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临盆


    他的包袱有些破, 上头还打了块补丁,这样的天气从胥州赶回来,不说风餐露宿, 也是极其受罪的。


    她看萧寻眉间藏了几分倦色。


    其实林秋然也没想到, 萧寻会给她买钗子, 她还以为萧寻这样的人, 只会买实用的驴车呢。她收下了簪子,也不好再把人给赶出去。


    林秋然问:“你中午可吃过饭了, 饿不饿,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萧寻眼睛一亮, 又看向林秋然的肚子, 他道:“还好,简单吃点就行,等晚上吃也行。”


    林秋然瞟了他一眼, 饿就是饿, 不饿就是不饿,怎么什么都行,她要意思一下,根本不会说。


    林秋然:“我去煮些饭菜, 你这一路也累了, 先坐着歇会儿吧,要是想上床躺着,衣服得换干净的, 脚也要洗干净才行。”


    萧寻点了下头,“嗯,我知道。”


    林秋然去了厨房,有林冬帮忙, 做顿饭并不费事。


    这会儿已经过了未时,离吃晚饭还有一个多时辰。林秋然从冰缸拿出来馄饨、高汤,又让萧大石杀了只鸡,“爹,把血放干净点儿,我给萧寻做顿饭。”


    依萧寻的饭量,一碗馄饨恐怕不够吃,林秋然打算再做个白切鸡。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吃了什么,若是平日不好好吃,胃里太空,那就不宜吃油腻的东西。


    萧大石根本没想到这层,他觉得家里也有点心干果,饿了还不知道吃吗,刚要说简单弄点,等晚上再吃,孙氏就瞪了他一眼,“让你杀你就杀,废啥话。”


    孙氏高兴,因为她看林秋然比以前关心萧寻,头上还戴了如意钗子。这个不是林秋然选的,那肯定是萧寻买的。


    这多好。


    林冬在烧水,一会儿拔鸡毛,还得兑些高汤煮馄饨呢。


    林秋然找出来一只大碗,碗底放了虾米紫菜和盐,她记得萧寻是能吃辣的,又放了一点辣椒油。


    总共煮了十六只馄饨,等那边鸡弄得差不多,就可以煮了。


    白切鸡好做,把整只鸡放水中煮熟,煮的时候要时常翻个,鸡皮上多淋热水。


    寻常炖鸡的鸡皮林秋然嫌腻不爱吃,但是白切鸡的喜欢,要的就是这种紧致弹牙的口感,所以受热就得均匀,煮好之后放进冰水里,增加弹牙的口感,肉也会更紧实,最后用姜蓉和葱调个蘸料,就成了。


    这道菜林秋然很喜欢,不过客人点得少。


    一碗馄饨一盘白切鸡,做好之后林秋然还尝了,稳定发挥。


    林冬给端到前厅里,如今厨房单占一间,吃饭的地方就挪到了前院,这间屋子前后是通的,就在这里吃饭,省着屋里弄上饭菜味儿。


    萧寻没等林秋然叫,自己出来的。


    林秋然道:“你先吃着,不够再和林冬说,馄饨还有不少呢。不过晚上还吃饭,也别吃太多。”


    萧寻点点头,“我去拿个碗,你也吃点儿。”


    林秋然:“我就不吃了,不饿。”


    中午吃的饭,而且她现在在控制饭量,听大夫说,吃少对孩子影响不大,但吃得多孩子个头大。


    像村里条件不好的,生得就快,反而家里条件好的,生得慢。孩子太大受罪的还是自己,不如等生完再大吃特吃。


    和萧寻说完,林秋然就回屋了,林冬也退了出去。


    萧寻坐下看这两道菜,拿起筷子,也不知道先吃哪道。最后他夹了一块鸡肉,蘸了料汁送进嘴里。


    当真好吃,他恍惚间记起上次回家,除了早饭,都是跟着食肆一起吃。那日下午回来,下着雪,两个人在屋里说了会儿话,林秋然就逃似的去了厨房。


    萧寻看得出林秋然那时不高兴,不爱理人,他感觉这回就不一样了,不仅是菜的味道不一样。


    他把这些全都吃完,吃完八分饱,但也没再要。


    下午吃过,过了一个多时辰又吃晚饭,萧寻吃得不多。总归是个成年人,吃没吃饱自己还能不知道吗,也没人管他。


    吃过饭后有林冬林夏收拾,萧寻就跟着林秋然回屋了。


    林秋然走得慢,萧寻就也放慢脚步,她走得快,萧寻就也快。


    林秋然偏头看了眼墙边的影子,身后好像跟了只大型犬。


    进屋之后林秋然从柜子里拿了床被子出来,上次在食肆,她是和萧寻盖了一床被子。这回她早把被子准备好了,“我睡里面你睡外面。”


    萧寻:“好,我去打热水,你一会儿梳洗睡觉。”


    林秋然觉得这种感觉有些新奇,像是多了个任劳任怨的合租室友。


    萧寻打来热水,还灌了汤婆子,林秋然洗脚的时候,他就往炭盆炉子里加了炭,还往炉子上壶里加了水。


    泡过脚之后,林秋然拿着擦脚巾,她肚子有点大,不好弯腰,她准备先从左边擦左脚,刚要动作,身前就落下一片阴影,萧寻半跪在她身前,拿来布巾,帮林秋然擦干净。


    弄好之后,他就出去倒水了,他回来得有些慢,林秋然看他袖子撸起来,身上还有水汽。


    林秋然已经把头发拆了,发钗就放在妆台。屋中点了两盏烛灯的,夜深人静,烛火微晃,不同于食肆那间屋子,家里的屋子很大,用具也齐全。


    可萧寻在这依旧有手足无措的感觉,“我洗干净了。”


    林秋然道:“那你再看看炭盆炉子里面的炭够不够用,炉子上的壶再加点水,别把水烧干了。”


    估计晚上炉子就灭了,第二天水是温的,正好梳洗。


    她没有立刻钻进被窝,而是在床上坐着,萧寻说道:“我都看过了。”


    那还挺机灵的,林秋然点了下头,“那睡吧。”


    林秋然躺好,萧寻把灯吹了,吹过灯后,他换了衣裳,有悉悉簌簌的动静。


    屋里水还烧着,咕嘟咕嘟冒着泡,临睡前,林秋然问:“你何时回去?”


    萧寻说道:“初一下午走,等月中我再回来一趟。”


    如果能赶上,他想看着孩子出世,但要是实在赶不上,萧寻也没办法。


    林秋然点了点头,她也不会非让萧寻留下等她生孩子。她觉多,很快就睡熟了。等她睡着之后,萧寻隔着棉被摸了摸她的肚子。


    次日就是大年三十,林秋然一大早就被鞭炮声吵醒,天还没亮,萧寻也没走,林秋然就又睡了过去,等她再醒,惊讶萧寻竟然还在。


    林秋然觉得,二人从陌生人变成了有点熟的陌生人。


    她换了新衣,还把昨天买的首饰选了些戴上。绒花、蝴蝶钗子,如意钗子,手腕上还带了莲花金镯子,珍珠耳铛也好看。戴好她对着镜子照了照,也不枉辛苦赚钱,虽然算不上换了个人,可比以前好看许多。


    从屋里出来,孙氏他们在忙活年夜饭,林冬又包了些馄饨。


    林秋然笑了下,孙氏道:“吃汤圆成不?”


    林秋然点点头,这是从外面买的,黑芝麻馅儿,馅儿甜皮糯,很是好吃。


    大年三十最是热闹,上午有人来萧家串门,食肆的伙计、还有于婶儿一家。盖因过年要吃团圆饭,就没留客人吃饭。


    于婶儿喜气洋洋的,因为大虎的亲事定下来了。


    林秋然在旁边听,于婶儿说是有个福气,性子老实的姑娘,聘礼就是按县城当风俗给的,家里条件比李家好,答应这门亲事是看重李家人踏实肯干。


    有些东西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小摊子很赚钱,几个月买宅子的钱就攒下来。开春定亲,等明年入秋成亲。趁着这几个月家里赚钱买宅子,嫁过来正好住新宅子。


    于婶儿还给没出世的孩子做了两身小衣裳,用的是好料子,她是真心感激林秋然,自从加了热汤,摊子生意更好了。热汤的分成林秋然没要,所以从别处还些人情。


    这回带来的还有这些日子的分成,总共三两银子。


    林秋然收下了,“那我等着喝喜酒了。”


    于婶儿高兴,和孙氏说了好一会儿话,还说卖烧饼的董小哥也定亲了,摊位走了几个,又来了几个,南街挺热闹的。


    酱饼摊子一直干到了昨天,初二就继续干活了,于婶儿不想错过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她干劲儿十足。若是有一天攒够钱了,兴许也和萧家一样开间小铺子。


    送走于婶儿,孙氏脸上的笑还没下去,高高兴兴地去厨房烧饭。


    中午一家人就简单吃了些,晚上的年夜饭丰盛极了,也没怎么费事儿,鲍鱼红烧肉是做好了的,剁椒鱼头也有剁椒酱,林秋然做了松鼠鳜鱼,林冬做了几道炒菜。


    十道菜,有十全十美之意。


    屋外鞭炮声烟花声不绝于耳,萧大石还放了两挂鞭炮,孙氏张罗着吃饭,“哎,快别放了,吃饭了!”


    萧大石:“来了来了,多放点驱散年兽,一年都无病无灾。别人家放得多,咱们不能少了,不然年兽都赶咱们家门口了。”


    林秋然和萧寻从屋里出来,听到这话不禁一笑,还挺有道理的,“爹,吃完再放吧。”


    家里烛灯明亮,一桌好菜让人食欲大开,等吃过饭依旧不见外面消停。


    孙氏喃喃道:“今儿得守岁,估计得放到子时去,杏花说这几天晚上都有灯会。”


    以前住在村里,不会说过年这天等到天黑去街上看灯会,因为不好回家。她想一会儿去看看,可林秋然大着肚子不方便,这要出门了,孙氏怕她心里不好受。


    林秋然道:“娘,你和爹去吧,顺便带林冬林夏去。”


    一年就这么一回,看林夏一直往外看,估计是想去,但俩人年纪小,让她们自己去,林秋然还不放心。


    孙氏点点头,没到产期,萧寻在家,要不然她肯定是不会出门的。


    几人一走,更显着院子里静了。


    偶尔院墙上头飘来几朵烟花,这个时代烟花没后世好看,可火树银花,也是平日不常见到的。


    林秋然看了一会儿,就听萧寻道:“我们也出去看看吧。”


    林秋然:“可外面人太多了。”


    她怕挤到肚子,不想大过年的出事。


    萧寻道:“我们可以去食肆二楼。”


    林秋然愣了一下,她怎么就没想到,食肆在街边,还能从后门过去。上二楼肯定比去街上看得更清楚,下面的灯尽收眼底,还不用跟别人挤。


    林秋然笑着点了点头,“好!”


    *


    长街之上,灯笼摇曳,街上的人嘴边不时呼出一坨白气,好多不怕冷在街边的摊位前驻足,手里还拿着小食。


    有人盈盈笑着,有人打闹追逐,还有小孩骑在大人肩上,手里拿着小风车。一边走,风车就一边转。


    林秋然倚着窗边,眼里全是笑意,果然这里风景好。早知道让孙氏他们也来这儿了,这会儿都不知他们去了哪儿。


    她看着楼下,萧寻在看着她。


    萧寻也不知为何,看林秋然笑,外面的声音通通听不见了。


    林秋然又看见舞狮的,她扯了扯萧寻袖子,“你快看!你说从上面看,狮子还挺小的,好像伸手就能摸到。”


    林秋然试着摸了摸,她也没往下够,窗台足够高,更没弯腰,但是萧寻握住了她的手,“这是二楼。”


    林秋然,“我知道的。”


    她看了眼两人相握的手,萧寻的手很热,她没把手抽出来。


    从二楼看烟花更好看,还能看见远处打铁花的。下面的人多是穿红色,尤其是小孩,喜庆极了,还有孩子戴着虎头帽。


    “萧寻你快看那个,我娘说也给我们孩子做一个。”林秋然觉得小孩戴这个还挺可爱的,像年画里面的娃娃。


    萧寻嗯了一声,林秋然又看见了别的,“那身衣裳也好看!”


    等她把孩子生了,也要做一身穿。


    萧寻紧紧拉着林秋然的手,都是她看了什么好玩的,萧寻再看。


    过年是好,也是真的热闹,余安比萧家村热闹多了,就是明儿要走了。


    萧寻也想多留几日,最好等初二陪林秋然回了娘家再走,可实在没办法。他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守完岁,再醒就快到中午了。


    上回离家也没这么不舍,这次却不想走。


    林秋然给他换了个包袱皮,还收拾了些东西,多是方便吃的。不然别人回家都带了东西回去,就萧寻没有,那该多难受。


    把人送走,林秋然就把萧寻的被子放进柜子了,寻常不回来,放在外面不仅落灰还占地方。


    等萧寻走了,孙氏过来问:“秋然,萧寻可说了他啥时候回来?”


    林秋然道:“说十五回,但也不一定做准。”


    孙氏不住说好,林秋然没明白好在哪儿。不过若那会儿孩子还没出生,没准儿上元节还能出去看看灯会,她还挺喜欢那种热闹的氛围的。


    初二一早孙氏和萧大石去了林家村,给林秋然娘家送年礼。


    有酒有点心有猪肉,孙氏还给刘氏撂了些钱。这个林秋然没嘱咐,是孙氏自己的意思。把女儿嫁过来,萧寻就出了事儿,林秋然有着身孕留在萧家,虽然日子一天天变好,可是传信不方便,其间刘氏的担心少不了。


    现在搬去县城,林秋然平日也孝敬不到刘氏,给孙氏买了镯子,刘氏是亲娘却没买,该送的。


    这是孙氏自己攒的,林秋然平日会给她钱。


    退让两拨,刘氏就收下了,她问孙氏林秋然现在可有动静,孙氏摇摇头,“估计还得等十几日。”


    俩人说话的时候,余氏就在一旁端茶倒水,冲着孙氏直笑,孙氏心里瘆得慌,干笑两声,也没理会。


    刘氏留饭,孙氏说还要回去看看林秋然,她在家不放心。东西送到就行,虽然林秋然没回来,可也给她长脸。


    初六食肆就开门做生意了,林冬这些日子一直在家里切墩炒菜,厨艺有长进,还学了几道新菜,剩下两三道不会的,林秋然能作,赶在她生产前能学会。


    炖菜孙氏来做,林秋然每日也去铺子,还没生,她想着二楼就继续干。


    多赚点钱谁不乐意,只是才过完年,不管家里有钱还是没钱,过年这几日吃得都不错,也不想肉吃。


    一楼食肆依平平,只有想这口吃的老顾客愿意来,二楼好几日都没人订,门口雪地里的爆竹屑都成了棕红色,旁边金如意的生意也不如年前好,茶楼生意更差些。


    是史掌柜还惋惜,若是过年那几天做生意,依林秋然的手艺,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有多少宴请的,而且过年有空,都乐意跟友人出来喝酒。


    但没办法,不好挺个大肚子干活。


    所以林秋然觉得二楼没客人也还好,毕竟她现在实在不太方便,总站着腰会疼,肚子沉沉的,往下都看不见脚。


    刚来的时候林秋然怕生孩子,都说生孩子是闯一趟鬼门关,她怕疼怕出事儿,但是现在,林秋然更盼着早点生。


    偶尔还会想,要是现代,她肯定选择剖出来。殷夫人怀三年,那得多难熬。


    林秋然盼着快些生,但这孩子的性子比林秋然想得沉稳,一直到中旬,也没发动。问大夫和稳婆,两边只说:“这些日子多走走,该出来的时候会出来的。”


    林秋然在心里叹了口气,那只能等着,不然能怎么办。


    正月十五,萧寻回来了。


    林秋然道:“那晚上我们再去看灯会吧。”


    等坐月子肯定不能出门,林秋然当然也想坐月子的时候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这是古代,没有空调吹风机,又是冬日,还是老老实实坐完月子得了。


    晚上吃过汤圆,林秋然收拾了收拾,打算跟萧寻出门。


    她前脚刚迈出房门,感觉肚子传来一阵痛,林秋然拉住萧寻的手,“萧寻,我肚子疼。”


    第六十二章 萧敛


    今日上元节, 食肆还做生意呢,可生产的东西都在家里,门外是人声鼎沸的长街, 大堂是热热闹闹的人间烟火, 林秋然站在原地, 因为肚子疼, 腰都塌了。


    萧寻脸色一白,他道:“我先送你回家。”


    林秋然摇摇头, 她不敢动。肚子疼,她手脚都没力气。婉娘曾说过生孩子要等羊水破, 破了之后还要开宫口, 可是这会儿林秋然也想不起这些。


    她吸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娘呢, 你快去喊娘。”


    史掌柜见状也不点菜了, 去厨房叫孙氏,陆凡吓得同手同脚,不知该做些什么。


    很快,孙氏从厨房跑过来, 算着是这几日生, 所以这些日子都是林冬做菜,不让林秋然做什么。但是食肆要做生意,把林秋然一个人放家里肯定不成, 就一块儿来了食肆。


    孙氏先看林秋然脚下,羊水还没破,她道:“没事儿啊,没事。”


    虽然羊水还没破, 可也到了月份,还是得回家,然后请稳婆大夫过来,为生产做准备。


    孙氏说话让人安心,林秋然冲着她点了点头,“娘,怎么办……”


    孙氏稳住心神,握住林秋然的手,“咱们不慌,萧寻,你给秋然送回家去。他爹你跟着一块儿回去,然后赶驴车去接稳婆,先接过来一个。林夏你去请大夫,带回家,别带来食肆。”


    孙氏给人一人拿了点钱,万一人说只是肚子疼看看再说,先不用来可不成。不管咋样,先请来再说。


    孙氏这会儿也心慌,她强稳住心神说道:“你们快去,我一会儿就回去。”


    萧寻把林秋然抱起,他手很稳,大步流星走到驴车旁,跟萧大石一块儿赶车。


    林夏飞快地窜了出去,孙氏说请大夫,原来看的那个不在就去别处请。冷风吹在林夏脸上,林夏想得却是快点,再快点。


    等几人走了,孙氏深吸一口气,食肆这边还有客人,林秋然这儿出事,客人还得吃饭,“史掌柜……”


    史掌柜:“你快些回去,这儿有我们呢。”


    婉娘也想帮忙,毕竟她有经验,可这儿走不开人,“大娘,要是用我就说。”


    孙氏点点头,赶紧回家了。


    到家之后,她去厨房烧热水,几口大锅都烧上水,生产要用,还得煮点馄饨汤圆先吃着。要是真要生了,不吃东西一会儿可没力气生孩子。


    孙氏还有别的活儿干,得准备生产用的东西,好在这些是早就收拾好的,放在一个箱子里,清点一遍就好了。


    热水、剪刀、布巾、盆子……每样东西都放到脑子里过了一样,然后一一备好,拿林秋然屋里去。


    还有林秋然屋里的床单,都得换成洗过开水煮过的。下面一层硬布,上头一层棉布。


    拿这些的时候孙氏还洗了手,省着给弄脏了。铺好床单,她忽然想到还有奶娘没请过来,这个不急,等生的时候让萧大石再去就成了。


    孙氏:“秋然,都弄好了,你咋样?”


