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安稳
林秋然下意识摸摸耳朵, 她刚莫不是听错了,汤圆出去一个月,还学了门本领回来。
林秋然看孙氏一直在笑, 不确定问:“汤圆会喊娘啦。”
孙氏笑着点点头, “嗯, 现在呀就会喊这一个字!”
汤圆伸手往外够, 孙氏牢牢抱着,林秋然还看见徐远珩萧大石了, 不过这会儿身心都被汤圆牵着,直到马车慢慢停下。
徐远珩先从车上下来, 然后萧大石又下来, 最后孙氏才弯着腰站在车板上,把汤圆给林秋然,才扶着萧大石下车。
徐远珩立在一旁, 眸中带笑, “人都给你带回来了。”
林秋然感觉汤圆沉了,她掂着往上抱了抱,对徐远珩道:“多谢徐公子,我备了酒席, 徐公子务必赏脸。”
徐远珩:“我这儿还有点事, 你们一家团聚吧。”
他跟孙氏萧大石相处了几日,萧大石倒还好,孙氏见他偶尔露出防备之色。如今刚回到家, 还是一家人在一块儿较好,他一个外人,就不掺和了。
萧大石哎了一声,“这哪儿成!”
徐远珩这还接他们回来, 这可算到余安了,连顿饭都不吃,就这么走了?这哪儿成。
孙氏忙道:“徐公子,吃顿饭而已,耽误不了多少功的夫,再说你回去也得吃饭,不然你先忙你的事去,等中午过来。都在县城,中午过来就是了。”
孙氏言辞恳切,也是诚心相邀,虽然她总怀疑徐远珩有别的心思,可是帮了这么大的忙,连顿饭都不管,要传出去,萧家可真不会做人。
徐远珩从善如流地应下,“那就却之不恭了。”
孙氏松了口气,让萧大石赶紧把徐远珩请到楼上喝茶去,徐远珩没喝,只道:“还有点事,我中午再过来。”
林秋然三人送了送,把人送走,孙氏仔仔细细看了遍林秋然,她有好些话想和林秋然说。
孙氏:“走走走,咱们快进屋去。”
林秋然抱着汤圆往屋里走,没外人,她用鼻尖蹭了蹭汤圆的鼻尖,逗得他直笑。
一月未见,这孩子胖了些,不见认生,一直笑,手环着林秋然的脖子,欢欢喜喜地看着酒楼,好像在辨认是不是原来熟悉的地方。
孙氏背着包袱跟在后头,还没回家,但酒楼看得出来很安稳。不过她刚瞧见隔壁金如意在装潢,也不知道咋回事。
孙氏问了句,“隔壁是……”
林秋然道:“夜里被砸了,不过东西都搬走了,人没事。”
孙氏眨眨眼,又问:“那家里呢,我问徐公子,徐公子只说好。”
林秋然笑着道:“他也没骗你们,是挺好的。”
最难的几日过去了,家里也没出事,林秋然看孙氏没瘦,汤圆养得白白胖胖,但还是问道:“你们呢?”
孙氏说起这个就滔滔不绝了,“我们去了崇安,被徐公子安顿在一处宅院中,里面有丫鬟小厮照看,什么都不用我做,每日饭食有人准备,不仅如此,徐公子还特地给汤圆寻了个奶娘。”
这是孙氏万万没想到的,本来就很照顾了,非亲非故,带到离余安很远的崇安避难,不仅给安排了厨娘,还有奶娘。她这出门一趟好像去玩了似的,光享福了。
孙氏虽然担心林秋然,可是在崇安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每日都有好饭好菜,还胖了呢。
哎,哪怕她防着徐远珩,可他对萧家这样好,孙氏也没法说徐远珩的半分不是。这些事本该萧寻做,却要麻烦人一个外人。
孙氏当时道了好几次谢,但是徐远珩和她说,“是亏了萧寻等人保家卫国,才有我一席安稳之地,照顾林娘子也是我该做的。”
话是这么说,可也没见徐远珩照顾别的人。
孙氏叹了口气,望向汤圆,汤圆可是什么都不懂,但被照顾得很好,她道:“这次多亏了徐公子。”
林秋然道:“我中午多做几道好菜。”
等日后有什么方子了,再送。
家里是没出事,可有时林秋然想起那几日就后怕。
欠徐远珩的人情一时半会儿是还不完了,多欠几个林秋然也不愁了,她跟孙氏说了说李家的事儿,好让孙氏安心。
林家村林秋然让林明去看过,还给刘氏送了粮食和钱。萧家村那边就去了里正家,带着东西问问需不需要帮忙,前者是亲人,林秋然心里惦记,后者属于人情往来的范畴,打点好对日后有好处。
但对她来说就是吩咐下去,有丫鬟小厮,这些事不用她操心。
林秋然听林明说,余氏见他很热切。
余氏心里自然是后悔的,早知林秋然能干,萧家会变成这样,她说什么也会把这好妹妹接过来的,孩子也留下好生养着,就算林秋然一辈子不嫁人又如何,外人议论就议论,她养一辈子就是。
跟真金白银比起来,那几句议论算个屁。
如今后悔也晚了,不然这会儿跟着搬去县城住的,就是他们了。
林秋然心里没太大波动,也没因为余氏后悔而得意。
余氏是个不相干的人,就算余氏后悔,那也是看她赚了钱,并非真心觉得是一家人,从前不该那么对她。
倘若林秋然现在过得困苦,余氏估计恨不得早点把麻烦甩掉,又或是上门说几句风凉话。
她怎么林秋然也不管,余氏怕萧寻,而且家里也有小厮,不怕余氏闹事。
林明还说村里那几日比县城还“热闹”,有些难民抢不到东西就把主意打到村子里去。可是村里大多户都养着狗,除非是那种刀尖上舔血的匪盗,否则还真干不过一个村子的人。
住得近,有点动静就都出来了。
林秋然只能给刘氏留些钱吃食,尽尽孝心,敲打敲打余氏,别的就管不着了。
惊险的事林秋然没和孙氏说了,省得她担心。她在屋里逗了会儿汤圆,就把孩子放下去厨房烧饭。
说备了酒席,这可不是假的,前日林秋然和徐远珩说的把人接回来,算着上午到,东西她这两日就准备了。
这个天气,东西不易坏。
她进厨房的时候,林冬几人在忙活中午生意。这些日子,她们在家苦练厨艺,练刀工就用萝卜,吃不完的就腌起来。
酒楼常上的炒菜也做,废东西是不假,可不练哪来的好刀功好厨艺。
不过尽管勤学苦练,但有些菜她们还是不会做。就比如徐远珩喜欢吃的粤菜和蒸点,这些林秋然还没教过她们。
余安现在恢复往常,街上卖鱼虾的有,价钱比以往贵个一两文,九月是吃蟹的季节,现在十月初,能赶上个尾巴。
林秋然记得她去年在徐家做过,那会儿她也想吃,但有孕的人不能碰寒凉之物,今年又出这样的事,所以趁着安定赶紧买了虾蟹,打算做了一桌虾蟹宴,自己也趁机过过嘴瘾。
林秋然做了蒜蓉粉丝虾、虾饺、盐焗虾,还做了虾片,今日二楼有两桌客人,跟以前比不多,但是跟上个月比,已经很多了。
上个月酒楼生意可以用惨淡来形容,一楼每日赚些钱,可林秋然又施了粥,到手根本不剩多少。
她盼着这月生意能好些。
螃蟹林秋然做了香辣蟹、蟹肉蟹黄蒸蛋,还把蟹肉蟹黄和猪皮冻一起做了灌汤包,看蟹还有不少,就做了避风塘风味的。
但因为河蟹肉少不方便吃,又是宴请徐远珩,所以林秋然在做香辣蟹和避风塘风味的蟹时,把蟹先处理了,比较靠近前腿的壳多肉少,就给去了,肉剔出来留做蟹肉蟹黄蛋羹,靠近后腿的肉壳拆大半,只留大部分肉,做熟了一口就能吃掉,也不用啃。
自己啃的话还要上手,吃起来不好看。
光是这些,林秋然就拆了好半天。不过她知道汤圆今天回,一大早就做这些,这会儿不过是继续干活罢了。
避风塘风味蟹要先把蟹炸酥,面包糠自然没有,但林秋然蒸了馒头,然后把馒头烤干弄碎,炒制的时候还加了多多的蒜蓉,里面还放了去头的开背虾肉,这样做出来更入味。
一道菜颜色金黄,林秋然还用萝卜雕了一只小螃蟹一朵菊花,映衬秋意美景。
蟹黄灌汤包林秋然以前也做过,昨儿做的猪皮冻切碎,混在蟹粉猪肉馅儿里,包子皮是死面的,就用蒸虾饺的小蒸笼蒸,一只包子一个笼子,做好之后一齐端到二楼。
徐远珩已经来了,逗了逗汤圆。
如今汤圆八个多月,能吃一些饭,他也乖巧,大人吃饭的时候由个人抱着他就是,能一边抱着一边吃,他能在怀里安稳坐着。
也不用可以哄逗,光看菜就行。
一桌菜,他哪个都看两眼,但面前只有一碗滴了滴香油一滴酱油放了点鸡肉松的嫩滑蛋羹。
林秋然给徐远珩敬了杯茶,“这回多谢徐公子。”
徐远珩道:“客气了,我还得感激你帮忙呢。”
布施的事他没细问,可却得了县城嘉奖,之后卖粮也是一帆风顺。
徐远珩这月赚了不少钱,就连消沉好久的香料生意也慢慢有了起色。
徐远珩道:“你同我不必这么见外,我很喜欢汤圆。作为长辈,照顾小辈也是理所应当的,不必介怀。”
徐远珩觉得也是巧合,就出门抱一抱汤圆,谈生意都顺利得多。
孙氏看了人这样,既感激又不好受。
萧大石本来还准备了酒,不过徐远珩说下午有事不喝了,他就没劝,但自己一杯一杯陪着,感激之情都在酒中。
今日饭菜很好吃,河蟹这边不少,但不会弄嫌麻烦,家里也不常吃。林秋然给收拾得很方便,孙氏觉得还挺好吃。
蟹很鲜美,用不同的做法做后滋味不同,每样都很好吃。灌汤包虾饺,金灿灿的炒蟹,蟹肉是鲜甜滋味……
这根本就没有难吃的东西嘛。
他们几人吃饭的时候汤圆就让孙氏一小勺一小勺喂蛋羹,别看他嘴里吃着蛋羹,但眼睛巴巴盯着桌上花花绿绿的菜。
徐远珩看了几眼,不忍道:“别的不能吃吗?”
他看汤圆眼睛都直了,吃蛋羹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孙氏道:“他刚开始吃东西,只能吃清淡的。”
别的闻着香,但不能碰。许娘子来萧家的几月,饮食也很清淡,也不知是谁说小孩不能吃口重的,反正都是这么干的。
徐远珩点了点头,“那就等些日子吧,就是看他盯着,有点不忍心。”
“无妨,闻闻味儿就行了。”孙氏嘴快道,“徐公子还没孩子呢……”
孙氏觉得,徐远珩就算没孩子,也会有妻妾,这么有钱的人家,哪里会由着儿子不娶妻。
林秋然适时道:“娘,好好吃着饭呢,你说这些做什么。”
孙氏回过神来,“哎呦,我就随口一说……徐公子别往心里去,吃饭吃饭。”
徐远珩笑着道:“我尚未娶妻,没孩子不清楚这些。我兄长倒是有孩子,不过不太亲近,汤圆是跟我最亲近的孩子了,他见我也不认生。”
林秋然拢了下碎发,她不想孙氏问就是因为这个,她其实能感觉到徐远珩的心思,可谁也不提那就是没有。
孙氏一问,就好像在捅那层窗户纸。
林秋然从未心安理得地接受徐远珩对她、对汤圆的好,也总想着回报。况且还有香料生意牵扯,有些事不言明是最好的。
孙氏讪笑,“哈哈……”
徐远珩也笑了笑,拿起公筷给孙氏夹了些菜,“大娘吃菜。”
孙氏也不知道自己吃的什么,放嘴里就吃了。她心里叫苦不迭,问这个作甚,幸好徐远珩没再说别的。不过哪能说别的呢,萧寻去打仗了,林秋然也是有夫君的人,说了太过唐突。
一顿饭吃完,徐远珩就回了。
孙氏不敢再提有关徐远珩的事,林秋然和孙氏道:“娘,汤圆困了,你和爹给带回去吧。”
孙氏点点头,林秋然又道:“回去之后,让芸娘去许娘子家里一趟吧。”
尽管现在汤圆可以吃饭了,也很爱吃,但林秋然还是愿意让汤圆多喝几个月的奶,怎么也得喝到周岁去。不然光米糊肉松和蛋羹,哪儿行。
孙氏:“嗯,我回家就告诉。”
家里有芸娘柳娘,孙氏留下看汤圆就好。林秋然亲了亲汤圆脸蛋,“嗯,你们快回去吧。”
林秋然还让护卫带着他们回去的,安全一些。她打算再等两日,彻底没事再把人还回去。
十月初五,粮价又降了一文钱,变成了九文一斤,不过西北打仗,朝廷又征兵,每日每人只能买一斤,但私下可以加价买。
酒楼不缺粮食,肉价涨了些,铺子有些菜的价钱也涨了,但客人也理解。金鼎楼的生意慢慢稳定下来,杨娘子干活很利索,还会做腊汁肉夹馍和羊肉泡馍,她还会做别的,但顾及林秋然会做菜,不能都显露出来。
万一被学了去,在西北这手艺不值钱,但是在余安,就是独一份。
林秋然不是什么都会做,虽然她看杨娘子做也能学个大概,但别人的手艺,她最多做来自己吃,肯定不会往外卖。
她同杨娘子道:“你这手艺好,日后在南街支个小摊子,肯定能赚不少钱。”
林秋然就随口一说。
这里面的肉和林秋然做的红烧肉不一样,有股子腊味儿,若早晚出门吃个这个,比包子什么的好吃,而且肉是实打实的。
杨娘子闻言一愣,听林秋然让她摆摊,倒显得她刚刚小心眼了,不过想想也是,金鼎楼这么大,林秋然手艺也好,哪儿看得上她做的这点吃食。
支摊子,哪儿有钱呀。
刷碗一日拿八文,她夫君扛袋子一日也才八文,家里三个孩子张嘴等吃饭,存到能支摊子的钱,那得存多久。
可来余安也没个亲戚熟人,借钱都没处借去,她也就和林秋然熟些,可非亲非故凭什么借她银子。
而且家里还没有住的地方呢,有钱杨娘子想租个宅子。
可林秋然的话又让她升起一缕别的心思,杨娘子抿了抿唇,“林娘子……你刚刚说得是真的?”
林秋然点点头,“这是自然。”
酱香饼能卖,这个肯定也能卖。
杨娘子道:“支摊子我也想,但是没那个条件……林娘子,我知道我说这话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也知金鼎楼帮了我不少,不该再提条件……但我实在没别的办法。”
杨娘子道:“我可以教林娘子两道菜方子,菜以后能在金鼎楼卖,恳请林娘子借我些银子,我想试试支个摊子试试,日后分成给您三成。”
杨娘子经历这一路事,不会天真到以为林秋然能白借她钱,她不给好处,林秋然凭什么答应她。
给分成,还钱,给方子,这是杨娘子全部能给的了。
杨娘子说完紧紧盯着林秋然,金鼎楼这么大,林秋然什么都不缺,她也不知道林秋然会不会答应。
林秋然想了想,道:“这么着吧,你给我两道菜的方子,钱不算借,就算我投进去的,我投十两银子,日后分成我要四六分。”
其实两道菜的方子就值银子了,但是不要分成,那不就相当于买方子了,林秋然来做生意,赚钱要紧,方子杨娘子要是去别处卖,不一定卖得上价钱,投给她钱,更不用想了。
四六分成,算起来是林秋然占便宜。
杨娘子擅西北吃食,没准以后生意越做越大,林秋然不介意余安多个吃食铺子,她也能吃些新鲜的。
杨娘子一喜,甭管林秋然要多少分成,她都答应,“多谢林娘子,多谢……”
林秋然道:“你先别急着谢,我这要求也不简单,日后不管你摊子多大,或是租了铺子,又或是加了别的吃食,我都要四成利润。”
第八十二章 长大
林秋然道:“摊子若不赚钱, 我自然不拿分成,若是赚了,一开始分得或许少, 但日后一月赚几两几十两, 我都能分走四成。”
做生意有赚有赔, 这林秋然是知道的, 亏了钱她也认。要四成对杨娘子来说不少,但杨娘子是外乡人, 且不说别人不会给她这个钱,就说她刚做生意, 林秋然想要快些赚钱肯定得让人帮她, 这样一来投的可不止银子。
林秋然手里的算不得大人脉,但是粮铺、肉摊都能给便宜些。日后杨娘子不开铺子还好,若是开了, 也是如同金鼎楼装潢, 把赚的钱投进去,不能自己攒钱另开一个。
倘若杨娘子赚了十几两,摊子直接不摆了,以后想自己盘铺子做生意, 林秋然只要摊子分成, 铺子跟她无关,本钱都没回来,投的钱不就打水漂了。
到时林秋然要跟投, 也要分成。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做生意,投的钱也不多,算是试试水。
她不能光靠徐远珩,也不能光靠酒楼, 就像这几个月,金鼎楼生意一直不好,虽有存钱,但是林秋然心里还是慌。
林秋然说的这些东西都是要写进文书的,日后杨娘子反悔,林秋然能告她。而且这个时代找人也不似大海捞针那么难,去别的县城要路引,都登记在册的。
杨娘子先是愣了愣,而后点了下头,“我行的,都行的。”
都说南方人擅做生意头脑精明,还真是不假,她就没想到这方面来。而且杨娘子也根本没想过以后开铺子,林秋然倒是高看她一眼。
家里现在没啥东西,有人愿意给钱就听好了,支摊子也花不了多少钱,还能给家里弄个好点的住处。
林秋然说清楚挺好,啥都说好了,以后少扯皮。而且该这么着,十两银子呢,要是靠她刷碗夫君扛袋子,不吃不喝得攒两年。
林秋然一下给了,能拿出一些做生意,赚了钱日子就不至于紧巴巴的。
而且本来他们也是难民,初来余安,林秋然愿意给钱就很不错了。
杨娘子还有啥不愿意的,退一万步讲,摆摊卖东西就不是她想出来的。
林秋然笑了笑,洗碗工好找,能赚钱的人不好找。
杨娘子教了林秋然两道菜,一道是烩羊肉,一个是酸奶。这两样方子给了林秋然,她以后就能在铺子卖。
只不过照杨娘子所说,这儿的羊肉远没有应州的好吃,种类也不是一种。
西北的羊肉很好吃,可运过来路途遥远,本钱很高。听杨娘子说那边的羊肉多是卖到西北周边的各个省城,也卖到京城去。
北方吃羊肉多,还有专门刷锅子吃羊肉的铺子呢。
林秋然心想,那不就是铜锅涮肉吗,日后她去了,也要尝尝。南北饮食差异,从古就有,和环境有关。
林秋然顺嘴打听了一句,“京城好不好,你们从西北过来,没到京城吗?为何不留在京城。”
余安离京城还远呢,再赶路过来受累,路上还要花钱,怎么到了这么南的地方。而且,当初让这些人避难,就没想过回去吗。
余安这么快安定下来,也是难民想好好过日子。
杨娘子叹了口气,“那哪能留下来,而且衙门不让。”
天子脚下,不是谁人都待得起的。
杨娘子也是听林秋然说了,才想着做生意。当初饭都吃不饱,只顾着奔袭逃命,到一个地方就有人赶,人都麻木了,让干啥干啥,安定下来不容易的/
再说也不是人人像林秋然这么心善,若是别人,把方子占了她也没法说什么。
借钱,那就更不用想了,十两不是小数目,杨娘子都忍不住想,万一她拿钱跑了,林秋然啥也落不着。
当然,她也不是那种人。
杨娘子在酒楼没干几日或就走了,林秋然托赵广才再招一个人。赵广才近来也忙,难民多,找活做的也多,很快就又找了一个。
近来酒楼的生意不错,慢慢恢复到余安还没来难民的时候。
尽管百姓都怕死怕打仗,怕战火蔓延到这边,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天塌下来还有高个的顶着,天还没塌呢,所以也就担惊受怕了那些日子,大多数人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饭得吃,钱得赚,外族一日不打到余安,就过一天日子。
尤其到十月底,西北传来打了胜仗的消息,百姓们肉眼可见地欢喜高兴。
出门见友人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知道吗,打了胜仗了!”
