安。


    “免礼。”


    宋砚辞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温润,但任谁都能感受到当中生死予夺的威压。


    婆子没敢动。


    宋砚辞也没心思理她,径直去到灶上,揭开盖子。


    砂锅中正煎着一副汤药,盖子揭开的一瞬间,苦涩的药味瞬间随着蒸腾的热气充斥进空气中。


    “張太医来过了?”


    宋砚辞往砂锅中看了一眼,语气漫不经心。


    “来、来过了……这、这锅烫,老奴来就行,殿下仔细手……”


    婆子说着,大着胆子上前来,想要从宋砚辞手中接过那盖子。


    宋砚辞眸光一闪,余光掠过那婆子,面色猛地沉了下来:


    “褚屹!”


    他一边说着,一边提起衣摆就往出冲,嘴里还不忘冷声吩咐:


    “把这婆子抓起来,杖毙,让影卫去做,你随我来!”


    常乐跟在宋砚辞身后进的厨房,还没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儿,一回头就已经看不见宋砚辞的背影了-


    寝殿内。


    薑稚月此前一连昏迷了数日,水米未进。


    如今又有孕在身。


    到底抵不过那身材高大的婢女,挣紮了几下就没了力气。


    那婢女反捆住她的双手,掐着她双颊逼她张嘴,一股脑将那碗药汁灌进了薑稚月口中。


    尽管她竭尽全力想要将药顶出去,可仍有一半多的药被她咽了下去。


    姜稚月盈着泪光的眸中满是震惊和绝望,呜咽着吐不出半个字来。


    就在最后一口即将被灌完的时候,房门猛地被人一脚踹开。


    姜稚月和那婢女都未反应过来。


    只觉一阵凌冽的风呼啸而来,那婢女身体犹如一个破布袋一般,猛地飞了出去。


    最后一路撞碎重重桌椅,狠狠撞在墙角才停了下来。


    那婢女半个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头一歪,就昏死了过去。


    “阿月!”宋砚辞替她解开背后的绳索,“吐出来!”


    姜稚月不及反应,身体已经先一步出于本能飞扑到床边,手指抠进喉咙,干呕了起来。


    她的头发凌乱,双眼因为催吐红得厉害,身上的衣裳在方才的挣紮间半露不露,领口的位置还沾染了许多黑褐色汤汁,皺皺巴巴黏在一起。


    姜稚月此刻丝毫顾不及上任何形象,疯了一般想把药汁都抠出来。


    但她此前一直都未进食,根本吐不出太多東西,能吐出来的也都是胆汁和血。


    “好了,阿月!别吐了!”


    宋砚辞皱眉:


    “太医来了,先让太医看看。”


    可姜稚月就像是听不见宋砚辞的话一样,仍然重复着机械的动作,直到连胆汁都吐不出来。


    “阿月!”


    宋砚辞猛地将她的双肩搂緊怀里,把人扶了起来,拭掉她唇角的血迹,语气温柔而坚定地安抚:


    “听话,你理智一些,让太医看看!”


    对上宋砚辞幽沉的目光,好一会儿,姜稚月才回过神来。


    随之而来,腹中的绞痛感也越发明显。


    她抓住宋砚辞的手,指甲死死掐进他的手腕,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救救宋知凌的孩子!求你……”


    宋砚辞猛地别开视线,嗓音沙哑得近乎沁血:


    “张太医,你来。”


    尽管张太医在宫中浸润多年,早就见惯了大风大浪,可面对眼前这两人的时候,还是緊张。


    尤其是背后被宋砚辞的目光緊盯着,他就头皮发紧,怵得慌。


    若是没记错,眼前这个被他号脉的女子,应当是已故太子殿下,也就是三殿下的弟弟的妻子。


    可那两人的模样,尤其是三殿下看这女子的眼神,实在算不得清白……


    张太医心里直打鼓,装模作样地捋了把胡须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后,他皱眉道:


    “原本这位……夫人喝下去的药量不大,不足以滑胎,但……夫人此前受过风寒,身子虚弱,若是……”


    “夫人的性命最重要,必要的时候拿掉孩子。”


    宋砚辞听出张太医的意思,毫不犹豫地冷声吩咐。


    “不要!”


    姜稚月脱口而出,挣扎着想要起身。


    结果才刚一动,腹中的绞痛就让她倒抽一口凉气又跌了回去。


    “阿月!”


    宋砚辞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将她扶靠在自己身上,语气中多了几分强势:


    “你听话!你的身子最要紧!以后你还会有孩……”


    “可这是我和宋知凌的孩子!”


    姜稚月打断他,死死攥住他的胳膊,哭求:


    “宋砚辞,我腹中的孩子,也是你的侄儿,求你救救它。”


    “你就念在、就念在我们三个一同长大的份儿上,救救宋知凌的孩子……”


    见他只是沉沉看着自己,不为所动的样子,姜稚月忽然猛地抽出枕边的发簪,抵在自己的脖颈上。


    “阿月!”


    宋砚辞沉冷的面色忽然紧张起来,“你别乱来!”


    “宋砚辞,这个孩子,我势必会生下来,孩子在、我在,孩子不在……”


    姜稚月眼睫飞快颤动,颤抖着唇,低低突出两个字“我死。”


    她知道,她是在赌,赌宋砚辞对自己的感情。


    可她又不得不这么做,倘若宋知凌真的不在了,那她腹中的胎儿就是他留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


    成婚这些时日,她以为自己不曾对他对心,但当得知宋知凌不在了的时候,姜稚月才发现,他的好早就已经无声无息地刻进了自己心底。


    果然,姜稚月说完这句话后,宋砚辞落在她身上的动作猛地一僵。


    然后他漸漸松开了箍着她肩膀的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眸中闪过痛楚的神色。


    男人的手上骨节攥得清白,额角青筋鼓胀得几乎破碎。


    两人无声地对峙。


    房间里气氛霎时间凝滞,安静得针落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眼看着对面的姑娘呼吸逐漸紧促,似有哮喘发作之征,宋砚辞瞳孔骤缩,眸中翻涌的情绪渐渐归于死一般的沉寂。


    他微微阖上眼帘,輕笑出声。


    “阿月,你对宋知凌就这么……”


    宋砚辞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没能说下去。


    他缓缓起身,重新伫立在殿中,脊骨笔直,坚阔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咬着牙重重开口:


    “保住孩子,用最好的药,无论如何——”


    顿了顿,他的语气似泄了气般,疲惫道:


    “不惜一切代价。”


    得了宋砚辞这句话后,姜稚月再也坚持不住,虚弱地躺了回去。


    宋砚辞站在床边,看着一滴一滴的泪无声从床上的少女眼角滑落,他颈侧的青筋跳了又跳,迟疑着伸出手替她擦掉。


    冰凉的指腹輕轻落在少女泛红的眼角,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宋砚辞在床边等了会儿。


    直到看着张太医给姜稚月施了针,看着姜稚月将药喝下去,听太医说一切无碍,这才不发一言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沉默地轉身离开了。


    月凉如水。


    书房中没有燃灯,冰冷的月色透过半开的门缝,勉强落在殿中的玉石地面上。


    宋砚辞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盯着那一方沉冷月色。


    良久,他忽然嗤笑一声。


    随即猛地一挥衣袖,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尽数被扫落在地。


    在黑夜中发出尖锐的破碎声。


    “常乐。”


    过了不知多久,房间里传来宋砚辞沙哑的声音:


    “去叫褚屹来,我有话问他。”-


    一连好几日,宋砚辞都很忙。


    宋国朝堂上,暗流涌动,剑拔弩张。


    所有人都在等着那柄铡刀落下的一刻。


    这日下了朝,宋砚辞难得得了空,脚步一转去了寝殿的方向。


    临华宫的寝殿一如他那夜离开时那般,毫无任何变化。


    可宋砚辞站在门前,不知为何突然就失去了推门而入的勇气。


    因为一旦推开那扇门,他不仅要面对姜稚月,还有她和宋知凌两人的骨肉。


    宋砚辞在门外伫立了许久,终是自嘲般低低笑了一声,垂了眼帘,转身离开。


    然而才刚下了两级台阶,他的脚步突然顿住。


    日光照在他冷白削薄的眼皮上,他低垂的眼帘极其微小地动了下,而后猛地转身大步走回门口,丝毫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推开门走了进去。


    姜稚月还躺在床上,似乎就像是从他走的那夜,她就没动过一样。


    宋砚辞看了眼桌上放凉的白粥,走到床边,低头看了她许久。


    “还在怨我?”