    林秋然看着孙氏换完,没敢往床上坐,要是不生,这些还得收起来,“还是疼,一阵一阵的。”


    林秋然还紧紧抓着萧寻的手,下唇腋咬得苍白。


    萧寻:“稳婆大夫很快就来,你别怕。”


    孙氏:“我去弄点吃的,你先吃着。”


    林秋然点点头,她这会儿已冷静许多,她也知道,此时此刻应该转移注意力,不然越想越害怕。她晃了晃萧寻的手,“你多和我说说话。”


    林秋然脸色苍白,额头还渗出了几滴汗,萧寻觉得心口疼,他道:“那我和你说说军营的事吧。当初离家参军,营中有数万人,那时军队还未到西北,并未打仗,可行军时营中却不安稳。”


    林秋然心里疑惑,“这是为何?”


    既不打仗,行军就好。


    萧寻道:“营中主将和副将意见不合,以至于营中分成了三波。”


    林秋然好奇道:“除了主将、副将,还有哪拨?”


    萧寻看她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许多,继续说道:“还有只听兵符调遣的,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但知谁拿兵符,就奉谁命令。”


    林秋然道:“可是,不都是主将拿兵符吗?”


    萧寻点点头,“没错,可兵符一分为二,只将符在不足以调兵遣将,朝中还有使臣执掌君符。”


    合二为一时,才可号令千军。


    林秋然以前的确在影视剧中看过以将帅姓氏命名的军队,什么楚家军杨家军,时间久了自成一派,两边都有人护着,“那第三波岂不是很受气?”


    萧寻笑了一下,“没错,会被提出来杀鸡儆猴,以一警百。”


    林秋然道:“可是大敌当前,怎么还要算计这些。”


    萧寻看她神色轻松了许多,这会儿一脸好奇,心思全在这上面,微微放下心,他道:“当时尚未到西北,两军并未交战。军心不齐,营中争执不断。”


    萧寻就是那时出事的,刚入军营什么都不懂。在那些人的眼中,小兵的命不算命,可既然随军,也想建功立业,死在这里岂不可惜。所以,萧寻爬了回来。


    林秋然算着日子,行军得些日子,那个时候和萧寻死讯传回来的时间刚好能对上。


    原来是因为这个。


    萧寻看孙氏进来了,道:“后面的事以后再和你说,先吃点东西。”


    林秋然不听这些,感觉肚子又开始疼了,孙氏煮了汤圆和馄饨,问林秋然要吃哪个。


    林秋然道:“中午晚上菜吃的就是咸的,就吃汤圆儿吧。”


    这种甜口的糖油混合物,吃完很顶事儿。跟萧寻说了会儿话,她没那么紧张了,其实她肚子不饿,但也得吃一点儿。


    真要今儿生,最后没力气了孩子危险,自己也危险。都怀了这么久,就差临门一脚,林秋然想她和孩子都平安。


    一边吃,林秋然一边揉腰,最后成了萧寻给她扶着。


    舀了几个汤圆,黑芝麻馅儿甜甜的,一咬就流心。皮糯馅儿香,林秋然还有心情玩笑,“你说,要是真今天生,这孩子就是赶在上元节出来的。我早上吃了汤圆,晚上又吃,不然小名就叫汤圆吧。”


    萧寻还没见谁家孩子以食物命名,不过林秋然起的,听着格外不同,还上口好听。


    他道:“好,汤圆有馅儿,也不知这孩子内里是什么馅儿的。”


    林秋然又吸了口馅儿,她知道萧寻说的是孩子的性子,什么性子也得看日后怎么教导。


    既然生了,就得好好教导,不能只管生不管养。她把最后一个吃完,感觉身下有异样。


    林秋然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把碗筷往里面推了推,然后对着萧寻道:“羊水破了,稳婆接来了吗,她们不会去看灯会了吧。”


    萧寻道:“知道你产期在即,肯定不会出门。”


    孙氏进来收碗,心里也万分着急,可她不能急,“就是,咱们请了两个稳婆,肯定没事儿。我先去看看,估摸着就来了。”


    外头放了几朵烟花,孙氏去了门口迎。


    动静从侧门传来,萧大石接了一个稳婆过来,孙氏道:“大姐你可算来了,这边这边!”


    她拽着稳婆往东屋跑,稳婆道:“哎呦,慢点哎,不急的。”


    知道这家要生孩子,而且就在这几日,稳婆今儿晚上就没出去看灯会,大事要紧,她还拿了钱的,不好砸自己的招牌。


    孙氏心都要跳出来了,“急呀!”


    稳婆几乎是被拽着走的,“咋样了,羊水破了没?”


    孙氏点点头,“破了破了。”


    稳婆又哎呦一声,这回不用孙氏拉着,自己就加快了脚步。


    萧大石也没歇着,又去接另一个稳婆了。


    稳婆进了屋,让林秋然去床上,萧寻先出去。羊水破了,还得等着生开宫口呢。


    她洗净手给林秋然做检查,现在开了三指,倒也快。稳婆嗓音洪亮,说道:“林娘子不要急,你胎位好,宫口开得也快,到时候听我的就行,让你咋使劲就咋使劲儿。”


    林秋然白着脸,肚子疼,她也没哼,她知道后头还有更疼的。


    稳婆招呼孙氏拿东西,“热水得多一点。”


    隔一会儿她就给检查,说实话,林秋然这算快的,林秋然疼得脸色苍白,额头全是汗,也忍着没叫。


    稳婆给她擦擦汗,“对喽,现在疼也忍忍,省些力气,一会儿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喊也无妨,让你使劲儿就使劲儿。”


    不能都不让喊,有的不喊不会使劲儿的。


    林秋然点了点头,这回疼劲儿过去,她拉着稳婆的手,“大娘,我和孩子都得保住。”


    稳婆点点头,“放心,我这接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都是大人小孩平安。等以后有认识的要生,可得帮忙介绍介绍。我王婆子手艺好,大人孩子不受罪。”


    林秋然被逗得直笑,以前也听说做手术时医生爱开玩笑那说明没事儿,反而是一脸严肃时情况才不乐观。


    她心里稍安,可没笑一会儿,疼痛又袭来,她抓紧身下的床单,忍过了这次的痛劲儿。


    过酉时羊水破的,戌时二刻林秋然就准备生了。门外有大夫,萧大石也把另一个稳婆接来了,都在屋里,孙氏也在屋里守着,还能搭把手。


    身下很疼,林秋然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床帏,鼻尖是血腥气,耳边传来两个稳婆的声音,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见。


    她痛哼的声音夹在了稳婆的声音之间,王稳婆声音大,还拽着林秋然的手,“头出来了,哎呦,很快的很快的,林娘子不错。”


    “没事儿没事儿,再来一次。”稳婆给林秋然擦了擦汗,笑着道,“再来一次,就快了。”


    “林娘子再使把劲儿!”


    “出来了出来了!”


    和稳婆声音一块儿来的,还有一声响亮的啼哭。


    林秋然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个稳婆给她收拾,另一个去给孩子洗去身上的血污。孙氏没顾着看孩子,忙问:“大人咋样?”


    稳婆:“挺好,这生得很快啦,才半个时辰不到呢,有的生几天的。”


    生孩子肯定会疼,毕竟那么大呢,她道:“孩子也挺好,是男娃。”


    孙氏眼眶微红,对着门念了两句,“菩萨保佑佛祖保佑。”


    屋外明月高悬繁星漫天,孩子出生的那一刻,都听不见烟花爆竹声,哭声划破长夜,让屋外等着的人常舒了一口气。


    林夏高兴得直蹦,“生了生了!”


    林夏来萧家快三个月了,以前的事不太记得,林秋然对她们好,她把林秋然当姐姐,当母亲。如今家里多个孩子,自然高兴。


    萧寻走到门口,手扶住门,从外面也看不清里面的场景,但可以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林秋然很好,孩子也生了,萧寻心中石头落地。


    他心里有好多话想说,可环顾四周只有大夫和林夏,萧大石不在,去接奶娘了。


    大夫来一趟,也没用着他干啥,但怎么说,不用他反而是好事儿。萧寻问了坐月子该注意的事儿,无外乎别吃硬的别碰凉的,这个天气万不能出来吹风。


    林秋然年轻,好好修养就是。


    屋内收拾了好一会儿,胎盘什么的孙氏打算找个地方埋掉。村里有说吃这个对身体好的,可谁忍得下心吃这。


    孩子还小,也不好用秤称,稳婆按照以往的经验估算,五斤多,不算小。


    刚生出来哭声嘹亮,性子不错,给他擦洗很安静,这会儿还睡着了。


    稳婆又嘱咐了几句坐月子该注意的事,总之就是吃好喝好,不能生气。带孩子自己带呗,这个她们就不管了。


    稳婆还问林秋然:“可通奶了,我顺便给你通通?”


    孙氏忙道:“我们请了奶娘,可有回奶的吃食不?”


    “别喝下奶的汤,吃些韭菜比较好。”


    能请两个稳婆,家底是有,请奶娘轻省。不过韭菜这个时节不常见,但只要想买肯定也能买得到。


    孙氏点了点头,等这屋床单啥的都换好,林秋然又回床上躺着,稳婆把孩子放在林秋然旁边。


    孙氏拿了钱把两人送出去,稳婆一人给一两银子,说好的二两,之前给了一半定金。


    大夫给了一两,尽管过来没干活,可毕竟人过来了,就不能让人白走一趟。


    这也叫花钱买平安,等把人送出去,萧大石也带奶娘来了,他问:“生了没?”


    孙氏应付着点点头,“生了。”


    她招呼奶娘进屋。


    萧大石看孙氏眨眼就没了,他还有话没问呢,生了个男孩女孩啊,他去问萧寻,萧寻道:“听着是男孩,秋然也很好。”


    屋内,林秋然看着孩子,现在该叫他汤圆了。外头还有烟花爆竹声,他却能睡着。


    她伸手,手指悬在汤圆的鼻尖,哪怕她是亲娘,这会儿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好看。很小很红,尤其是手,感觉透光,林秋然都怕给碰坏了。


    肚子平了,孩子出来了。


    林秋然用手背贴了贴汤圆的脸颊,他头发还有些湿,似乎是感觉到林秋然在,把脸往她这边靠。


    林秋然感觉有些奇妙,还这么小,哪里知道她是谁,可血浓于水,却知向她靠近。


    这是她的孩子。


    她竟然生了个孩子。


    这种感觉实在新奇,就在这时,孙氏带着奶娘推门进来了。


    奶娘身形微胖,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她看了眼说道:“这会儿睡着,就不必叫起来喂了。”


    林秋然道:“那你先去休息吧,门口有个小姑娘,会带你过去。”


    给奶娘准备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就在林冬她们隔壁。


    奶娘出去了,孙氏坐下看了看孙儿,她朝林秋然笑笑,“长得像你,鼻子像萧寻,嘴巴啥的跟你一模一样。”


    林秋然看汤圆就是个红红瘪瘪的小猴,哪里能看出来像谁。不过听孙氏这么说,她也挺高兴,毕竟是自己辛苦生的,当然是像自己多些好了。


    孙氏神色柔和,“可起了名字?”


    林秋然:“起了,小名叫汤圆。”


    孙氏笑着道:“正好今儿是上元节,这名字合适。”


    小名多是自家长辈叫,等孩子长大了,慢慢就叫大名了。


    孙氏弯腰看着孩子,“小汤圆,可要快些长大才好。”


    家里多了个孩子,这么大一点,孙氏和林秋然都觉得新奇,哪怕孩子睡觉也能看上好一会儿。


    半响,林秋然道:“对了,爹和萧寻呢”


    孙氏一拍脑袋,“哎呀,我给忘了,他们在外面呢。


    生孩子这么忙,天冷也不好为了给人看看就把刚出生的孩子抱出去,孙氏就没顾着他们。


    林秋然笑了笑,孙氏说道:“我去喊,你饿不饿,再给你弄点吃的。“


    林秋然摇了摇头,这也才吃过晚饭,刚才还吃了汤圆,她是真不饿。


    孙氏出去叫人,萧大石和萧寻进来看了看。


    萧大石看了两眼,嘿嘿笑着出去了,林秋然刚生产完,得多休息。


    萧寻留在屋里守着。


    萧寻伸出手比了比,“怎么这么小,脸还没我的手大。”


    林秋然道:“那是自然,若是再大,我可怎么生呀。”


    萧寻把目光从孩子身上移开,“辛苦你了。”


    林秋然道:“是有些辛苦,不过看他平安出生,就觉得那些辛苦不算什么。”


    本来当初留下这孩子是因为萧家二老对自己不错,改嫁更艰难,与其养别人的不如养自己的。后面怀了数个月,再到生产,在这个世界,汤圆就是和她有血脉牵扯的人。


    林秋然又看了一会儿,道:“你会抱吗,不然给送奶娘屋里去?”


    这会儿看老老实实地睡觉,还是个天使宝宝,但她怕孩子一会儿哭。林秋然想休息,一会儿孩子一哭,她肯定得醒了。


    萧寻道:“我可以学,我去喊人。”


    萧寻不会,这么小的孩子孙氏还不咋敢,还好奶娘有经验,直接给抱走了,林夏跟着照顾。


    林冬林夏都照顾过弟弟妹妹,如今也是派上大用场了。


    林秋然有些困,她想一会儿吃两口东西就睡下,不过她还记着好多事呢。


    今儿食肆还做生意呢,她肚子疼,那边就留了林冬史掌柜她们,也不知能不能应付得来。


    “食肆那边得报个信儿,明儿继续干活,二楼依旧不开。”


    她开始坐月子了,前几天肯定还是林冬主厨史掌柜主持大局,看家里忙不忙,不忙得话可以让孙氏林夏轮着过去帮忙。


    林秋然:“还有,得跟我娘说一声。”


    萧寻点点头,“我明儿一早就去。对了,大名可想了?”


    林秋然看着孩子,想了想,道:“就叫萧敛吧。”


    敛字,有内敛稳重之意,还可以作敛财说。


    林秋然一直觉得这孩子命里带财,取敛字,盼望他往后能守住这份运气。


    第六十三章 满月 含1w营养液加更


    林秋然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汤圆, “敛,内敛、敛财。你可知道从前住的宅子怎么买的,是娘出门捡了颗灵芝, 我又在家里菜地挖了只金镯子和一对金耳铛, 总共卖了三十七两, 正好和宅子的钱一样。不过这事儿你可不能往外说, 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种事,自家人知道就好了。


    萧寻本来笑着, 但听林秋然说完神情立马变得严肃,“我肯定不会往外说, 这个名字很好, 希望他不负你的期盼。”


    林秋然笑了笑,“我也觉得好,好了, 快让奶娘把孩子抱走吧。”


    林秋然没生养过孩子, 还不知该怎么照顾一个婴儿。奶娘生养的孩子多,也去别人家做过活儿,更有经验的才是。


    不过她能看出奶娘照顾得尽不尽心,这么大的孩子长得快, 若是奶娘用心, 自然养得好,若是不用心,兴许几日斤称都不动。


    可以先看几日, 再问问婉娘带孩子该注意什么,有什么事多跟奶娘商量。林秋然还是期望这一年来奶娘能够尽职尽责,不然这个奶娘不好,她又回奶没有奶水, 再找奶娘孩子也受罪。


    奶娘把孩子抱走,林秋然的困劲儿就上来了。累意困意萦绕,她吃了两口东西,很快就睡熟了。


    林秋然睡着的时候,汤圆醒过一次,喝过奶后醒了会儿,奶娘还让林夏过来问,要不要给林秋然看看孩子。


    睁眼和睡着是不一样的。


    这会儿林秋然睡着,就萧寻去看了两眼。


    汤圆躺在小木床里,这是萧大石找人打的,正合适他睡。


    林夏站在小床旁边,忍不住说道:“就醒的时候哭了两声,喝完不咋高兴,但拍完奶嗝就好了,很是乖巧!”