“传到这边都好些天,估计这还是一两个月之前的事呢!”
“可真好,咱们大越儿郎都是好样的!”
林秋然也高兴,虽然不知萧寻现在怎么样,但打了胜仗就是好消息。孙氏也不知萧寻还活着没,可她还是高兴得差点哭出来,打胜仗好,总比打败仗活下来的几率大呀。
远在京城,捷报频传。
萧寻的名字出现在奏章上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从杀十人、杀几十人到杀几百敌,他频频立功,圣上频频嘉奖。
功夫好,有勇谋,擅兵法,自副将死后,萧寻就成了营中新的副将。
今日打完仗,能歇个几日,萧寻回经营包扎伤口。林秋然当日给了他好些钱买药,这会儿正能派上用场。
腹部的伤口有些深,他蘸了酒擦,习惯受伤,可萧寻还是疼出一身冷汗。
等上了药,萧寻白着唇把伤口包上。
汗珠伏在他手臂、背上起伏的肌肉线条上,半载有余,萧寻身上的肉更精瘦,少了和林秋然在一块儿的少年气,眉眼也更加锋利。
包扎好,萧寻皱眉摸了摸伤口,见没什么事又站起来走了几步。如今一人一营帐,但是营中东西不多。最显眼的莫过于一袋子,里面装着一些上了发条的小动物。
应大哥不在了,这些东西得给应大哥的孩子带回去。想到这,萧寻心里有些难受,人也落寞。
他不禁想起林秋然和汤圆来,也不知汤圆会不会叫爹。
西北冷,萧寻上完药就把衣服穿上了,他看了眼天上悬的明月,想起一句诗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
汤圆如今还不会喊爹,但是会喊娘、祖母、吃、不,这四个字,虽然他会的字不多,但能精准地表达他现在想表达的所有意思。
见到林秋然喊娘,见到孙氏喊祖母,见到想吃的东西,眼睛亮亮的要吃,见到蛋羹,总会说不。
汤圆总吃这个,已经吃够了。
尽管他摆手说不,还是会被孙氏喂一小勺蛋羹,到嘴里的吃食汤圆还是会乖乖吃下去,然后眼睛巴巴地瞧着孙氏,“祖母,不——”
孙氏就又喂一口,“不啥不啊,你牙都没长齐呢,不吃蛋羹吃啥?”
汤圆:“不——”
林秋然看他这样子忍不住发笑,孙氏也乐了,给汤圆擦了擦嘴角。
林秋然道:“我一会儿试着给他做些别的吃的。”
这孩子,从出生到现在,只喝过奶,吃过米糊、蛋羹。蛋羹是早饭,中午换换花样吧。
这些日子,猪、鸡、鱼虾肉松汤圆都吃过,只要做得烂一些,这些肉都能吃的。
汤圆现在有门牙了,林秋然打算给他做一些排骨尝尝。
小孩子嘛,就清炖好了,寻常家里不这么吃,总是喜欢滋味多一些的红烧糖醋,但汤圆吃不得。
林秋然拿出刚买的排骨,猪是大早杀的,血水泡一泡,然后选几块肋排,就放葱姜蒜花椒,少许盐,用砂锅慢慢炖着。
这一炖就是一上午,清炖排骨的香味儿混在厨房其他菜里,并不明显。
汤圆就在在隔壁屋子,他闻着酒楼饭菜的香味已经等不及了,指着外面和孙氏说:“祖母,去。”
孙氏没动,汤圆又说了一遍,“祖母,去!”
孙氏抱着汤圆的手紧了紧,这又学会一个字,这可是,把汤圆急得都会说话了。
只不过如今天气冷,孩子稚嫩,孙氏不愿意他总是出门。
可是带出去一个月,一个月都没见林秋然,他在崇安学会喊娘,回来之后追林秋然更紧。
现在每日都是一早跟着林秋然过来酒楼这边,中午太阳大孙氏给抱回去,下午晚上就不带出来了。
孙氏:“等会儿等会儿,你别急呀,一会儿就给你端过来了。闻着香的都不是你的菜,不急不急。”
话音刚落,林冬就端着碗过来。
林秋然给汤圆炖了排骨,还给煮了一碗米糊,上面撒了点肉松,滴了两滴香油,就给拿过来了。
她炖了十几块块肋排,就只给汤圆拿了两块,剩下的要么晚上吃,还能给许娘子带回去。
林秋然其实也不知汤圆饭量如何,每日喂一些,吃不饱就喝奶,真让他敞开肚子吃,恐怕给五六块也都能吃完。
可小孩子不能积食,他现在只能扶着走,还在学走路阶段,一日动得不多,不会自己消食的。
林冬嘱咐,“大娘子说肉和米糊分开吃,别拌在一起,肉里面带着点骨头渣子的。”
排骨剁开的,炖得久骨头也酥了,渣滓不好滤,汤圆牙都没长齐,暂且用不着磨牙,林秋然更担心骨头渣磨了他嗓子。
孙氏点点头,汤圆已是等不及,“祖母,吃。”
孙氏无奈叹了口气,“刚出来的得晾,不急。”
汤圆现在九个多月,比寻常孩子开口早,这自然不是孙氏自己这么觉得的,她没生过孩子,捡到萧寻时,萧寻都三岁了,已会开口说话。
但婉娘和于婶儿是养过孩子的,总说汤圆壮实聪明。但想想也情有可原,林秋然给请了奶娘,每日有许娘子、林夏、孙氏三个人看着,夜里也守着。
后来有芸娘柳娘后,看着汤圆的人就更多了,就连余安出事的一个月,也避到别处去了,根本不会被吓到吃不下饭。
像于婶儿生孩子那会儿,坐月子自己喂,没什么吃的奶水也不够,大虎他们自然不如汤圆壮实。
婉娘坐完月子不久也出来干活了,算不得劳累却也辛苦。
孙氏慈爱地看着汤圆,她给夹着排骨,汤圆上嘴啃的。
孙氏不由想起萧大石刚抱两只狗回来时它们吃饭的样子,那小奶狗,吃饭的时候尾巴晃得和风车一样快,汤圆啃两口抿着唇嚼嚼,模样高兴呦。
孙氏看不够,尤其现在家里不缺吃的,孙氏不说吃过山珍海味,但各种好吃的菜也吃过,瞧汤圆两根排骨都能吃得这么高兴,她还有点不忍,“慢点慢点。”
等林秋然过来的时候,汤圆已经吃完了。
林秋然进屋,汤圆就跟孙氏一块儿转头看过来,他嘴边有些脏,孙氏觉得脏点也无妨。
林秋然拿来帕子给他擦,汤圆乖乖喊了声娘。
林秋然道:“吃完啦?”
孙氏道:“嗯,瞧着不太够,要不再给点?”
孙儿还没吃饱,孙氏心里有些不好受,林秋然道:“他还小,先这么多吧,明儿再吃。”
还有奶喝呢,饭不必吃太多的。东西家里不缺,但是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想吃明日还能做。林秋然盼着汤圆结实,但不希望他吃得胖乎乎的。
不怎么动,吃多了胖更不愿意动。
林秋然:“还剩些,晚上再给吃一块,其他的许娘子吃。”
孙氏点点头,“哎。”
林秋然看他脸擦干净,伸手摸了一把,“一会儿给你们带上饭,就回去吧。”
孙氏:“嗯,你忙你的去。”
林秋然说得也有理,以前什么都没有,省着给孩子吃,现在什么都有,只是怕吃多了吃坏了。
汤圆试过肉,也一日一日长大,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多,虾仁儿蒸蛋,清蒸黄花鱼,慢慢的能吃别菜,清炖鸡、米饭包子都能吃。
酒酿馒头林秋然没给他吃过,蒸熟也有点酒的,小孩不能碰。
等他再长大些,林秋然养他也不似小时候这么精细了,多是大人吃什么他就吃什么,红烧肉、红烧鱼,他还能吃辣,很喜欢吃麻辣兔丁。
看他吃麻辣兔丁,林秋然总能想起萧寻来。
不到两年时光,让竹笋长出竹节,摇摇晃晃的小竹子从学习走路,到步伐稳健,能跑能跳。
林秋然愿意算周岁,如今汤圆不满三周岁,刚两岁半,但是按照孙氏的算法,汤圆今年已经四岁了,等过了年就五岁。
八月底,天气晴好。
孙氏跟在后头,招呼着,“汤圆慢点哎!”
孙氏走路不慢,是汤圆跑起来太快了。孙氏的话音落下,汤圆就停了下来,还往回跑了几步,小小孩童黄发垂髫,立在夕阳下,“祖母,其实我可以自己去金鼎楼的,街上的人都认识我,你不必跟着。”
汤圆比这个年纪的孩子高一些,穿着绸缎做的小衣,模样很乖巧。
看汤圆这样,孙氏不禁想起萧寻来,她道:“你可不能自个儿出门,你娘知道了没你好果子吃。”
家里就这一个孩子,就算街上人都认识,也得小心着。
汤圆无奈叹了口气,他好想去金鼎楼呀,娘说今天做牛肉蒸饺,牛肉可不常见,汤圆打算吃四个的。
祖母要等,蒸饺要吃,只能在快到金鼎楼的时候汤圆小手一挥,一溜烟跑了进去,留下一句,“祖母我先进去了。”
汤圆没从后门进,直接从前门进的。他很喜欢金鼎楼的门面,每日都要看,只不过风吹日晒,再被雨水冲刷,不似从前那般好看。
有几处漆的颜色都淡了,史掌柜打算过些日子补补。
他在算账,摇椅一晃一晃的,见前门近来一个小人儿,他道:“汤圆来啦。”
汤圆乖巧喊了声史伯伯,史掌柜哎了一声,习惯成自然地问了句,“汤圆,十二加十五得多少呀?”
汤圆道:“二十七,我找我娘去了!”
大堂有不少客人,汤圆小心避让,省着撞了。等到院子,有人在洗碗,汤圆笑了笑,然后把门帘掀开一条缝,没敢进去。
林秋然不让汤圆随便往厨房跑,小孩子总在外玩儿,有时会弄尘土、泥什么的进来。
而且也怕客人觉得孩子会伸手碰客人的菜,哪怕汤圆没这样做过。
但小心点为好。
汤圆瞧瞧掀开的门缝,里面在忙碌,没人注意到他。
婉娘在切菜,切完了就炒,如今她也能做一部分菜了,林冬几个也在忙,看前头要什么,她们给盛出来放在推车上。
林秋然穿着窄袖衣裙,头发用布巾包裹住。锅中火焰冒了出来,里面的双椒牛肉在颠勺时滞空一会儿,又落入锅中。
爆炒几下,这道菜就好了。
林秋然盛菜时瞥见了帘子缝里的汤圆。
林秋然笑了笑,汤圆小声喊道:“娘——”
林冬回过头,也瞧见了,然后低头笑笑,拿了碗筷去蒸笼捡了两个牛肉蒸饺,然后过去递给汤圆,“去隔壁屋里吃,吃完再过来。”
汤圆点点头,“娘——那我走啦——”
林秋然:“去吧。”
汤圆抱着碗去了隔壁,孙氏这会儿也进来了,她不用干活,盯着汤圆就是。这么大的孩子也好看,带着玩一会儿就是。
林秋然把菜放到托盘上,“林冬,一会儿史掌柜来了,告诉他十个蒸饺记我账上。”
史掌柜和她做生意,这一年多来为铺子做尽打算,占的分成由原来的一分到了五分。
虽然说一只饺子不值什么钱,可账该弄清楚算明白,不能白占人家的便宜。
一年多的时光,林秋然并没有开分店,而是让金鼎楼在余安站稳脚跟。原来最大的酒楼是醉春风,但自前年起生意就不太好,去年关门了。
地方还是那个地方,但换了一个新的酒楼,也不知老板还是不是原来的,换了新的后生意也不比从前。
然后就是林秋然收了四个徒弟,三个男子,另一个是婉娘,林秋然一直教他们做菜。
这个时代讲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若是背叛师父,那是会被世人戳脊梁骨的。
林秋然觉得不能总买人,而且林冬几人年岁也大了,到了议亲的时候,她们本来就是奴籍,若以后再嫁个小厮,一辈子就这样了。
林秋然收的三个徒弟人品不错,若林冬她们不愿意,她也不会逼,以后路也长,没必要非成婚嫁人,只是多给条路而已。
陆凡几人还在,就是做菜不好吃,不然林秋然也会先考虑收他们做徒弟。不过他们干活很久,对铺子也有利处,所以这两年来工钱也涨了。
陆凡赵兴都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再算上铺子的节礼年礼,一年到头也不少。
如今酒楼每月有二百多两的利润,林秋然能拿到手二百一十两,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两年下来,酒楼的钱加上香料和五芳斋、于婶儿、杨娘子那儿,每月多的时候四五百两,少的时候三百多两。
赚得多,花销也多,林秋然又买了一百八十亩地,加上原来的二十来亩,凑足二百亩。
新买的分别落在萧家村和林家村,这就花了五百两银子。
家里还添了辆马车,去酒楼驴车够用,但是风吹日晒少不了,驴车也不便。要是出远门还是有辆马车方便,正好林明会驾车,林秋然就直接买了。
再有逢年过节添衣裳首饰,家里再置办些东西,林秋然手里有六千多两银子。
在余安跟徐家比不了,但已经算是富户了。
不过财不外露,林秋然出门做菜衣着依旧朴素,不用她做菜时会打扮一二,但也往素净雅致打扮,不会穿金戴银。
孙氏萧大石如此,对汤圆也是如此。
昨日史掌柜买了牛,因为牛肉不常见,其他人不会做,都是林秋然来的。一忙就是一个多时辰,期间汤圆又掀开一次帘子,小声着怕打扰她们干活,“娘,我还能再吃一个。”
四个他是吃不下了,三个成,晚上不吃别的饭。
林秋然就又给他拿了一个,“你去问问你祖母,这会儿要不要吃。”
汤圆去的快回来得也快,“祖母说娘先忙,她还不饿。”
林秋然点点头,孙氏回去吃也成,也有给做饭的。
这一忙就到戌时三刻,孙氏带汤圆回去了,一楼就剩两桌客人,菜也都上去了,林秋然能歇会儿。
林冬几人也累得不轻,今儿楼上有七桌客人,有人家办喜事,还挺忙的。
等客人都吃完,史掌柜几个收拾桌子,请的洗碗工忙着烧水刷碗。
林冬几人把剩的肉菜盛出来,看着不太多,又做了两道菜,端出去见几人还在收拾,她道:“先吃饭了。”
史掌柜把东西放下,他道:“先吃吧,在一块儿吃不了几顿了……”
史掌柜语气有些伤感,陆凡赵兴也都低下头,史掌柜叹了口气,“林娘子,你真打算走啊。”
第八十三章 启程
林秋然轻轻点了下头。
这个决定不是近期才做的, 她早就有打算搬到别处去住。
当初赵进山来余安访查,林秋然还问了孩童读书的事。赵大人说胥州和京城的书院好,汤圆今年四岁, 过了年五岁, 合该送去书院, 让先生给他读书启蒙。
当然这只是两年前赵进山说过的一句话, 赵进山现已不在胥州任职,就连余安知县李大人都升迁到别处, 京城书院还似不似从前那般好,林秋然也不知。
平日林秋然有教汤圆背些诗, 做算术题, 当然以玩乐为主。在她心里,汤圆是个孩子,在家教两句诗, 背是会背, 可还是不识字不会写,也不懂诗意。
打算要趁早做,林秋然想过几日就去京城,先安顿下来, 再在京城开家金鼎楼。这事早和史掌柜说过, 这个月也一直交代酒楼的事。
她想去京城,除了因为汤圆,还因为金鼎楼的生意不错, 在县城已是最大的酒楼了。县城人就这么多,再加菜色再扩大规模,客人也就那么多,所以林秋然想去别处看看。
还有便是, 去年年底萧寻寄回来一封信,信中说他一切都好,只不过战事吃紧,他得常驻西北不能回来。
字迹的确是萧寻的字迹,信中萧寻还说他升官了。本来萧寻就不常回余安,林秋然亦不想在余安干等着,倘若萧寻能从西北回来,有官职在身,根本不会常回余安。
难道要让她守着公婆,守着汤圆,守一辈子吗。且不说二人感情没深到那个地步,就算再深,两地分居,日子能过多久。
萧寻去打仗,不得已离家,那是去保家卫国,林秋然无话可说。但他若不上战场时还要留在京城胥州等地,让林秋然自己一人撑着家里,她不愿意。
钱她不缺,那样还不如和离。
史掌柜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林秋然就忍不住皱眉。
随着汤圆慢慢长大,会跑会跳,会笑会撒娇会说话,孙氏萧大石对他也越发疼爱,这和林秋然的想法不同。她觉得男子不必过分娇气,该读书识字知礼懂事,但孙氏和萧大石觉得,汤圆还小,考虑这些为时尚早。
虽然说最后的结果是二人同意带汤圆去京城,可是二人依旧会唠叨。
孙氏这几日常念叨,去京城人生地不熟,现在不太平,若是路上遇到匪盗怎么办,路上出了事怎么办,还怕到京城水土不服汤圆不习惯云云。
孙氏本想让林秋然等萧寻回来再说,仗不可能打一辈子,让萧寻来接多好。
林秋然理解他们不愿离开故土的心,可是今年这个时节走是最好的,刚过了酷夏,天气不热赶路舒服。
也不过冷,路上受冻。
汤圆四岁,五岁就能启蒙,他们到了京城还要安顿,得找住的地方,再打点书院。
如果等明年后年甚至于萧寻回来再过去,林秋然既担心启蒙的时间晚了,到京城还有不少事,金鼎楼要开分店的。退一万步讲,信是年前寄的,已经过去大半年了,萧寻现在是否活着林秋然都不知道,怎么等?