    他的语气故作轻松,甚至带了些笑意:


    “好了,乖,你有身子,如今不能太难过。”


    他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发,温柔哄道:


    “不是想要这个孩子么?起来吃些东西,也好养胎。”


    姜稚月并没有看他。


    过了许久,哑着嗓音冷冷开口:


    “宋砚辞,那夜的那个婢女,是你安排的么?”


    宋砚辞动作一僵,唇角笑意渐渐落了下去。


    他盯着她看了良久,忽然轻笑一声,微眯了眸:


    “姜稚月,这就是你这几日想出的结果?”


    姜稚月沉默着没说话。


    宋砚辞手指紧攥,手背上青筋突兀地猛跳。


    “我再禽兽,也不会不顾你的意愿……”


    他的语气很慢,说着说着,似是被气笑了一般,语气中竟又带上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


    “阿月,你我相处十年,你不该这般想我的。”


    第47章 第47章荒唐


    薑稚月闻言,这才回头看向他,眼神中帶着几分疏离的探究,似是在揣测他方才那些话的真假。


    过了许久,她敛眸輕抿了下唇,语气软和了下来: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


    现在细想想,那婢女应当是宋硯辞的政敌安排的。


    而她最后那句话,興许就是为了挑拨她和宋硯辞的关系,而故意说的。


    倘若宋硯辞当真要拿掉她腹中的孩子,便不会再折回来救她。


    以她这些年对他的了解,他興许会瞒她,但只要说出口的事,就不会骗她,也不可能会用那般激烈的方式来伤害她。


    兴许是她自己太过草木皆兵了。


    薑稚月抿了抿唇,抬头飞快瞧了他一眼。


    宋硯辞看出她似还有什么话想说,便没急着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果然,过了片刻,薑稚月輕叹一声,吸了吸泛红的小鼻尖:


    “执玉哥哥,既然在宋国这般危险,送我回薑国吧,我是宋知淩的妻子,如今他不在了,我留在宋国算什么?”


    她这次的语气不再如前几日那般剑拔弩张,软绵绵的,没什么攻击力。


    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宋砚辞的神情中并无多少意外。


    他平静地瞧着她,眼底情绪越发复杂。


    良久,男人的唇角緩慢勾了起来。


    “阿月,你知不知道,宋国派出去的第一批援军已经到了,而你的太子哥哥在西南打了胜仗,在军中和


    百姓中声望愈盛。”


    姜稚月猛地抬头。


    宋砚辞移开视线。


    转身将下人重新送来的热粥拿过来,舀了一勺放到姜稚月唇边,眼神中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深意,语气却还是同从前一样温和:


    “阿月乖,好好吃饭,好好养胎,方才那些想要回姜国的话,执玉哥哥只当你没说过。”


    姜稚月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须臾,到底没忍住眼圈一红,眼淚不受控制地就落了下来。


    宋砚辞原本温和的眼神忽然暗了下来。


    他輕輕捧起姜稚月的小脸,拇指划过她的眼尾,无奈轻叹,哄道:


    “阿月乖,有身子的人,最忌落淚,当心——”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沿着她的下颌一路緩慢向下,最后落在她的小腹上,轻贴了上去:


    “孩子也跟着难过。”


    他的掌心温热,隔着一层薄薄的绸缎寝衣,轻易就浸染到了姜稚月的小腹上。


    宋砚辞的这种语气……就好像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一般。


    姜稚月的身子重重僵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人陡然一把攥住,一股无名的惧寒从背后迅速窜了起来。


    “你……”


    还不等她推开他。


    宋砚辞已经先一步将手从她的小腹上移开了。


    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舀了勺白粥送到姜稚月跟前,眼神温柔地笑看着她。


    她不动,他便也不动。


    两人就这般无声地僵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姜稚月最先败下阵来,眼睛瞥向别处,轻轻张开了嘴。


    宋砚辞闷笑了声,将粥往前送了送,她面无表情地张嘴喝了进去。


    宋砚辞眼底笑意更甚,语气不紧不慢,满意道:


    “这才乖,阿月要想腹中孩子长得好,该要多吃些东西才是,至于回姜国什么的,阿月——”


    他的唇畔笑意温柔:


    “太医是不是对你说过,孕中最忌忧思过度?”


    他的语气明明很温柔,但总给姜稚月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她紧紧绞着被子,没出声。


    宋砚辞一勺一勺喂,她就麻木地张嘴、吞咽。


    一碗粥喝得异常安静,安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喝到最后几口,姜稚月到底没忍住,搭上他的手腕,蹙了蹙眉:


    “想吐。”


    宋砚辞一顿,这才将碗放下,悉心替她擦拭好唇角,接着从床头的小柜子上拿来盐渍梅子。


    姜稚月含了一颗在口中,过了会儿,那股难受劲儿才下去。


    “太医说你如今已怀孕三个多月,再忍忍,很快就没那么难受了。”


    宋砚辞的语气依旧温柔,这次却是真心实意地关心她。


    姜稚月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心里盘算着,兴许就是那夜宋知淩嫌弃羊肠子太勒就没戴的那次,不小心怀上的。


    其实这个孩子的到来对她来说,也是一场意外。


    直到现在,她才能勉强接受。


    “所以执玉哥哥是打算,后面的六个多月时间,全把我关在这里么?”


    姜稚月嗤笑一声。


    宋砚辞沉默了一下:


    “临安宮很大,只要不出临安宮,你想去哪里随时都可以,没人敢拦你。”


    前次那个婢女之事出来后,他当即派人将临安宫彻底清查了一番,如今只要不出宮门,他就能保证她绝对安全。


    见她脸上神情仍然不悦,却没之前那般抗拒了,宋砚辞微微叹息:


    “阿月,如今宋知淩不在了,你腹中的孩子就极有可能是下一任储君,你可知宋国上下,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


    他的语气很温柔,帶着些语重心长的意味,同从小到大的每一次都很像。


    姜稚月的心不禁微微软了下来。


    即便她再如何单纯,也是从小在皇宮中长大的,宋砚辞的这句话,她又如何能不懂。


    可她心里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一夕之间这么多的变故。


    明明在半年前,她还是住在璋华殿,被父皇和太子哥哥宠爱的小公主,明明一个月前她还在雪竹苑和宋知淩插科打诨。


    她低垂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宋知凌……真的死了么?”


    她的语气很轻,仿佛只有这样问出来,才不会得到那个不愿面对的答案。


    宋砚辞的嗓音有些泛哑:


    “是。”


    “那你会死么?”