    汤圆眼睛跟黑葡萄似的,脸依旧很红,萧寻看着心里一片柔软。他伸出手,和汤圆指尖对着指尖,好半响才放下来。


    林夏看了眼萧寻,又看了看汤圆,咧嘴笑着道:“老爷不必这么小心,你们指尖还没碰上呐。”


    萧寻把手收了回来,“是吗。”


    他不太敢,感觉肩上多了一份责任,看了一会儿,他就回屋守着林秋然了,等林秋然明天醒了,他也可以说孩子的事了。


    晚上林秋然这儿有萧寻,汤圆是孙氏和林夏的轮流守着的。


    家里就请了一个奶娘,不可能没日没夜地看着,晚上肯定得睡觉,不然影响奶水。


    所以就定晚上由二人守着,一个前半夜,一个后半夜,到了时辰就把奶娘叫起来喂奶。


    奶娘告诉二人按半个多时辰就叫她,她每日就按时喂,这样孩子吃得饱,也好带。


    有的孩子哭了就喂哭了就喂,其实吃得没这样喂多。而且挑嘴,脾气不好。


    孙氏没带过这么大的孩子,但林夏照看过,“大娘,这样的确好,从前我家里的弟弟就是哭了喂,可长得并不好,脾气还差。”


    许奶娘:“而且得常换尿布,不然被褥就湿哒哒的,再有就是看着被子,千万不能蒙住口鼻。”


    听话的孩子就容易这样,放那儿不哭闹,就不管了。可孩子手是会动的,哪怕这会儿没学会翻身,醒的时候也不老实待着,结果就出事儿了。


    孙氏点点头,家里是请了个好奶娘。


    她让林夏守着,自己去了趟食肆,这会儿估计该打烊了,林冬还在食肆呢,天黑她一个姑娘自己回来孙氏还不放心。


    正好和史掌柜他们说一声,孩子已经生下来了。


    食肆正要打烊,人都还没走。


    婉娘为林秋然高兴,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她很羡慕,这生得也太快了。有空了得去看看,她给孩子做两身衣裳,到时送过去。


    史掌柜和陆凡也各有打算,史掌柜直道:“大喜呀,恭喜孙大姐了,可得请客喝酒!”


    孙氏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请,一定请!”


    林冬也高兴,回去路上听孙氏说晚上要轮换守着孩子,她道:“我也能守。”


    孙氏摆摆手,“你不用管这些,白天还得去食肆干活呢。食肆现在人可够用,今儿晚上可能忙得过来?”


    林冬点点头,“晚上还成,大娘子回家那会儿人已经不算多了,就是我做菜还是慢,一次只能炒一盘。”


    二楼席面肯定得林秋然出月子再说了,现在只有一楼做生意,林冬勉强能应付。不过是因为刚过完年客人不多,等人多了肯定有人抱怨上菜慢的。


    孙氏道:“慢点也无妨,味道对就成。而且你做熟了,肯定会越来越快,你就管食肆的事,家里不用你操心。”


    林秋然得坐足月子,不然落毛病,还好人多,不然这一个月就是光花钱不赚钱了。


    林冬点了点头,林秋然把这些活交给她,她更该好好做事,不让林秋然在月子里费心。


    又走了一段路,林冬突然想起,“那满三天是不是该买些红鸡蛋,给史掌柜他们分分,还有给来吃饭的客人也分点儿,沾沾喜气。”


    林冬不知余安有没有这样的风俗,但以前住的地方有。


    孙氏恍然,她还真没想到这个,“买,得买。”


    生孩子是喜事,以前也收到别人家的红鸡蛋,肯定得送的。孙氏还记着件事,当初萧寻出殡,请了村里的人,过来帮忙吃饭,都随了礼钱。


    人活着,礼钱得还回去。这些日子忙,没回村里,可千万不能再拖了。不然有人背后说闲话,尽管以后不住村里,可宅子还在,说不准哪天回家养老,名声不能坏了。


    林冬提醒得好。


    这会儿街上还挺热闹,两人在街上走,觉得甚是轻松。林秋然突然肚子疼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好歹是平安生下,有惊无险。


    等到深夜,月挂高楼,外面就安静了,不知谁家孩子哭闹,惊出了几声犬吠。


    月升月落,很快到了次日。


    林秋然安稳睡了一晚上,醒来后下意识看了看肚子,隆起的弧度下去了,她缓了一会儿,忆起昨天晚上她生了个孩子。


    她掀开被子看了眼肚子,肚子不算太松垮,可是想要立刻变成刚有孕时的样子,那是想都不要想。


    右胳膊有点疼,估计是因为昨儿用力抓了稳婆的手,别的地方倒还好。她下床走了几步,适应良好。怀了近七个月,终于生出来了。


    天已大亮,萧寻不在,屋里炉子还烧着,林秋然朝外喊了一声,林夏就进来了。


    “大娘子醒啦,老爷去林家村了,孙大娘在烧早饭。”林夏笑着问,“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林秋然摇摇头,“汤圆呢?”


    林夏道:“早起喝过奶了,这会儿正睡着。孩子小的时候一天到晚都睡觉的,小公子晚上也喝奶来着,不怎么闹人。”


    林秋然点点头,“我先梳洗吧。”


    坐月子不能洗澡洗头,可是能洗脸,汤圆可以一会儿再看。


    梳洗过后,林秋然吃了早饭。


    是包子和豆浆,因为不用喂奶,孙氏也没弄汤汤水水,当然林秋然想吃也能做。


    林秋然这两个月一直控制食量,原想着生过孩子之后大吃特吃,可她看着肚子,自己又不喂奶,还是算了。


    而且生完之后她觉得饿得慢,昨儿晚上吃了几口,现在还不饿。


    吃过饭后萧寻就把刘氏接来了,刘氏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好在是牵了驴车,不然还真不一定拿得来。


    有给林秋然坐月子带的鸡、鸭、鹅蛋。还有包袱里的小衣裳、尿布。余氏也想来,但她没让,况且今儿还是萧寻接的,余氏真不敢过来。


    刘氏先进屋看了看林秋然,然后又去厢房看外孙。看完她比划着进屋,说的话和孙氏如出一辙,“哎哟,长得像你,那眼睛嘴巴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林秋然笑了下,刘氏唯独没说鼻子,看来鼻子是真的像萧寻。


    刘氏:“我给你带了吃的,让你婆婆做给你吃。两只鸡两只鸭子,鹅蛋一笼子呢。”


    除了鸡鸭,刘氏还带了一把小韭菜,“我在屋里种的,长得小,你不是说不喂吗?留着回奶。”


    这是给林秋然吃的,不用喝汤下奶,但能吃肉呀,自己吃,不许给别人吃。


    林秋然高兴刘氏考虑周全,“咋拿这么多东西,家里什么都不缺。”


    刘氏盘腿坐在床边,“你给我钱,上回你婆婆又给,那么多呢,买点东西咋了。你看给孩子的衣裳,有这会儿穿的,还有几个月穿的,薄厚都有。你再看这虎头帽,好不好看。”


    林秋然看着刘氏做的帽子和鞋,栩栩如生,她道:“好看,去外面都买不到这样好的。”


    刘氏乐呵呵地,“我是孩子外祖母,能不尽心吗。咋叫汤圆,叫虎子啥的多好。”


    刘氏觉得这些更威风


    林秋然笑着道:“虎子和别人重名了,这不是上元节生的嘛,顺口就行。”


    她下床拿了二两银子,“你拿着,买衣裳穿。上回让你买还穿这身旧的,你再不买,我只能让萧寻带你去了。”


    “买,”刘氏把银子收下,笑得合不拢嘴。


    女儿也是享福的命,不用自己喂,坐月子就坐月子,孩子有人看,自己也有人伺候。


    刘氏:“我留在这儿照顾你两天。”


    她得看着鸡鸭,不能让别人吃了。这上头,刘氏还是很小气的。


    林秋然点点头,“正好,食肆那边也得忙,她们还能抽个人去食肆。”


    今儿孙氏就得出门,刘氏留这儿也是顶了大用。


    家中多了个孩子,得第三天的时候给亲朋送红鸡蛋。家里的鸡下的都是白皮蛋,孙氏得去买。


    食肆也得去看看,孙氏还回了趟萧家村,顺便把礼钱还了,像老家的菊花婶儿也熟,总之报个喜。


    下午的时候萧寻走了,他给林秋然买了金钗,便没撂下钱。包袱是他自己收拾的,他走之后,刘氏就跟林秋然住一屋。


    说是伺候她坐月子,其实也就做个饭,刘氏做饭很好吃,林秋然吃不完,就全让刘氏吃了。


    除了做饭,刘氏还看着她不让洗头洗澡,每晚泡脚,不能靠门窗太近,还教林秋然怎么抱孩子。


    孩子抱在怀里和放床上是不一样的,一团窝在自己怀里,还会动,林秋然抱的时候,汤圆就睁着眼睛看她,嘴里还会哼哼,很是亲昵。


    不过刘氏没让她抱多久,抱孩子累手,容易累出月子病。


    林秋然觉得孩子生下来真好,有人看,她也就逗逗。饭菜都是现成的,吃多吃少也没人管,更没人说要喂奶,多吃才有奶水。不用干活,每日也就看看书,属于她的时间反而变多了。


    转眼间三日过去,因为天气还冷,洗三没有大办,就在屋里简单洗了洗。


    刘氏懂这些,还请了当日接生的稳婆,过去三日,汤圆白净不少,比刚出生胖了些。


    林夏还说,汤圆现在吃完玩一会儿就睡,玩也不是玩玩具,而是晃晃小手踢踢小脚,然后很快睡熟。


    林秋然白日会看一会儿,拉进母子关系,其余时间看书看账本。


    她坐月子的一个月,林冬厨艺精进了,以前一回只能炒一盘土豆丝,现在一锅能出两三盘。


    过了正月之后,天气渐暖,眼看要开春了,食肆生意越来越好。期间也有人问过二楼开不开,史掌柜都给应付了过去。


    “厨子坐月子呐,期间也会想想菜色,放心吧肯定回来。”史掌柜能说会道,“这可是大喜事儿,到时候肯定给便宜。”


    “现在味道也不错,可细尝也能品出不同来,可得早点回来。”有嘴刁的客人还是爱吃林秋然做的,盼着林秋然快点回来。


    史掌柜保证厨子坐完月子就回来,“做饭得颠勺,要是养不好身子,菜也做不好。说了十六开始接二楼宴席,要是有这个需求,可以先定下,也给便宜。”


    楼上总共四间,中午晚上都能吃。


    这些日子订单直接定到了二十三,几乎每日都是定满的,十六那日中午三桌,晚上四桌。至于十五,萧家要办满月宴,就在食肆办,所以提前告知歇业一天。


    当天便不做生意了,请的人不算少,萧家没亲戚,但朋友熟人多。


    于婶儿一家得来,食肆伙计都带着家里人过来凑凑热闹,没亲戚,可萧家村也有处得不错的熟人……林秋然算着有三桌。


    萧寻说满月可能赶不回来,林秋然就没抱什么期望,总归萧寻看着孩子生下来了,汤圆还小也不记事,不回来就不回来。


    林秋然坐月子不能出门不能劳累,可却能想满月宴的菜单,还有开春之后食肆一楼的菜单,有了青菜,菜单肯定会变。


    时间就这么一日一日过去,多了个孩子,萧家偶尔有哭闹笑声,比之从前热闹多了。


    院子里草冒出嫩芽,汤圆也在茁壮成长,二月十五的早上,林秋然终于出月子了。


    在家里待了一个月,林秋然瘦了点。出月子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她洗了两遍,尤其是头发,洗得分外仔细,换了四五遍水,洗完之后觉得整个人好似重获新生。


    肚子小了,身上干净了,说是容光焕发也不为过。


    就着屋里暖和,奶娘和刘氏还把汤圆洗了,刘氏在林秋然月子期间还回去了一趟,给家里买了东西,见到东西,余氏也不好说什么。


    林秋然要孝敬刘氏,刘氏也不是拎不清的人,给那边些便宜,有萧寻顶着,余氏就不会闹上门来。


    汤圆洗过之后由林秋然抱着,洗完还挺香的,穿着红衣裳戴着虎头帽,可爱得很。这一个月汤圆长得快,白白净净,头发也长出来了,刚出生时还是瘦猴,现在像年画里的娃娃。


    林秋然贴了贴他的脸,把“走吧,去食肆。”


    今日在食肆二楼宴客,林秋然也熟悉熟悉锅灶,一个月没干活,手有些生。


    总共三桌,卤菜啥的昨晚上孙氏提前做了,粉肠还有,直接蒸就好。


    林秋然要做五道菜,有宝塔肉,毕竟这是为了庆贺汤圆满月,这道菜的寓意好。还有八宝饭、松鼠鳜鱼、葫芦鸡、鲍鱼红烧肉,这些菜林冬不会,都得林秋然亲自来。


    葫芦鸡是这些日子林秋然想前世的菜谱,想出来的。


    先卤后炸,卤好后捆成葫芦状,热油炸过外酥里嫩,不似炸鸡那般不入味。也不似脆皮糯米鸡那般只尝得到馅料吃不到鸡肉。


    林秋然做菜的时候汤圆就让奶娘抱着,在旁边屋里和英姐儿一块儿,这一个月奶娘也是尽职尽责,把汤圆照顾得很好,今儿肯定是要一块儿吃饭的。


    孙氏就在前头待客,给客人发红鸡蛋。


    发了几个,楼下又有动静,孙氏下去看,是徐远珩。


    食肆门口停着马车,徐管事让人把东西搬进来,徐远珩眼里带笑,“大娘。”


    孙氏咽了咽口水,“徐公子来啦,快请进快请进。”


    徐远珩道:“听闻小公子满月,特来贺喜。”


    孙氏笑着道:“就简单办办,我去喊秋然。”


    孙氏去了厨房,“秋然,徐公子来了。”


    林秋然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把手里的菜做完就出来了。


    徐远珩一身锦衣,身后徐管事已把带来的贺礼放到桌上了,林秋然道:“这边都是家里人,也就热闹热闹,二公子带什么礼物。”


    徐远珩道:“生孩子是大事,又逢满月,怎可慢待。你忙你的,我去楼上。”


    林秋然嘱咐孙氏上壶好茶,就回厨房了。


    她送了请柬,却没想过徐远珩会来。月初徐管事有来萧家送分成,有香料和五芳斋的,五芳斋的不多,但加一块儿有一百多两银子。他知道林秋然生了孩子,满月不办就算了,若办还不请,也不合适。


    徐远珩那次送了许多东西,林秋然心里不安,不过也回了礼,之后徐远珩就没出现过,也是让她松了口气。


    倘若徐远珩真有别的心思,他们还合伙做生意,林秋然不想弄得太难看。


    送请柬只为礼节,再说若徐远珩只为了生意,没别的心思,家里添丁是大事,若这都不说,恐怕会觉得她办事不体面。


    回厨房前,林秋然视线落在了贺礼上,大大小小的箱子有几个,又该想回礼了。


    进了厨房,林秋然把婉娘切好的菜拿过来。


    食肆的几个伙计虽来庆贺,可也有帮忙,尤其是婉娘,来了就进厨房了,林秋然让她去楼上,她也没去,“咱们之间客气什么,多个人帮忙也早点吃饭。”


    林秋然笑了笑,这边饭菜做好,一样一样端到了二楼。


    有几人已经喝上酒了,史掌柜和赵广才拉着萧大石灌酒,毕竟喜庆的日子,总得来点儿酒助兴。


    饭还没吃几口,萧大石就醉了,可是照单全收一杯不落。


    食肆伙计们在一间屋,刘氏和于婶儿家在一间,徐远珩也坐在了这边,但是没人敢拉着徐远珩喝酒。


    还有一间坐着萧家村来的人,村里的长辈族老,里正也来了。也备了酒水,都是一个村的,在一间屋子更自在。


    饭菜做好林秋然先看了汤圆,然后抱着孩子见客。余安有风俗,满月的孩子得让福泽深厚长寿的长辈看一看。


    食肆的几个伙计一块儿买了把银的长命锁,毕竟每月拿工钱不多,太贵重的也买不起。


    这样的物价寓意好,林秋然挺感激,按理说不用随礼的,送了就是心意。


    史掌柜忍不住夸,“这孩子看着就灵透,看这大眼睛,等周岁的时候一定抓个金算盘!”