若是汤圆平平无奇,林秋然也愿意他一世安稳,随便一家私塾书院读书认字,跟史掌柜学管铺子,日后接手金鼎楼,一辈子不愁吃喝。
可是汤圆很聪明,这么小就有自己的主意,背诗一遍就能记住,教算数学得也很快,既然如此,合该给他更广阔的天地任之翱翔,而非在余安过安稳日子。
萧大石对汤圆是不那么精心,却娇惯,孙氏对汤圆又精心又娇惯。
这么大的孩子总有淘气胡闹的时候,林秋然这种时候还得被迫承担起那个唱白脸的角色。
想到这儿就有些远了,林秋然道:“我虽走了,铺子还在。若有什么事,就写信给我。”
婉娘是留在铺子的,还有两个林秋然新收的徒弟在这儿,林冬暂且也留在这里。
还有萧大石,他虽然答应林秋然带着汤圆去京城,但他不愿去。
林秋然想着田地得有人打理,金鼎楼也在,一家人都走也不知何时回来,留金鼎楼在这儿的确不放心。
所以,萧大石这回先留下,等那边安顿好再写信,让他过来。
金鼎楼就交给史掌柜,林秋然庆幸当初给了分成,不然史掌柜把活辞了,再找一个为铺子打算的掌柜很难。
伙计还是原来的老人,陆凡为人稳妥踏实,赵兴机灵还擅泡茶。
林明要跟着林秋然一起走的,铺子就少个人,林秋然前些日子又买了两个小厮,留下帮忙做杂活。
婉娘现在会做菜,一直本本分分,林秋然本想同史掌柜一样给点分成,但婉娘没要。
做人要有良心,更要知足,林秋然愿意把做菜的手艺传给她,就很不错了,做徒弟的哪能要师傅的分成。
她拿工钱就好,若真像史掌柜一样为铺子做了事,她再拿钱才能心安理得。
金鼎楼林秋然是这样安排的,林冬婉娘主厨,她的两个徒弟在旁帮忙。前堂史掌柜主持大局,赵兴几人也信得过。
有事写信很慢,还是得靠他们自己。不过林秋然觉得出不了大事,因为金鼎楼菜价便宜,味道又好,在余安县的口碑还是很好的。
自前年难民进城后,金鼎楼每月都会在城东城西布施,百姓也念着酒楼的好。
再有现在余安的县令是从前跟林秋然相熟的王大人,去年他还是县城主簿,现已升官,有什么事史掌柜可以去县衙。
金鼎楼林秋然很放心,只是和这些人共事这么多年,有情分在,马上就要走了,林秋然心里舍不得。
林秋然笑了笑,她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以后还会回来的。有什么事给我写信,铺子的事你们和史掌柜商量着来,等我到京城,给你们寄特产回来。”
史掌柜笑了一下,“那临走前得有饯行宴,我做东,这林娘子千万不能推辞!你就放心吧,金鼎楼有我们几个在,肯定没事。”
史掌柜肯定好好管,他一月能拿十一二两银子,在这一行,已经顶天了。
去年他家里还换了宅子,虽然管这么大的酒楼,经手那么多钱,可酒楼是林秋然的,方子也是,主次他分得清,能给他五分的利润算林秋然心地好。
像陆凡他们几个,在跑堂这行的工钱也不少,毕竟这活儿谁都能做。
赵兴也知足,当初从茶楼离开,别的伙计不愿等早早走了,但生意又关门,没活做,换来换去钱拿的不多,就他干了这么久。
还有难民来的一个月,多少人没活干,他该好好干活,拿该拿的钱。
史掌柜让林秋然放心,赵兴陆凡也说会好好干活,金鼎楼长久,他们的好日子也长久。
林秋然深吸一口气,“多谢。”
林秋然打算三日后走,吃过饭后铺子就留给史掌柜他们收拾,林秋然带着林冬几个走了。
林明赶马车,现在驴车多是萧大石用,有马车自然是怎么方便省事怎么来。
一到家,林秋然就看汤圆在前院门口等着,见林秋然回来了一下站了起来,“娘,你总算回来啦!”
这会儿都快过戌时了,以往这个时辰汤圆已经睡下,林秋然看了眼他肚子,还是鼓鼓的。
林秋然问道:“怎么还没睡?”
汤圆:“娘,我还不困,刚玩了徐叔叔送我的九连环和鲁班锁。”
徐远珩一两月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会给汤圆带奇技淫巧的小玩意,普通人家这么大的孩子,还在门口玩泥巴呢,汤圆却有这些,还跟史掌柜学会了拨算盘。
史掌柜一个大的,林秋然给他买了个小的。
林秋然摸摸汤圆的脑袋,“平日也玩,怎么不见这般晚睡。”
汤圆看了林秋然两眼,“还为了等娘。”
林秋然:“还有呢?”
汤圆诚实道:“今日肚子有点撑,我实在睡不着,不过牙已经刷了。”
林秋然又瞧了眼他的肚子,跟西瓜似的,“下次说前面的话时,你把肚子收收。”
汤圆低头看了眼肚子,他说怎么每次吃多,娘都能看出来呢,“娘,你真是慧眼如炬,我晚上没忍住又吃了一个牛肉饺子,你手艺可真好,让我吃三个忍不住吃第四个。”
孙氏惯着孩子,受不了孙儿想吃却不能吃。
林秋然道:“觉得撑就多走走动动,晚些睡。”
汤圆嘿嘿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
林秋然无奈笑道:“并非不给你吃,只是吃多了难受的是你自己。”
家里开酒楼,哪道菜都好吃,汤圆自小嘴刁,林秋然也知道好吃的谁都喜欢,可林秋然担心他重口腹之欲,日后吃不下别的苦。
若书院的饭菜不好吃怎么办,难道就不吃了?汤圆小毛病不多,挑嘴算一个。
汤圆点点头,他想起自己犹豫吃不吃时祖母说吃吧,牛肉不常吃,过了这回不知等到什么时候去,他就没忍住,不过他没把这事怪孙氏头上,“娘,是我没忍住。”
林秋然笑了笑,“那正好收拾去京城的东西,就当消食了。”
汤圆欢呼,“娘,去京城!京城好吗?”
林秋然拉着汤圆的手进屋,“娘也不知道,肯定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娘知道的好地方有,京城的书院好,先生好,能教你的东西更多。京城吃食也多,你杨大娘说的好吃的羊肉在京城就能吃到。京城去哪儿都方便,人也多。”
“不过肯定不如在余安自在了,你祖父这次不跟着去,你上个月不还去老家的小溪沟了吗,京城或许没这些。”
庄子里没准有,但林秋然要买宅子、铺子,庄子肯定得放在最后才能买。
在余安汤圆能算得上富家少爷,可是京城有权有势的人多,官员也多,家里这点家底算不上什么。
汤圆不太懂,他道:“不管好不好,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如果不是林秋然耳提面命,不许让他进厨房,他肯定也要跟着去的,厨房多好呀,都是好吃的。
林秋然笑着道:“那你收拾你的东西,看看带什么衣裳带什么玩具,捡需要的带。”
路途遥远,带太多不方便。
汤圆如今年岁还小,就是和林秋然一起睡的,东西也都在这屋。
林秋然给他找了个木箱子,他的东西都放这里面。
汤圆拿的第一个就是萧寻回来时给他带的能上发条会动的小狗,第二个是小木鸟,这两样被他玩得光滑发亮。
其实他不太喜欢这些,但这是爹给他的。
萧寻去打仗的事林秋然没瞒着孙氏他们,也瞒不住。等汤圆知事后,林秋然也没想瞒着孩子。
汤圆问过他爹在哪儿?为啥别人爹在,他爹不在。
英姐儿的爹赵实晚上总来接婉娘母女,那时汤圆见了几次后就问了。
孙氏想骗他,哄着说:“你爹出远门做生意去了,过些日子就回来。”
林秋然却道:“你祖母年纪大记错了,你爹去西北打仗了。你看街上的摊贩行人,还有这鳞次栉比的楼舍了吗?我们在这好好过日子,就是因为你爹和别的叔伯们守卫疆土,不然外族打进来,没他们也没有我们安稳的日子。”
孩子小,但并非什么都不懂,家里瞒着外面却瞒不住。好好讲道理就能听,何苦骗他。
林秋然是实话实说,又有一次汤圆问她,是在萧寻寄了信之后。
汤圆瞪着大眼睛,疑惑道:“娘,你是不是骗我的,其实爹已经死了。”
汤圆去外面玩,那日时候有人跟他说,他爹十有八九就是死了,打仗受伤很容易死的。汤圆以为林秋然不告诉他,是怕他伤心,其实他没见过,不知道爹多好,他想告诉林秋然,有他在,爹在不在都成,娘不必伤心。
林秋然愣了片刻,捏捏汤圆的脸颊,“别咒你爹,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
年前收到信,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汤圆挺着圆鼓鼓的肚子收拾东西,他把小狗放箱子里,想了想又拿出来放床上,他今晚还要抱着小狗睡觉呢,小狗摆好,汤圆回头问林秋然,“娘,去京城能见到爹吗?”
林秋然道:“这个娘也说不准,但十有五六能见到。你若见到你爹想说什么?”
林秋然偶尔都忍不住抱怨,怪萧寻。
觉得他不能回来,汤圆长大他缺失太多。偏偏世事无法两全,像汤圆一样的孩子还有很多。家国大义,总是排在前面。
林秋然怕汤圆心里不满,怪他爹。
汤圆道:“见了……我就抱抱他呗,等抱完我再玩骑大马!”
汤圆低头说着,又把徐远珩给他的贝壳风铃从床顶解下,好好放进箱子。线他都理得很整齐,可放进去还是觉得不妥,拿纸包上吧,不然箱子一晃就乱了。
他包得不太好,又让林秋然帮他。
林秋然一边包一边道:“行呀。”
汤圆在一旁托着下巴,一边想,爹抱他和徐叔叔抱会不一样吗?不不不,不能比,对爹和徐叔叔都不好。
林秋然看他虎头虎脑的,忍不住笑了,母子俩收拾了会儿东西,但汤圆还没消食,林秋然躺床上给他揉了会肚子。
夜里汤圆还因为吃得多,睡梦中都不舒服。林秋然醒了几次,手上一直揉着,睡着了也不踏实。
对她来说这是常事,汤圆三岁多的时候生过病。年初开春受了风寒,夜里烧得滚烫,林秋然喂药擦身,连着守了几夜。
月上柳梢,太阳又升起。
次日天气晴好,林秋然没去金鼎楼,让林明给两个徒弟传话,从今日起他们过去做菜。
林秋然和汤圆继续收拾东西,她还和孙氏道:“娘,你也收拾收拾吧。不用带太多东西,咱们到了京城也要住客栈,东西太多不方便。”
孙氏点点头,她是留下不放心,去了又担心这担心那的。
孙氏回屋收拾,没一会儿就出来问:“汤圆都带啥?我给收拾。”
林秋然:“他的不急,还有几天呢,让他自己收拾,等收拾完再看看家里剩什么,要紧的给他带上就行了。”
林秋然从后院挖了点土带上,预防水土不服的,别的没什么要紧的了。带着钱,到京城什么都能买。
孙氏嗯了一声,又道:“秋然,汤圆这么小,能收拾好吗?”
林秋然笑了一下,“他也没事做,一边收拾一边玩嘛。娘,我们不能什么都帮他做,他是男子。”
林秋然喊了声汤圆,“汤圆,你用祖母帮忙吗?”
汤圆刚找了自己想带的小石头,这叫雨花石,也是徐叔叔带给他的,他摆摆手,“祖母,暂且不用,您不知我喜欢的东西放在哪儿。”
孙氏让汤圆不成就找她,然后就去收拾自己的东西,这两年林秋然给她买了不少衣裳首饰,她和萧大石每月也能攒下些钱,这些都得带着。去京城用钱的地方多,带着以防万一。
哎,别处再好也不如家里好,去京城,多远呢。
孙氏叹了口气,秋然的确说过让他们留下,可她不放心,只能跟着。
林秋然还让林明去了县衙,办去京城的路引文书,还租了两辆马车,家里就一辆车,这么多人还有行李呢,放不下。
这些事林明林夏很快就给办妥当了。
林秋然还雇了镖师护送,以免路上出变故,临走前,林秋然带汤圆回了趟林家村,给刘氏撂了布料、吃食、银子。
她还嘱咐了家里小厮,隔几个月就来林家村看看。
刘氏挺舍不得的,抱着汤圆舍不得撒手,“待不下去了就回来,汤圆,你到京城得用功读书!”
汤圆使劲点头,“外祖母,等我出息了,给您也接京城去。”
刘氏被哄得龇牙乐,八月二十九一早,一众人马护送三辆马车启程了。
第八十四章 赶路
孙氏心中忐忑, 她出最远的门就是从余安到崇安,可就大半日的车程,还知道很快就回来, 出去为了避难, 所以心里并不担忧。但这回去京城, 听说有一千多里, 路上快一点走二十天,下雨耽搁慢点就得一个来月。
林秋然是不急的, 但带着孩子,还是早到早安心。
镖师常走这条路, 林秋然打算听他们的, 白日赶路,晚上住客栈。路上以赶路为主,不招事惹事, 打扮朴素, 低调行事,争取平安到京城。
不会特意体验当地风土人情,更不会寻好吃的酒楼饭馆,不赶路的时候就在客栈歇着, 少出门走动, 吃食自然也简单。
白日就以带的干粮为主,孙氏带了不少吃食,这次出门不像她上次去崇安那么匆忙, 她准备了好些日子,带了酒酿馒头、包子、茶叶蛋、咸鸭蛋、这个时节常有的水果……
尽管林秋然说有钱都能买到,但还是生怕缺了什么,水都带着的。
有点像后世出门旅游要自带东西的爸妈, 不过林秋然觉得这样挺好,因为赶路占大部分时间,一直在马车上,白日来不及停下买东西吃,只有晚上到客栈才能吃些热菜。
不仅孙氏带,林秋然也带了,九十月份天气日渐寒凉,东西保存的日子久,林秋然做了许多肉酱,蘑菇酱、烧椒酱、剁椒酱,好存放的麻辣兔丁兔腿、肉干、肉松,一些蒸点、风干虾、卤肉……
风干的和肉干能保存久些,卤肉馒头先吃,能吃个两三天。除此之外她还带了锅碗,自己常用的刀具,这两年下来,刀柄换过,但刀一直都是她一开始打的几把,偶尔钝了磨刀石磨磨,不影响使用。
林秋然还给林冬她们配了刀,这次出门,林春几人也带着自己的刀具。
这样一来,等带的干粮吃完了,经过水边能简单生火做饭,天冷吃热乎的舒服。而且有刀防身,出门在外也安心。
别看林秋然几人看着苗条,可日日切菜,手稳得很。庖丁解牛,若有惹事的,也不怕。
林夏几人每月都有月钱,这回也带着,出门前都收拾了行李,在外买东西不方便,家里带东西就挺有用的,吃饭不愁,也能吃饱。
林秋然请的镖师车夫都是自己解决吃饭,不用她管,不仅护着人,还管看东西,花钱多,但是值。
一大早装东西启程,穿过林子、官路,今日就在胥州城安玉县的客栈歇脚。
林明去问的,定了三间房,林秋然同孙氏汤圆住一屋,林春几人一屋,林明三人一屋。
吃了晚饭,林秋然把门窗关好,让孙氏汤圆快些睡,“汤圆不许玩了,快些睡,明早吃了饭还得赶路呢。”
汤圆点点头,钻进被窝就睡,他睡得很快,孙氏把包裹放在身边,她精神不错,“咱们车里的东西真没事事儿呀。”
林秋然摇摇头,“没事,娘你也睡吧。”
她趁汤圆睡着摸摸他的脑袋,她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不觉得难熬,但坐马车赶路,路上少不了颠簸,路途遥远走得又慢,肯定不好受。
孙氏出过门,她最担心的是汤圆。幸好汤圆适应得很好,他年纪小对各种东西都很新奇,赶路的时候能看半天风景。在车上也不喊闷,更没说过要下车要回余安。
很乖,困了就在林秋然怀里睡,醒了看看这看看那,完全就是个在娘身边的快乐小狗。
林秋然心里一软,孙氏看着汤圆也忍不住笑,还是那种从心里来的高兴。
孙氏躺好,说实话离开余安前她担心这担心那,可都出来了,也没法回去。雇车的钱、请镖师的钱给了一半定金,安稳送到京城给另一半,就算他们不去了,这尾款也得给了,前头给的也不会退。
好一笔钱呢,总共请了六名镖师,护送他们去京城,就得六十两银子。雇车的钱不多,请车夫多,一趟要大几两银子,这出门一趟花得可不少。
孙氏心疼钱,却也知道京城的日子好,看汤圆这么乖巧可爱,她也希望汤圆能读书干大事。
孙氏闭眼前和林秋然道:“你也赶紧睡。”
楼下镖师守着他们的行李和马车,林秋然很放心地睡了一夜。次日一早,一家人早早起来,简单吃过饭后又开始赶路。
再往北穿过两个县城之后,就出了胥州。然后往北经过几个州城省城,就能到京城了。
连着几日都在赶路,镖头熟悉这段路程,有时候赶一天,有时候赶大半天,有时候到天黑才到城内找客栈歇脚。
林秋然能看出为何,有时沿路都没县城,村子多,夜里住在外面不安全,所以可着能歇脚的地方。
她觉得镖局和一些客栈也有来往,让他们住在那里有分成,因为林秋然对当地不熟,镖头熟悉,就给他们介绍客栈。
好在价钱还算合算,林秋然也就住了。
这是余安的镖局,徐远珩给介绍的,林秋然还是信的。一路过来的风景不同,有时汤圆都忍不住说道:“娘,我还以为余安啥都有呢,但这个我就没见过。”
有的树余安就没有,但今日汤圆说的是湖川当地的一样特色吃食,林秋然也没见过。
今日赶路的时间短,下午就到客栈了。镖师说明日要多赶路,得早点出发,争取天黑前到下一个歇脚的地方。
但天还没黑,在客栈待着也是待着,林秋然就带了人,带汤圆出来转转。
她给汤圆买些当地吃食玩具,干粮剩得不多,得买够了三日吃的馒头,不然路上得饿肚子。虽然会歇脚,但也得防着不在客栈睡的情形,所以买得多。
林秋然:“这不就见到啦,汤圆还小,以后会见更多东西的。”
简单转了转林秋然就带汤圆回客栈了,早早睡下次日天还没亮就启程。中午就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停下休息,有水能歇会儿吃饭,镖局的几个功夫好,有的已经去河边看有没有鱼了。
林秋然让林明带汤圆去转转放风,今日大半日都在外面,但汤圆没抱怨过枯燥乏味,是个乖孩子。
在车上,他要么自己玩玩具,要么听林秋然讲故事,还能笑嘻嘻地逗孙氏高兴。
但乖是乖,还是盼着下车的,一下车汤圆就跑了,他二师兄也跟了上去,就是林秋然的二徒弟,今年十四岁,家里让他跟着林秋然学手艺。
林秋然看着三人跑闹,心里感叹汤圆听话懂事,这孩子……
马车就停半个时辰,林春林莺去溪边烧饭。
林秋然让孙氏也下来走走,“娘,你动动,不然一直在车里待着难受。”
孙氏慢慢下车,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坐硬了。还是大宅子好,马车也忒小了点。
在马车不像在家,还有黄历能看。在车上,只能看着太阳升落算日子。孙氏有时都恍惚,“你说咱们出来几天了,这是到哪儿了,何时才能到京城。”
林秋然也不知,她让林夏去问镖头,林夏很快就回来了,“大娘子,这是禄州城的村庄,咱们这才刚走了半月路,还得半月呢。”
孙氏:“还有半个月啊……”
孙氏已经走够了。
镖头过来了,“大娘,林娘子,这算快的了,一路天气好,也没因为下雨耽搁,不然还得晚。”
孙氏点了点头,八月底来的,今十四,还有半个月呢。
孙氏抻抻胳膊,又活动活动脖子肩膀。
等林春那边饭菜烧好,林秋然招呼孙氏吃饭,林明拉着汤圆过来,镖局那头已经烤上鱼了,两边分开坐的,镖师出门多,在野外会生火做饭烤鱼。
闻着挺香,不过这边无一人眼馋。
林秋然他们还是第一天在外面吃,前些日子都在车里,今日天气好,又有水,就煮了饭。
吃得简单,就煮了锅汤,炒了两盘土豆丝,煎几个鸡蛋,把买的馒头热热,就成了。
汤圆不嫌这个简单,他从溪边洗了手,擦干净,认认真真把馒头分成两半。
中间分开有两面,他拿了个勺子舀上林秋然做的剁椒酱和烧椒酱,一面一样,这馒头用锅热得软乎乎,汤圆一边涂一边吹手指。
馒头还会咬人!