    姜稚月的眼睫上挂着细碎的淚珠,眼角一颗晶莹的泪花欲落不落。


    红着眼眶抬头看过来的一瞬间,宋砚辞的心像是被什么猛地击打了一下一般。


    这几日他为了尽快肃清政敌,有好几次都是铤而走险,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


    原本今日来此之前,他刻意沐浴后换了衣裳,今日也特意未上药,却还是让她察觉了出来。


    其实他从不曾觉得受伤或是死亡有什么关系。


    这突发的变故,不管是宋知凌不顾计划莽撞行事,还是姜稚月有孕,一桩桩一件件几乎打得他措手不及,让他们本就如履薄冰的筹谋更加危急。


    初来乍到,所有的一切都亟待他去解决,而他身后是阿月她们母子。


    他从未考虑过自身的安危,只要在这种刀光剑影的险境里能保住阿月母子平安就好。


    可眼下被她这般明晃晃地问出来,宋砚辞的心底忽然生出一丝莫名的说不清的情绪。


    像是藤蔓生了根,丝丝缕缕的藤将他的心缠绕包裹。


    宋砚辞盯着她,呼吸渐重,眼底的温度逐渐升高,胸膛剧烈起伏着。


    压抑着某种此刻明明不该出现的,不该对自己的怀孕的弟媳出现的情绪。


    良久,他喉结克制地重重一滚,轻笑出声,探身过去温柔地抚了抚姜稚月的脑袋:


    “不会,我会好好活着,一直保护你。”


    ——哪怕我死了,也会在死之前将你全须全尾地送回姜国,交到你太子哥哥的手中。


    姜稚月泛着泪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匆忙低下头去避开他直白的目光,半晌,低低“哦”了一声。


    这夜宋砚辞在临华宫的寝宫里待到很晚,一直到陪她用完晚膳,看着她将最后一顿安胎药喝了,才离开。


    宋砚辞走到寝宫外面的院中,负手静默地站着。


    月光洒在他如松柏般的身姿上,拖出一道沉默寂寥的墨色长影。


    风一吹,廊下宫灯摇曳。


    整个皇宫看起来空荡荡的。


    不知过了多久,宋砚辞估摸了一下时辰,转身脚步极轻地又回到了寝宫中。


    “下去吧。”


    似是知道宋砚辞要来,婢女闻声并不惊讶,替姜稚月掖了掖被角,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还悉心地将门关好。


    宋砚辞緩慢踱步到床边。


    少女的睡颜恬静,素白的不施粉黛的小脸白皙如玉,眼尾帶着一丝哭过后的湿润的红。


    但若细瞧下去,她的稚嫩中,又多了几分怀孕所帶来的成熟妩媚的韵味。


    同许久前,那个梦中的小腹隆起的少妇很像。


    宋砚辞慢条斯理地用目光打量她。


    从沾着细碎水珠的眼睫,到小巧挺翘的琼鼻,最后落在饱满嫣红的一双唇瓣上。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緩缓俯下身子,食指轻轻按压在那红润的下嘴唇上。


    她的唇很软,宋砚辞一早就知道。


    白皙有力的食指按压上去,轻易便陷了进去。


    唇瓣的软肉像是迫不及待般,瞬间就将宋砚辞的手指紧紧包裹住,手指的四周微微泛起浅色的白。


    宋砚辞的眸光暗了下来,眸底迅速涌现出惊涛骇浪般的浓重墨潮。


    他克制着呼吸和胸口激励的起伏,将食指再向里面按去。


    少女的唇很快便被轻轻打开,露出里面一截粉嫩的小舌。


    宋砚辞的食指指尖从她微微张开的檀口中缓慢探了进去。


    尖利的贝齿掠过指腹,带来些许电流似的触感。


    食指指腹触碰到她软嫩湿润舌尖的一刹那,伴随着胸膛猛地一个起伏,宋砚辞骨廓嶙峋的喉结跟着急速重滚了好几下。


    男人粗重的喘息一下一下打在寂静的夜色中。


    良久,他


    重新低下头,拇指重重在她唇上按揉了好几下,才将手指从她的口中抽了出来。


    床上的姑娘似乎睡得极不安稳,嘤咛了一声,身上的锦被随着她的动作滑落。


    宋砚辞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


    因着她的动作,她寝衣的系带松散地挂在腰上,一副将开不开的模样,隐约可透过翘起的地方,看到雪白的肌膚。


    那平坦的小腹,似乎已经有了一点点微小的弧度。


    宋砚辞微眯起眼。


    半晌,男人微微勾起唇轻笑了声。


    然后替她系好腰带,盖上锦被,盯着她看了一眼,起身推门而出。


    夜里的风湿冷,宋砚辞出来时面容平静无波,只步伐较之平常快了些许。


    常乐偷偷抬眼瞧了下,一眼就瞧见自家殿下平静的神色下似是竭力压抑着什么。


    他余光扫过身后的寝殿,匆匆埋下头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一进到书房,宋砚辞头也不回地打开暗室的门走了进去。


    常乐在外面候着,大气也不敢出。


    虽然此前殿下也总是在没事的时候,一个人在暗室中待一待,但他总觉得,这次的他有些不一样。


    过了许久,暗室的门再度被打开,宋砚辞不紧不慢从里面走了出来。


    明明还是同一个人,常乐却觉得同他刚才进去前截然不同。


    此刻的宋砚辞浑身充斥着极度释放后的惫懒松懈。


    若是细看下去,男人的眼尾还泛着一抹不正常的潮红,鼻尖和额角在月光的映照下,浮现出一层细汗。


    常乐心里咯噔一下,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就听头顶宋砚辞嗓音沙哑地吩咐:


    “去备水,将这身衣裳一并拿去烧了。”-


    之后的每一日,宋砚辞仿佛都很忙,从来没在白日里再来过寝殿。


    但不管多忙,他总是会在用晚膳前赶过来,陪姜稚月一起用过晚膳,再之后,让常乐将未看完的书信帖子搬到寝殿来处理。


    姜稚月很少同他说太多话。


    往往是她靠在床边要么看宋砚辞给她找来的话本子,要么绣些小玩意儿玩。


    而宋砚辞就在桌前忙他自己的事。


    她偶尔抬头,就能看见他或平静或冷厉地盯着看帖子的神情。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会抬头温柔地问她需要什么,或是哪里难受了。


    姜稚月便会飞快移开目光,继续忙自己的。


    每天夜里一直到差不多亥时,宋砚辞就会过来,提醒她该休息了。


    之后他看着她喝下安胎药,守在床边等她睡着,便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有时候姜稚月都忍不住觉得恍惚,仿佛在这种平淡日子的一遍遍冲刷下,宋知凌的影子在她心底越来越淡。


    而她,仿佛和宋砚辞,在这举目无亲的深宫中,过成了一对相濡以沫的旧人。


    他不再提要让她拿掉孩子这件事,反倒对她腹中的孩子十分关心,有时候还会见他拿来些孩子爱玩的布老虎,不倒翁什么的。


    每次姜稚月见他拿那些过来,都会觉得不自在。


    总之这种日子越是平淡,越让姜稚月觉得哪里不对。


    “想什么呢?”