    林秋然笑了笑,赵广才没备东西,但随了礼钱。日后他家有事,林秋然肯定也要回礼的。


    她这次也见了几个伙计的家人,赵实是早就见过的,史掌柜的娘子是个很和善的妇人。陆凡还未成亲,就带着他娘来了。


    这边转完,又给萧家村的族老看了,这才回他们屋。


    于婶儿也给买了把银的长命锁,跟史掌柜他们买的样式不一样。于婶儿还抱了抱,“是叫汤圆吧,长得俊秀。”


    桃花年纪小,一个劲儿的围着汤圆看,“娘,汤圆真好看,就像汤圆一样,白白的。”


    林秋然笑了笑,又抱给徐远珩看。


    徐远珩碰了碰汤圆的小手,汤圆咧嘴一笑。


    林秋然微怔,这孩子不闹人,但笑的时候却少,多是林秋然逗,而后亲近孙氏、奶娘、林夏。


    徐远珩笑着从袖袋里掏出一把金锁,“看来这孩子与我有缘,贺他满月。”


    林秋然道:“这万万不成,太贵重了。”


    徐远珩:“今日汤圆满月,你说了可不算,他喜欢最要紧。”


    徐远珩低头看着汤圆,汤圆长得白,眉眼和嘴巴很像林秋然,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还有酒窝,很是讨喜。他把金锁塞到汤圆襁褓里,汤圆笑个不停,嘴巴张着,露出粉粉的牙床。


    汤圆都没这么笑过,林秋然也没法昧着良心说他不喜欢。


    徐远珩道:“我能抱抱吗?”


    林秋然点了下头,“一手托着脖子脑袋,一手托着腰就好了。”


    徐远珩动作有些生疏,林秋然有些担心,一怕徐远珩抱不好,二怕汤圆尿了。


    好在,徐远珩还是稳稳把汤圆抱在了怀里,“倒是乖巧。”


    一个多月,林秋然她们也能摸清汤圆的脾性,不爱哭,高兴了才笑,谁都能抱,但是高兴了才能抱久,不然会哭。


    林秋然道:“今日是有些不一样,以往虽不哭,但也没这么笑过。”


    徐远珩觉得挺有意思,他抱了一会儿,就还给林秋然了,吃饭的时候孩子由孙氏林夏轮流抱着,让奶娘好好吃了顿饭。


    每桌十几人,一桌十六道菜,凉热都有。对史掌柜他们来说,这些菜也常吃,今儿光喝酒了。萧家村的族老们吃得满意,里正还说:“萧家不错,萧家村几十年来终于出了个当官的。”


    没人说萧家祖坟冒了青烟,因为萧大石早就分了出来。老家的白氏和萧老头子偏心另外两个儿子,也不知会不会后悔。


    萧寻不在,所有人都灌萧大石,萧大石这屋喝完那屋喝,最后喝得脸通红,走路都不利索。


    若是以前孙氏肯定会劝少喝点,但今儿实在高兴,反正下午也不做生意,由他去吧。


    吃过饭后客人们就回了,于婶儿家还得做生意,走得早,伙计们留下收拾,不然孙氏他们得收拾到啥时候去。


    萧家村的人自己回的,没用管。


    林秋然送完他们又出来送徐远珩,二月中旬,已经开春了。


    街边冒了嫩草,远看柳树是毛茸茸的黄绿色,就早晚有些冷,这会儿正午时分,很是暖和。


    徐远珩道:“看你请了奶娘,是打算继续做生意?”


    林秋然点点头,“这些日子琢磨了些新菜,若是能也想开个分店。”


    说实话,有了孩子考虑得就多。尽管现在汤圆还小,可林秋然不知不觉就想到以后。


    何时启蒙,何时上学,是不是胥州的私塾比余安的好,京城的书院比胥州的更好。


    汤圆有奶娘照顾,她想好好做生意。食肆两层,跟萧家以前的小摊子比已经很大了,可和那些大酒楼比还是不太够看。


    徐远珩点了下头,“若为了照顾孩子,就不管食肆,很是可惜,毕竟这是你的心血。对了,我看你爹喝醉了,孩子小,坐驴车回受寒,我送你们回去吧。”


    林秋然:“多谢二公子。”


    晚上不做生意,林秋然也想早点回去,汤圆头一次出门这么久,外面不如家里舒服,有辆马车肯定更方便。


    林秋然:“劳二公子等会儿。”


    徐远珩先上了马车,徐管事打发车夫过去帮忙。


    二人在车内等着,徐管事不由叹了口气,这林娘子什么都好,只是成婚了。二公子何必执着,按理说不该他这个下人插嘴,可是若弥足深陷,只会惹老爷不快。


    不过现在的徐家徐远珩管事,估计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徐管事只能隐晦地提两句,“今儿没见林娘子的夫君。”


    他想提醒徐远珩,林秋然是有夫君的人。


    徐远珩看了徐管事一眼,“你从前可见过?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管事远远看过,他在心里琢磨着,最后说道,“是个看起来靠得住的人。”


    徐远珩:“世间许多男子,都望妻子屈居自己之下,相夫教子孝顺父母,无能之人更是如此,妻子平庸不成,能干不成,丑陋不成,貌美也不成。林秋然……她聪明、心思缜密、能在萧家最难过时挑起大梁,不是只会依靠男子之人。若是她夫君因我有怨言,阻拦她飞向更高处,那不正好。”


    那样的人,何必要。


    徐管事傻眼了,“可若他不是二公子口中那些人呢?”


    万一就是个大度,一心为林秋然考虑打算的呢。


    徐远珩笑了下,“那我为她高兴。”


    *


    林秋然去喊奶娘了,“一会儿我们先回家。”


    这边得收拾一会儿,林秋然和孙氏说了声,孙氏点点头,“你爹这还睡着,你们早点回去也好,我们把猪耳朵做了再回。”


    明儿还得做生意,这些都得提前做好,要是等暖和了,就不能提前做了。


    林秋然嗯了一声,让奶娘先抱汤圆上车。她和车夫把贺礼往马车上搬,这边弄好,林秋然就带着奶娘坐车回家了。


    到了萧家,车夫和徐管事往家里搬东西,林秋然和徐远珩道谢,“今日多谢二公子了,你也早些回去。”


    徐远珩点了点头,他进车厢前回头看了一眼,林秋然还在门口站着,他道:“快回吧。”


    林秋然还是目送徐远珩离开才回家,她走了两步脚被硌了一下,低头看,是小块碎银子。


    第六十四章 回归食肆


    徐管事和车夫搬东西的时候林秋然在旁边看着的, 不是二人丢的。可以问问来过萧家的人,是不是他们丢的。


    她把银子捡起来,一小块, 大概有个一两多重, 家里如今不缺钱, 可捡钱也代表今儿运气好。


    林秋然把银子装怀里, 到家之后她先去看汤圆,一路上他都没醒, 这会儿睡得很香。


    白日奶娘一个人足以照看,林秋然回了屋子, 把今儿收的礼好好看了看。


    萧家村那边礼不似县城重, 里正等人都是带着东西来的,有带鸡鸭的,有带鸡蛋的, 还有人拎了鱼, 不管轻重都是心意。请萧家村的众人也有好处,以后还回村种地,里正能给行些方便。毕竟是族老,也省着老宅那边的人以后闹事。


    这些东西都留在食肆了, 做菜用得上。


    赵广才随了一两银子, 他虽然不知萧家买宅子的钱是赚的还是借的,但萧家日子蒸蒸日上是肉眼可见的,今儿林秋然头上都戴了金钗, 还有手腕,也戴了金镯子。


    再有经过这边时,看食肆客人不少,估计过不了多久林秋然就打算买些什么了。


    今儿赵广才还问了林秋然, 榆林街那边要不要租出去,反正他们现在也不住。


    林秋然暂且不想租,若是开分店肯定还要买人招人,人一多家里就不够住,那边先放着吧。不过她倒是从赵广才这儿听到了个好消息,那边宅子的价钱因为各种原因涨了,当初三十七两买的,如今能卖到四十两。


    相当于不动产增值,也是好事一桩。


    赵广才还说县城宅子涨幅不大,要是投资房产,得去京城州城,林秋然没那么多钱,要是以后有需要再问赵广才好了。


    现在住着的不会卖,林秋然就没问,不管是涨是降都跟她没太大关系。


    她记完礼单,把史掌柜几人合送的长命锁拿出来看,还称了一下,一两二钱重,做工精致小巧,就是汤圆还小,戴这些东西出门太过招摇,万一有心怀不轨的人谁盯上就不好了,林秋然给他收着了。


    于婶儿送的长命锁有二两重,林秋然觉得过意不去,打算再想想别的小吃。


    但也不能白给,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能不能她投资,少占分成,这样两边都赚钱,每月拿的钱就够请奶娘、负责奶娘吃喝了。


    再有就是徐远珩送的金锁了,林秋然称过,也是二两重,做工更精美,连链子都是金的,上面刻着长命百岁福寿无忧,比她买的还要重。


    那把林秋然是在金如意买的,一两多点儿,用红绳绑着的,还花了二十两银子呢。只是过个满月,就多了四把金锁,不过这些也是长辈对汤圆的祝愿爱护。


    东西她妥帖收好,都记在礼单上。


    徐远珩还送了别的,一套漂亮杯子,一些干货,还有给汤圆的玩具,有拨浪鼓布老虎什么的,林秋然把这两样拿出来,其他的像九曲连环这会儿还用不到。


    干货林秋然给放到了库房里,杯子清洗干净,把原来的洗净放好,以后就用新的了。


    孙氏他们还没回来,林秋然顺便看了看账本。这些日子她不在食肆,二楼也不接待客人,每日差不多有一两五钱的利润。生意一般,但大体是赚钱的。


    从年后到她坐完月子,差不多持续了四十天,期间请了大夫、稳婆、奶娘,今儿汤圆满月,林秋然给奶娘另包了一两银子的红封,还有办满月宴、买鸡蛋……零零碎碎也花了不少钱。


    今儿给汤圆买的金锁是林秋然的私房钱,她想拿自己的钱置办间宅子,日后和萧寻过不下去,也有个去处,这边就留给孙氏他们住。


    她算了算,家里还有一百四十多两银子,林秋然自己这儿有二百多两,她这儿多是香料分成,五芳斋的少一点。


    跟食肆收入比,香料和五芳斋的分成还占大头的。林秋然又从家里的钱划出一笔去,今儿收了礼,是给汤圆的,但家里得回礼。礼尚往来,就是这个道理。


    家里存钱不少,林秋然暂且不想置办田产地产。萧家村有田地二十多亩,足够用,林秋然不懂种地,听说要春种,她又拿出来十两银子给萧大石买种子找人。宅子够住,前院还空着呢,她也不想搬家了。


    剩下的钱就留着为开分店做准备,要是二楼还弄成食肆这样,装潢也是一笔钱。人肯定是要买,只是菜品太多,都不知何时能出师。


    账本看完,林秋然按了按眉心,她在屋里走了两圈,就去看汤圆了。


    汤圆刚醒,才喝了奶,看起来特别高兴。


    许娘子道:“许是喜欢热闹,这么大的孩子见东西新奇。”


    林秋然:“天暖和了,中午可以抱着出去转转,别总闷在家里。”


    汤圆嘴张着,不时露出酒窝,林秋然抱回屋逗了会儿,还给他看了看金锁,他竟然会伸手够。


    不过这么大孩子一天大多时间都在睡觉,林秋然就把门关上,她也睡会儿。


    中午的时候暖和,过了正午,太阳稍偏一边,天又有些阴寒。


    春寒料峭,屋里却暖和,尤其汤圆,好似火炉。


    林秋然睡了半个多时辰,是听着外面动静醒的,孙氏他们回来了。汤圆也醒了,但忍不住打哈欠。


    家中只她和奶娘的话,林秋然都是带着汤圆一起睡,若是干活,也会分出心神听着那边的动静。


    别看她知道奶娘的住处、家里情况,都是余安人按理说不会出事儿,可小心谨慎些总没坏处。


    萧大石刚醒了酒,一身酒气,孙氏嫌弃得不行,看见林秋然抱着汤圆出来,嫌弃之色更是一览无余,“你快离远点,可别熏着汤圆。”


    孙氏变脸也快,过来拉拉汤圆的手,“哎呦这是睡醒啦。”


    萧大石看了眼孙儿,没往这边凑。


    他去喂鸡了,今儿带回来了点剩饭剩菜,因为不多,就没找养猪的收。


    如今家里很少吃这些,除非是自家剩的,不过可以喂给鸡吃。这也暖和了,争取多下几颗蛋。


    林夏过来带娃,林秋然这也刚出月子,能歇还是多歇会儿好。


    孙氏嘴里絮絮叨叨,“看看晚上想吃啥,你抱着汤圆还得做菜待客,看你中午没吃多。你娘回了,我让她坐牛车回的,给拿了两只鸡,厨房没吃的菜也拿了,还有几斤红皮鸡蛋,给村里人分分,这回真是多亏了你娘。”


    孙氏笑着道:“都说你做的菜好吃,史掌柜说了,明儿估计忙,得早点去。”


    孙氏没问徐远珩的事,她以前想过提醒两句,毕竟成亲了,总和一个男人来往不好。也曾想过和萧寻说,因为徐远珩对林秋然太不一般了。


    谁会这般不求回报地对一个人这么好,送东西、铺子价钱都能便宜、就连汤圆满月还特地过来,金锁只是其中一样礼物,孙氏看见徐远珩旁边的管事从马车上搬了别的。


    徐远珩给林秋然送东西都不是一回两回了。


    吃过饭,怕汤圆受寒又把她们娘俩送回家。徐远珩好的让孙氏都没办法说他坏话,更不好意思跟林秋然说。


    徐远珩也就跟别人似的过来,送礼,吃饭,回家。孙氏都不知怎么办,那些话她最后没和任何人说,连跟萧大石都没提过。


    其一是因为提了挑拨之嫌,还疑神疑鬼,林秋然为家里做得还不够多吗,和徐远珩走得近些也是为了生意,今儿赵广才还来了呢。其二便是说了有什么用呢,林秋然现在跟徐远珩合伙,难不成为了避嫌以后生意不做了,钱也不赚了,就守着食肆过日子?


    好不容易日子好了,不帮忙就算了,还非要扯后腿?


    若是萧寻对此有怨言,孙氏还得劝劝,千万不能做糊涂事儿。说实话,从林秋然请奶娘就能看出来,她还挺重视这些的。为了忙食肆的事,汤圆都舍得放家里,她还好说什么呢。


    林秋然不知孙氏心中所想,晚上我们就简单吃些吧,给许娘子的另做。”


    许娘子要喂奶,饭菜不能简单,不过要清淡,每顿有肉有菜,却不见辣椒,盐放得也少。


    林秋然给写的菜谱,隔几日一轮换。今日中午菜多,可很多许娘子吃不得,“林夏,你问问许娘子饿不饿。”


    林夏去问,许娘子说可以吃一点,林冬就去煮饭了。


    林秋然庆幸没自己喂,不然还得忌口。


    晚饭林秋然做的,她滚了疙瘩汤,里面放了鸡肉松,不仅如此,还用高汤做汤底,里面的鸡蛋碎跟雪花似的,这是家里鸡下的蛋,蛋黄颜色很好看,做出来的汤也一片金黄。


    这个在驿站做过,自家还是第一次吃,许娘子下午吃过饭,还喝了两碗呢。


    还热了包子、烤了红薯,给许娘子做的还有鸡肉干贝蛋羹。


    林秋然就喝了疙瘩汤,吃了一个烤红薯,疙瘩汤里还放了辣椒油,她辣出了一身汗。


    一锅汤喝了个干净,许娘子以前也给别人家做过奶娘,说起来,萧家的饭菜真好吃。


    次日一早。


    林秋然让林夏孙氏留在家里,和奶娘一起看着汤圆,她和林冬萧大石去了食肆。


    她不是没想过像婉娘一样把汤圆带到食肆,放在旁边的小屋里。可是路上冷,林秋然也不想他受罪,而且食肆那边简陋,不及家里宽敞舒服。


    婉娘是实在没办法,要出来干活,还得喂孩子,只能带英姐儿到食肆,汤圆算了。


    林秋然请了奶娘,食肆那边有她、林冬,萧大石也在,暂且能忙得开。


    真要把汤圆带去食肆,林秋然还会分心。


    而且林夏和孙氏晚上还守着,一人半夜,白天还得补觉呢。


    孙氏觉得这样也成,肯定得留个人在家,不然许娘子吃啥。


    几人临走前,孙氏道:“家里你不用担心,要是有事我去食肆找你。”