孙氏想帮忙,汤圆道:“祖母,我自己来就行了。”
然后又郑重其事地抹酱,抹完酱,又开始放炒的土豆丝、肉松、煎得金黄的鸡蛋,一个馒头被这么一塞,直接胖了一圈儿。
汤圆却不嫌大,他满意地舔舔嘴唇,张大嘴比了比,然后照着比过的地方咬了一口。
看他嘴大还是馒头嘴大,他比馒头还会咬!
车夫和镖局的人看看那边,香味顺着风飘了过来,压过了鱼香。
他们看看自己烤的有些糊的鱼,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心里还感叹,不愧是家里是开酒楼的,孩子还这么小就这么会吃。
林秋然当娘的,就更会吃了,剁椒酱抹匀,一个煎蛋两筷子土豆丝,加了肉松,然后还放了半个流油的咸鸭蛋。
鸭蛋腌得很香,里面金黄流油,已经泛沙了,做粥常用这个。这回出门孙氏带了不少,就馒头就粥吃,都很好吃。
看着流油的咸鸭蛋也被夹在了馒头里,不知道有多香。
几个镖师走南闯北,活虽不轻巧,可每年赚的钱却不少,从不亏着自己的嘴,金鼎楼都去了多少次了。但出门在外,简单凑合是常事,今儿他们也不想吃金鼎楼的红烧肉,他们就觉得馒头香。
汤圆看林秋然做,这会儿后知后觉,“娘,我没有放咸鸭蛋,能不能给我咬口你的?”
林秋然就给他咬了口,汤圆眼睛一亮,嚼嚼嚼咽嘴里,“娘,放咸鸭蛋的更好吃,里面口感好丰富呀,什么都有,土豆丝脆脆的,蛋黄软软的,肉松香香的……”
林秋然想让汤圆别说了,镖头那边的人和车夫他们不管吃什么,这会儿正在啃饼子吃烤鱼。
还没等林秋然开口,徐镖头走了过来,“林娘子,你这个酱是什么酱?能不能卖我两罐。”
土豆丝鸭蛋鸡蛋不好开口,酱看着很香。
林秋然喊了声林春,林春就去车里拿了两罐酱过来。
林秋然笑着道:“自家做的东西,不值什么钱,镖头拿去吃吧。”
这方子林秋然已经送给了徐远珩了,她肯定是不会再往外卖。但做了很多,可以给几罐。出门在外与人为善,没准儿就有用到这些人的时候。
徐镖头道了几声谢,汤圆看着,笑嘻嘻和林秋然道:“娘做的东西,很多人都喜欢。”
真好,眼光可好呢。
林秋然点点汤圆的鼻尖,“是,汤圆不也喜欢,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孙氏觉得也是,说道:“汤圆,祖母新做了个加咸鸭蛋的,你吃这个,祖母吃你那个。”
汤圆都说了加咸鸭蛋的好吃,孙氏肯定愿意孙儿吃好吃的。
林秋然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她觉得,既然孙氏要帮忙汤圆没用,自己做的就该自己吃,不能给别人。
汤圆想自己做,虽然说主要是为了玩儿,但林秋然也是愿意的,能锻炼自立能力,可若做得不好就给别人,那以后玩闹的心思更重。
这些都是粮食,哪儿能好吃的自己吃,不好吃的孙氏吃。
可在这外面,孙氏又是好心,林秋然也不好说什么。
汤圆又咬了口自己的馒头,“祖母,不用,我的只是不那么好吃,但也很好吃的,你吃你的就是了。”
汤圆觉得,明儿要还吃这个,他可以学娘,把咸鸭蛋给放进去。
孙氏又问汤圆,“真不用?”
汤圆认真地点点头,“真不用,祖母你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说完,汤圆又咬了口馒头,里面内馅儿很丰富,口感也一层一层的,和牛肉大蒸饺是不同的味道,很好吃。
吃完饭,把东西收拾好,又休息了一会儿,一行人又启程了。
十月份天冷,林秋然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没这般冷,可能是因为一路向北,也可能是因为一直赶路,马车狭小,不似屋舍能遮风挡雨。
饶是林秋然,愿意出门愿意去京城,此时此刻也嫌路程磨人,盼着早些到,快点安定下来。
汤圆不抱怨,但也会问,“娘,咱们到哪儿了?”
孙氏偶尔会抱怨两句,“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好。”
林秋然一开始是安抚,后来眼见城池越来越紧密,城内越来越热闹,笃定道:“快了。”
的确快了,十月初三晚上,徐镖头和林秋然道:“明儿下午就能到,林娘子在京城可有人接应?”
第八十五章 初到京城
汤圆冒出一个脑袋, “有的有的!我娘说了,铜锅涮肉来接应我们!”
徐镖头先是一愣,然后大笑两声。
林秋然低头看了一眼, 汤圆立刻捂住嘴, 孙氏把汤圆往车里搂了搂, 徐镖头就只能看见林秋然了。
林秋然对徐镖头道:“无人接应, 若是徐大哥有常去的客栈,麻烦推荐一二, 也省得我们找了。”
徐镖头道:“这好说。”
他问就是这样打算的,有人接自然都安排好了, 有宅子住, 无人接应肯定得住客栈。京城客栈多,选择也多,他可以给林秋然介绍靠得住的客栈。
林秋然道了声谢, 放下车帘回头一看, 汤圆捂着嘴,“娘,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林秋然摇摇头,一句话而已, 犯不着说对或是错, 只是童言稚语,听着好玩罢了。汤圆这孩子虽然能跑能跳,说话什么的比同龄人早, 还能背诗算数,可依旧是个孩子,他脑子想的东西和大人还是不一样的。
所以林秋然就没怎么说去京城是为了读书,多是跟他说, 京城又好吃的羊肉,余安不常见的牛乳羊乳京城也有。
林秋然打算到了京城,每日都让汤圆喝,还能做好吃的点心呢。
林秋然还答应到京城第一日,就吃铜锅涮肉。杨娘子说西北羊肉好吃,京城就有,汤圆听久了就慢慢成了第一天就是铜锅涮肉,铜锅涮肉第一天就被他吃,现在就成了铜锅涮肉第一天接应他。
汤圆不说假话,可是会胡言乱语。
徐镖头问的意思是可以有人接应,是问萧家在京城可有亲戚,一般来说出远门有长期短期,短期出远门为了办事,长期自然是投奔。
若有人接应,住处什么肯定都安排好了,本上进城门就有人等着,但萧家没有接应,得住一阵子客栈。初到京城,客栈还是以干净安全为主,若是宅子找不好,得住好一阵子。
比起没头苍蝇似的乱找,自然住徐镖头住过的好一点。这一路过来,萧家也没住黑店。
林秋然和汤圆解释,“接应的意思是你去一个地方,别人准备好,不用担心人生地不熟。”
来京城前,徐远珩回余安的时候问过她,当时说的是他在京城有间空宅子,林秋然可以去那暂住,等买了宅子再搬走。
的确方便,可是住徐远珩的宅子不合适,当初孙氏萧大石带着汤圆住成,她却不行。
时间过得很快,两年时光,徐远珩对她的关照一如既往,林秋然回人情都以稀奇不常见的方子。徐远珩说有用,林秋然只当是客气话,但出门一趟,带着各种酱的确方便。
这让她心里稍安。
孙氏曾问过林秋然一次,“徐家也没个喜事,徐公子如今还没成亲呢?”
林秋然没打听过,以她的身份,问徐远珩不合适,问徐管事就更不合适了。孙氏也不一定好奇,或许是看徐远珩对她好,想提醒一二。
汤圆这么大了,林秋然观念想法也有了变化,前两年还觉得有钱了,感情重要,但有了汤圆,他又这么可爱,她觉得只要萧寻初心不改,没因为升官变得惟我独尊、想要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日后能给汤圆铺条宽敞光明的路,林秋然还是希望汤圆的父亲是他。
林秋然感激徐远珩,所以香料生意多多帮忙,尽量给徐远珩他能用得上的方子。
再说,如今林秋然还是萧寻的妻子,于情于理也不能和徐远珩在私事上有太多牵扯。而且,来京城要从头再来,徐远珩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汤圆:“那涮肉被我吃叫什么?”
林秋然回过神来,这孩子问题怎么这么多,她道:“叫被你吃,行了行了,快下车了。”
今日落脚的客栈是徐镖头选的,挺干净,进城就到了。
今儿依旧要早点睡,明天快些赶路。
一行人下了车,把贵重物品贴身带上,其余的就放车上。林明跟着徐镖头去订房点菜,马车晚上依旧有人守着。时间一长,就觉得这钱花得值了。
晚饭就在屋里简单吃了些,汤圆已经知道家里是开酒楼的,所以出门的时候,总是比外面的菜和家里的。
前几日林秋然就告诉他这样不好,这是在屋里面,若是在外面吃饭也这样说,有踢馆的嫌疑,那就不是吃饭,而是找茬了。
最重要的是,不能挑食。
然后这两日汤圆都是悄悄说,哪怕在屋里,也是小声说,“还是娘做的吃食更好吃。”
他挑嘴,客栈的饭菜不爱吃,吃得也慢。
孙氏道:“秋然,不然跟客栈借下厨房,给汤圆多做点吃的?”
这也快到京城了,现在没啥事,这一路都是干粮,晚上到客栈落脚都是在客栈吃,简单得很。孙氏心疼孙儿,想汤圆多吃点。
汤圆闻言眼睛都亮了,红烧肉麻辣兔丁酸汤鱼狮子头,通通飞到他嘴巴里。
林秋然无奈一笑,“娘,我们出门,一切以简单省事为主。”
而且都赶了一日路,坐了一日马车,林春她们几个也累得不行。林秋然不想动弹,客栈的饭菜又不是不能吃,非另做干什么,巴不得告诉别人,家里有一个招人疼的孩子。
孙氏赶紧点头,“也成也成。”
汤圆眼里的光芒黯淡下来,林秋然心里莫名有些火气,不提什么事都没有,提了让汤圆失望,倒像她这个做娘的不愿意对孩子好一样。
林秋然耐着性子哄道:“汤圆,今儿晚了,明儿到京城,我们吃铜锅涮肉,这是答应好的。今儿晚上把这些吃完,不可挑食。那句诗不是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林秋然哄了两句,“汤圆这些日子多乖呀,今日可是在外的最后一天了。快吃饭吧。”
汤圆点点头,林秋然给他夹了些菜,也都乖乖吃了。在外面,林秋然也没和孙氏说以后不要这样,而且萧大石不在,她怕说孙氏心里不好受。
一千多里跟过来,又是疼孩子,以后再有再说吧。
次日又是赶路,天气阴沉,寒风吹在脸上,冰凉刺骨。徐镖头说京城偏北,下雪早,每年十月份就下雪了,当然,开春也晚。
徐镖头说起京城时,眼里有热烈的光。走南闯北多了,见的东西多了,自然觉得京城好。
马车驶过越来越宽敞的官路,穿过城门,停在的京城的四季客栈门口。这家客栈徐镖头常去,假期那不算贵,老板也仁义,看他的面子上还给便宜了些钱,他权当回报那两罐儿辣椒酱。
徐镖头道:“行了,这就到了,我们还留京城几日,也在这个客栈住,若有事来寻好了。”
林秋然痛快把尾款结了,徐镖头见了银子,眉开眼笑的,不过这钱不都是给他的,他得回去分钱去。
林秋然道:“是有两件事,徐大哥若回余安,可否帮我捎封信。”
徐镖头:“好说,还有呢。”
一封信不占地方,捎着就是了。
林秋然道:“京城哪家铜锅涮肉好吃?”
她答应要带汤圆去吃的。
今日很晚,肯定不会去找宅子,而且有丫鬟小厮,不用林秋然自己去看,问问这边吃食,一会儿好去吃。
徐镖头道:“老金涮肉就不错,就在后面那条街,离得近,里面肉是按斤称的,你们这个时间来得好,有冻羊肉,能切出可薄可薄的羊肉卷来,比鲜肉嫩,其他季节可没有。烫几下久又香又嫩,蘸的还是芝麻酱,咱们余安就不常吃芝麻酱,其实可香了。”
这倒是真的,林秋然在余安只用香油,芝麻酱是很少见。
她道了声谢,“多谢徐大哥,劳累一路,你们也好好休息。”
徐镖头笑了笑,“嗯,以后有什么需要还来找我就是,京城也有余安镖局。”
但就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镖局。
林秋然点点头,等把行李都搬进客栈,又把车夫的钱给结了。留了丫鬟看东西,她带上林明和另一个小厮,跟孙氏汤圆一块儿吃饭去了。
冬日天短,刚刚太阳落山,收拾了会儿东西出来,天就已经黑了。
万家灯火点缀长街,豪华的马车从街上驶过,不知哪处酒楼飘出凤箫声,曲调悠扬婉转,路上行人有穿布衣,有穿绸缎的……
男子高声谈笑,女子头戴华丽饰物,走过时香气阵阵。
汤圆有些好奇,又有点怕,他往林秋然怀里躲,想要抱。林秋然把他抱起来,又对孙氏的道:“这儿的确比余安热闹得多,娘,我们也走吧。”
孙氏没见过这样的场景,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在余安只有顶有钱的家里才有马车。而且根本不是一样的车,这边车什么样的都有,看着又大又好,有的马车上还挂着字牌,而萧家的就是普通的青葱顶马车。
孙氏觉得,在余安萧家日子顶好,可出来见了世面,他们就好似乡下人进城一般。
这街上还有三层四层的铺子,什么都有。
孙氏跟上林秋然的脚步,几人按照徐镖头所说去了后街。后街更热闹,饭馆酒楼吃食多得数不过来,那老金涮肉也显眼,大大的牌匾上头挂着四个灯笼,正好照着四个大字。
客人进进出出,都不用伙计在门口揽客。
一进去,孙氏就忍不住道:“怎么随便一间铺子进来,都跟金鼎楼差不多大呢。”
林秋然在外看这是二层铺子,进来也有人往二楼走,一楼二十几张桌子,她想得和孙氏一样,随便一间都跟金鼎楼差不多了,再想想京城人多,商客多,达官显贵更多,就不觉得奇怪了。
林秋然道:“是呀,娘,我们这几日多看几间。”
原本林秋然就想开个差不多大的,现在她又觉得不够,这么多的人,都是金鼎楼未来的客人。
孙氏点点头,还要开铺子呢,可这么多饭馆酒楼,金鼎楼好开吗。
这些事得往后放放,林秋然三个人,小二给找了个靠窗的座,“客官吃点什么?我们这都是清水锅,有鲜羊肉冻羊肉,豆腐冻豆腐,还有豆皮粉条……”
林秋然道:“价钱多少?”
伙计:“鲜羊肉二十文半斤,冻羊肉十八文半斤……”
林秋然听着,其他的菜冻货都是几文十几文,她道:“半斤鲜肉,一斤冻肉,半斤冻豆腐,再半斤白菜,一斤面条。”
伙计问:“客官要杂面还是手擀面?”
依林秋然的习惯,她不太喜欢杂面,这是前世吃过的,吃不习惯。但孙氏和汤圆没吃过,汤圆还小声说:“娘,杂面是什么?我想吃。”
没等伙计解释,林秋然就道:“杂面是豆面掺白面做的,尝尝吧,各要半斤。”
等伙计走了,孙氏小声说道:“不知外面多少钱一斤肉,这卖得也不便宜。”
余安羊肉一斤二十几文,这还是按斤称,就生肉也不烹,价钱就翻了一倍,可不便宜。
林秋然点点头,“看人还挺多的,先尝尝味道吧。”
在铺子吃嘛,铺面要房租,请人要工钱,各种桌椅碗筷,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很快锅就上来了,是铜锅,这个也要钱。
汤圆没见过这样的锅,好奇道:“这好似烟囱。”
林秋然道:“下面是有炭的,锅很热,千万不能碰。”
汤圆还小,手短够不着锅,但林秋然不放心,得嘱咐两句。
锅里是热汤,林秋然看不是清水,汤中有葱姜、海米、红枣、枸杞,还有两样香料,是小茴香和草果。
肉上得也快,就用铁盘装的,鲜羊肉是一小盘,而羊肉卷就像刨出来的木头花一样,瘦肉是红色,肥肉是白的,混在一块红灿灿的,很好看。
孙氏不似从前那么会过,但在余安不常出来吃,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
哪儿像买点东西,借客栈的厨房做一些。
等白菜啥的陆续上来,孙氏小声道:“这东西看着多简单,端上来都是生的,这些人咋不自己做,这么多出来吃的。”
林秋然道:“娘,锅是铜锅,不便宜的,而且外面热闹的,多暖和呀。”
三个人吃一两钱银子,买个锅也得好些钱呢。
很快芝麻酱也上来了,一人一碗,是调好的。还有辣椒油、香菜和糖蒜,也是按碗装的。
这些都是汤圆没见过的新奇东西,他很是好奇,“祖母,你就别唠叨啦,都出来吃了,我们就高高兴兴吃,都不出来下馆子,可算出来一次。”
锅开了,汤圆催促林秋然快些放肉,林秋然就拿了双筷子下肉,生熟她一向分开,肉放进去,开了的锅瞬间停下,但很快又开上来了。
汤圆眼睛亮亮的,闻着香味,陶醉道:“娘,什么时候能吃。”
肉变色、锅再开上来就能吃,林秋然给他捞了几块,“等凉一点再吃,这是自己蘸酱的,咸了就少蘸。”
林秋然说完看了眼孙氏,给她夹了几个肉卷,“娘,快吃吧。”
白水煮肉,孙氏寻思这能有多好吃,她把肉往麻酱碗里蘸了蘸,入口被这香味弄得头脑发昏。
肉很嫩、香,唯独没有膻气。麻酱并不咸,起初孙氏以为很咸的,但入口就是很醇香的味道,肉卷裹满麻酱,肉软酱香,是好吃。
林秋然看孙氏愣愣的,笑了笑,“娘,快吃吧,你也下肉,这锅子不还挺有意思的。你就放心来京城,这边吃食多,等明儿我给爹写信,这边安顿好让他也过来。”
林秋然尝着是好吃,肉质很好,难怪杨娘子说西北肉好。芝麻酱香,微微有点苦味,但别有一番滋味。
不过若她自己,还是喜欢掺了花生酱的二八酱。
林秋然吃了几口,手脚就开始发热,如今天冷,哪怕穿得厚实,也是冷的。涮羊肉热乎好吃,吃着很舒服。
白菜余安也吃,但不似这般烫煮,烫软的白菜如水一般,让林秋然觉得闲适自在。
但冻豆腐余安没有,林秋然也放了几块进去。
孙氏点了点头,想看汤圆用不用管,一看,他捧着碗吃得喷香。本来大人坐桌在胸前,要微微低头,但汤圆可以直接捧着吃。
他好似在吃面条,羊肉很软,不太用嚼,芝麻酱又香,他还放了辣椒油。这和余安的辣椒不一样,“娘,辣椒一点都不辣嘛!”