    宋砚辞温柔的语气唤回了姜稚月的神思。


    她循声回头去看,宋砚辞眉眼间尽是和煦的笑意,温柔得仿佛只让人看上一眼,都能怦然心动,沉溺在他的双眸中。


    她匆匆收回视线,低声道:


    “没什么。”


    “累了么?不早了,该就寝了。”


    宋砚辞轻轻抽出她手中的书,端来丫鬟递过来的安胎药,笑道:


    “喝了好好睡一觉,旁的别多想,一切有我。”


    姜稚月点点头,乖顺地将药一口不落地喝下去。


    宋砚辞盯着她喝完,替她擦了擦唇角,小心翼翼扶着她躺了下来。


    “明日、后日或许我会有些忙,可能不能来陪你用膳,你自己好好吃饭,还有,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春桃,她会替你买回来。”


    “好。”


    姜稚月点点头,至于他明后天有什么事,她并没有多问。


    宋砚辞的目光黯了一瞬,随即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乖,睡吧,我守着你。”


    他的语气很温柔,低醇的嗓音落在姜稚月耳中像是有催眠的魔力。


    未出片刻,姜稚月便沉沉睡了过去。


    宋砚辞盯着她的睡颜,唇角缓慢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意,大掌轻轻覆在了她的小腹上。


    掌心中,肌膚的触感滑嫩柔软,随着少女的一呼一吸缓慢起伏。


    宋砚辞的目光看过去,遒劲冷白的大手轻易就将她细嫩的腰肢掌住,大掌之下,少女稚嫩的小腹微微隆着很漂亮的弧度。


    太医说——再过几日,兴许就能感受到腹中孩子的胎动了。


    宋砚辞的眼中涌现出浓重墨色,汹涌的情绪在深不可测的眼底鼓荡不休。


    他的指腹在她腰侧软嫩的肌肤上摩挲了良久。


    最后缓缓低头,吻在了沉睡中的少女隆起的小腹上。


    姜稚月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隐隐约约地,她甚至梦见了宋砚辞。


    她梦见他将她双手绑了起来,从后面拥着她,将她紧贴在他滚烫的胸膛上。


    她眼底沁着泪,想要回头让他放了她。


    宋砚辞却在她耳畔低笑出声,慢条斯理地对她说:


    “阿月,你回头,看前面。”


    姜稚月被那呵在耳廓中的潮热气息烫得一个激灵,下意识顺着他的话朝前看去。


    这一看,她只觉得脑中霎那间空白一片,整个身体里的血液都在一刹那沸腾了起来。


    对面是一面落地镜,将她和宋砚辞此刻的样子照得分毫毕现。


    他双手托在她的腿弯上,任何细小的动作都照得清清楚楚。


    镜中少女两颊潮红,衣襟要落不落地勾在肩头,露出覆了一层浅粉色的肌肤。


    少女的双眸泛着水光,唇瓣微张,望向镜中的神色似迷离无助地哀求。


    她雪白的肌肤上,满是深深浅浅的印子,衣衫半遮半掩下,小腹隆出微妙的弧度。


    “宋知凌!你、你别闹了,我还怀有身孕……”


    姜稚月哭着想起来,却又被他重重按了回去。


    两人都是一阵闷哼。


    姜稚月咬着唇不住摇头,眼泪到底没忍住溢了出来。


    她被颠得视线模糊,一眼瞥过去,梦里的宋砚辞唇角笑意更甚。


    他在她的后颈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大掌抚上她的细颈,虎口卡在她的下颌迫她侧抬起头。


    看着她迷离的泪眼,男人胸腔震颤闷笑了一声,重重吻了下来。


    “乖,阿月别挣扎,当心伤到了腹中你我的孩儿。”


    什么叫他和她的孩子?!


    尽管是在梦中,姜稚月仍然觉得心惊。


    宋砚辞的语气却带着笑意,很温柔,然而手上箍着她的力道又很重,让她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她的身子软若无骨,细腰又不盈一握。


    宋砚辞大手把在她的腰上,不紧不慢地向下压,就隐隐出现了一道凸起的痕迹。


    “阿月,你说你这么娇稚的地方,是怎样孕育出一个孩子的?”


    “你……混……”


    姜稚月头皮发麻,却又因他的急速而吐不出完整的音节来。


    对比她的狼狈,身后的宋砚辞显得十分游刃有余。


    他甚至还将带着她的手一起放在她的小腹上,笑道:


    “阿月,孩子在动,你试。”


    姜稚月如坠云端,脑中的烟花一簇簇炸开,任由他将她搓扁揉圆,没有一丝反抗的力道。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大发慈悲放开了她。


    姜稚月才刚从他怀中脱力般瘫坐下去,身前却又有一双手臂将她拖了起来。


    她惊叫着抬头去看,只见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个宋知凌,两人一前一后将她夹在中间。


    宋知凌一脸不满地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幽怨:


    “阿月好偏心,喂饱了兄长,就不管我了……”


    姜稚月猛地瞪大眼睛,还不及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身后传来宋砚辞的轻笑。


    她听见他在身后对宋知凌说:


    “急什么,好歹让她


    休息休息。”


    第48章 第48章四面墙上大大小小挂满了……


    姜稚月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


    眼前夜色深浓,房间里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同方才灯火明亮的疾风暴雨截然不同。


    她躺着没动,重重吞咽了一下,手捂在胸口深深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总算是缓过了神来。


    她竟然做了这般荒唐而惊世骇俗的一个梦……


    姜稚月一时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过了许久,她重重眨眨眼,长舒一口气坐了起来,下意识往自己的小腹上看去。


    却在看到自己腰帶所系的位置时,脸色刹那间一白。


    ——临睡前,她记得她的腰帶是系成了一个蝴蝶结。


    现在虽然身上的腰带还是一个蝴蝶结,但左右高低的位置却发生了变化。


    原本她是左邊压着右邊,现下却成了右邊压着左邊。


    一股寒意自姜稚月的脊柱陡然升起。


    倘若是放在平时,她定然发现不了这细微的变化,但今夜做了那个奇怪的梦后,再看这一切,竟就忽然让她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覺。


    这一丁点儿的变化,便像是涟漪一样一圈圈在她心底不断扩散成惊涛骇浪。


    姜稚月的手无意识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怔怔地坐了许久,摸索着下床,喝了口凉茶,才将胸腔里那惊涛骇浪的情绪压了下去。


    她重新躺回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也再未睡去。


    到了第二日晚间的时候,丫鬟照常送来了安胎药。


    姜稚月看了一眼,摇头道:


    “先放下吧,我这会儿还不想喝,你去给我热一杯牛乳来。”


    “可……”


    丫鬟有些犹豫。


    姜稚月皺了皺眉,作势想要呕吐的样子,难受地吩咐:


    “你先放这里吧,我有些恶心想吐,暂时喝不下,你去厨房吩咐完热牛乳,顺道去帮我取些酸杏幹来。”


    这些时日,姜稚月吃药很配合,再加之宋硯辭交代过,凡是姜稚月想吃想喝的,只要对身体无碍,统统满足她。


    丫鬟犹豫了片刻,瞧她是真难受的样子,便应了下来,很快按照吩咐退了下去。


    姜稚月在窗前坐了会儿,等到院中再看不见那丫鬟的影子,她才飞快将桌旁的药碗拿起来,把里面的药沿着后窗悄无声息地倒进了花坛里。


    到了夜里,姜稚月假意睡着。


    朦朦胧胧间,果真听见殿门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响声,紧接着,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了床边。


    姜稚月的心猛地跟着揪了起来。


    来人一股血腥味,身上泛着潮冷的湿意,像是刚从外面哪里回来。


    姜稚月清楚,能在这个时候进到殿中的,只有宋硯辭一人。


    她在被中悄悄攥紧了手心,一颗心高高悬起,仿佛在等男人的下一个动作落下。


    然而宋硯辭只是在床边看了她片刻,最后轻叹一声,替她掖了掖落下的被角,就又悄无声息地離开了。


    等他離开后一会儿,姜稚月才敢慢慢睁开眼睛。


    她侧头瞧向宋硯辭离开的方向,心里又慢慢生出一丝不确定来。


    他并未对自己做什么。


    兴许宋砚辞只是今日忙得晚了些,回来想来看看她睡了没而已。


    而之前自己仅凭那些惊世骇俗的梦就断定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是不是太过于武断。


    再说那条系带,说不定是自己夜间睡熟了不小心蹭乱的。


    姜稚月绞着被角,眉头紧促,越想心里越不确定。


    然而一想起那个梦,她的心里又烦乱得不行。


    姜稚月羞耻地想,莫不是她对宋砚辞起了什么她自己都没察覺到的绮念,亦或者是孕期莫名的冲动,才让她做了那样的梦。


    她长叹一声,觉得自己现在怀孕后是越发地疑神疑鬼了,可她的这些困顿和憋闷的心思,却没有能够倾诉的对象。


    姜稚月抬头透过纱窗看到窗外的一轮明月,在这一瞬间,对于宋知凌的想念空前地泛滥了起来。


    她吸了吸鼻尖,披衣下床,慢悠悠走到院中。


    “夫人怎么起来了?可是不舒服?”