    林秋然点了点头,临走抱了抱汤圆,这就坐上驴车去食肆了。


    这是她出了月子后第一天忙铺子生意,坐月子的时候脑中已经演练数次,他们到食肆没多久婉娘就来了,婉娘林冬洗菜切菜,林秋然先做中午一楼要的炖菜。


    红烧肉姜母鸭焖羊肉,她打算天气再暖和一点儿就把焖羊肉去了。


    几样菜炖上后,就要准备二楼的食材了,备好就放在架子上,做的时候直接拿。


    食肆一楼的菜份量多,白菜、土豆、豆腐、豆芽、肉片、肉丝、肉末……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林冬脸上带着笑,这一个月她都是和婉娘一块儿,孙氏偶尔过来帮忙,她能应付,可林秋然在就有了主心骨。


    林冬:“大娘子,蒜都弄好了。”


    林秋然一看蒜片蒜末都有,她点了下头,“累了就歇会儿。”


    林冬摇摇头,“我不累。”


    今儿炖菜是林秋然做的,中午还分了两道炒菜,一道土豆丝,一道肉末豆腐。土豆丝是林冬最早学的,也最熟练,但林秋然有意让她多做别的菜。


    可林冬尝林秋然做的,还是觉得她做得更好吃,单这盘土豆丝,就能下两碗饭。


    林冬神色有些复杂,林秋然道:“你才学多久,做出来味道像九分就不错了,慢慢来,以后还指望你教别人呢。”


    菜做好就由史掌柜陆凡端上去,院子里还有一大盆红鸡蛋,就着上菜的时候给客人分。


    这三日来食肆,每桌都打九折,二楼订宴席还赠送茶水。


    早春天气好,晴光万里。还没到午时,客人就三五成群地进了食肆。酒香饭香菜香交织在一块儿,热闹非凡。


    有人贺喜,也有人尝了菜,精准地点出哪道是林秋然做的,哪道是林冬做的,不过大部分人是尝不出来的。


    二楼三桌客人,这会儿也推杯换盏,好菜好酒尽兴,有两桌自己带的酒,一桌就从食肆要的。今儿的流水,少说也得十两银子。不过有酒水,利润肯定到不了一半,三四两的样子,毕竟今儿价钱还便宜一成。


    史掌柜高兴,天知道林秋然坐月子的时候他多着急,生怕客人都走光了,好在没有。


    林冬厨艺不错,嘴实在挑的,听说林秋然回来了,也回来了。


    有两桌还因为吃得太高兴,给了赏钱。跑堂就史掌柜和陆凡,赏钱肯定跟他俩有关,把客人伺候高兴了,但更因为做得好吃。


    林秋然以前说赏钱就自己拿着,史掌柜和陆凡商量着拿一半,剩下的给食肆,图个彩头罢了。


    忙了一日,戌时过半还有客人来,但今儿备的东西已经用完了,史掌柜好言好语劝人改日来。


    还剩一点红烧肉,半只鸭子,林秋然削了几个土豆,炒了土豆片,几人坐下吃的。


    忙了半天,几人也都饿坏了,史掌柜一筷子红烧肉拌饭,土豆片林秋然炒的也好吃,火候很到位,边边已经化了,口感沙沙的,很是绵软,林秋然还淋了点肉汤,吃起来特别香。


    账得明儿再算了,吃过饭,等刘大娘收拾好,萧大石检查门窗,关门回家。


    林秋然想汤圆了,盼着快点回家。


    夜间是冷的,其实炒菜的时候她也会想汤圆,不过要忙正事,也没办法。


    今儿她逗英姐儿的时候婉娘还打趣,“想孩子了吧,不然中午回去看看。”


    林秋然摇摇头,做菜已经够累了,回去一趟不值当,晚上回家就能看到了。


    估计这会儿都睡着了,白日一天孙氏都没过来,估计汤圆在家听话。


    终于进了巷子,林秋然远远就见孙氏在门口迎着。


    孙氏过来问:“咋样,累不累,汤圆还没睡呢,估计也知道你不在,今儿不见你还总找呢。”


    林秋然笑着道:“是吗,我去看看他。”


    林秋然提裙往家里跑,她经过影壁,穿过前院到后面的回廊,到厢房门口时脚步停了一下。


    往日做生意都是一块儿回来,家里也没人,黑漆漆的,今儿暖黄的烛光从窗子透出来,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许娘子笑了笑,对着小床上的汤圆道:“看看谁回来啦。”


    汤圆一个月大,这会儿醒着,他不会翻身,脑袋却朝着林秋然那边转,张着嘴,嘴里咿咿呀呀的。


    林秋然把汤圆抱起来,热乎乎的身子就贴在她心口。才一日,跟早上走的时候一模一样,林秋然问:“汤圆白日可乖?”


    许娘道:“没怎么哭,一天大多数时候就是吃饭睡觉,中午抱出去晒了会儿太阳,汤圆还挺喜欢的。”


    林秋然道:“今天辛苦你了。”


    许娘子谦逊说道:“孙大娘和林夏姑娘照顾得也多,没用我费什么心。”


    汤圆好哄,比别的孩子好带,许娘子也就喂喂。而且白白净净的,长得好看就招人稀罕。


    林秋然抱了一会儿,汤圆就犯困睡着了,她用脸贴了贴汤圆的脸,这才轻轻放在小床上。


    夜深了,林秋然也要梳洗睡下,她泡了脚解乏,觉得今儿不算太累,能承受得来。


    次日还是如此,抱了抱汤圆就去食肆了,一直忙了几日,这就到二月下旬了。


    萧大石往萧家村跑了几趟,忙春种的事儿,二楼席面一直定到了月底,不过不是日日都是满的。


    二十一这日下午,还没到晚上做生意的时辰,史掌柜就在躺椅上躺着,躺椅一晃一晃,一缕阳光打在他身上,很是自在。


    晃了一会儿,史掌柜都睡着了,等到陆凡来了他才醒。


    陆凡几乎日日回家,除非天气不好,他进来之前还看了眼外头,“掌柜的,隔壁茶楼是不干了吗?”


    史掌柜:“啥?”


    第六十五章 茶楼关门


    陆凡指了指外头, “掌柜的,我看有人在往外搬东西,搬了好几箱茶具, 桌椅也搬出来了。”


    史掌柜从躺椅上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奈何吃胖了, 动作不灵活, 还差点闪到腰。


    他眼睛放光,扶着腰道:“我看看去。”


    史掌柜从食肆出来,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那边扫了几眼,果然如陆凡所说, 几个眼熟的伙计正往外搬东西, 茶楼里面没客人,更没做生意,看着空荡荡的。


    地上全是灰, 也不知几天没做生意了。


    这年头生意难做, 林秋然坐月子的时候史掌柜都怕死了,怕食肆干不下去。


    好在味道的确好,林冬厨艺过得去,食肆又时常抹零送东西, 不过林秋然不在的日子, 生意跟以前相比,还不算二楼,的确是差了不少。


    尤其年后到正月底的这段日子, 过年人们吃饱喝足,来街上看灯会放炮的多,食肆生意平平,不过别的铺子生意也不好。


    左边的玉香茶楼生意萧条, 都没啥客人。金如意生意虽然也不好,可年前人家赚得多呀。


    后头史掌柜嫌冷总在食肆,也未曾出来看过,反正每日茶楼是比食肆关门早。两层的茶楼,在余安算是比较大的了。


    史掌柜转身回食肆拿了点吃食,招呼一个眼熟的伙计过来,“小赵,这是咋了?”


    小赵脸色不太好,“不干了,这些日子生意一直不好,东家发话不干了,我这儿还愁呢。”


    东家不干了,他的活儿丢了,自然愁以后该怎么办。


    史掌柜揉着腰咳了一声,“哎,可惜我们食肆人够用,不然我肯定跟我们东家说说。”


    小赵眼睛一亮又一暗,最后自暴自弃道:“也是倒霉,干得好好的。”


    史掌柜指了指里面,“不然你问问到底咋回事,食肆伙计现在是够用,可是若能把这边铺子盘下来,地方大了不就又缺人了吗。”


    茶楼的伙计眼睛又亮了,“成,那我打听打听。”


    茶楼离家近,若是能只换个东家,还在这儿做活,自然好。


    史掌柜递了点吃食,又拍拍小赵肩膀,“没事儿,活儿好找的,你干得好又勤快,肯定都抢着要你。”


    小赵脸色好似刚吃过黄连,又忍不住抱冤一通,“别处未见得缺人,就算缺人也比不上原来的待遇。县城铺子关了好几家了,前些日子我找过,也没音信。”


    茶楼生意不好小赵也能看出来的,最开始客人少,后来缩减他们的工钱,说活清闲,自然不能还给原来的工钱。


    忒,生意好的时候也没见多给多少。


    史掌柜安慰了几句,就回食肆了。虽然茶楼东家不爱听,但不得不说门关得好呀。


    就是这边是租是卖还不一定,不过这种事,不还是看钱到不到位吗。


    史掌柜毕竟只是个掌柜的,万一林秋然不能租,那也没辙。他立马回去和林秋然说了这事,“林娘子,隔壁茶楼好像不做生意了。”


    林秋然记着隔壁茶楼,比萧家食肆的铺面还大一点儿,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做生意有赚就有赔。于婶儿还说过呢,南街的小吃摊子走了几家又来了几家,生意好的有,干不下去的也有。


    都知道做生意能赚钱,可真正出来干的少数,真正赚到钱的更是少之又少。


    按理说别的铺子是走是留不关她的事,但林秋然很快就想到那边不干,不管原来茶楼是租的还是自家的地方,往后不可能干放着,兴许做别的生意,兴许继续往外租。


    林秋然就打算开个分店,但到底是在余安还是去胥州,她还没想好。


    余安地方不大,酒楼饭馆很多,她怕开分店没那么大用处,而且开了得有主厨,食肆现在就她和林冬,两头顾着太过麻烦。


    去胥州又太远,汤圆还小,短时间内不大可能去胥州。


    要是能把隔壁买下来,把食肆扩大,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林秋然心思微动,现在一楼偶尔有客人等着,当然这些客人只是看到一楼满了还愿意等着吃的,也有看着要等就直接走了的。


    二楼只四间,也有不够用的时候,地方多就不一样了,不用两头跑,林秋然也能顾得上。


    林秋然当机立断道:“掌柜的,你去打听打听那边是要继续租还是往外卖。”


    她想买,为何买下来原因也很简单,二楼要装潢,花得银子不少,若是租几个月就不租了,哪怕东家赔一个月租金,对她来说也是亏的。


    史掌柜道:“我让茶楼的伙计打听了,估计很快就有消息。”


    林秋然对史掌柜很放心,和这样的人说话都轻松。


    史掌柜还问:“林娘子是打算买下来?”


    林秋然点了下头,“装潢花钱太多,要是东家突然不愿意租了,得不偿失。”


    是这个道理,史掌柜点点头,“这个我可以问问。”


    林秋然觉得两处挨在一块儿的铺子可遇不可求,要是那边好好做着生意,她肯定不会动念头,但突然不干了。


    她道:“价钱可以让让步。”


    萧家食肆原本值一百一十两,茶楼比食肆大,价钱肯定要贵一些的。钱林秋然有,就怕人家舍不得卖。


    史掌柜道:“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倒不是他托大,林秋然跟徐家走得近,徐远珩在余安是有名头的,一般人不会轻易得罪了,如果林秋然愿意多给些钱,哪怕铺子再喜欢也愿意卖个好。


    林秋然:“劳史掌柜费心了。”


    史掌柜为食肆操心不少,二楼就是他的主意,今儿茶楼也是他提的,林秋然总在厨房,外面动静不知道,要是等那边开始做别的生意了,就晚了。


    史掌柜拍拍肚子,他笑着道:“也是为了食肆好嘛,林娘子能记着我的好就成。”


    林秋然肯定不能只记在心里,若是那边成了,她要么给史掌柜涨工钱,要么给食肆的分成。


    总之不能口头感激。


    这事儿没定,林秋然也静不下心,做菜的时候都在想茶楼的事儿。


    等待的过程漫长又煎熬,直到二楼的客人吃完,史掌柜过来端菜,他才道:“林娘子,有消息了,一会儿打烊了和你说。”


    林秋然看史掌柜神色轻松,估计有戏。


    晚上打烊,食肆的人来坐下吃饭,史掌柜慢条斯理道:“茶楼那边是租的铺子,租了五年,到现在租期才过去一年半。”


    林秋然记得食肆开业的时候茶楼就在了,没想到都做这么久了。做不下去有各种原因,她也没法说什么。


    林秋然道:“长租便宜吧,还有三年半呢。”


    她从赵广才那儿了解过,短租、租一年、租三五年是不一样的。


    史掌柜:“没错,但也有坏处,长租压的租金不止一个月,得压半年的,租金也是半年一付,不然不会给便宜。如今还有三年半,茶楼东家想找人接手,没人接手就再琢磨做别的生意。”


    史掌柜觉得三年够用了,那边有长租的意思,等三年半租期到了林秋然也可以续租。租金便宜,多好的事儿。


    史掌柜一听就觉得接手更好,


    林秋然听完没立即说话,想了一会儿,喃喃道:“史掌柜,你说房东愿意长租,是不是急用钱?而且想省心,没准儿都不常住这边。”


    史掌柜愣了愣,“嗯,是。”


    林秋然好像更愿意买下来。


    林秋然的确想买下来,不仅因为装潢费钱,还有便是租下来做个两年三年,若东家不愿意租了,铺子还要一分为二。


    再找地方不如合一块儿宽敞,兴许还会流失客人,怎么都不如一劳永逸方便。除非租了,日后要卖优先考虑她。


    而且自家的铺子,怎么说自己算,林秋然不太想跟房东打交道。不常在余安只是她的推测,没准儿就为了省事儿呢。


    省事儿的还好,要是多事儿的,时常来食肆转转,林秋然嫌麻烦。


    史掌柜点点头,“也好,那我托茶楼东家问问,看看能不能跟房东见一面。”


    长租又是半年一收,估计是急用钱,没准儿真能买下来,价钱也便宜。


    就怕不在余安,不容易见。


    不过要是容易,这事儿林秋然自己就做了,史掌柜叹了口气,难点好,难点林秋然才能记住他的好。


    陆凡也没想到自己提一嘴的事儿,最后竟然变成这样。史掌柜还问林秋然,要是真把茶楼买下来,茶楼的一个伙计能不能雇过来,“我这消息还是跟他打听的,小赵挺机灵的。”


    林秋然:“雇来可以,反正食肆也缺人,但若是干活不利索,那就没办法了。”


    若是偷奸耍滑之人,林秋然肯定不会轻纵,不然对别的伙计也不公平。


    史掌柜笑了笑,一脸和善,“林娘子放心,要是真成了,有我看着的。”


    等食肆收拾完,林秋然就回家了,到家后汤圆还没睡,他重了点儿,许娘子说他今儿试着抬头了。


    不过因为太小,没成功。


    她抱了好一会儿,最后忍不住亲亲孩子的脸蛋,又像吸猫一样把脸贴着汤圆心口,“汤圆,你想不想咱们家有间大食肆呀?”


    第六十六章 盘下


    汤圆咯咯笑着, 手挥来舞去的,他眼睛像月牙,还有酒窝, 装着这世上最纯粹的稚趣和善意。


    林秋然心里禁不住一软, 做了一日活的疲惫, 还有因为旁边茶楼的紧张担忧都烟消云散了。


    她不是觉得做生意赚钱是为了汤圆, 看他笑了就觉得值,而是觉得他这么小, 什么都不知道,天性纯善, 眼睛里好像有漩涡, 看着让人忘却烦恼。


    汤圆身上还软绵绵的,手伸过来绕着林秋然的头发,林秋然轻轻把他手拿开, 笑着道:“现在不住也无妨, 日后娘总能买到的,只要汤圆安稳就好。”


    许娘子已经喂过奶,也换了尿布,林秋然哼着歌, 很快就把汤圆哄睡过去。看他胸口一下一下顶着被子起伏, 林秋然笑了笑。


    看了一会儿,她就把孩子抱厢房去了。


    许娘子说他夜里听话,都是到时辰喊起来喂的。一个多月大, 的确像名字一样圆乎乎软绵绵。


    夜里汤圆就在厢房小床上睡,孙氏和林夏轮流守着。这会儿孙氏看着,林秋然就叫林夏来屋里说了会儿话。


    她白日干活,早出晚归的, 家里什么样并不知道,得问问林夏许娘子尽不尽心。在月子里许娘子还是不错的,有经验,林秋然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过许娘子也没去大户人家做奶娘,没那么多讲究。


    林秋然要求她勤给汤圆洗澡,隔五日就洗一次,不然总躺着捂着不舒服,再说尿布没那么吸水,时间一长就难受。还有抱孩子前要洗手……零零碎碎也嘱咐了不少事。


    林秋然怕自己不在,许娘子有所懈怠,而且孙氏年纪大,林夏年纪又太小,她担心许娘子不把二人放在心上,又担心孙氏插手太多。


    孙氏很疼孩子,有时汤圆哭几声就心急如焚,着急得不知怎么才好。然后就要抱起来哄,再催许娘子快些解衣服喂,虽然许娘子是来干活,也拿钱,可毕竟喂奶要袒胸露乳,是私密事,林秋然一向回避。


    林夏道:“许娘子前日下午回去了一趟,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不过那日晚上汤圆不太够吃。”


    林秋然低下头,“她有自己的孩子,到家肯定忍不住喂,若一个月来就回一两次无妨,次数多了不成,你告诉我。”


    林夏点了点头,孙氏那边记错了几次时间,总想提前喂,怕汤圆饿着。不过这个林夏没说,她是丫鬟,尽管林秋然待她好,可明面上孙氏是主子,哪有丫鬟说主子不是的。


    林秋然看着林夏纠结的神色,心里无奈叹了口气,她道:“我娘太疼汤圆,偶尔操之过急,你该拦拦着点儿,只要许娘子没有坏心,凡事都以许娘子为主。喂奶的时候别盯着她,更别让我爹这个时候进去。”


    林夏使劲点了点头。


    林秋然又问:“你们中午都吃什么?”