林秋然笑了笑,孙氏看汤圆嘴角沾了酱,刚要给擦,林秋然就已经拿了帕子出来,帕子放到了汤圆面前,“汤圆,擦擦嘴角。”
汤圆两下擦完,“娘,好了吗?”
林秋然:“好了,快吃吧。”
汤圆喜欢羊肉,喜欢煮软麻酱的冻豆腐,面条他也吃了,但是杂面实在吃不来,孙氏也觉得味道有点怪的,而且没有嚼劲,她更喜欢林秋然做的鸡蛋面,煮出来透亮弹牙,还好杂面点的不多。
三个人把点的都吃完,吃得有点撑,后面也没再加东西。
汤圆肚子圆滚滚的,却很怀念这个味道,“娘,我明儿还想吃。羊肉和冻豆腐在我肚子里暖暖和和的,肯定睡着了。”
林秋然眼中含笑,“行呀。”
找宅子得一阵子,期间就住客栈,也多是出来吃,能让汤圆选自己喜欢的。
林秋然牵着汤圆出去,也没抱,走路还能消食,外面人还很多呢,三人走后,一老者饭都不顾吃,跟着出来。
也幸好人多,不然老者行为这般显眼,林明两人肯定能发现,指定觉得冒昧。
吕郑一直跟着,直到看三人进了四季客栈,人看不见了。
他心砰砰直跳,刚刚那孩子,怎么那么像敏之的孩子。
第八十六章 初到京城(二)
吕郑记住这客栈的名字, 四季客栈。人已经看不见了,可他眼睛却慢慢湿润。他想回家告诉夫人这事,可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没带小厮, 刚从老金涮肉出来, 饭没吃完, 账也没结呢。
幸好, 他常去涮肉铺子,在京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人, 伙计没追上来,只是在门口张望着等。
见人回来了, 赶紧迎上来, “吕侯爷,桌子没给您收,也看着的, 没人动, 您继续吃就行了。”
伙计笑脸相迎,没打听发生什么事,吕郑才那么急匆匆地走。当时他看着了,就跟失了魂了一样。
吕郑摇摇头, 一副神思恍惚的样子, “不吃了不吃了,赶紧结账。”
他哪儿还有心情吃,只想快些弄清楚到底什么事。那孩子长得可真像, 尤其是鼻子和轮廓,和敏之那孩子走时一模一样。眼睛和嘴唇更像他身旁的年轻妇人,就鼻子翘挺挺的,而且看那孩子, 吕郑感觉很亲切。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吕郑还从未见过这么像的人。
伙计看他着急,赶紧结了账。吕郑就急匆匆回家了。
安阳侯府门口,管家一边搓手一边等,未等吕郑到门口,管家就寻着迎来,“我的好侯爷呀,您这是去哪了。夫人前日才嘱咐我,不许您晚上吃东西了,这一身羊肉味,怎么能瞒过啊。”
管家年纪也不小了,脸一皱全是皱纹,“侯爷,奴才今天也得跟着吃挂落。”
吕郑今年六十二岁,已是高寿。年纪大身上毛病多,这是有权有势都无法避免的,吕郑也知道自己不剩几年,吃他是忍不住,回回出门,对身边小厮就是一句话,不许跟着。
他们不跟着,吕郑还出去吃,被秦夫人发现,最后一块被罚。
吕郑瞪了管事一眼,“再唠叨着。”
管事闭了嘴,“小人这不也是为了您好,晚上吃一顿,明儿又得难受……”
吕郑不愿听,进了侯府就往正院走,管事忙追上,“哎您这是去正院,好歹洗洗换身衣裳呀……”
一身味道,可是太明显了。
吕郑太着急,来不及理会这些,大步去了正院,一下就把门推开,然后掀开厚帘子。
吕郑站在门口,他眨眨眼睛,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不知说哪一句。
寒风吹进屋,秦夫人把花镜放下,她闻到了一股子肉香,起身从里屋出来,一见是吕郑,皱起眉就要发作,“侯爷,你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直接上吊抹脖子得了,害别人替你担惊受怕。”
吕郑摇摇了头,让屋里丫鬟都出去。
秦夫人:“还知避着丫鬟,嫌没面子,别偷吃呀。”
吕郑没有分辨这些,他走到秦夫人面前,“夫人,你可知我今天见了什么人?我见到敏之的孩子了,那鼻子,那轮廓,还有神态……简直一模一样。”
秦夫人突然愣住了,她年逾六十,头发已花白,这几年越活越矮,虽不驼背却有老态。
她穿着算不得雍容华贵,更典雅大气,愣住的时候头上簪着的步摇都不动了。
外面寒风吹着窗子,呼呼的,吕郑脸上还带着做梦似的狂热。
当年的事都多久没提过了,吕郑冒然提起,秦夫人都不知怎么回答。
但很快,她就道:“你是老糊涂了不成,若还在,那都多大了,怎可能跟幼时一模一样?”
况且只是轮廓像,鼻子像,都不是一模一样。就算一模一样,那又能说明什么。这是在京城,怎么可能在京城遇见。
吕郑急了,“你这说的,我怎么老糊涂了,或许已经娶妻生子,孩子这么大了!”
吕郑心还怦怦跳,若真没半点机会相认也就罢了,可是这两年朝廷的风向变化,前年灾情遍地,贪官污吏也多,圣上肃清朝政,如今朝中换了好一拨人。
刑部的赵大人是去年上任的,蒋尚书直言沈家案子有冤情,如今已开始查从前的冤案错案了。
只不过,沈家无人,安阳伯府在朝堂也使不上力,这案子一直没什么进展。
吕郑还记得二十年前西北打仗,沈家军因延误军情,致使大战惨败,将士死伤无数,沈家满门抄斩,但因幼子年纪小,圣上法外留情网开一面,特赦沈家幼子流放三千里外的岭南。
虽然网开一面,可那时沈毅才三岁,靠自己走到岭南与死了无异,吕郑不忍外孙受苦,就私下让人把外孙带走,找了一个死去的幼童顶替,对外都是沈毅死在了半路上。
当然那幼童也是可怜人,是个乞儿,饿死的。
人带走,肯定不能带回京城来,当时情况紧急,办这事的管事打听一对夫妇成婚许久无子,就把沈毅放在他们必经的路上。
吕郑希望这孩子能好好活着,正好三岁的年纪也不记事,能安稳度日,远离京城的是是非非。
那时沈毅已经流放些日子了,瘦瘦巴巴的,虽然个头高,但是一看就是受过苦的,像穷人家的孩子。
吕郑的确担心孩子日后不好过,可是若孩子穿着绸缎锦衣,身上还藏着银钱贵重物品,恐怕会被有心之人抢了去,别人也会担心这孩子身世有异,恐招来祸端,所以就穿了粗布棉衣。
当初办这事的是府里一个五十多岁的管事,十几年前人就走了,没成亲,无子无女,他临走前吕郑没问这孩子在哪里,他怕自己知道了会去找,所以自老管事死后,一直无人知晓此事。
如今天知地知,吕郑知,秦夫人知。
当初怕这孩子过得不好,老管事就在那人家的菜地里埋了些东西,是秦夫人准备的两样金首饰,够一个村里人过安稳日子了。
再多,那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吕郑为这孩子做尽打算,将士死伤无辜,可谁能一辈子不打败仗,怕就怕功高震主受人构陷。
他以前盼着那孩子就简单过日子,一辈子别再卷进京城的是是非非中。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然怎么在朝中重查沈家案子之际,遇见个那么像的。
这两年西北一直有战事,当初在沈家没落,先皇重用赵将军,赵将军如今四十多岁,风光十几年,可接连几场败仗,当今圣上重用的是一个叫萧寻的副将。
吕郑道:“你若见了,你就知道我现在的感受了,哪怕眉眼不像,也觉得是。见了那孩子,我心里就……”
吕郑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看见家中的孙儿一样。心里软乎乎的,但他看街上的其他孩子,就没这种感觉。
秦夫人正了正神色,“那孩子穿着打扮如何,身边可有什么人?”
京城遇见的,看着不像是。若是真送去村子,离京城千里,又是这种时候,哪里会过来京城。
吕郑说道:“就是普通人家的穿着打扮,身边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夫人,像是孩子祖母,还有个年轻的,关系看着很亲昵,一家三口一块出来吃饭。吃饭的时候很可爱,比府中的杰哥儿还懂事。”
秦夫人起初没当回事,可听吕郑这般说,不由认真起来。吕敏之是秦夫人最喜欢的女儿,都过去很久了,可秦夫人心中一直怀念这个女儿,时常想念外孙,心里也有疙瘩。
若真是敏之的后代,她无论如何都要见一面。
秦夫人和吕郑再有几年就七十了,再不见,两人都入土了,到底下她该怎么面对女儿,还是不能相认。
可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要是真是,那就更不能打搅了。
秦夫人道:“你可别忘了,沈家还有罪呢,既然送走了,那就和我们没有关系,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何必把这些事压在他们身上,有时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好事。”
把人送走,这么多年没去找没去寻,要是真的好好的还娶妻生子了,结果就因为他们想见,不想带着遗憾走,又要把这些陈年旧事都告诉,谁能受得住。
人家有爹娘,有孩子,有妻子,突然冒出来的亲人,会愿意认吗。
再说了,秦夫人和吕郑这二十多年来都没有想着翻案,吕敏之的兄长外甥也在朝为官,更没想过,何必为了一己之私,把这些事压在那孩子身上。
吕郑觉得这也有理,堂而皇之去认亲,不成。
但他转念一想,“那也可以看看帮帮忙,别的事不说就是,日后翻案再接回来,我看也快了。”
这又不是只有亲人才能说话帮忙,就不能论别的?吕郑和那孩子投缘,说几句话好了。
吕郑这会儿冷静下来,他道:“哎,我也只是看了几眼,也许不是呢。”
秦夫人点点头,只看着像就说是,未免太过荒唐。
再说另一边,京城人多,林秋然也没发现后面有人跟着,他们回了客栈,让几个丫鬟小厮先去吃饭,她这边不用人跟着。
因为要在这儿住一阵子,林秋然就把屋里简单收拾了收拾。被子盖自家带的,厚衣服也拿出来,因为看这边似乎要下雪。
林夏已经给收拾得差不多,汤婆子什么的都给找了出去,林秋然简单理了理,陪着汤圆玩了会儿,就让他睡了。
赶路,终于到京城兴奋得不能自己,这会儿吃饱喝足,困得不成,很快就睡熟了。
孙氏今儿吃得多,不咋困,他们住在三楼,隔着窗子往下看,街上还很热闹呢。
孙氏道:“这会儿都戌时了,人还这么多呢。铺子也可多,人也可多,我看街上没啥空铺子呢。”
孙氏发愁,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铺子,是租,是买,生意好不好做……这是京城,吃顿饭就花了一钱多银子,还是随随便便吃一顿。
林秋然笑着安慰孙氏,“慢慢找总有的,咱们以前不也就摆个小摊子吗?从头开始而已。而且怎么都比从头开始好,余安的金鼎楼还开着,我们钱是不缺的,您就别操心了。京城人多,离西北也近,说不准还能打听打听萧寻,兴许哪日就班师回朝了。”
金鼎楼一月二百两银子,难不成在京城一月能花这么多?
孙氏点点头,“这倒也是。”
眨眼就到了次日,林秋然让林明林夏去牙行打听卖的宅子铺子。她是不信没有宅子铺子可以买,而且京城这种地方能选择的肯定更多,只要有银子,什么买不到。
这回买的宅子要更大,林秋然是想要个大宅子的,最好里面分有几座小院子,这样家里人能分开住。
林秋然考虑良多,住在一块儿吵,而且汤圆是男孩,不能总和女性长辈一起。
汤圆现在长大了,如果有丫鬟守夜,能自己睡。孩子自己住,孙氏也可以单独一个院子,一开始大约会不习惯,但也有好处。
一个人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院子里又有丫鬟伺候
林秋然不惯着孩子,更不想孙氏一直惯着他,总之还是大的宅子好。在余安这样的宅子得八九百两,上千两的也有。家里从没考虑过,在京城,估计得翻个几倍。
幸好是这几年攒了不少银子,不然真买不起大宅子。
钱林秋然都带着,自然不是带银子,而是去靠谱的银庄换成银票,然后来京城也能兑,不然路上带那么多银子不安全。
这几日都是林明二人出门办事,林秋然几人休息,毕竟赶路累,偶尔出门带汤圆孙氏体会一下这边的风土人情。
他们在客栈睡了几晚,没发烧难受,更没有水土不服。再看林夏几人,也是好好的。
林秋然对汤圆道:“今日就看看街上的酒楼饭馆都什么样,你若累了你和你祖母一起回去,在客栈歇着。”
汤圆仰着头,“娘我不累。”
他喜欢出来,在马车里都待够了。他巴不得在外面一直待着,然后吃肉!
林秋然点点头,汤圆走累了大人可以抱会儿,就在附近转转,回客栈很方便的。
早冬上午街上人不算多,天阴沉沉的,没一会儿就飘了雪,不过不大,像盐粒一样。十月份就下雪,徐镖头说得一点都没错。
林秋然牵着汤圆,汤圆仰头看着天上,去年他还小,下雪的时候不让出门,他脑子里没有下雪的记忆。
“娘,天上怎么下糖了?还是盐?”汤圆一脸好奇,甚至想抓进嘴里尝一尝。
林秋然赶紧攥住汤圆的另一只手,“这是雪,春秋夏日下雨,冬日太冷,就变成雪了。不能吃,这看着白,里面也有尘土的。”
汤圆:“这么白还有尘土!”
林秋然点了点头。
汤圆点点头,“娘,打在脸上好舒服呀,冰冰凉凉的。”
汤圆现在更像小火炉,雪花到他手上立刻就化了。林秋然不想让他多玩,催促着他快走,然后到一间茶楼里坐着看雪,找小二问话。
问问这边风土人情,找店小二是最快的,到时候也能和林明他们打听的对一对。
如今在城南,和余安差不多,依旧是城中城北富人住,城北还有皇宫,东西南城遍布达官显贵和百姓。
如今地处南街。
“客官是外乡人吧,听口音能听出来。”小二见过不少外乡人,来做生意的,来投奔亲戚的,林秋然他们像哪个都不太像。
没男人,一个女人带着老人和孩子,穿着打扮也素净,不像家里有钱的,更像是男人做了官不要她们,千里寻过来的。
小二小声道:“要是打听哪家刚成亲,或是有啥私事,都可以问我,我包知道的。”
林秋然愣了愣,然后一笑,“是想打听个人,你可知道萧寻?”
小二:“这还真知道,这就不要你钱了,他呀现在是大越的英雄,打了不少胜仗呢,是你啥人?”
林秋然道:“什么人都不是,我就打听打听,在街上总听见。”
林秋然出门前嘱咐过汤圆和孙氏,别人说什么都别有太大反应,不然招祸。
万一说了是萧寻的家人,绑了他们怎么办。
林秋然给了小二小块碎银子,又问了些别的事,把茶喝完就走了。
从屋里出来,街上雪变厚了。
汤圆还没见过雪,在这边踩来踩去,孙氏怕他摔了,紧紧盯着跟眼珠子似的。
林秋然想说汤圆穿得厚实,摔了也不打紧,倒是孙氏,“娘,你别光顾着汤圆,自己也当心脚下。”
孙氏:“我一把老骨头了没事,汤圆小心点儿。”
汤圆脚下一滑,但很快站稳了,然后他就跟撒欢的小狗一样,在地上打出溜滑。
林秋然让柳娘跟着,“跟紧点儿,不能撞了人。”
汤圆呜呼呜呼地在街上跑,头上还戴着刘氏给做的虎头帽,等柳娘追上来让他慢点,他就听话地慢了些,还做了件好事儿。
有个年纪大的脚下打滑,汤圆把人扶住了,“白胡子老爷爷,你当心点呀!”
第八十七章 买宅子
“唉哟, 多谢多谢,多谢小公子,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得摔散架子喽。”吕郑揉揉腰。
汤圆看着面前的老爷爷, 担忧道:“下着雪你就不要出来了, 这要摔了多吓人。”
汤圆有点担心, 这个老爷爷, 头发比祖父的还要白。
柳娘也赶了过来,她先看了汤圆, 又看了看吕郑,轻声问道:“老人家, 你没事儿吧。”
吕郑摇头道:“多亏了你家小公子, 你家主人可在。”
柳娘拉紧汤圆,往后指了指。
林秋然和孙氏一直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见此情景, 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孙氏道:“老人家, 是不是孩子撞了你了,我替孙儿给你道歉。”
林秋然闻言眉头皱了皱,这是非对错还没问呢,怎能直接道歉呢。再说, 她看汤圆不像是撞了人的。
汤圆懵懂地看看这个, 又看看那个,林秋然牵起他的手,“汤圆, 刚刚是怎么回事?”