    春桃很快迎了上来,替她披上披风。


    姜稚月摇摇头,吩咐道:


    “我去走走,你不要跟着。”


    “可……”


    春桃还要拒绝,瞧见姜稚月紧紧皱起的眉,犹豫了一下,只好应了下来。


    左右这院中到处都是暗卫,她不会有任何危险,但她还是替她拢紧披风,关切地叮嘱:


    “那夫人早些回来,夜里黑,夫人注意脚下,莫要滑到。”


    姜稚月心中难得涌起一丝温暖,对她笑了笑:


    “知道了。”


    其实姜稚月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她此前从未出过这一方院落,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分外地陌生。


    出了寝殿的院子,姜稚月左右看了看,朝着一处平坦些的青石板路走去。


    沿着青石板路没走多远,眼前又出现了一座巍峨的殿宇。


    姜稚月从来到这之后,就没出过寝殿,对于宋砚辞的临华宫极为陌生,自然也不知道眼前这座殿宇是什么。


    她刚想调头原路返回,注意力忽然被那主屋旁的一朵梔子花吸引了过去。


    按说这个季节,宋国又偏冷,梔子花早就该谢了。


    但那朵栀子花,却完好无损地长在墙边的角落里,它的周围,全是其它栀子花凋谢后幹枯的枝杆。


    栀子花干净洁白的颜色,在夜色里显出几分孤独。


    不知道为何,姜稚月的眼圈忽然就有些发烫。


    她走过去,蹲在墙角里,伸手轻轻抚上栀子花的花瓣。


    一阵风吹过,小小的白花在枝头微微摇晃散发出一阵浅淡的香味来。


    那阵香味,像是钻入了姜稚月的心里,让她连日来一直阴郁的心情难得放了晴。


    她唇角微微勾起,正想对它说话,忽然听到一阵沉闷的开门声。


    姜稚月神色一凌,慌忙躲进了墙角的阴影中。


    只见那正殿的门缓缓打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月光照在宋砚辞冷峻的脸上,投下英挺锋利的阴影。


    他似是刚刚沐浴过的样子,发尾湿着,眼帘微微向下搭着,神情倦懒,两靥和眼尾都蕴着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姜稚月心里一紧,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现下的样子,同昨夜自己梦中他的模样很像。


    她不觉皱了皱眉,秉着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那抹身影不紧不慢地消失在视野里许久,姜稚月才动了动发僵的双腿,站了起来。


    她走到殿门外,朝着宋砚辞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推门轻轻走了进去。


    入眼是一个巨大的书案,书案上放着笔墨纸砚,书案后摆放着一整面书架,上面满满当当全是书册。


    姜稚月这才知道,这间殿宇是宋砚辞的书房。


    旁边联通着一间宽敞华丽的内室,应当是他夜里休息的地方,方才他应当也是在那儿沐浴的。


    姜稚月不敢在多做停留,匆匆看了几眼,就来到书案前,想找一找,看看那堆书信里有没有关于宋知凌的下落。


    然而她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


    忽然,左前方一道米黄色封皮的折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姜稚月正想伸手去拿,眼前突然一阵眩晕。


    她下意识去扶手边的东西,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身后“轰隆隆”一声轻响,书架旁边的墙上开了一道暗门。


    姜稚月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把那东西扶回去,将暗门关上。


    然而手才触及方才扶住的花瓶,转念一想,她又缓缓放了下里。


    她伸着脖子朝外面看了看,见院中空无一人,捏着手心给自己打了打气,便朝那个暗室走了进去。


    才刚一进暗室,姜稚月整个人就呆住了。


    暗室不是很大,里面只燃了两盏壁灯。


    然而这两盏壁灯微弱的光,也


    足够看清里面的一切。


    那间暗室里,四面墙上大大小小挂满了她的畫像!


    从她十三岁生辰穿着一身枣红色骑马装,高坐在马背上扬着马鞭开始,一直到昨夜她倚在床边看书的样子,每一年、每一季、每一月的全都有!


    就连那两次,她吻他的样子都有。


    畫中之人满面娇羞,脸颊潮红,轻轻倚在他身上,双臂缠着他的脖颈,眸色迷离。


    而那两幅画的页脚已经有些泛黄起皱,仿佛是有人将其一遍遍抚摸过的痕迹。


    姜稚月的呼吸骤然一紧,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揪住。


    她的目光一一掠过那些画像,越看越心惊。


    这里面的有些画像,甚至她自己都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做过这些事。


    直到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旁边的一方没来得及处理的锦帕上。


    倘若从前她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同宋知凌成亲后,每次见他用帕子擦拭,她就知道了那是什么东西!


    姜稚月只觉得气血上涌,心跳加速,脑中嗡嗡作响,自己几乎要站立不稳,眼前一阵一阵眩晕。


    难怪、难怪他方才沐浴后的样子同往常不一样!


    难怪他要在自己的安胎药中放安眠的药物!


    所以这些夜里的一切并非是自己的恶意揣测!


    他竟然对着自己的画像……


    姜稚月根本都不敢再想下去。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以为的温柔清隽、光风霁月的执玉哥哥竟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倒吸一口凉气,胸口急速起伏,有些站不稳地靠在了门框上。


    她浑身冰凉,双手都在止不住颤抖,沉重激烈的心跳声犹如重锤一下下击打在耳中,脑中乱成了一团,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门外突兀地传来一阵脚步声。


    宋砚辞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还未找到?”


    第49章 第49章“罔顾人//伦!强//……


    宋硯辭的声音边说着,腳步声便上了台阶。


    姜稚月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朝四周看去,想要寻个地方躲起来,可偌大的房间,却连个藏人的地方都没有。


    更何况暗室的门还开着,只要宋硯辭进来,就必定能够将她找出来。


    腳步声越来越靠近,一步一步,敲击在她脆弱不堪的神经上,仿佛缓慢地淩迟般。


    姜稚月只覺得如坠冰窖,浑身冰冷而僵硬地做不出一丝反应。


    宋硯辭的步调沉稳地走上台阶,在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姜稚月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房间里的空气宛若凝固。


    姜稚月闭了闭眼,正打算冲出去,大不了跟他来个鱼死网破。


    忽然,另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跑了进来。


    姜稚月听出是春桃的声音。


    “主、主子!不好了!夫人她、她不见了!”