    林夏低着头道:“……我和孙大娘谁有空就谁给许娘子做好,我们吃的话,多看家里有什么。”


    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油水少,肯定比不上食肆吃得好,偶尔也会糊弄,孙氏糊弄,林夏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不过对许娘子孙氏还是很舍得的,鸡鸭鱼肉不断。


    林秋然按了按眉心,她道:“食肆有饭菜,不然你就多跑两趟从食肆拿,给你们盛够两人份的。”


    要是和孙氏说,估计见效不大,许娘子起码要待上一年,说了兴许管事几日,过几日就故态复萌了,林秋然也不想一直唠叨这些。


    而且她是从林夏口中得知这些事儿的,要是再和孙氏说,林夏不好做。


    往食肆跑一趟,也不算远,林秋然道:“不过来的时候得保证家里有人守着,要是我娘问起,你就说食肆菜卖不完,是我吩咐的。”


    孙氏和林夏厨艺有限,孙氏会做的就红烧肉、姜母鸭那几道,以她的性子不可能在家做着吃。


    这样偶尔还能给许娘子带回去些清淡的吃食,算改善伙食。


    林夏笑了下,“好。”


    林秋然:“你在家里也是干活,工钱还和从前一样。”


    林夏笑得越发开心,“多谢大娘子!”


    前半夜孙氏守,后半夜林夏守,晨起的时候,孙氏已经起来把饭做好了。萧大石不在,他回萧家村了。


    家里有二十来亩地,得请人种买种子,萧大石说得忙几日。好在采买的活儿史掌柜也能做,前些日子都交接好了,影响不了食肆生意。


    林秋然看萧大石是真喜欢种地,不仅后头小院子里种了菜,角角落落也有开垦的小块菜地,林秋然提过一次,要不种点花草,萧大石说:“那有啥用,不能吃不能啥的。”


    林秋然想,自己也不管收拾,就没再提过。


    吃过饭,林秋然抱着汤圆亲昵了一会儿。晚上回来也好说,萧大石不在,要是天黑实在害怕,就托史掌柜或是陆凡顺路送一段。


    到了食肆,几人开始忙碌。


    史掌柜上午不在,去找茶楼老板了。中午之前他赶了回来,早春还不热,他却跑出了一头汗。


    史掌柜喘着气道:“林娘子,隔壁房东现在不在余安。”


    林秋然心一沉,不在可怎么好,估计也不知住在哪儿,那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那买铺子的事儿更不必提了,东家不在可怎么买。


    林秋然:“可知道东家住哪儿,我们找一找也成的呀。”


    史掌柜摆摆手,又喘了两口气,“林娘子先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史掌柜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胖了,以前他不这样的,可得少吃点。


    他咳了一声,从茶壶倒了点水,不过他上午没过来,壶里现在没水。陆凡眼疾手快,给倒了一杯。


    史掌柜喝了一口,“不过过两日会回来收租子,那边不租了快一年半了吗,马上就得交后半年的租子。”


    可以趁此机会说一说,实在不成还能租呢。


    茶楼老板那边愿意卖个好,否则这回也急着出手,当二房东虽不地道,可也不能把铺子砸在自己手里。


    五年租金是便宜,可放在一块儿也是一大笔银子。


    林秋然道:“真是太好了,我到时请赵老板帮忙说合,多个人也多份把握。要不就在食肆谈,也方便。”


    好酒好菜助兴,生意更容易谈成。来食肆二楼谈生意的不少,来几个人摆上一桌菜,也有去一楼找个角落说事的。


    史掌柜点了点头,“也成,我再去问问日子。”


    赵广才是牙纪,嘴好使,他来最合适。


    林秋然打算拟个菜单,不住余安也好,正好没吃过食肆的菜。而且她还担心房东知道食肆要用方便打通,故意抬价。


    让步是让步,可她也不是傻子,值一百四十两的铺子抬到一百六十两,谁会买。


    林秋然嘱咐史掌柜,先别说是食肆想买。


    史掌柜了然,又去打听,时间定在了两日后。房东姓陈,岁数挺大的,祖籍余安,年轻时做了生意,生意做得也不小,后来就搬走了,但余安一直有宅子。


    史掌柜有八成把握能劝动,另外两成是因为一个说法,叫落叶归根。


    越是年纪大的,年迈时越想回老家,有个铺子也好,收的租子就够吃喝了。


    林秋然心里惴惴,终于等到两日后,二月二十四,陈老爷子回余安了。


    陈老爷子有几间铺子,都是定的这个时候收租,每回收的租子加一块儿几十两,是普通人家几年的开销。


    茶楼东家说在食肆给后半年的租金,还说这是新开的食肆,味道不错,陈老爷子就应允了。


    林秋然准备了一桌菜,菜单是她精挑细选再三斟酌的,几道拿手菜肯定有,还有只有早春才有的菜,有油焖春笋,芥菜豆腐羹,韭菜炒河虾……


    笋街上就有人卖,一筐一筐的,是嫩生生的春笋,拨了皮之后切长条,焯水去除腥涩味儿,热锅凉油,因为只有笋子不放肉,所以油得多放,还讲究一个焖字,等把笋条炒得微皱,边发黄,就可以调味儿了,最后加水焖煮出锅。


    这道菜只有这个时节能吃到,现在笋多,食肆一楼也常有这菜。


    韭菜炒河虾选的头茬韭菜,这个时节虾小却嫩,还不便宜呢,只要注意火候,就是早春极其鲜美的滋味。荠菜是林秋然找人买的,新嫩的野菜,是早春的滋味。


    还包了荠菜猪肉饺子,后面这两道菜有时有有时无,全看史掌柜能不能买到。


    陈老爷子是下午到的,宴席就安排在了晚上。


    林秋然还得管食肆的客人,自然不能作陪,几道菜上去,陆凡说上面已经吃上了,但说什么不知道。


    林秋然:“没事儿,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今儿上菜是陆凡和婉娘来的,史掌柜不在,有点忙不开。


    林秋然按捺住心情,手上动作越发稳,“三道油焖春笋吧,林冬把笋片给我。”


    ……


    半个时辰后,史掌柜先从楼上下来了,他在上面喝了几杯,身上有一点酒气。


    接着陈老爷子走了,隔壁茶楼老板也走了,林秋然往这边望了一眼,赵广才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林秋然心里一喜,这是成了?


    汤圆,家里真要有间大食肆了。


    第六十七章 换名


    林秋然心里好奇怎么谈妥的, 不过一楼还有客人,她也不能放下锅灶,过去问。


    她又看了眼, 史掌柜脚下不稳, 赵广才扶了一把。史掌柜摆摆手, 说话含糊, “赵大哥,你得留一会儿, 我怕我舌头捋不直啊……”


    赵广才:“我不急,你先坐会儿。”


    林秋然在厨房听不见二人声音, 只看得见赵广才扶着史掌柜, 她找了个空砂锅,煮了锅蜂蜜生姜汤。


    煮好之后,林秋然让陆凡给送去。


    终于忙到食肆打烊, 林秋然把没卖完的菜盛了出来, 找了一个靠边的桌子,一群人坐下一边吃一边说。


    史掌柜今儿喝了几杯,他陪酒,赵广才负责说和, 史掌柜一人陪几个, 这会儿已醉的不省人事。


    林秋然道:“赵大哥,究竟是怎么谈妥的?”


    赵广才也喝了点酒,他道:“陈老爷子一年只回余安两次, 他也不止隔壁一家铺子,隔壁那间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也是愿意卖的。怎么说也值一百多两呢,顺利卖个好价钱比半年回来收一趟租子拿的钱多。”


    隔壁租金半年六两, 比这边正常租便宜不少。陈老爷子想方便,这不来瞌睡递枕头吗。


    赵广才吃了饭,面前就一杯蜂蜜水,他一边喝一边道:“而且陈老爷子年纪大了,这两年回来不太方便。”


    看着五十岁的样子,听茶楼老板私下说,有一回茶楼租金都忘了收,家里人不放心,这回跟着回来的还有陈老爷子的孙儿。


    茶楼老板对萧家食肆印象不错,自从装潢打扰送过东西后,逢年过节林秋然也送,他也帮着说话来着。


    林秋然点点头,“原来如此,那谈的价钱是多少?”


    林秋然比较关心这个,谈下来了自然欢喜,但她掏银子,价钱肯定得问问。


    赵广才得意一笑,“一百三十两。”


    林秋然眼睛一亮,“比我想的价钱低些。”


    她以为得一百四十两,甚至想过一百四十五两也能接受。林秋然之前问过赵广才,隔壁这样的铺子在牙行挂牌就是一百三十两,要是有时间磨磨能去个三五两,不过最后卖多少要看主家想卖还是客人想买。


    陈老爷子不在余安,半年回来一回,就算回来也住不了几日,磨肯定是不成,人家也那个功夫,林秋然是想买的那个,她还以为多少得加点钱。


    赵广才笑了笑,“我和茶楼老板说了,你跟徐家合伙做生意。”


    赵广才当然不知道做了什么生意了,人家也不会细问。他可没说假话,徐远珩常来这边,林秋然儿子满月还来了呢,茶楼老板估计和陈老爷子说过,这作不得假。徐家在余安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听到名头都会卖几分面子。


    赵广才还提了句萧寻,他也没主动提,而是说:“老人家行个方便,人家夫君不在这儿,就带个孩子守着公婆,靠自己手艺做点小生意,想买间铺子,这还得凑钱呢,也不容易。”


    陈老爷子不在余安,不清楚这边的事,“她夫君呢?”


    赵广才道:“在胥州军营,现在好像是副千户了。”


    陈老爷子听完干笑两声,“……是不容易,我也不常回余安,卖了就卖了。”


    一桌好酒好菜,陈老爷子吃得也满意,很快就敲定了价钱。


    赵广才和林秋然道:“今儿是谈妥了,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早些筹钱,把铺子买下来为好。”


    口头约定不完全算数,万一那边临时反悔了呢。


    他今儿没说林秋然是这间食肆的主人,反正不是什么大事,赵广才是没见过谁卖宅子还打听买家干什么。


    林秋然笑着道:“今儿多谢赵大哥了,改日我备上厚礼登门道谢。”


    赵广才挥手说不用,“小事一桩。”


    一直以来林秋然都很照顾他生意,若是铺面扩大,肯定还得招人,那不还得从他这找。


    虽然说这间铺子谈成不会给他钱,但今天不吃了一顿吗,林秋然这手艺可是没得说,今儿谈妥,也有陈老爷子吃得高兴的缘故。


    再说了,就不看以后,两家现在关系不错,他更该帮这个忙了。


    林秋然没把这句不用当回事儿,赵广才客气,她不能真的不客气。倒时候带些东西过去,看看嫂子,孩子们也高兴。


    赵广才道:“成,也没啥事儿了,我就先回了。”


    说完了,赵广才就起身了。


    林秋然道:“我让陆凡送送你吧。”


    赵广才道:“我没事儿,老史喝多了,让他把老史送回去吧。”


    史掌柜这会儿酒劲儿上头,喝了杯蜂蜜水后就在摇椅上躺着。


    林秋然点了点头,等赵广才走后和陆凡道:“你把掌柜的送回家吧,这边不用你了,送完你也回家吧。”


    陆凡问:“那你和林冬呢。”


    这几日萧大石不在,是陆凡送二人回去再回家。林秋然道:“我们两个大活人还能怎么着,路上人挺多的,你不用担心。”


    婉娘早就回去了,林秋然和林冬把厨房大堂打扫干净,等刘大娘把碗筷刷了,就关门回家了。


    路上,林冬问:“大娘子,咱们是要把隔壁也买下来,把食肆扩大吗。”


    她吃饭的时候听了几句,也没听太明白。


    林秋然道:“不该叫扩大食肆了,应该算家里马上就有间大酒楼。”


    两层楼高,铺面又大,茶楼那边一楼能放十几张桌子,二楼能做五六间,再叫食肆多少有点委屈了。


    林冬笑了一下,她莫名觉得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她现在每日还练刀工,未曾懈怠过。不过刚高兴了一会儿,她心里一沉,问道:“那岂不是又忙不开了。”


    林冬还是只会几道炒菜,照林秋然还差得远呢。


    林秋然道:“不急,如今只是先买下来,还得装潢呢。”


    茶楼装潢和食肆完全不同,得全拆了重新弄,而且一楼二楼都得装,食肆这边一楼也太过简单,林秋然也打算趁机弄弄。


    估计得一个多月,这期间在招人买人,然后让她们学做,就和林冬一样,先学简单的。两间铺子在一处很好,那边做成什么样林秋然也能盯着,不然容易砸招牌。


    林秋然突然想起了婉娘,她在食肆干了有四个多月了吧,今儿上菜也应付得来,性子温婉,婉娘那边切菜火候比林冬要强,比起买人从头开始学,肯定教她更方便。


    如今也信得过,但林秋然还是不敢赌。


    再说婉娘也不一定乐意,现在切菜备菜,活儿还算轻巧,英姐儿还那么小,再忙就更顾不得孩子了。


    林秋然脑海里又浮起史掌柜醉倒在躺椅上的场景,史掌柜这回真的帮了大忙,还有上次,两次都与食肆的发展相关。


    他如今月钱一两五钱,哪怕涨到二两三两,林秋然都觉得少。


    都是人,都要养家糊口,史掌柜就是个拿月钱的,林秋然怎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为食肆费尽心力。


    史掌柜这儿林秋然想给些分成,月钱照样拿,分成少给一点,以后还有涨的空间。


    应该是比涨月钱多的,再有便是,真拿分红,铺子赚的越多他拿的钱越多。等两边都开始营业做生意了,这么大的地方,林秋然每日都得做菜,就得让史掌柜盯着了。


    其他人也尽心尽力,往后做得好,工钱也会涨的。


    两人一边走路一边说着话,很快就到家了。


    汤圆今儿也没睡,他好像知道林秋然这个时辰回来,有时候尽管困得不行,还是撑着等林秋然回来,不见林秋然不睡觉,要是孙氏许娘子哄他入睡,还会哭。


    本来汤圆不爱哭,但是哭得时候眼泪跟珠子似的往下掉,眼睛鼻子哭得通红,一抽一抽的,俩人也没办法,只能不逼他睡觉。


    不哭了,但是一直打哈欠。


    今儿林秋然回来得晚,汤圆就又哭了一场,林秋然进来的时候,他鼻子还一抽一抽的。


    林秋然今儿也累得不轻,多做了一桌菜,菜色还是费心想的,不过看见汤圆朝自己伸手,暂且忘却烦恼了。


    她身上有油烟味,怕熏着他就没抱,但汤圆在小床上一直哼哼,林秋然就把他抱起来了。


    孙氏问:“今儿咋回来这么晚,可给汤圆急坏了。”


    许娘子在,林秋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食肆有点儿事。”


    孙氏问道:“啥事儿啊,急不急?”


    林秋然笑着摇了摇头,“娘,你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她抱着汤圆哄了一会儿,他就睡着了,他眼睛闭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着惹人怜爱。林秋然拿来帕子给他擦了擦,又抱了一会儿,看是睡熟了,她贴了贴汤圆脸蛋,就给放在了小床上,被子也盖好。


    今儿林夏看前半夜,林秋然和孙氏一块儿出来的。


    孙氏看林秋然一脸疲色,“今儿累吧,咋回事?”


    林秋然道:“隔壁原来不是间茶楼吗,干不下去了,东家答应把铺子卖了,不过还没给钱,今儿托赵大哥过来谈这事儿的。娘你在家从库房看看,选点东西,我找个时间给人拿去。”


    孙氏点了点头,“钱可够?”