汤圆说道:“娘,这老爷爷差点摔了,我扶了一把。”
吕郑也道:“没错,多亏了这孩子。”
林秋然看向吕郑, 倒不是她不信汤圆好心帮忙,只是这老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穿得好吃得也好,身宽体胖慈眉善目。
汤圆今年四岁,哪有那么大力气扶起一个老人,估计的确是扶了,但老人家自己也站稳了。
林秋然笑笑道:“你没摔倒就好,身子没什么事了吧,我们就先走了。”
吕郑一直看汤圆,目光根本舍不得移开,他道:“我没事,今天多亏了个孩子,感激之情实在难以言表。敢问娘子家住何处,改日我登门道谢去。”
汤圆不太好意思,往林秋然怀里躲了躲,“娘,我就扶了一小下。”
林秋然摸摸汤圆的脑袋,道:“这孩子也是随手一帮,既然你已道谢,其他的就不必了。”
这老人家看起来就非富即贵,看着不像是讹人的,随手的事,哪里能以此来邀功。
汤圆在林秋然身边,很安心,也不怕人了,他也道:“老爷爷,我就随手扶一下,举手之劳,你……不必挂怀,不用放在心上的。”
汤圆以前没说过这话,所以并不熟练,一边说还要一边想林秋然怎么说的,这对他来说都是新词。
吕郑在心里不禁想,这孩子养得可真好。哪怕不是吕家的孩子,他也喜欢,还是打心眼儿里喜欢。
吕郑义正词严道:“那不成,那我岂不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了。”
林秋然道:“老人家,就是件小事,你不必如此放在心上的。外面天也冷,你年纪大了,赶紧回去吧,省得受了风寒。”
而且,汤圆在外面也久了,林秋然也想早点带孩子回去。
林秋然觉得有些怪异,尤其刚才从茶楼店小二那儿得知,萧寻立下战功,在京城都有威名。
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看这老人衣着打扮不像是缺钱的,可林秋然也害怕出事。她微微点头示意,招呼着孙氏,赶紧带着汤圆走了。
孙氏也加快脚步,在茶楼耽误一会儿,在外面又耽搁了一会儿,时辰已经不早了。
林秋然不再让汤圆满街跑,抱着他回了客栈。
到了客栈之后,林秋然就让汤圆自己玩儿,她往家里写信。
孙氏就守着孙儿,在一旁也不吱声,林秋然铺了信纸磨墨写信,信中给萧大石报了平安,又嘱咐萧大石去林家村说一声,还言明等这边安顿好了,就给萧大石接过来。
萧寻的事自然也说了,林秋然在信中嘱咐,要低调行事,萧寻的事不能大肆宣扬。
就连汤圆,林秋然都没当着他面说过这些。
她也只知道萧寻打了胜仗,越朝打了胜仗,但还没班师回朝,林秋然不想汤圆满是希望最后又失望。而且这孩子现在学话,尽管不懂什么意思,也会学,告诉他不成。
孙氏本来想说的,但看林秋然没提,她就没插嘴。
中午简单吃过饭,林秋然哄汤圆睡下,他睡着的样子很可爱,睫毛长,脸颊带着粉色,跟桃子似的。
嘴巴闭着,鼻尖还带着刚从外面回来的冻红色。
林秋然让柳娘送信,而后把门关严实,“信送了,给爹报了平安,还说萧寻立了功。”
孙氏立刻就道:“没想到萧寻还挺有本事的。”
儿子出息,孙氏自然高兴。
林秋然也挺高兴,还有些意外。从孙氏和萧大石来看,二人就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儿子却很是出息。
起初林秋然也没想过萧寻是这样的,当初知道有孩子后,也没见过萧寻,就照着孙氏和萧大石想以后孩子的样子。
萧大石个子不矮,五官还算端正。从孙氏脸上能出来她以前容貌清秀,不过岁数大了,也劳累,看着就是普通人。
二人的性子也是安分守己不争不抢,而萧寻长得却好看,最好看的鼻子如今遗传给了汤圆,汤圆现在能看出腿长个子高来。
萧寻的性子有点像孙氏和萧大石,但又不是一模一样,而是继承了他们二人好的地方,把这些发扬光大。
虽也老实,却不固执死板,虽然本分,却知逆水行舟往上走,不是庸碌无为之人,若是那种看她能赚钱,就理所当然过好日子的,林秋然不喜欢。
从萧寻写的信中可以知道,他才学识字,孙氏和萧大石在他幼时并没有让他念书上学,而萧寻自己却知道读书。
这个年岁不比幼时,学东西很慢,林秋然会简体字,学繁体字还觉得难呢,萧寻能坚持下来很有毅力。
林秋然既惊喜又诧异,谁喜欢碌碌无为的人呢,她自然也喜欢有作为的男子的,在这上面,萧寻做得就不错。
林秋然笑着道:“是呀,不过战事未停,我们该买宅子买宅子,该做生意做生意,别的事儿我们就当不知道,对外也别说和萧寻有关系。”
林秋然想得多,听到萧寻立功固然高兴,可是,升官就意味着他成了别人的眼中钉,树敌也多,这种时候低调小心都不够,怎能嚷嚷着告诉别人,他们是萧寻的妻子、亲娘、儿子。
孙氏点了点头,她还真没想到这个,“我知道,肯定啥都不说。”
孙氏希望萧寻能干,虽然她以前没想过这些。可林秋然都这么能干了,萧寻肯定不能太差,不然在家里啥话都说不上。
孙氏这会儿又觉得留在余安好,这都不打了胜仗,估计很快就回来了,要是等着萧寻来接多好。
她道:“秋然,不然咱们就先在客栈住着,等萧寻回来了,没准儿圣上就赏宅子了。”
升官发财,这个词都是连在一块儿出现的。萧寻升官,肯定有赏赐的。
林秋然道:“娘,这不好吧。我们也不知何时打完仗,要等多久?万一一年半载不回来,难不成这一年多我们都在客栈住着?京城的宅子价钱是高,可住客栈也不便宜,买了日后但再往外卖也是好卖的。”
客栈肯定不如在家舒服,而且左左右右住着什么人都有,他们一行人女人孩子多,肯定不能常住的。
若本来家里就住京城,哪怕萧寻不在有赏赐也会送到家里去,可萧寻是外地的,这些东西不会特意送到余安的。等着那个,耽误时间。
而且林秋然私心还是希望有自己的宅子,倒不是说萧寻靠不住,林秋然是愿意相信两年时光萧寻初心不改的,但别人总归没有自己靠得住,而且,宅子谁嫌多呀。
孙氏听林秋然这么说,觉得也有理。这边住的什么人都有,没在家住着安稳。客栈就只有屋子的一扇木门,家里有大门有院墙。
孙氏:“嗯,听你的。”
林秋然看了眼汤圆,想了想还是和孙氏说了,“娘,这回我打算买个大一些的宅子,也多买些仆从,最好来宅子中有几个院子。汤圆也大了,不能总跟着我睡。”
孙氏立刻道:“你不愿意带着,就我带着睡呗。”
林秋然无奈一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汤圆他是男孩子,这么大该有自己的屋子了。我知道萧寻这么大的时候肯定是你和我爹带着,只不过当初在萧家村,也没条件,只能那样。
现在家中也有钱,就没必要非得跟着大人睡,他自己睡能自己穿衣自己叠被子,就算日后去了书院住,也能把自己照顾好,不用我们担心。”
和孙氏说这些,林秋然也犯愁,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说轻了怕不管用,说重了又怕婆婆多想。
孙氏一直没说话,神色也没变,林秋然又说了几句好话,“我知道您疼汤圆,事事为他考虑。不过雏鸟总会离开爹娘的羽翼,谁都不能照顾他一辈子。”
这个林秋然看得开,她也疼汤圆,但孩子总会长大,小的时候可爱,能亲亲抱抱,大了就不合适了。
一个年岁有一个年岁的可爱之处,幼时像只小鸟,长大了顶天立地。林秋然不会因为汤圆日后长大了不这么黏人而伤怀,她更希望给汤圆铺路,让他站在自己的肩膀上,走得越远越好。
至少萧寻幼时没去过的地方,让汤圆去。
林秋然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直言不讳了,“你有时太惯着他了,好多事他都是能自己做的,像吃饭穿衣叠被子,甚至收拾东西都有模有样了,不用大人帮忙。而且出门在外,他自己都很懂事了,不要这要那的,你又何必再提借客栈的厨房给他做些吃的呢。”
生怕他想不起来,生怕不娇惯。
林秋然无奈道:“在外不方便是一回事,而且他也能跟着大人一块吃饭,我们都吃得,他怎么就吃不得了。本来他就挑食,时间久了,他就把这当做理所应当。”
若是女儿,娇惯些也无妨,可汤圆是男孩子,男孩子本来就皮实,他现在小,就有主意,日后懂得只会更多,更有主意。
林秋然:“还有今儿,且不说汤圆没撞人,就算撞人了,您作何替汤圆道歉,就倘若他撞了,该自己道歉,我们不能什么都替他做。”
而且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是汤圆的错,这也不好,但这和娇惯孩子没什么关系,林秋然不打算一块儿说。
汤圆还在床上睡着,如今他才四岁,按周岁算还没满三周,以后的日子还长,等七八岁的时候,主意更大,小孩子嘛,听话懂事养成好习惯,这是要紧的。
或许这会儿说惯坏太严重,可防微杜渐,等养成不好的习惯,那也晚了。
林秋然道:“当然我有时候也忍不住惯着他,你若见了也得提醒我才是。”
孙氏听林秋然这么说,第一反应其实是有些委屈,她疼孩子还能疼出错来了。
可转念又想,的确是林秋然管孩子管得多。以前在余安,秋然白日干活,晚上回来还要照顾汤圆,教他这教他那的。
好多时候她和萧大石惯孩子,都是林秋然开口制止。汤圆被说得直哭,那会儿孙氏还打岔,“还是个孩子呢。”
林秋然这种时候也会耐着性子和她讲道理,“娘,我管孩子的时候,你们不该插嘴。否则有你向着他说话,汤圆就觉得有依仗,以后就不拿着大人的话当回事了。”
孙氏听话,心里却不太认同,反而觉得林秋然太过严厉。这么大就送来京城读书,而且还教他算数背诗,多辛苦,哪里用得上。
可现在看,汤圆性子很好,这不是她和萧大石的功劳。
孙氏抿抿唇,林秋然是孩子亲娘,为汤圆做尽打算,不会害汤圆的。
孙氏一想自己做的事,是不对。
孙氏面露难色,“我有时就忍不住,说话做事之前也没想过,那人穿得那般好,怕惹事……你说今儿我是不是还说错了,汤圆都没撞人,我就给人道歉去。”
孙氏这会儿想起来,觉得她有点多嘴了,好在汤圆小,不太懂这些。事都没问清楚呢,就去道歉了。
林秋然深吸一口气,“在外人面前,有些事最好是问清楚,我们做错了我们道歉,我们没错,何必道歉呢。是非对错,不能让汤圆受委屈了。”
孙氏点点头,“是是……”
林秋然握住孙氏的手,这两年孙氏不做活,手细腻了不少,“等买了宅子,您也选个院子,离汤圆近点好,远点也成。”
孙氏点点头,“我这儿还存了些钱呢,先买宅子用。”
孙氏这两年也不怎么花钱,和萧大石吃家里的用家里的,她把五十两全带来了。
林秋然给收下了,家里不缺这钱,但怎么说呢,让孙氏自己出点钱,住着也舒服安心。
她道:“好,那我就先收着,要是缺钱用钱你再跟我说。”
林明和林夏中午没有回来,等汤圆醒了,孙氏还给道了个歉,本来林秋然觉得不用,汤圆忘性大,但孙氏坚持。
汤圆听了愣了片刻,“没事啦。”
孙氏忍不住笑。
林明林夏一直到傍晚才回到客栈,二人一回来就和林秋然说看宅子的事了,京城大,这也看了几日了,像林秋然想要的这种占地的几亩十二三亩、又有花园又有院子的,按大小位置,价钱在一千六百两到三四千两不等。
好自然是极好的,毕竟大,里面还多是仿江南园林的建筑。花草树木多,分成数个小院子,好看极了。有一间宅子里面的花草树木都值好些钱,当然这些不算在宅子中,因为不是人人都喜欢,这钱不是人人都认的
当然更大的也有,还有一些被抄家然后又放出来的官员世家府邸,十八九亩大几十亩的,里面有的雅致有的富丽。
当然价钱也更贵。
那些萧家暂且用不到,林秋然也不作考虑。
孙氏没想到会这么大,十几亩地多大她还能不知道吗,家里都能这么大。
几千两银子那可是,以前孙氏只想几千两银子一辈子都花不完,谁知道来京城,买个宅子一下子就花完了。
孙氏不禁想,在余安家里最开始买的宅子才三十七两,五十两,在京城却买不来什么。
钱可真不禁花。
林秋然道:“成,明儿我去看看。”
看着差不多就给定下来,也省得家里一直在客栈住着,等宅子的事定了,就能琢磨落户籍、给汤圆找书院的事了。
林明:“我约了明日上午,总共四处,大娘子都看看。”
林明把这四处都说了,一处里面三个小院子,也是最小最便宜的,九百两。另外三个大一些,价钱也更贵,最贵的一个是三千二百两,里面有湖有水,有亭台楼阁,环境雅致,还有名贵花草。
林秋然打算先看小的,她怕见了大的喜欢,就走不动路了。
第八十八章 安顿
次日, 雪停了,地上厚厚一片,好像给京城盖了层厚被子。汤圆见到这样的场景都惊呆了, “娘, 你看外面好好看!”
林秋然让林明带他去玩会儿, 等吃过早饭, 带着祖孙二人出门看宅子,出门坐的是萧家的青葱顶的马车, 衣着依旧朴素。
牙纪见了林秋然一行人还愣了片刻愣神,又很快恢复如常。他还以为看这样宅子的是有钱人家, 昨儿还是小厮来的, 没想到主人家这般衣着朴素。
不过能看就说明有钱,京城人多,更是鱼龙混杂, 不能光看外表, 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干这行的最忌讳的拿鼻子看人,就算不买也能结个善缘的。
牙纪带着一行人几人过去看,昨儿林明二人先后看了八处,最后选了四处, 今日只看这四处就行了。第一间宅子是比较小的, 别看京城地处北方,可是这边卖得贵的屋舍建造多仿江南园林风格。
屋舍不仅是屋舍,宅院也不仅是宅院, 有钱人家什么都顾得到,要有后花园,要有楼阁水榭,要能赏景散心, 大户人家,连丫鬟小厮住的地方都有,还会请专门擅侍弄花草的下人丫鬟小厮侍弄收拾宅院。
当然,没钱的还为生计奔波,城南百姓多,三间屋子的宅子挤着放,而城西城东,每间宅院离得就远了,再往城北,那是王公贵族住的地方,一间间宅院漂亮得要命,一砖一瓦都是银子堆起来的,不过那些地方是有价无市,就算家有几百几千万两,那也没办法买。
那是给世家住的,在京城这种地方,有钱的商人数不尽,世家贵族也数不尽。跟权贵一比,商人可算不了什么。
牙纪虽没那么多钱,可是见过的有钱人多。
他笑笑,对林秋然道:“这位娘子看这处觉得如何?院子四三间,也不少了,前头有待客的地方,还有大厨房,花园也雅致,价钱还合算。”
九百两,应该拿的出来。
林秋然觉得比余安的宅子好,里面四间小院子,用院墙和石拱门隔开,每间院子都是三间屋子,坐北朝南的朝向,有的还有厢房,院子有大有小,另带个小花园。
里面树木多,但现在叶子都掉光了,看不出什么树来。
林秋然问孙氏,“娘,你觉得这间怎么样?”
孙氏左看看又看看,最后迟疑道:“我这也看不出什么来,你拿主意就行了。”
要是孙氏拿主意,肯定选个小的,够住就行,其他的等萧寻回来再说。但林秋然不愿意这样,还是算了。
林秋然又问汤圆,汤圆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娘,我觉得这个挺好的呀。”
汤圆觉得这边好大,比以前家里大得多。若是能住在这样的地方,玩闹的地方也多了,在家玩都玩不够。
林秋然点点头,对牙纪说:“我们再看看别处的。”
牙纪看她的意思,估计是觉得还行,但不是非这处不可。既然要看更大的,手中肯定有钱,但有多少不好说,毕竟这家人看起来不像很有钱的样子。
又去了第二处,但是离第一处有些远,坐马车都要一刻钟。
林秋然这会儿能感觉到京城之大了,若是在余安,去哪儿走着就行,小县城很快就逛完了,可京城一眼根本望不到头,远处的高楼檐角就只是一个影子,根本不知离现在的地方有多远。
而皇宫,根本望不见。京城真大,宅院也多。
第二间比刚才那一处几乎大了一倍,价钱高自然有价钱高的妙处。里面五六间小院子,都带着小厨房,更妙的是还有暖房。
孙氏是头一回见到暖房,她问牙纪,“这是干啥的?”
外面的房瓦竟然亮亮的透光。
牙纪道:“这是暖房,上头的叫是琉璃瓦,里面有不少炭炉,烧上炉子哪怕在冬日用的也如春日一般,里面是地,可以种东西。”
孙氏点点头,“那挺好,能种些菜啥的。”
牙纪笑了笑,却没有嘲笑孙氏没见过世面,而是细心解释道:“种菜倒是也成,不过在这里种菜的还是少数,这上面的琉璃瓦就价值数百两,是前头主人留着弄花弄草供主人家赏玩的,搬走了,这个不好拆,就留下了。”
若是菜,各家各户住这样宅院的都有庄子,在庄子种菜岂不更方便。
林秋然看这暖房不错,孙氏却道:“花啊草啊的有啥用。”
牙纪说道:“老太太,这个确实是有用的,若初到京城想结交友人,可以弄些花草办个宴会。有暖房的人家冬日能办赏花宴,不然只能赏雪了。”
管他节气习性,只要舍得拿钱砸,什么花也能让它开放。
林秋然顺势打听了打听宴会,牙纪精神来了,跟林秋然多说了两句,“京城办宴会多,春夏秋冬,各家夫人姑娘一场接着一场地办。”
官员多,夫人娘子小娘子多,待着做什么,而且也要打点人情往来。
林秋然点点头,她觉得这也是个机会。京城的饭馆酒楼多,就算买铺子了还要装潢,倒是可以借机接宴会席面,给金鼎楼招揽客人。办宴会不能光看呀,肯定要吃些什么喝些什么,不过能办得起宴会的,家里肯定有厨子。
当然现在想这些有些早,还是先把住的地方定下,好好歇上几日,然后再琢磨铺子的事。
林秋然觉得这处不错,而后又看了离得近,跟这处差不多大的那座宅院。不过这里没暖房,林秋然看了一圈就出来了。
牙纪很上道,带着一行人往北走,看最后一座宅院。
一分价钱一分货,最后这处比前两处大三四亩地,多三个小院子,还多一面湖。
牙纪:“别看现在冻着呢,但这是活水,和前两处死水不同。你们看那处化的,就是泉眼。”
林秋然点点头,这里装潢也更雅致,湖边有泰山石,花园还有个假山,不过湖面已经结了冰,就剩冰面上的几只残荷。
湖边坐落的小亭子也很好看,整个七六处小院子,还有祠堂,其中一个院子是给老人住的,里面有个小佛堂,但对萧家来说没什么用,毕竟孙氏不礼佛。
看过别处再看这个,林秋然自然而然觉得这个好。
时间也不早了,看宅子就用了一上午。汤圆有些不耐烦,林秋然就让林明带着在一旁玩雪。
林秋然问了问东家为何卖宅子,她怕惹上事,确认宅子干净,她和牙纪道:“你去谈谈价钱吧,三千二百两,对我们来说有些多。”
这个光税钱就有六十四两,给这边牙行的也是一分利,当然能讲价钱,不过十几两是没跑的。
这钱花了就花了,加起来不少,林秋然有钱是有钱,但没阔绰到张嘴就答应下来,能省一点就省一点。
林秋然挺喜欢这个的,暖房有,还大,七个小院子能选,若住个几十年,在这儿很不错,就算日后萧寻领了赏赐搬到别处去,有这样一个宅子握在手里也挺好的。
牙纪暗自咬咬后牙,“那林娘子心底,觉得什么价钱比较满意。”
这是挂的价钱,肯定能讲一些。
林秋然笑着道:“若是几百两的宅子,能给去个十几两二十两,我就觉得你有本事了。但这宅子价钱摆在这儿,还少这么多,也不见诚心。”
牙纪点点头,“我去试试,林娘子等我消息就是。”
林秋然道:“若是成了,再帮我留意留意铺面。”
成不了,林秋然就去别的牙行看了看。京城这么大,又不是只有在这儿能买。买卖买卖,她这儿是有些急,但也有住处的。
林秋然招呼还在玩雪的汤圆,“汤圆,我们回去了。”
汤圆抬起来,朝林秋然跑过来,把自己捏的小雪人给林秋然看。
林秋然看着他手里的小狗,又看看他冻得通红的手心,“林明,给他带着。”
虽然带着也没用,这雪人到屋里就化了,但总归能让汤圆多高兴一会儿。
他手有些凉,林秋然就给捂了捂,坐上马车回客栈,汤圆问:“娘,我们要住大宅子了吗。”
林秋然道:“可能住也可能不住,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卖不卖,若是卖了我们就能住,若是不卖那就住不成了。”
汤圆:“我们又不是不给钱,为何不卖?”