    宋硯辭的手似乎已经碰到了门上。


    因为姜稚月听见殿门极轻地响了一下,紧接着宋砚辞沉郁的声音从门口清晰传来。


    “你最好好好同我说话,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春桃似乎被他吓得不轻,嗓音里都带了哭腔。


    “方才夫人说睡不着,想要一个人走走,不讓奴婢跟着,奴婢便在院中等候,但、但奴婢左等右等都不见夫人回来,便想着出来找找,结果、结果找遍了整个临安宫,没未找到夫人的人影。”


    “全都找遍了?花园呢?”


    “都、都找了。”


    门外似乎沉默了一下。


    姜稚月的手不自覺紧紧蜷缩了起来,屏息听着。


    未几,宋砚辞的脚步声动了起来,却是飞快下了台阶,边走边冷声吩咐:


    “褚屹,找人!”


    姜稚月等了会儿,见人终于走了,她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来不及犹豫,她飞快从暗室出来,移动花瓶讓一切归位,又来回瞧了瞧,再未看出什么破绽,便飞快地从书房逃了出来。


    宋砚辞是在临安宫西南角的小厨房里找到姜稚月的。


    他急匆匆走进去的时候,那个小姑娘正抱着一个大梨子在啃,吃得滿嘴都是汁水,小脸上却全是滿足的表情。


    宋砚辞脚步一顿,原本所有因担忧而化成的怒意在这一刻登时间消失殆尽。


    他静静站在门边看了她片刻,才忍不住笑出声。


    姜稚月的心都快从胸口跳了出来,却强逼自己镇定,闻言像是才看见他人一样,“咦”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


    宋砚辞从旁边扯了个小凳子,坐到姜稚月对面,笑看着她,语气温柔:


    “春桃说你出来了,我便来找找你。”


    他的神色中看不出丝毫因为她乱跑而生气的样子。


    姜稚月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梨子:


    “太晚了,回去吧。”


    “阿月!”


    姜稚月刚转身,宋砚辞的声音猛地在身后叫住她,同时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背对着他,脸色猛地一白,随即飞快让自己恢复如常,回身问:


    “怎么了?”


    她向下看了一眼:


    “执玉哥哥能否松开我。”


    宋砚辞用帕子一点一点将她手上沾染的汁水擦净,这才放开她,起身同她并肩往外走去:


    “今后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尽管告诉她们,不必半夜委屈自己跑厨房来。”


    姜稚月脚步一顿,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悄悄朝他看去,见他神色如常,她才放心地收回视线,看着地上两人拉出的长长的暗影,低低道:


    “知道了。”


    宋砚辞一路上都异常平静,平静得甚至让姜稚月都有些怀疑自己方才看到的那一切,是自己的幻觉了。


    他将她送到寝殿,看着她睡下就離开了。


    姜稚月躺在床上,心中想着方才看到的那些画面,辗转到天明也再没睡着。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就听见外面有了一些细微的响动。


    那些响动同平日里略有不同。


    姜稚月一开始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因着昨夜她偷跑出去一时,宋砚辞加派了看管的人手。


    岂料没过多久,那喧嚣越来越大。


    尽管极力遮掩,但姜稚月还是听出其中夹杂着什么“先太子殿下”之类的字眼。


    姜稚月猛地从床上起身下来,走到窗口顺着窗户缝儿看出去。


    只见几个宫人身着繁复的宫装,端着托盘之类的从门口匆匆而过。


    她的心脏猛地被揪紧了一刹,潜意识里告诉她,他们那些人说的先太子,就是宋知淩。


    她匆忙披好衣衫,趁着门口之人不注意的间隙,从殿内溜了出去,循着方才那几人離去的方向,悄悄摸了过去。


    姜稚月一路过去,在一处宫殿门口停了下来。


    一抬头,殿宇的中间挂着一块写有“长信宫”的匾额,匾额四周挂了白色丧幡,最中间还有一朵白色的绢花。


    姜稚月遽然攥紧掌心,死死咬着唇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能听到殿中传来哀婉的乐声,空气中弥漫着焚香的味道,殿内四周挂着白幡,而在大殿的正中央,不出意外地停着一口棺材。


    姜稚月身子突然晃了晃,只觉得脑中像是被一记重锤狠狠敲过,耳中泛起阵阵尖锐的嗡名声。


    她慌忙扶住门槛,才不至于让自己瘫倒下去,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棺材。


    直到这一刻,她才不得不清醒地面对宋知淩已经死去了这个事实。


    她的喉咙紧得像是被谁攥住了一般,尽管她大张着嘴,可仍然感觉不能呼吸。


    浑身冰冷的厉害,腹中绞痛,几欲站立不稳。


    一旁终于有人发现了她,皱眉过来轰赶:


    “你是哪宫的宫女,没看见这里正忙着呢,还不赶紧……”


    “夫人!”


    那人的话还未说完,常乐惊呼一声赶了过来,慌忙扶住姜稚月的手臂,关切道:


    “夫人怎么来了?您……”


    “宋砚辞人呢?”


    姜稚月打断他的话,苍白的嘴唇翕动。


    见他没回答,她看向他,


    眼神绝望而冰冷:


    “我问你,宋砚辞人呢?!这里面,躺着的又是谁?!”


    她的声音不大,带着几分苍白的孱弱。


    但却足以让屋中所有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朝她看了过来,看向她的眼神各异。


    从未有人敢直呼那人的名讳,这个女人是嫌命长了么?


    常乐尴尬地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支吾着:


    “夫、夫人,此处人多眼杂,恐冲撞了您腹中的胎儿,您先随我离……”


    “常乐。”


    常乐的话说到一半,宋砚辞突然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他看了姜稚月一眼,走到两人跟前,语气平静地对常乐道:


    “你先下去吧。”


    说着,伸手去接替常乐扶住姜稚月的手臂。


    然而就在他的手刚触上她的瞬间,姜稚月忽然猛地抬起手,重重一巴掌扇在了宋砚辞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殿中极为清晰,所有人都忍不住瞪大眼睛,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旁的另一个宦官哎哟一声,冲过来指着姜稚月大骂:


    “大胆!竟敢对太子殿下……”


    “滚下去!”


    宋砚辞紧紧攥住姜稚月的手臂,眼神死死盯着她,冰冷的声音中满是威压。


    那个宦官愣了一下,还以为宋砚辞说的是他身前的女人。


    可她看那女人非但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有恃无恐地从他的钳製下挣开手臂,横眉冷对着他们的太子殿下。


    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太子殿下说的是自己。


    急忙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姜稚月丝毫不在乎这殿中其余人的反应,她只面无表情地冷冷看着宋砚辞,出声讽刺:


    “太子殿下?”


    她一说完眼圈就没住泛了紅。


    那日宋砚辞的话骤然浮现在脑海。


    难怪他说想要宋国派出援兵,她就要好好当好她的太子妃。


    她当时还想着,宋知淩已经死了,她这个太子妃还算什么,却原来……却原来是在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能当太子了!


    姜稚月紅着眼睛瞪他,眼泪不受控製地滚落:


    “太子殿下,好一个太子殿下!宋砚辞,你混蛋!”


    宋砚辞削薄的眼皮轻轻下压,琥珀色眼底印出少女歇斯底里的模样。


    他眼睫微颤了颤,平静地目光往四周一扫,所有人都被他的眼神骇得一个激灵。


    “都出去。”他淡淡道。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无不争先恐后地往出走。


    有几个大臣还因为腿软摔倒在了地上,又忙不迭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跑了。


    空荡荡的大殿中,只剩下姜稚月、宋砚辞,和一口无法移动的黑沉沉的棺椁。


    姜稚月走过去,轻轻抚摸上那口冰冷的棺木,苍白的嘴唇颤抖:


    “为什么不告诉我?宋知凌今日出殡,为何不告诉我?!”