    生意上的事儿孙氏不懂,也不管出谋划策,反正听林秋然的就对了。家里就是因为听林秋然的,食肆才能越做越大,生意也越来越好,日子越来越红火。她和萧大石要是出主意,八成还得帮倒忙。


    林秋然笑着点点头,“够的。”


    家里一百三十两,她这儿还有二百多两呢,虽然分开放着,但该用的时候也一块儿用。


    孙氏点了点头,“那就行,你早上不说要洗澡吗,我烧了两锅热水。”


    现在孙氏和林夏只管给许娘子做饭,然后看着汤圆,省着孩子被偷了。活计很轻巧,白日有空,孙氏还给家里人做做衣裳,这开春了,一家人穿得还都是旧衣。


    偶尔她也觉得,林秋然每天出去干活,穿得不好不体面,旧衣裳配不上她戴的首饰。


    还有林冬林夏两个,俩人长了个子,从前的衣裳穿不了了,林冬那袖子都短了。孙氏也给萧寻做了,也不知道他啥时候回来。他不在家里,孙氏总觉得亏欠林秋然。


    “估计还得买人招人,”林秋然看天色晚了没细说,她道,“娘,那我先去洗澡了。”


    不大着肚子,林秋然把屋里弄暖和一点,自己就能换水倒水。她洗林冬也得洗,厨子做菜,就得干干净净的,不然客人吃着不放心。


    洗过澡后,林秋然绞干头发,把钱拿出来。


    买铺子要一百三十两,因为是直接和东家谈的,不用给中间钱,算上税钱总共是一百三十一两三钱。陈老爷子负责解了和茶楼老板的租房文书,也就是收房定损,退押金,避免日后扯皮。


    一百三十两只是开头,装潢估计还要三十两,做菜的至少买两个,就要二十两,雇人得雇两个,一个伙计就够了,史掌柜说隔壁小赵不错,先用着。但还得再请个洗碗工,活多了不能全让刘大娘干。


    林秋然把这些记在纸上,明儿看看铺子,买完就能安排下去。


    赵广才帮忙帮到底,第二日也来了,他带着史掌柜看了铺子,没啥大问题,茶楼雅致,来这儿的客人喝完就走,屋子挺好。


    陈老爷子今儿也知道买家就是隔壁食肆的主人,但没说什么。


    把该办的办完,林秋然也看过文书,确认无误后签了名字。


    王主簿在,事儿办得很快,他跟林秋然道了声恭喜,他记得年前,萧家就买了地,这么快又买了铺子,看样子生意是真不错。


    王主簿话锋一转,又道:“对了,林娘子过些日子可有空儿?”


    林秋然道:“怎么,是有事儿。”


    王主簿道:“这不春种吗,上头来人巡查,我这也愁呢,林娘子可有主意。”


    朝廷重农桑,上头年年都来,赵大人清廉,不在乎吃什么,但是肯定是吃得舒心比较好。偏偏又不乐意出来吃,王主簿是想着上次林秋然来驿站,做得不错。


    可是他们见过萧寻,萧寻有官职在身,让他娘子来驿站做菜,又不太合适。


    林秋然有点为难,食肆这边忙不开,除非正好赶上装潢,但估计够呛。而且现在她不像以前那么急着用钱,一日四钱,的确少了点。


    而且有人定了席面,都到月初了,林秋然的确抽不开身。


    但为以后打算,汤圆长大可能去州府求学,有点关系总比没有好。


    林秋然没把话说死,她道:“空闲不多,不过我可以帮着想想办法。”


    王主簿:“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想,萧寻虽不在余安,但林秋然性子不错,可以让自己娘子多林秋然多走动。不过当初闹得不太愉快,也不知能不能成。


    林秋然和史掌柜回食肆,茶楼老板同路,顺便拿没搬完的东西。


    时间紧急,林秋然就检查了房间,她也不会明儿就装潢,慢慢搬完就是。


    茶楼老板没赔钱,陈老爷子直接把押金退了,这还多亏了林秋然,他心里高兴,乐呵呵道:“林娘子,茶楼还有没卖完的茶,你们看看不?”


    林秋然道:“掌柜的,你去看看。”


    史掌柜明白林秋然是什么意思,要是合适就买下来,反正食肆也要用茶。


    史掌柜过去看了看,便宜买了些龙井铁观音。


    茶楼老板还送了些碎茶,这个没要钱,毕竟林秋然帮着脱手,他没亏太多钱,他打算南下做点儿别的生意,茶楼是不瞎折腾了。


    史掌柜衷心祝贺他生意红火,赚大钱,“一路顺风啊。”


    两人是上午出去的,林秋然回铺子直接忙活,婉娘和林冬把菜备得差不多了,林秋然把该腌的腌上。


    过了好一会儿,史掌柜把茶送了过来。


    林秋然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这么多?”


    史掌柜道:“才二十两银子,都是好茶。他要去别处做生意了,零零散散地卖还费事,就便宜给咱们了。这包碎茶是送的,没要钱。”


    林秋然看碎茶也不少,她道:“碎茶给一楼客人沏,不要钱,你们谁想要就拿点回去。”


    这么多用不完,陈茶就不好喝了。


    林秋然拿了点龙井,打算给二楼清淡那桌的菜单里加道龙井虾仁,要是河虾多,一楼也加上。


    这道菜要先以猪油划香,然后放入冲泡过的茶叶,茶叶不宜冲泡过久,虾仁脆嫩,还有淡淡的茶香,这道菜清淡爽口,配以龙井茶,滋味甚是不错。


    偶尔红烧肉吃多了,再吃一口这个,会觉得清淡解腻。


    今儿先给几人尝尝,觉得不错就上菜单。


    史掌柜尝了一口,“别有一番风味呀。”


    林秋然还怕这儿的人不喜欢,喜欢就好。一边吃饭,她一边和几人说了把隔壁买下来的事,几人欢喜之中还有几分激动,史掌柜但笑不语气定神闲,他早就知道这事儿,现在没什么好激动的了。


    很快,史掌柜又听林秋然道:“那边得装潢,咱们要买人招人,可能得忙一阵子。这次史掌柜帮了大忙,跑前跑后都没闲着,所以我想给他铺子利润的分成,不过不多,先给一分利润。”


    史掌柜整个人都愣住了,还是陆凡扯了他一把,他咳了两声,“林娘子,这……这当真?”


    史掌柜盘账,对食肆赚了多少钱最清楚不过。


    做掌柜的就这样,手里过几十几百两银子,但属于自己的就那些工钱。世面见得多,可却穷。


    食肆一个月几十两利润,他占一分就是几钱银子。他记得有几个月赚得多,有六七十两,那就是六七钱,加上工钱,到手破二两银子了。


    他三十多了,干了十几年,换了多少地方干活,都没见哪个老板愿意给铺子分成的。


    林秋然点了点头,“你为食肆出力,这是你该得的。”


    林秋然又看向别人,“若是日后谁对食肆有大功劳,也能拿分成。”


    婉娘陆凡眼中很是热切,两人一个一月八钱一个一月五钱,这是涨过之后的,如果也能拿分成,日子就大不相同了。


    陆凡很是羡慕,茶楼搬走还是他发现的,只不过当时根本没想到这上头,若是想得到,没准儿涨工钱的人就是他了。


    林冬就不盼着分成了,她能攒些钱就很不错了。每月工钱二钱,跟别人比少,可她毕竟是买来的,也花了钱呢。


    史掌柜忍住笑,尽力从现在开始就为食肆考虑,他还真想到了一桩事儿,“林娘子,若是扩大规模,还叫萧家食肆是不是小气了些?”


    第六十八章 新伙计


    史掌柜说道:“林娘子, 你看那些大酒楼的名字多大气,客人也记得住。像什么如意楼,春风楼, 一听就有面儿。萧家食肆……倒不是说不好, 可听起来像个小地方。”


    林秋然觉得史掌柜说得有些道理, 一开始起这名字是因为只一楼做生意, 九张桌子而已,就是个小饭馆, 萧家食肆念起来也顺口,就叫这个了。


    后来二楼装潢, 接宴席, 史掌柜还说有时客人一进来皱着眉,去了二楼神色才舒展开。林秋然都没想过铺子能发展这么快,而且, 每件事都很顺利。


    史掌柜嘿嘿一笑, 林秋然这是听进去了,这好,不管有用没用,她会想, 不会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其实要是他有钱, 听萧家食肆这个名字也不愿意来。什么酒香不怕巷子深,那得多香的酒才行。


    要是隔壁装好还叫这个,史掌柜感觉吃亏。


    陆凡忍不住挠了挠头, 婉娘不在,她中午多是回家吃,不过林秋然做菜的时候就和她说了。


    林秋然知道这个得自己想,她在心里琢磨, 往后酒楼饭馆叫什么的都有,这个时代酒楼名字恐怕不能太过新奇,“掌柜的,大酒楼除了春风楼如意楼,还有取什么样的名字的?”


    史掌柜砸了咂嘴,“有以主人家姓氏命名的,比如叫王记大酒楼,咱们这也可以叫萧记大酒楼。还有就是寓意好的,什么万事如意,什么只欠东风,旁边首饰铺子不也叫金如意嘛,东风二字也大气。还有听起来舒服的,和酒有关的,反正得好听好记。还有文雅一点,叫什么杏花楼?不是有句诗吗,牧童遥指杏花村!”


    史掌柜摸了摸下巴,“叫什么阁,叫什么坊都成,不必非拘在楼这个字上。”


    林秋然想了想,假如叫萧记大酒楼,熟客能记得住,只不过比起春风楼如意楼,还是差了点意思。她费心经营的铺子,自然希望从头到脚都好,包括名字。


    史掌柜只提这么个建议,名字他肯定是不管想的,毕竟林秋然是铺子的主人。陆凡也未曾读过书,更不知叫什么。


    林秋然想了一会儿,道:“不然叫金鼎楼吧。”


    鼎是很早之前远古做菜烹饪用的厨具,金就很好理解了,金子放入鼎中,或是金的鼎,有点像聚宝盆,也有招财之意。名字还算大气,至于熟客,反正铺子就在这儿,又没搬走,菜还是一样的,多来几次熟了就也记住了。


    史掌柜觉得这名字不错,“成,到时我找人做牌匾,得两块吧。”、


    说着,他往外望了一眼,虽然两间铺子挨着,可是有两堵墙呢。墙有承重之用,不能给拆了。


    林秋然点点头,“装潢还找从前的人,不过找之前得拿些礼物去徐家一趟。”


    当初是徐管事牵线,再招人,不能越过徐家直接找那几个工人。


    两间铺子挨着,只要外面看起来一样,那就是一间。林秋然以前出去吃饭也不是没遇见过这种。但院子能打通,林秋然想把厨房好好弄弄,弄得大一点,切菜的在一块儿,炒菜的在一块儿,砂锅全部放好,多打几个炉子灶台。


    现在厨房有些乱,要是想收拾,赶着食肆一楼装潢一块儿都弄了。


    工人做这些,跟他们说就是,就是得掏银子。


    史掌柜的确比以往尽心,他道:“这事儿包在我身上,还有菜价……”


    林秋然:“菜价就不涨了。”


    不能装潢花钱了,就涨菜价,把钱都算到客人头上,本钱总能赚回来,不能操之过急。


    史掌柜说道:“那还有一事,刚在县衙,林娘子和王主簿说帮着想办法,可往后几日二楼都有席面,只留林冬姑娘一人恐怕做不来。”


    林冬点了点头,她的确做不来。


    林秋然道:“明儿就让隔壁茶楼的小赵过来干活吧,那边若是用菜,我在这儿做好了给提过去就是。”


    那边要的菜有的食肆没有,林秋然要特地做,她道:“到时钱象征收一点就行了。”


    本来也不是为了赚钱,既然如此,得让李县令他们觉得,她是帮忙解围的,不是为了赚钱,不然还以为她占便宜了。


    史掌柜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成。”


    还缺个伙计一个洗碗工,等铺子快装完再找也成。茶楼那边还有几个伙计,也可以问问,要是愿意等一个月,品性又好,弄过来也不错。


    不过刚来工钱肯定不多了,史掌柜一开始也就一两银子,陆凡也是慢慢才半两银子的,一开始也只给十二文一天。


    要是愿意就干,不愿意跑堂好找。


    林秋然觉得给史掌柜分成这步棋是走对了,有他在,她能少操不少心。她会做菜,但开铺子还是慢慢摸索的,史掌柜经验丰富,有他在就容易许多。


    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史掌柜不得不多为铺子考虑。


    而陆凡听着林秋然和史掌柜说这些,既着急又插不上话,他是铺子的老人了,有这胡萝卜吊着,做事肯定更尽心。


    林秋然在县衙的时候就和赵广才说了要买人的事,他说这几日看看,有消息就告诉她。


    林秋然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回去,把这事告诉孙氏他们。


    *


    萧大石今儿也回来了,地种完了,他人也黑了不少。本来林秋然晚上回来没发现萧大石回家了,可她到家的时候,从鸡圈那边出来一个人,就看得见眼睛和牙,给她吓了一跳,“……爹回来啦?”


    萧大石咧嘴一乐,“回来了,你给的钱没花完,剩了二两。”


    买种子贵,但请人种地却很便宜。


    林秋然道:“剩下的你拿着吧,用钱的地方多。爹,正好有事和你们说,你来正厅吧。”


    萧大石疑惑,啥事儿啊。


    林秋然去厢房喊孙氏,汤圆还没睡,她顺便把汤圆抱上了。


    孙氏瞧出林秋然高兴来,估计是把隔壁买下来了。林秋然走在前头,抱着汤圆,汤圆啊,家里真的要有大酒楼了。


    到了正厅,几人围着桌子坐下,林秋然要忙铺子的活,孙氏白日要看着汤圆,萧大石回了萧家村,以前在食肆还能一块儿吃饭,现在每日见面的次数并不多,说话就更少了。


    林秋然道:“我把隔壁茶楼买下来了,花了一百三十两,还有一两三钱的税钱。我想着把两边都装装,一块儿做生意,家里算是多了间酒楼。”


    “名字也得改一下,以前不是叫萧家食肆吗,我打算以后叫金鼎楼。”林秋然说道,“爹娘要是有更好的名字,也可以说说,现在牌匾还没做,来得及。”


    萧大石迟疑道:“不叫萧家食肆了啊。”


    他觉得叫萧家食肆也没啥不好,大了就不叫了?孙氏在桌下掐了他一把,“秋然,这个好,挺好听的。”


    林秋然看了眼萧大石的神色,把目光移开,她深吸一口气,笑着道:“娘觉得好就行。还有,这回史掌柜出了不少力,所以我想从下月开始,给他铺子一分的利润分成。”


    一分是百分之一,假如以后铺子某个月的利润是一百两,史掌柜就能拿一两银子。


    当然现在铺子每月利润不足一百两,这个月估计还成,二楼很满,但整月算利润,所以得从下个月开始,林秋然也没急着和史掌柜签文书。


    以后铺面扩大了,利润也会多的。


    萧大石皱着眉问道:“月月都给?”


    林秋然耐心解释,“爹,若不月月都给,那岂不就相当于就给了一两银子,也不叫分红了。给这个,铺子生意好,他拿的钱也多,肯定会为铺子打算的。”


    萧大石疑惑道:“可请他来不就是做这些的吗,他不干谁干。”


    林秋然无奈笑了笑,她道:“爹,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请他来是为了算账,当账房先生的,他还兼了跑堂的活,一开始工钱比别人多,那是因为掌柜的行情就这样。当掌柜的赚的比别人多,随便拎出家铺子都这样。但不能说掌柜的就该做这些,二楼装潢是他提的,不是他的铺子,本来没必要做这些的。”


    林秋然也不知怎么和萧大石说,就像采买也不该史掌柜来,现在都是他盯着。凡是林秋然托付他的,都会帮忙,再有从前装潢的时候,他也看着的。


    人情是人情,但不能当作理所当然。


    孙氏看萧大石还想说,忙道:“是该给的,不能寒了人心才是。”


    萧大石闷头嗯了一声,反正家里听林秋然的,孙氏也这样说,那他能说啥。


    林秋然:“嗯,以后家里用钱就不能从铺子拿了,我是这么想的,每月给你们一人二两,不够再和我说。”


    以前铺子是家里的,多少都是家里的,只要账目对得上就行。但现在不太一样了,还有史掌柜的一份。买个小东西拿几两可能不在意,但这样久了,对铺子发展没好处。


    林秋然看账本,萧大石买东西都是从铺子拿钱,愿意找史掌柜不愿意找她,但买的很多是给家里用的,还有毛驴草料呢,以后得分开。


    她想过钱这事萧大石应该是因为不好意思跟她提,所以林秋然才想着每月也给他们拿钱。


    不管是为食肆还是为家里,又或是回萧家村种地,总之都干活了。


    孙氏点点头,“也成。”


    多了花不完他们也不乱花,最后都是给汤圆攒着,况且林秋然白天不在家,买个东西再找过去也麻烦,耽误事儿。


    林秋然点了点头,“这就没别的事儿了,爹也早些休息。”


    今儿孙氏看前半夜,林秋然把汤圆给了孙氏,汤圆在她怀里听着她说话,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他比刚生下来重了不少,就像这个时节的笋,长得很快。