林秋然告诉他,“因为不能强买强卖,要比价钱,也许就因为几两十几两,就不愿意让步呢。”
汤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孙氏没搭话,她还是觉得贵,在村里十几亩的地才要多少钱,这么个宅子就要三千多两。能买多少地呢,种上吃喝不愁。
不过话又说回来,种地不赚钱,钱留着不花也没啥用,买就买吧。那么多院子呢,每个院子就像一个小家,孙氏也有些期待,她不是非要跟林秋然汤圆住在一块儿。
宅子已经看完了,就在客栈等消息就行。林秋然算了算,这边宅子贵,铺子恐也不便宜,她带了六千多两银子,买宅子就得花去一半,剩下要找铺子要装潢,也不知够不够。
京城铺子她刚才问了一嘴,没有宅子这么贵,毕竟宅子这么大,铺面小小一个,但也得几百两,上千两的也有。虽然租个一个也行,但是,林秋然还是想添置房产地产。
自己手里的才是自己的,虽然在京城饭馆酒楼这么多,被赶出去的几率不大,但是,还是不如自己有一个安心。
现在就等着消息了,没什么事做,林秋然就带着汤圆和孙氏在京城吃吃这个,吃吃那个。
好吃的菜不少,汤圆第一天还执着再吃一顿涮肉,可后面吃了别的就把涮肉给忘了。
林秋然就没提,以后想吃再过去就是,倒是吕郑在老金涮肉等了好几次,上次汤圆和林秋然不用道谢,他也就没登门。
不过找人打听了,林秋然母子是从外地来的,刚到京城,看样子是要久住的。秦夫人还出来看了一次,见到汤圆的瞬间,就失了神。
只不过这孩子家里日子不错,暂且用不着帮忙,吕郑也不好打搅。
*
再说宅子,牙纪没让林秋然等太久,三日后就过来告诉她有消息了,“东家愿意便宜二百两银子,也凑个整数,林娘子意下如何?”
说实话,能买得起三千两宅子的,也不在乎这二百两,东家那边要卖,便宜二百两也愿意。
是在林秋然心理价位,她点点头,就过去签了文书,然后去衙门过户。给官府六十两税钱,给牙行的,讲价到了二十两,这个宅子总共花了三千零八十两。
宅子是不知是几手的,能立马就住人,只要收拾打扫就行,来京城后在客栈住了好些天,林秋然盼着搬家。
林秋然打算月底搬家,这两日先把别的东西用马车给拉过去,月底早上简单一搬就行了。
搬家搬过这么多次了,林秋然是不在乎搬家了。不过汤圆是第一次搬,前一天晚上根本睡不着觉。
汤圆躺在床上,两条腿跟折扇似的打开合上打开合上,语气也满是欢喜,“娘,明儿就搬家啦!”
林秋然都有点困了,自从上床后,两刻钟了汤圆还不睡。“嗯。”
汤圆:“我以前以为搬家是把家搬过去,还想房子都长地里怎么搬,现在才知道,就是人搬过去就行啦!”
林秋然:“嗯,汤圆你还不睡吗?”
孙氏没搭话,要是以前,她可能说,孩子不想睡非逼他睡干啥,但现在,孙氏想,这么大的孩子,晚上不睡觉一个劲儿说话干啥。
汤圆睁大眼睛看看林秋然,又看看孙氏,“可是明儿搬家哎,以后都不住客栈了,我不舍得睡呀。”
林秋然忍不住笑了笑,“你现在不睡以后就没精神,快睡吧。”
本来林秋然是打算分院子,但现在是冬日,汤圆还小,还是个孩子,现在就自己睡还是小了点,等到满三周岁再说,也正好暖和了。
而且丫鬟太少,带来的就林夏几人,林春林莺是要做菜的,分到几个院子不够用。
林秋然就不放心了,因为冬日要生炉子用炭火,哪怕有人守夜,留汤圆自己睡也不安全。
汤圆嘿嘿一笑,刚闭上眼一会儿,又睁开眼睛,他往被窝里钻了钻,“对了娘,我看有的屋子里是平面的床,怎么那么大呀!”
孙氏也没见过,竖起耳朵听。
林秋然以前看见过,她道:“那是北方人常用的炕,烧上炉子,炕就会很暖和。”
能搬家和这也有关的,新宅子院子多屋子多,可是没床。打床需要时间,就先在炕上睡几日,有了再睡床。
汤圆不禁想,那么大的床,可太舒服了。这会儿他是真的睡不着了,“娘,那炕是靠着炉子那边暖和吗,我能不能睡那边?而且比床高,我滚下来怎么办?还有还有……”
汤圆是自己睡一床被子,他的被子小,现在不老实,从被子里一会儿去孙氏那边,一会儿来林秋然这边。
林秋然大多数时间都是很喜欢汤圆,可也有被烦得不成的时候。
她道:“暖和,太热也不成,你要是不睡就起来站着,别烦我们。”
孙氏默不作声,这小子,晚上不睡觉干啥。
汤圆这回安静了,“娘,我睡啦,你记得梦里想我。”
林秋然把汤圆按床上,“快睡吧。”
次日,冬天的京城冷得骇人。
一早,天还没亮呢,林明跟客栈伙计说退房。伙计检查一遍,痛快把押金退了,林秋然带着孙氏汤圆坐上马车,其余人随车走着,慢慢朝新家驶去。
这回搬家有些匆忙,家里家具都没置办呢,门口虽然宽敞开阔,可是没有牌匾,林秋然也没打算安。
冷风呼啸,一群人赶紧进了屋。
林明这两日就买了些必须用的东西,柴火炭火、米面粮食、锅碗瓢盆、肉菜吃食。
有些从余安带了,有些没有,其他的安顿下来慢慢置办。
林秋然选了个院子,汤圆看看,也给自己选了一个。孙氏选了那个带佛堂的,那个院子安静,离哪里都近,等开春她也搬过来。
现在天冷,东西也不齐全,就一块儿住。
林秋然拿着锅在厨房简单开了个火,做了点吃食吃过就算搬家了。
宅子大,她把林夏几人的住处也给安排了。
林春林莺日后要去铺子干活,所以不安排守夜的活,守夜就芸娘柳娘林夏三人轮流来,白日照顾汤圆。
林秋然选的院子最大,正屋三间,东边是炕,西边是放床的屋子,中间可以待客用,还有间小小的耳房,丫鬟可以在里面守夜。
几个丫鬟住在靠后的院子里,白日干活,晚上除了守夜的人就回去睡,三人一间屋子,日后再买其他丫鬟也是如此。
现在林春林莺就在厨房干活,林明就管跑腿采买,林秋然还有个徒弟,这个不算下人,但也不能什么活都不干。
白日练厨艺,中午管帮忙,和林明住在前院,日后家里再进小厮,也住在那边,依旧三人一间屋子。
这样住,还空着三座院子呢。
林秋然觉得宽敞极了,不似从前那般,一看家里都是人。孙氏进来就觉得好了,还把自己的东西放在了自己院子。
她看院门还有三字,问林秋然写的是啥,汤圆凑上来道:“祖母,写的是寿安堂,长寿安定的地方,您住就是积福气。”
孙氏乐呵呵地点点头,“好,好,秋然,给你爹写封信吧,告诉这好消息。”
林秋然点点头,牙纪说铺子在找着,得几日,她林秋然算了算,若顺利地找到铺子,装潢就按一个月算,期间请到伙计,年前金鼎楼应该能开业。
京城这么多饭馆酒楼,希望有金鼎楼的一席之地。
第八十九章 筹谋
汤圆也想给自己的院子起名字, 但是他还没读过书,想的就是大黄大黑小狗兔子这些,“老虎院?娘, 这个成吗?”
林秋然:“……你还没来住呢, 等你启蒙之后再起。”
一日忙碌不停, 把各自带来的东西摆摆, 看看缺什么东西,好让林明林夏出去采买。
宅子大, 从老家带回来只占了小角落。汤圆又把喜欢的小狗小鸟拿了出来,住客栈的时候他也抱着, 到了家也是抱着。
新家新奇, 汤圆把小狗小鸟安顿好,就自己出门了,他想在湖里溜冰, 但是被林秋然严厉禁止了, “想溜冰舀些水撒地上,等着冻结实,还得在没人过的地方。”
京城冬日来得早,可是满打满算也才入冬一个月。湖中泉眼那边还没冻上, 有的冰层很薄, 万一这个时节掉冰窟窿里,能不能爬上来都是个事。儿
林秋然让丫鬟好好看着他,汤圆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去湖里溜冰, 林秋然才放他出去。
孙氏看着蹦蹦跳跳的孙儿,不由道:“家里大,玩的地方是多了。”
林秋然:“我想着在他院子里打个秋千,然后在花园旁边找个空地方做演武场, 日后萧寻回来了,还能教他功夫。”
孙氏点点头,“挺好。”
一日很快就过去了,次日一早,林明带回来几个人,分在各处伺候。人是早几日就让牙纪留意的,今日给送了过去。
门房是要紧的地方,得常有人看守才行。轮值的小厮有两人,还有两个善于侍弄花草的,就给安排在了暖房。
孙氏觉得暖房种花草可惜,倒不如种些菜,冬日还能吃。花有啥用,看能看饱?
林秋然可不想漂亮的暖房全是菜,她告诉孙氏,“日后有钱了在寿安堂给您盖一个小棚子,您想种菜就种菜。”
林秋然不会逼着孙氏种花,那是孙氏的院子。
如今还未分开住,但林秋然也挺知足的。
既然她来管家,那宅子弄成什么样就听她的,孙氏也有自己的院子,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在自己的院子弄,她也不管的。
林秋然就算不喜欢也不会置喙,反正关上院门她看不见。
还新来了几个丫鬟,其中两个在孙氏身边做事,林秋然把二人的卖身契也给孙氏了,这二人以后听她使唤。
林秋然寻常不会交代二人做事,大事小事上二人都是听孙氏的。
林秋然这边也多了两个,平时就看着汤圆。而柳娘云娘,还继续做自己擅长的绣活。
萧家也有绣房了,不过就她们两个人。
林秋然拨了银子给二人买布料针线,还有从余安带过来的料子,暂且定了丫鬟小厮每人每季两身衣裳,春秋算一季。
林秋然几人的,旧衣都是好料子,还能穿,看需要再让做就是。
林明成了府里管事,安顿好这些人,让护卫守在门外。护卫是雇来的,会功夫的小厮不好找,但雇人能雇得到。这很有必要,宅子大人也多,护卫得定期巡视看护。
丫鬟这边就林夏管着,等金鼎楼开了,家里依然如此。
林明跑前跑后,把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安顿好,然后下人们就各司其职做自己的事。林明几人甚至没用林秋然提醒,就变得有分寸,有规矩了。
以前还在一块儿吃饭,现在祖孙三人吃,他们抓空闲时间吃。
大厨房也重新安排了人,毕竟以后金鼎楼要做生意,林春几个不能总在厨房。等她们一走厨房就缺了人,这是万万不成的。
林明找了两个年纪大的厨娘,二人擅做京城菜,短短一日,家里就多了好些人。
林明看着越来越有序的宅院,心里莫名高兴。从前在钱家做下人,后来又到了萧家。如今萧家家境已隐隐超过钱家了,他是做下人,可林秋然待他不错,林明自然希望府里日子越过越好,他能一世安稳,不要再辗转被卖。
换句话说,这么大的院子,哪怕不是自己的,他也在这儿住着。
林秋然高兴了,他的日子便也好过。
刚搬来只买了人,林明打算把这些人安顿好,然后让人把府里府外好好打扫,尤其是花园。虽是冬日,可花园却有些四季常青的树,还有几株梅花,好好收拾还是值得一观的。
这院子比钱府的大得多,以前谁能想到在宅院里有山有水有亭子,林明不希望这样的宅子最后荒废了。
他把人安顿好,就又出门了,还有要紧事做,那就是定制家具。
下人忙碌,林秋然躲清闲。
府里很热闹,但正院是最早收拾好的,府内又大,所以外面打扫的声音林秋然听不见,汤圆也听不见,这会儿还在炕上睡着。
孙氏躺不住,大早就出去了,在这边走走转转,这么大的地方,够她转许久的。
林秋然也醒了,但是无事做,她就炕上躺着。炕比床硬,不过铺了几条褥子之后也挺舒服的。赶路劳累,她还没缓过来。
汤圆早晨醒了一次,不过不想起,就把被子围成一圈,假装自己是兔子。
林秋然觉得他有点幼稚,转念一想他还没满三岁,幼稚些好像也无妨。
汤圆在窝里装了会儿兔子,就又睡着了。
他脸颊上带着点粉,林秋然看着不禁笑了笑。
这孩子,现在睡得还挺踏实,不是昨晚闹腾的时候了。
昨天晚上烧了炕,汤圆惊喜炕竟然会变热,他觉得暖和极了,非要睡在炕头。
炕头是最热的地方,林秋然摸着都烫手,就算铺上褥子那也热,林秋然打算把这边直接空出来,但汤圆非要睡,孙氏也劝,“太热了,晚上你受不了。”
汤圆道:“我不怕热!”
林秋然无法,就直接把他的被褥放那边了,“好,你就睡那边,夜里再热都不许喊。”
汤圆如愿钻进被子,美滋滋地想,这么暖和他才不喊热呢,这样的好东西,余安怎么没有。
只不过待了一会儿,就感觉后背着火,就好像在灶膛烧火,哪面躺着,哪面就烫得慌。
汤圆也要面子,咬牙忍了一会儿,可又怕孙氏和林秋然真的睡着了,他在黑夜里动了几下,也没人问他,最后急着问道:“娘,祖母,我有点热。”
林秋然:“说了不许喊热。”
汤圆吸吸鼻子,想把胳膊腿伸出去,林秋然只听动静,就道:“不许晾着,晚上都睡觉,谁给你盖被子?”
汤圆:“,我错了,我以后肯定不这样了。”
林秋然就把他挪到了自己和孙氏之间,靠炕头的那边空了出来,孙氏年纪大,睡在炕头那边,林秋然就睡在了炕尾。
汤圆还好奇,“娘,你是怎么知道炕头热得睡不着?”
林秋然道:“因为我是大人,知道的事情多,你还小,大多数时候听话些,不然今儿我们早就睡着了。不许说话了,睡觉。”
一个晚上,三人睡得都不错,孙氏早早就醒了,悄悄出去也没打扰母子睡觉。
府宅被雪覆盖,这是前几日下的,但这边天气冷,一直都没化。
冰天雪地,银装素裹,宅子又大又漂亮。京城的雪比余安大,余安也下雪,但小许多。孙氏没出门,在宅子转来转去,两个丫鬟就在一旁跟着,也不打扰。
这么好的景色,这么大的宅院,是孙氏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要是他爹和萧寻也在就好了。
孙氏逛完花园,又去自己的院子待了会儿。
这院子不小,有正房有厢房,厢房一间做了厨房,还有几棵年纪大的树,但不知是什么树。她去佛堂转了一圈,只不过有屋子却没佛像。
孙氏回正院,问丫鬟林秋然醒了才进去,林秋然看她精神抖擞,似乎还年轻了两岁,“娘,外面冷不冷?”
孙氏道:“走起来就不冷了,秋然,等搬过去了你也给我弄个佛像。”
汤圆只听见前面,“娘,我要出去。”
昨日汤圆泼了水,应该已经冻得很结实了,
林秋然让丫鬟跟着,然后和孙氏道:“成,我改日让人请尊来。”
林秋然把这事交代给林明,这简单,找个寺庙请尊佛像来,日日上香供奉,求个心安。
孙氏打算以后常常拜佛,家中有今日,肯定也有佛祖保佑的缘故,有钱的得上香火才是。
孙氏点点头,“也不急,等搬过去请来就是,不然放在那边,哪日忘了就是对佛祖不敬。”
林秋然嗯了一声,这也有理。
她起得晚,起来收拾一会儿便也到中午了,因为没人水土不服,在家都是自家人,也不用入乡随俗,所以中午吃饭还是以常吃的菜为主。
林春做了红烧肉、白切肉、酸辣土豆丝……因为刚到京城,来的路上除了方便吃的酱、少许调料其他的都没带,这些日子要一边找铺子,一边酿米酒做做生意要用的腌菜蘸料。
牙纪那边一直没消息,林秋然急了两日,就不急了。就像她劝孙氏的话,她们不是把余安的金鼎楼关了才来京城的,再说还有香料生意,每月都有钱赚。哪怕在京城什么都不干,也能维持生计,铺子慢慢找就是了。
当然,余安离得远,寄钱不方便,还是做生意赚些银子好。有道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肯定是能赚钱好。
这般又过了两日,初六下午林秋然终于带着汤圆出门了,这是她搬家后第一次出门,以前家里小人还多,总是要干活,林秋然不常在在家里待着,现在有大宅子,大院子,里里外外都新奇。
在家里更自在,西边的屋子林秋然也喜欢,就是没家具,等打些好的家具,住着肯定更舒心。
若非汤圆,林秋然今日也不出去,盖因她上月月底答应了汤圆,第二天还去吃铜锅涮肉。
这事汤圆很快忘了,林秋然就没提。但在家几日,今日中午林秋然做了焖羊肉,余安的肉好吃,但不及老金涮肉鲜嫩,汤圆就又想了起来。
虽然是许久之前答应的事,但说话算话,这么大的孩子,教他最忌讳言而无信,不然他以后就能有样学样。
况且只是去吃热个锅子,对于林秋然来说只是小事。
晚上天上又飘了雪花,孙氏嫌冷,不乐意出门,家里有丫鬟伺候,饭菜都是现成的,林秋然也没劝,就带着汤圆出来了。
马车到了涮肉店门口,林秋然和汤圆下车。
夜里景色也好,京城的夜晚灯火如昼,上次的雪还没化干净,新雪又覆上了,不过很热闹,哪怕是晚上又下着雪,出来的人也多。
进去有位子,两个人林秋然就没点那么多,只要了一斤冻肉,再加一些白菜粉条冻豆腐,这回没要杂面,只要了半斤面条。
汤圆很喜欢吃冻豆腐,豆腐冻过之后满着孔洞,然后用煮过肉的汤煮,特别入味,还有肉香,再裹上满满的麻酱,吃起来可香了。
汤圆不用人喂,自己拿着长筷子慢慢吃,想要什么和林秋然说,林秋然煮好给他夹过去。当然只是吃这个这样,因为铜锅高,又开着,汤圆自己来容易烫到。
母子吃到一半,林秋然听旁边有人说话,“这是那日的小公子是吧。”
是个男人在说话,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林秋然就没以为是和她说,直到那人说了第二遍,她眼前还落下一片阴影,林秋然才抬起头,来人面熟,是那日出门遇见的老人。
汤圆也抬起头,“老爷爷,今日下雪,你怎么出来了,可得当心点。”
汤圆嘴边沾着芝麻酱,林秋然咳了一声,他立刻拿帕子把嘴擦干净。
吕郑道:“我出来的时候还没下雪呢,刚下的,打算一会儿就回去了啦,可真巧呀。”
汤圆点点头,“嗯,你慢一点,我娘说过,同一个地方不能摔倒两次。”
吕郑不由大笑,这孩子说话真有意思。
林秋然冲着吕郑笑笑,“也是巧了,在这儿碰见,老人家饭可吃完了?”