    宋砚辞沉默地看着她。


    姜稚月眼底满是失望,忽然轻笑了一声,讽刺道:


    “别告诉我,是怕我伤心。你就是想永远将我囚//禁在临安宫,你怕我被那些大臣看见,你怕他们说你罔顾人//伦!强//占弟弟的妻子!”


    “宋砚辞,你夺了宋知凌的太子之位不够,如今还要霸占他的妻子!”


    宋砚辞眼睫轻轻颤了几下,原本清冷无波的眸中,渐渐掀起滔天巨浪。


    他紧绷的薄唇微微张了张,疲惫地开口解释:


    “阿月,你如今有孕,我是不想你情绪太过激动。”


    “所以你就瞒着我?!但宋知凌他是我的夫君啊!”


    姜稚月无法想象,那般热烈而有生命力的一个人,会永永远远地躺在棺椁中,然后被埋入暗无天日的阴暗地下。


    宋砚辞见她神色激动,皱了皱眉,攥住她的手腕:


    “跟我回去。”


    姜稚月却不理,挣脱开他,满眼失望:


    “所以宋砚辞,这才是你的真面目么?”


    宋砚辞一僵:


    “什么?”


    “所有人都惧怕你,所有人都敬畏你,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姜稚月轻笑。


    原来所谓的朗月清风,不过是他蒙骗人的表现而已,这十年,她也被他蒙骗了。


    宋砚辞没有立刻回答。


    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久,眼底的神情几经变幻,最终克制地归于平静:


    “所以……阿月也怕我么?”


    姜稚月没有回答。


    但现如今想想,其实一直都是她先入为主错认了他。


    他对自己无条件温柔,她就以为他是个温柔无害的人。


    但其实,他能从一个质子一步步筹谋回宫,扫清所有原本就扎根在宋朝皇宫的政敌。


    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杀出一条血路,登上那个国之储君的位置,幽禁皇帝,成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宋掌权人。


    他从来都不是善类。


    她该怕他,她现在也确确实实有些怕他了。


    察觉出她的默认,宋砚辞的眼眶蓦地发红:


    “你不该怕我,所有人都怕我,你不应怕我……”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落寞。


    姜稚月的心底像是被一支细小的针猛地扎了一下。


    他出生就在血雨腥风中,他有他的立场,况且这么多年他从未真正伤害过她,她从小被千娇百宠着长大,又有什么资格说他。


    姜稚月抿了抿唇,微微动容,犹豫道:


    “我仍将你……视作我的大伯哥。”


    “阿月,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宋砚辞忽然将她压进了怀里,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喉结滚动,说出的话嗓音嘶哑而无力。


    姜稚月吓了一跳,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宋砚辞你放开我!这是宋知凌的灵堂!”


    他怎么能当着宋知凌的面,在宋知凌的棺椁前,抱着他的妻子!


    宋砚辞听她提起宋知凌,眼神蓦地一黯,反倒将她箍得更紧,却小心翼翼地护着避免压到她的肚子:


    “我说过,只要你仍好好做你的太子妃,你太子哥哥的困局,我帮他解,姜宋两国,永葆和平,阿月,跟我在一起……”


    “宋砚辞!你除了会用我哥来威胁我,还会什么?!”


    “哦,我竟忘了!如今锦葵和琉璃也在你手里吧!我不说,你当我将她们忘了?!你在等着我主动向你低头吧!等着我主动委身给你!等着我求你放了她们!”


    姜稚月挣扎着推开他,红着眼圈狠狠瞪着他。


    宋砚辞亦垂眸,平静地看着她。


    随着她的每一句话,他看向她的神色越来越冷,眼底浓烈的占有意味再明显不过。


    姜稚月的心蓦地就慌了起来。


    这里是宋知凌、是她夫君的灵堂!他怎么敢!


    她刚要逃,忽然被宋砚辞一把拽住。


    他薄唇紧绷,沉默而强硬地缚住她的手腕,不发一言猛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姜稚月惊叫不已:


    “宋砚辞你做什么?!”


    第50章 第50章“宋砚辞,我恨你!”……


    “做什么?”


    宋砚辭望向怀里的薑稚月,眼神意味深长:


    “你不是说,这里是宋知凌的灵堂么?你若不愿,我们换个地方。”


    薑稚月被他这句意味不明地话惊得浑身一僵,忽然发疯般掙扎起来。


    “宋、宋砚辭,我警告你不要亂来!”


    宋砚辭胸腔輕輕震颤了几下,唇角輕勾,眼底含笑:


    “亂来?阿月说的是怎么乱来?”


    薑稚月原本还有些怕他,听他这么一说,简直要气炸了,抬起手就去扑打他,指甲在他冷白的脖颈上刮出几道不深不浅的血印子。


    宋砚辭不为所动,只是将她抱得越紧:


    “别乱动,当心摔了你。”


    “……”


    薑稚月掙扎不得,一路被宋砚辞强行抱到了隔壁殿中。


    他动作强硬又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榻上。


    姜稚月抬头,眼圈渐渐泛了红,眼底盈出亮晶晶地泪花,却还是不服输般死死瞪着他。


    宋砚辞眼皮下压,定定看了她良久,忽然闷声笑道:


    “想见錦葵么?”


    姜稚月神色一凛:


    “你什么意思?  ”


    宋砚辞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拍了拍手,唤道:


    “进来。”


    姜稚月下意识随着他的动作朝门边看去,隔着屏风,隐隐看见錦葵的身影被带了进来。


    她的眼泪一瞬间就兜不住,从眼角落了下来。


    随即,她忽然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宋砚辞的脸上:


    “宋砚辞,我恨你!”


    宋砚辞垂下眼帘,视线落在姜稚月的掌心,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几下。


    “恨我么?”


    他无意识地低喃重复那两个字。


    未几,重新抬头看她,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唇角,揮手讓人将屏风后的锦葵带了下去。


    他輕轻搂住她的腰:


    “那就恨吧,只要我爱你就够了,别动,想想锦葵——”


    姜稚月刚想挣扎,一听见他的后半句话,原本的动作忽然僵硬地停了下来。


    宋砚辞瞧出她的顺从,愉悦地轻笑出声,小心翼翼揽着她来到妆台前坐下:


    “脸色怎么这般苍白,阿月从前不是最爱美了?”


    宋砚辞从匣中挑出一支唇脂,沾了些在手上:


    “这是阿月最爱的颜色,刚到宋国那天,我就派人买了许多,本想着给你,不料太医诊出你有孕了。”


    他的手轻触在姜稚月淡色的唇上。


    姜稚月微微蹙眉,身子僵硬着,却并未躲避。


    宋砚辞一点一点,将艳红的颜色在她的唇上推开,然后直起身子,满意地欣赏着镜中她的模样。


    两人如今的样子,像是一对寻常夫妻的闺房之乐一般。


    宋砚辞的语调不由温柔了起来:


    “其实……我本已打算成全你和宋知凌的,在决定回宋国的那一刻,我也已经讓自己接受了你作为弟媳的身份。”


    在姜国时,他是宋国那些人的眼中钉,他们拿他不能怎么样,却会对他身边的人下手。


    那次围场之事就是对他的提醒。


    况且那时他得了消息,倘若姜稚月不与宋国联姻,极有可能要嫁给王朔。


    而王家……据他的消息所知,极有可能跟宋国的鄞王他们暗中勾结在一起。


    所以他只能将她推给宋知凌,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日渐恩爱。


    回宋国的时候,是即将踏上生死未卜的行程,也是最最危险的时候。


    他尚且不知道自己前路几何,又怎能拖累她。


    所以决定回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永遠地放弃她了。


    那时候他就想,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能稳坐上那个位置,便能给她和宋知凌永遠的庇护。


    但世事难料,宋知凌死了。


    而他筹谋许久,几番死里逃生后,眼看那个位置近在眼前。


    ——放弃她,看她回姜国,另嫁他人么?