吕郑听得出这是赶客呢,他厚着脸皮道:“不急不急,这位娘子,我和令郎实在合眼缘,也有缘分,都遇见两次了。我就住在安阳侯府,不用担心我是坏人。”
安阳侯府,看起来不像府上下人,这个年纪,是老侯爷?
林秋然轻轻点了下头,吕郑笑了笑道:“你们要是需要帮忙,就来安阳侯府找我,我年纪大,也没什么事做。”
吕郑已告老,爵位也给了儿子,现下就一个心愿。哪怕这孩子不是敏之的后代,那也是个寄托。
林秋然点了点头,“好,老人家慢走。”
吕郑吃得差不多了,本来这几日他也不为了吃饭,怕雪大了不好回,就走了。
林秋然往门口望了几眼,等了一会儿,招呼小二结账,“刚刚那个,是安阳侯府的……”
“啊,是安阳侯府的老侯爷,娘子认识?”
林秋然摇了摇头,只是说过几句话,算不得认识。
等吃完林秋然带着汤圆回去,今儿的事她没和孙氏提起,不过能看得出,这老侯爷不是骗人的。
能来问两次,应该也是诚心想帮忙,并不是说虚话。
林秋然不太了解京城这些世家权贵的关系,次日她让林夏出去打听了打听,的确是安阳侯府的老侯爷。
对方想要还人情,那能做小事也能做大事。
林秋然是想过,请这老人家帮忙,看看能不能送汤圆去读书,只不过只是扶了一下,就让人做这些事,未免太过麻烦人家。
所以林秋然想问问,侯府需不需要人做菜。
给她个机会,也能让宴会办得漂漂亮亮的,再有能给金鼎楼宣传一二。她其实也捏不准,因为在余安是先支了摊子才开铺子的,后面装潢两次也有老客人,来京城,什么都没有。
林秋然拿定主意,写了张帖子让林夏送去。
她也不知道世家大族之间怎么来往,虽老人家说让去府上找,但不能直接找过去,在门外等着。
林秋然写明了来意,如果是侯府需要人,她可以帮着筹备宴会,若是不用那也无妨。
虽然老人家承诺帮忙,但她觉得这个是两厢情愿的事,若是人帮不上这个忙,不能逼着帮,她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帖子送到了安阳侯府,吕郑迫不及待地打开。
“夫人,你快过来看,那孩子他娘写的帖子,你快来瞧。”
秦夫人赶紧过来看,对于侯府来说,什么忙都帮得上,哪怕想要个住处金银财宝都给得起。
秦夫人没和林秋然说过话,不过听吕郑说,孩子养得很好,孩子好都是大人言传身教,秦夫人赶紧看看帖子上写了什么。
看完,她疑惑道:“就这么点事儿?”
第九十章 侯府做菜
秦夫人觉得不可思议, 吕郑都自报家门了,那边肯定知道他是安阳侯府的人,再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吕郑是老侯爷, 都知道了怎么才让办这么点事儿。
说实话, 秦夫人都想过, 这家人衣着朴素, 吕郑说他们还有外地口音,也让下人打听过, 一家人的确是从外地来的,才刚到京城不久。
如果是秦夫人, 就算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 也要把这人情用到刀刃上。比方说打点关系,再比方说,能用得到吕郑人脉、帮着引荐什么的。
可帖子上只问侯府办不办宴会, 林娘子说自己擅长做菜, 毛遂自荐要过来。这哪里是求他们帮忙,反而还要帮府里做事。
秦夫人心中不解,“侯爷……”
吕郑把帖子拿远点,看完又拿了回来, 他叹了口气说道:“ 那孩子母亲不止一次说过, 只是小事不用谢,想来大事不会开口,就说个小的, 也让咱们心安。”
再者说了,既然知道这是侯府,肯定不会不理会。对那家人来说,侯府是大树更是猛虎, 关系要维系,又不能做一锤子的买卖。
吕郑是什么都愿意做,可在林秋然眼中,他就是个突然出现、非要报恩、看起来有点怪的老人,估计也怕提别的要求不好,想小心谨慎些行事一点坏处都没有,相反还很聪明。
吕郑喜欢那个孩子,却没有不知分寸地打听林秋然的夫婿在何处,就像他所想,哪怕那孩子不是敏之的后代,他也喜欢。
爱屋及乌,他看林秋然是觉得不错,当然比不上汤圆。
林秋然这样做,自然比一开始就在帖子上写让吕郑帮忙买宅子好得多。知理懂事懂分寸,吕郑点点头,道:“她既然有此要求,你照办就是。”
或许不是简简单单的办宴会呢,林秋然想借此达成什么目的也未可知。不管怎么样,这对秦夫人来说不算啥难事。
秦夫人点点头,又看了看帖子,“家住在城东禄阳街,那边宅院不便宜,也不知是买的还是租的。”
秦夫人希望他们日子过好一点,至少不缺银钱。她写了回帖,告诉林秋然三日后侯府办赏花宴,需要提前三日过来准备宴会茶水点心菜单,如约过来就是。
秦夫人没提让林秋然把汤圆带着,若是提了未免显得太过唐突。日后若走得近,总能见到的。她觉得这样也好,若林秋然有本事,他们也能更安心。
有生之年不知能不能见到敏之的孩子,这事又没告诉其他人,最好还是孩子他娘有本事。
秦夫人担心汤圆过得不好,看着那孩子又不禁想起外孙来,想着外孙受苦就心痛难耐。
可说实话,虽然萧家家境比不上京城这些世家权贵,可自林秋然知道有这孩子后,汤圆就什么都不缺。
林秋然刚来这儿的时候,萧大石日日捞鱼,还能往外卖,而后很快就搬到县城了,方便做生意,之后就吃喝不愁了。
生意很好,家里很快就有了铺子,又攒了钱,赶在林秋然生产之前,家中已经搬到了更大的宅子了。
汤圆生下来就不用跟人挤着,出生不久,家里就买下了隔壁茶楼,把食肆做大做强,还没到周岁,家里有了酒楼。
孙氏常说汤圆命好,出生就有奶娘照顾,余安乱的时候又被徐远珩接走,安安稳稳长大。是有生病的时候,但有林秋然日夜守着,都是平安无事度过。
现在到了启蒙读书的年岁,已经搬到了京城来,宅院更大,他有自己的院子,能弄个舒服,玩的东西也更多。
而且汤圆虽不知道,但是林秋然知道萧寻升官了。萧家不再是商户,汤圆有一个做官的爹,日后能科考。如今还算不上前途无量,但是至少汤圆能去读书,有读书的机会。
在孙氏眼中,这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了。想想萧寻小时候有啥,还有于婶儿的孩子,有啥?
并且,宅院大,玩的地方多,听林秋然说要给汤圆院子里弄个秋千,这两天选地方去了。选完之后要滑冰堆雪人,这些他依旧觉得好新奇。
林秋然则心情忐忑地等着安阳侯府的回帖,她不知侯府会不会答应这事。若是不答应,还得想别的办法。
怎么才能让人了解金鼎楼的口味呢,总不能还支个摊子。金鼎楼是酒楼,开在京城,菜价肯定和在余安时不一样,支个摊子,没什么用。
就这样等了半个多时辰,门房的小厮就进来通禀,说安阳侯府的小厮送帖子来了。
林秋然迫不及待地拿来帖子打开看,帖中言明侯府三日后要办赏花宴,明日她就得去商定菜单。
成了。
这帖子和林秋然写的不一样,她就是选的纸,写好放进信封里,而侯府的帖子纸质不一样,上面有细碎的花瓣。
林秋然把这个记下,再看帖子,这已经不是帖子,而是一把梯子了。
三日后的宴会,提前三日过去,中间留两整日准备东西,这倒比以前做席面费事,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这是办宴会,侯府家大业大,总不能跟县城里办酒席那般简单随意。
林秋然把帖子收好,和孙氏说了一声,明日要出门。
孙氏问:“你做啥去?”
林秋然道:“我去侯府商定菜单,顺便给金鼎楼宣传一二。”
林秋然觉得不简单,这是赏花宴,宴会期间要有茶水点心,若留人吃饭肯定要备饭,若不留宴会上还是多以好看好吃的点心为主,这要看主人家的意思。
林秋然并不擅长做点心,但是她的刀工好,而且捏形状毫不费力,肯定能帮得上忙。
除去点心,林秋然还能做别的,她擅长蒸点呀,做出来的东西样子也是精致好看的,就看侯府要不要这些。
孙氏点点头,这好像又回到当初给王家做席面的时候了,她下意识道:“我跟着你去,帮忙去……等等,要去侯府?”
林秋然笑着点点头,“是,你若在家待够了,跟着过去也成,不去那日我就带林春她们去。”
林秋然是觉得人不能一直闲着,一闲着就容易闲出毛病来。这个不想看,那个不想做,还容易胡思乱想。
就像汤圆,他若闲着的时候,心里不定想什么鬼主意呢。娃儿静悄悄,肯定在作妖,汤圆懂事听话,也不例外。
孙氏要觉得没意思,想去干些活,也是成的。当然,不想去也无妨,毕竟是侯府,林秋然还记得那次去蒋家,孙氏就吓得不轻。
孙氏一听是侯府,本来想去可又有些怕。
她道:“这回还是不去了吧,我怕说错话再给你添乱。你也小心点,做不成就回来,也不是非做不可。”
孙氏知道林秋然出去是赚钱的,但侯府那么大的地方,里面住的是侯爷,规矩肯定多,她觉得有点害怕。
林秋然说道:“没事儿,这家是那日在路上汤圆帮过的那家,我会小心的,娘你别担心,在家盯好汤圆。”
林秋然打算年后送他去读书,所以这些日子该玩儿就玩儿,只要不太过分,都不拘着他。
她明日不在家,不知何时回来,孙氏疼孩子,林秋然看这些日子是好了很多,就怕她不在家时又故态复萌,汤圆一撒娇,孙氏就没原则了。
孙氏学汤圆的样子保证道:“你放心,我肯定给他看好了。”
看着汤圆的事就交给她了。
次日林秋然天一亮就出门了,她带着林春出来的,离得有点远,坐马车过去也要了一刻钟多。
到了之后先给门房递了帖子,没用等,林秋然就被带了进去。
林秋然脚迈过门槛,眼角余光扫视这安阳侯府。
萧家现在就已经很好了,可看了侯府之后便觉得宅外有宅。
路上的雪扫了,扫的雪也没有堆在两侧,而是被带走,显得很干净。
雪未化,两侧的观赏树木上头堆着厚厚的雪,像是盖了一层白帽子,是很不错的景致,宅院也大,却并不显得空旷,一草一木的都很讲究。
路边遇见丫鬟小厮俱都低着头,很有规矩。
林秋然觉得,这些都可以学来,甚至过两日还能看侯府是怎么办宴会的,也能学接人待物的本事。来了京城,她和汤圆一样,觉得事事新奇,能见世面,能学东西。若在余安,就觉得什么都好,像井底之蛙。
是啊,汤圆要读书识字,她也要学些本事。
林秋然也不知道丫鬟给她带到哪去,通过条条小路,几段游廊,穿了月亮门圆圆拱门,终于到了一个院子里。
院子门口有俩婆子守着,里面是三间屋舍,旁边也有厢房。门口挂着厚厚的帘子,也有丫鬟守着。
丫鬟把林秋然带到门口,道:“林娘子且等一会儿,我进去通禀。”
林秋然点点头,没让她等太久,很快丫鬟就出来请她进去。
进去之后是暖香暖香的气味,香味是混着花香与果香,闻着很令人舒心。林秋然眼角余光瞥见一盆栀子花,冬日的花的确令人心情愉悦。
林秋然没有乱看,秦夫人也没上下打量,朝林秋然招招手,“你就是林娘子吧。”
林秋然行了一礼,“见过老夫人。”
秦夫人笑着说道:“过来坐吧,我跟你说说宴会的事儿。”
林秋然在秦夫人对面坐下,这是罗汉床,中间一张小几,上面摆着点心果盘。
林秋然道:“夫人,我擅做蒸点,也擅雕花,夫人可以跟我说说需要做什么。”
秦夫人本就想让人过来,走个过场,林秋然想做什么做就是,但看林秋然认真的样子,她这会儿倒是真来了兴致,她道:“以往办赏花宴,就是备些茶水糕点,你说擅做蒸点,是什么样的?”
雕花,给萝卜雕花吗,那侯府厨子也会的。
林秋然笑了笑,说道:“夫人,吃食点心重在一个吃字,哪怕我说得天花乱坠,你没尝过,那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
秦夫人觉得这话有理,本来她是打算什么都不问,直接让林秋然过来帮忙的,定菜单,就定下给她看看,府里有厨子厨娘,什么都不缺。
但现在看那样做未免太过草率,她道:“你做来试试吧,院子有小厨房。锦绣,你带林娘子过去。林娘子,若缺什么你就和锦绣说,让她给你备。”
林秋然点点头,“老夫人可有忌口?”
秦夫人道:“忌口倒是没有,不过我偏爱辣的,不过今儿做点心,也用不上。”
林秋然心下了然,这就去了小厨房。
虽名字叫小厨房,可里面东西一应俱全,大锅铁锅、蒸锅烤炉。林秋然还看见了徐远珩卖的十三香和菌菇鲜,小瓶子摆在架子上很显眼。
林秋然有些意外,还有点得意,这是她做的东西,比她先一步到京城来。侯府都有,就证明东西不错。
小厨房还有两个厨娘,林秋然让她们做去了皮的绿豆馅儿,要干细腻少水,暂且不用调味。
她不善做这个,不过别的能自己来。
厨房的肉菜都有,还有活虾海鲜,林秋然打量厨房的时候瞥见桶里有牛乳羊乳。
她忍不住打听,“锦绣姑娘,这牛乳羊乳从哪来的?”
汤圆断奶有一年多了,但这是好东西,可以给汤圆留意着。广式的糖水林秋然会做一些,是当初学蒸点一块儿学的,有些席面要配着甜品来。
不过奶茶什么的没试过,因为外面卖得多。
这儿的奶闻着腥味有些重,那也可以做姜撞奶什么的。
锦绣道:“这是庄子送来的。”
锦绣是秦夫人身边的人,对这些事清楚几分,她知道林秋然有个孩子,便道:“若林娘子也需要这个,以后每日送来可以顺道送去贵府,也不费事儿。”
这个林秋然是真的需要,她忙道谢,“那多谢了,钱按日给按月给都成。”
每日都送,那汤圆每日都能喝奶。
锦绣笑了笑,“嗯,林娘子再看看还缺什么,告诉我就是。”
林秋然点点头,“好。”
她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让林春把刀拿出来,她在厨房忙活,打算做一些广式蒸点,像虾饺、奶黄包、叉烧包这种小巧方便吃的,宴会这样的地方,肯定要小口小口吃。
最好味道别太重,不过想来有茶水漱口。
林秋然还就着牛乳做了双皮奶、姜撞奶和杏仁羊乳。
等这些好了,林秋然让小厨房的厨娘准备的豆沙也好了,她用牛乳和白糖调味,红豆沙做花瓣,绿豆沙做叶子。
林秋然对比印象中的花,就用刀挂取适量豆沙,在刀上雕刻花瓣的纹理,然后一层层花瓣嵌在盘子上,叶子也是这样做的,而花蕊用桂花粉点缀,简直栩栩如生。
味道就是普通的豆沙味道,吃着还可以,若说多好吃,肯定没有。
两个厨娘啧啧称奇,依然是看呆了。林秋然转头对二人道:“可有做好的点心?”
一叠叠点心就被端到了屋里去,双皮奶和姜撞奶上有红豆,杏仁儿羊乳上是桂花蜜。
秦夫人不似吕郑,她不重口腹之欲,还对吕郑这般好吃一口嗤之以鼻,多大个人了,嘴都管不住,还时常要人叮嘱,怪丢人的。
林秋然还在厨房,有菜没做完她就没过来。
秦氏看着碟子里的菜,不由问道:“都是林娘子做的?”
锦绣道:“盘子里的点心的这个是从府外买的,但盘子是林娘子准备的。”
秦氏端详着,眸子里带了两份欣赏,她道:“这是牡丹花,若不是知道这个时节没花,我都信以为真了。这个怪好看的,摆出去也有面子。”
林秋然今日过来只能做简单点,如果是春夏,有能食用的植物色素,肯定能做得更好看。
秦夫人觉得这就挺好,摆出来赏心悦目,“花可能吃?”
锦绣说道“林娘子说是能吃,是豆沙做的,不过多是为了装点样子用。夫人要想尝,可以试试这个。”
秦氏夹起一只虾饺,放进口中咬了一半,她动作慢了下来,还瞧了瞧里面是什么东西。
肉馅和虾仁。
身在侯府,鸡鸭鱼肉、山珍海味……秦氏就没缺过,家里的外面的都吃过,乍然吃这个,新奇又好吃。
秦氏觉得普普通通的人,不会做这些,再想林秋然提出要来侯府做宴席,她就想明白了。
秦氏道:“锦绣,你请林娘子过来。”
林秋然这边做的菌菇碎蒸饺也端上来了,也是小巧精致,一盘摆了两个,旁边一朵萝卜花,好看得紧。
秦氏又尝了这个,最后忍着没多吃,她不由问道:“林娘子厨艺这般好,是打算来京城开间酒楼?”【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