    他做不到。


    弟媳,是他给他们之间的关系最远的界定。


    而宋知凌,则是他能够纵容的、除他之外,唯一一个可以接近她的男人。


    姜稚月听他这么说,却忽然笑了:


    “弟媳?!”


    她回头看他:


    “宋砚辞,你若只将我视作弟媳,为何将我囚禁在此?!你若只当我是你的弟媳,你为何要将我的画像挂满书房的暗室?!又为何对着你弟弟妻子的画像,做出那种……那种事!”


    “昨夜你果然去过了。”


    他俯身凑到她脸旁,手臂绕过她的肩,卡住她的下颌。


    “宋知凌死了,你腹中的孩子总要有父親不是么?”


    他的手指反复摩挲在她水润嫣红的唇瓣上,清冷禁欲的人,眼底也染上了一层绯红的欲色。


    姜稚月下意识躲避,对于他这种极富暗示的动作,神色间有了几分慌张的意味。


    “不需要,孩子有我这个母親就够了,它是宋知凌的孩子,就永远都是。”


    宋砚辞似是觉得她的话单纯,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直起身来,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张纸,用方才在她唇上蹭出的红色,按了指纹,然后递到姜稚月面前:


    “阿月,签了它,做我的太子妃,让我保护你们母子。”


    姜稚月蓦地瞪大眼睛,仔细看清那上面“和离书”几个字后,不可思议地看了宋砚辞一眼。


    然后红着眼圈一把从他手中抢过和离书,撕成碎片抬手扬了。


    纸屑如同洋洋洒洒的飘雪,纷纷落下。


    “宋砚辞你还是不是人?!云笙尸骨未寒,你就觊觎上他的妻子!要我嫁给你,到底是保护我,还是你也和他们一样,看中了我腹中孩子的身份?!”


    姜稚月死死瞪着他,那表情像是恨不得他不得好死一样。


    她与他太过熟悉,也知道怎么用言语刺他,才让他最疼。


    宋砚辞眼眸一黯,神情瞬间冷了下来。


    不等姜稚月反应,他忽然伸手猛地卡住了她的脸颊,随之不容推脱地吻了上来。


    姜稚月陡然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放大的男人的脸庞,反应过来后拼命挣扎着推他。


    宋砚辞却扶着她后腰,不容她躲避。


    他在她唇上厮磨吮吻,强硬地撬开她的唇瓣挤了进去,仿佛宣誓主权般掠夺着她口腔中的一切。


    他的吻像是要将她吞吃入腹,毫无温柔,全是克制不住的欲//望和占//有。


    姜稚月跟不上他狂风暴雨般的节奏,濒临窒息,两靥被吻得泛起潮红。


    过了许久,宋砚辞终于松开了她。


    姜稚月猛地捂住自己的唇,泪眼婆娑。


    “宋砚辞你疯了!!”


    宋砚辞抚着被她咬出血的唇瓣,轻笑一声:


    “还记得么?当初你就是这样吻我的。”


    “你不顾我的推拒与疏远,一遍两遍地吻我,引诱我,求我喜欢你,可是呢,姜稚月,我对你动心了啊,你现在怎么又要拒绝我呢?!”


    姜稚月的眼底蕴着水雾,闻言眼泪瞬间掉落下来:


    “我是宋知凌的妻子!宋砚辞你是不是也忘了?那时候是你将我推给他的!”


    “但是他已经死了!”


    宋砚辞眼角的泪痣红得妖冶:


    “他倒是聪明,死在了你最爱他的时候,有时候,我倒宁愿那日留下的是我。”


    “可他死了!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本来我已经克制住了自己对你的喜欢,你又为何一遍一遍地来招我?!倘若你对我没有一丝想法,为何那夜在梦中会喘息着唤我的名字?”


    姜稚月脸色霎然一白,所有的情绪转瞬间全都化为了慌乱。


    那夜那个荒唐的关于三个人的梦如同揮之不去的梦魇一般,缠着她。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胃里忽然一片翻搅,她猝不及防捂着胸口吐了出来。


    “阿月!”


    宋砚辞的声音猛地提高,神色中再见不到一丝方才的冷意和威势,跪在她的面前,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语气慌乱地唤着太医。


    ……


    良久,张太医从殿中出来。


    宋砚辞往门里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


    “如何?”


    “无碍了,夫人喝了药后已经睡下了。”


    宋砚辞朝他略一颔首:


    “夫人还有劳你多操心。”


    张太医从未受过宋砚辞这般客气的礼待,忙诚惶诚恐地推说不敢,又保证定会殚精竭虑地照顾姜稚月。


    宋砚辞这才嗯了声,放他离开了。


    他在门口站了会儿,看着张太医的背影消失后,自己也转头径自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宋知凌今日出殡之礼继续,你代替孤主持——”


    他吩咐完常乐,转头问褚屹:


    “今日路过阿月门前的那几个人,查清楚了么?”


    褚屹上前,冷声回道:


    “大皇子所为。”


    上次那个婢女,也是大皇子留在宫里的人所做。


    后来主子命人当众将那婢女活剖后蒸了,想不到竟然还有胆大的敢铤而走险。


    宋砚辞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负手立在窗边,指腹缓慢轻捻了几下,忽然嗤笑:


    “本想着留他的性命慢慢玩,他倒是迫不及待了。”


    褚屹拧了拧眉,劝道:


    “主子,如今


    情形,大皇子极有可能已经跟鄞王联手了,我们不宜现在动手。”


    宋砚辞挑了挑眉,微微侧头看他:


    “锦葵和琉璃不是还在他们手上?”


    他轻笑一声,眼底缓缓漾出一抹温柔的神色,视线眺望回远处的天边,笑道:


    “上次阿月怪我没有亲自去救宋知凌,这次,我去救锦葵和琉璃,她总是能原谅我一回了吧。”


    褚屹皱了皱眉,还欲再劝,但一抬头,看清宋砚辞眼底不经意的落寞,他又将所有劝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宋砚辞在窗边站了会儿,回到书案前,沾墨润笔,写了一封信。


    写完后,他将信递给褚屹:


    “这次的行动,你留下来,倘若我三日不归,带着这封密信出宫找惠王,让他派兵护着阿月和我母亲,走水路离开宋国,阿月手上而她皇兄给她的二十暗卫,那是她的保命符,非情势紧急,不要暴露。”


    “主子……”


    褚屹低头,大致掠过信上的内容,心中大惊。


    这明显是一封托孤信,主子他……


    褚屹眉头拧得更深:


    “主子,四殿下已经……还请您三思。”


    宋砚辞用帕子擦干手上的水渍,神色依旧如往日般平静而温润,挥了挥手:


    “下去吧,照做就是。”


    宋砚辞的语气虽轻,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褚屹张了张嘴,犹豫片刻,到底应了声,关门退下。


    房间里再度恢复阒静。


    宋砚辞低头,眼底神色被削薄而冷白的眼皮遮挡。


    良久,他轻叹一声,转身打开身后密室的门,走了进去。


    沿着昏黄的密道一路向下,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眼前逐渐开阔,随后出现了一盏石门。


    宋砚辞按动墙上的机关,伴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巨响,石门被缓缓打开。


    一股窒息而难闻的霉腐味扑面而来。


    宋砚辞面不改色地抬脚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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