    听许娘子说,还是个会抬头的笋,只可惜林秋然在家里的时间不长,没看到。


    林秋然亲了下他脸蛋,家里说事儿,差了汤圆怎么行。


    林冬林夏那边都是她管着,有事她告诉就是,一个在家里看孩子,一个去铺子。林夏年纪太小,重的活林秋然不想让她做,今年就先在家看着汤圆吧。


    等大一些了再安排她做别的事,林秋然没想让林夏像林冬一样学做菜,因为她性子活泼,怕耐不住性子。


    家里还缺个管家事的,也缺个能干的男子。


    萧大石年纪大了,多个男人能拉车打水劈柴。


    林秋然这般想着,出正厅出来,天上月明星朗,夜风凉却不冷,家里办成一件大事,林秋然心里高兴,很快就睡下了。


    一早跟汤圆道别,林秋然就去了铺子。


    史掌柜今儿顶着俩黑眼圈来的,他昨日太高兴,回家后和娘子说了不少豪言壮语,说把这铺子做成县城最大的酒楼,又说好好干,不能辜负林秋然一片心意,然后高兴得一宿没睡着。


    婉娘虽睡着了,今儿来得却比平日早,她一直很羡慕林秋然,能把一间食肆经营得这般好,她是没史掌柜的头脑,所以就想好好干,争取涨工钱。


    林秋然还见了新来的伙计,叫赵兴,比陆凡大一岁,但个子不太高,还很瘦,面相不错,眼神灵透,像只机灵的金丝猴。


    口齿伶俐,见了林秋然就道:“林娘子,我是新来的伙计,叫赵兴。”


    林秋然和他道:“史掌柜应该和你说过,不必一直待在铺子,上午巳时过半来,做完走,下午申时过半来,也是做完就走。刚来是按日给工钱的,一日十二文,你若做得好,工钱肯定会涨的。每日包中午晚上两顿饭,跟我们一块儿吃。试用一个月,干得好就能留下。”


    现在铺子没那么忙,这人也不是赵广才帮忙看过的,所以要有这个。


    赵兴点点头,“我晓得,会好好干活的。”


    林秋然听他口音不像本地人,但不管哪儿的,只要能好好干活就行。


    该干什么史掌柜跟赵兴说了,他从前每月八钱工钱,不算少了,但干了一年多才这么多的,刚来茶楼的时候月钱也不多。


    史掌柜还跟他说,以前陆凡就这么多,两个月就涨到半两银子一个月,而且食肆管饭,茶楼是不管的。史掌柜还说食肆饭菜很好吃,不过他以前没来这儿吃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都做食肆了,味道应该不会太差。


    茶楼的其他伙计史掌柜也问过,但没人愿意过来。现在用不了那么多人,要等一个月才能上职,而且工钱太低了。有的人受不了刚来的工钱,找别的活儿干。也有一开始看茶楼干不下去就找活的,早就走了。


    不愿意也没办法强求,另一个伙计只能托赵广才了。


    林秋然跟赵兴说完话,史掌柜就把人带走了。这几天二楼客人多,赵兴熟悉了熟悉菜价菜单,中午就上手了。


    史掌柜盯着赵兴干活咋样,赵兴也在观察食肆。林秋然是东家也是厨娘,大堂的事儿是史掌柜管,得听他的。


    他还暗自观察食肆生意,要是生意不好,他这干不了多久又得走人,得不偿失。


    好在食肆生意不错,他现在只管上菜,算账还不用他,都是陆凡和史掌柜来。


    能干下去。


    史掌柜给赵兴分了沏茶的活,二楼也让他看着。他以前在茶楼干活,就管沏茶端茶送水,对茶叶很了解,不同茶叶冲泡多久口感更好,连茶叶好坏都分得清。


    而且茶楼是雅致的地方,来喝茶的客人多是谈事儿的,赵兴很会察言观色,再有他身材瘦小,从人群中走得很快,端东西也稳,上二楼也比史掌柜大个肚子方便多了。


    这人不错。


    赵兴忙了一上午,觉得食肆生意也不错,那边也要装潢,以后生意会越来越好。


    食肆说管饭,也不知道什么饭。


    赵兴看了眼厨房,上菜闻着是挺香的。


    没客人了,林秋然和婉娘把厨房简单收拾的收拾,把剩下的菜盛了。


    今儿剩了红烧肉,还有一只姜母鸭。趁着二楼接席面,她做多做了鱼蛋汤,这不是鱼籽,也不是鱼泡,而是把鱼肉剁成的茸,然后在反复摔打上劲儿,做成兔腰兔一样大小的鱼丸。


    汤中放了紫菜和盐,鱼蛋弹牙,汤也很鲜美。


    今儿是有人点了粤菜那张菜单,这是林秋然新加上的菜,早春的小鱼小虾很好吃的,还有小白菜和肘子肉做的蒸饺。


    这边不常吃肘子,但林秋然烀了两只猪腿做馅儿。


    用的是还不到巴掌大的小白菜,洗得干干净净,肉馅儿是用肥瘦相间的肘子肉和鲜肉混着焯过水的白菜做的,馅儿又鲜又香。


    林秋然在面粉中加了些澄粉,包的柳叶大饺子,上锅一蒸,面皮白净,薄薄一片几乎能透光,翠绿的的饺子馅儿在里面安静躺着。


    这个林秋然管它叫翡翠蒸饺,也就这个时节有新鲜小白菜,再过几天就不做了。林秋然还挺喜欢春天的,菜多,但冬日东西能放住,现在肉都是早起买,卖不完的也都吃了,卤汤头一天用完,林秋然也不敢再用。


    给食肆伙计一分,也就没了。


    饭菜盛好,林秋然道:“都吃饭了,别忙了。”


    赵兴把一桌的椅子扶正,看林秋然坐下了,他菜过来坐下,他道:“这么多菜呐。”


    林秋然道:“婉娘得带孩子,她中午回去吃,其他人是不给带回去的。干了一天活也累了,你多吃点儿。”


    赵兴有点瘦,怕是吃不多。


    赵兴点了下头,他咽了咽口水,先吃了块红烧肉。肥肉软糯一点也不腻,瘦的也不柴,比家里做的肉好吃百倍。


    翡翠饺子赵兴吃了三个,酒酿馒头剩的不多,他就吃了一个,还吃了两碗饭,不过是小碗。姜母鸭他也吃了好几块,鱼蛋汤更是好喝,还有那个土豆丝,为啥土豆都能做得这么好吃!


    赵兴吃完,不太好意思道:“管饭我能吃吃多吗?”


    林秋然道:“能,但别撑着。”


    开始陆凡和史掌柜也这么吃,但是后来每天菜色差不多,林秋然也不是日日弄新鲜的,二人就恢复到正常饭量了。


    赵兴嘿嘿一笑,那几个傻的,光管饭,饭还这么好吃,就比大多数铺子强了。


    吃过饭,赵兴跟着收拾,“我来,我来就成,我一个人就行!”


    赵兴好像陀螺。


    史掌柜和林秋然道:“人不错,能干还机灵。”


    林秋然点了点头,虽然第一天劲头都足,但细枝末节能看出态度来,是人前表现还是尽职尽责。


    她刚要说话,好像听见汤圆在哼哼,林秋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孙氏抱着汤圆进来了。


    史掌柜也回头了,“哎呦,长这么大了。”


    第六十九章 寄信


    史掌柜上次见汤圆还是他满月的时候, 那会儿长得比刚出生时好看,可其实还有点黄,但眼睛大底子好, 只能说是个漂亮小孩。现在看, 胖乎了, 更白了, 还不像有的富贵人家那样可劲儿喂,下巴都好几层。


    汤圆看着很喜人, 眼睛滴溜圆,白里透粉, 鼻子很像萧寻, 脸型也像。刚一进来就朝着林秋然的方向张手,史掌柜忍不住逗,“哎哟, 这不是小汤圆吗。”


    赵兴看看林秋然, 又看看汤圆,“林娘子,这你的娃呀,要不是长得像我还真瞧不出来, 我还当你姐姐呢, 娃都有啦。”


    赵兴看汤圆这么大的孩子挺稀奇,等林秋然把孩子接过,他摸了摸汤圆小手, “挺好,也不认生。”


    林秋然笑着道:“还不到两个月大呢,赵兴,这是我娘, 你以后喊孙大娘就行。”


    赵兴嘿嘿一笑,“孙大娘,我是铺子新来的伙计,叫赵兴,你喊我小赵小兴都行。”


    孙氏笑着应了声,就和林秋然说话了,“萧寻寄回来两包东西回来,我没打开看,你回去看看。这回可是没弄错,估计是汤圆满月的东西。今儿天气好,正好这会儿太阳大,我抱着汤圆出来晒晒太阳,在家里溜哒也是溜哒,就过来看看你。”


    汤圆有点黏林秋然,哪怕喂奶的是许娘子。毕竟怀胎数月,他最熟悉的人就是林秋然了。


    林夏也跟着来了,带了个小包袱,里面装着尿布什么的,出一趟门,带的东西还不少。


    林秋然道:“这会儿暖和,带他出来走走也好。”


    汤圆现在精神,也不困,眼睛一个劲地打量食肆,眼中全是对陌生环境的好奇,还有几分防备,因为他看一会儿,脑袋就转向林秋然怀里。


    他看史掌柜几人好奇,神色却很是严肃,嘴紧紧抿着。


    林秋然不由一笑,“你们该忙忙,该回去就回去。”


    她抱着孩子去外面了,这个时节太阳不毒,风也和煦,吹吹风晒晒太阳很舒服。


    林秋然从没嘱咐过孙氏抱着汤圆出来还给他戴帽子、遮着点儿,男孩子黑点无妨,健康最要紧。


    林秋然也没问萧寻寄东西的事,孙氏没拆,肯定也不知是什么,她晚上回去再看吧。


    她其实能感觉到,孙氏对她的好,有一部分是因为萧寻不在而给她的补偿。这些她都能感受到,不过现在她对萧寻也没太多感情,只要汤圆有个做官的爹,没有其他兄弟姐妹,林秋然其实也无所谓。


    林秋然今儿看见汤圆就很开心啦,因为平日都是晚上才见到。


    她笑着问孙氏汤圆上午乖不乖,又嘱咐她们回去路上注意点儿,“这个时节多出来走走挺好,不然你也总在家里闷着,不然让我爹找木匠打个小推车吧,省劲儿。”


    孙氏:“汤圆才多沉,一点儿都不费劲儿。”


    林秋然:“等他再长大点不就重了吗,而且他自己躺着舒服,以后能坐了,坐着也方便。”


    等到夏天,大人抱着肯定嫌热。


    孙氏点点头,“那倒也是,我告诉你爹去。”


    林秋然一边走一边和孙氏说铺子的事儿,孙氏也是铺子主人,不该里面伙计都不认识,“赵兴原来是玉香茶楼伙计,挺能干的。”


    孙氏哎了一声,她笑了笑,原来几道明显的皱纹现在淡了些,“铺子有你就成,你爹他就是个大老粗,啥也不懂,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孙氏是想起昨儿晚上的事了,萧大石什么都不懂,就瞎插话。说的还没用,林秋然这一天都够累的了。


    萧大石如今就管家里的事,总回萧家村,地种了还得除草施肥呢,不能种上就不管。他是种地的一把好手,他也愿意侍弄庄稼,铺子的事儿就让史掌柜接手了。


    林秋然道:“怎会,爹也是为了家里好,就是铺子这边史掌柜他们更懂,几人各司其职,我就能专心做菜。爹不也是更懂地里的活吗,春种我就没操心过。”


    孙氏笑了笑,也是这个理儿,生意要是她和萧大石来,且不说没这个手艺,就算有估计就跟她于婶儿家一样,还支小摊子呢,都不会想着开铺子。


    起早贪黑,更是辛苦。


    于婶儿家比萧家来县城晚,但也有些日子了。摊子加了那些菜,赚得多了,但是想着先买宅子给儿子娶媳妇,别的只能先往后放放。相比之下,孙氏已经少操不少心了。


    现在就是看汤圆,汤圆这么可爱,孙氏巴不得天天带。


    孙氏待了一会儿,就抱着汤圆回了。


    林秋然和林冬在食肆屋子睡了一会儿,她还给了史掌柜茶楼钥匙,他不回家,可以去隔壁茶楼睡会儿,总比在躺椅上窝着舒服。


    不过也就能睡这两天,史掌柜去了一趟徐家,把装潢给定下来了。茶楼大一点,价钱肯定贵,而且厨房还要改,这回估计得四五十两银子了。


    装潢是为了铺子,所以就记在了铺子下月账上,而买铺子的钱虽然也和铺子有关,但毕竟家里买的,和史掌柜无关,就单算了。


    利润分成,账目必须清楚。后日动工,先给一半钱,食肆管两顿饭,都是商量好的。


    徐管事是知道徐远珩愿意林秋然把生意做大的,还特意写信告诉他这个消息。


    徐管事忍不住感叹,林娘子也了不得。


    下午,赵兴来得早,肩上挂着条布巾,擦擦这儿扫扫那儿的,他还问了问史掌柜,“掌柜的,咱铺子天天这么吃啊?”


    史掌柜摸着下巴道:“也不是,得看菜能不能剩下,今儿的红烧肉姜母鸭就是剩的,要是没有那就没得吃,简单的时候就炒个土豆丝,做个手撕白菜。”


    新菜得看林秋然想不想吃,她要想吃就做,不想吃就不做。他们就是伙计,想吃可以掏钱买,婉娘就这么做过。不过婉娘家里两个赚钱的,日子好过。


    赵兴眼睛一亮,“土豆丝也行啊,我以前都没吃过这么好的。”


    史掌柜狐疑看了他一眼,“你这……赚得也不少,咋对自己这么抠搜。”


    瘦瘦巴巴,还没汤圆胖乎呢。


    茶楼就在食肆边上,竟然不来下个馆子。


    史掌柜这是在食肆干活,平日就能吃到,不然肯定来的。


    赵兴一笑,“攒钱娶媳妇呗,你看我长得矮,身板也不够厚实,家里又没人。要是再不省吃俭用攒点钱,那就更娶不上媳妇了。”


    赵兴落落大方,眼尖看见来人了,忙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来客人了。”


    史掌柜觉得他挺能干,一个人能顶俩人的活,要是一个月都这样,那这赵兴算是选对了。


    下午赵兴干活也很利索,晚上生意不错,多了个人,前头各司其职,有条不紊。打烊之后赵兴几人还帮着把铺子收拾好,林秋然把锁落了,和林冬回家。


    萧大石今儿来接的,他没啥事就管拉车接送。


    对林秋然来说,忙了一日,尤其做菜的时候都是站着的,一天下来累得不轻,能坐车回去比走着轻巧。她出月子才多久,肚子上的肉已经下去不少了。


    到了家,林秋然先去看汤圆。今儿她是赶上了,汤圆醒着,正乐此不疲地抬头,还想翻身。


    不过他劲儿还小,手往一边够,但怎么都翻不过去。翻不过去也不急不恼,再试第二次,直到看到林秋然回来,又乐呵呵地咿咿呀呀。


    林秋然勾了勾他手指,汤圆就伸着手要抱,她把汤圆捞怀里抱着,“许娘子,翻身不急,他自己翻着玩就算了,别帮着他翻。”


    林秋然不想揠苗助长,这还不到两个月,大约是想抬头之后就闲不住。


    林秋然嘱咐许娘子她们,“这会儿他好动,得看紧一点。”


    躺了一个多月,也够了。林秋然贴贴汤圆的脸,汤圆长得快,她这个当娘的,有时候都没注意到,汤圆就学会一样本领。


    汤圆嘴里哼哼,林秋然也听不懂,“走,我们看看你爹给你寄了什么回来。”


    林秋然抱着汤圆回屋,给床上铺了几层尿布后给他放在了床上。


    她还是很希望汤圆有个疼他关心他的爹的,她不知萧寻都寄了什么,万一没有汤圆的东西,那也无妨,反正汤圆不记事。


    地上摆着两个包裹,有一个是长条形状,林秋然打开看是几匹料子。


    两匹花样鲜亮时兴的,一看就是给她的。还有一匹颜色老沉的,是给孙氏萧大石用的。


    几尺蓝白相间的棉布,估计是给汤圆的。


    这些料子林秋然在余安没见过,估计是胥州的。


    另一个包裹里是四个木匣子,有买给汤圆的玩具,拨浪鼓泥人还有小风车,这些汤圆都有,不稀奇,较为稀奇的一个是上好发条会动的小狗,林秋然在这个时代都没什么能玩的东西,她忍不住给拧上发条,看小狗在地上跑了两圈。


    然后才给汤圆看,“汤圆,快看,这是你爹给你寄回来的。”


    这小狗不错。


    汤圆就是属狗的,还有个小狗布娃娃,但做得不太像。


    林秋然笑了笑,打开另一个匣子,里面几朵绢花,两支花钗子,还有一封信。


    林秋然没立刻读信,而是看了别的匣子,一个里面装了药材,大约是自己受过伤也给家里备一些,不过林秋然不懂药材,不知有何用。另一个装着八两月钱,都是碎银子。


    萧寻自汤圆出生走后就没回来过,林秋然把钱收下,这是家用。


    东西看完,林秋然招呼孙氏进来,“娘,这些是萧寻寄回来的。”


    林秋然不会做衣裳,料子让孙氏拿去了,药材放库房,但愿没用得到的时候。信林秋然先看,要是有告诉孙氏他们的话,她再读就是。


    孙氏点点头,没说别的。她就是希望林秋然知道,萧寻也惦记家里惦着她们的母子的。


    当然萧寻寄东西写信回来也不是孙氏让的,要这点事还得她说,那萧寻在家里还有什么用。


    人徐远珩咋知道满月带礼物给汤圆呢,人咋就知道给林秋然带东西呢,啥都孙氏说,那还要萧寻干啥。


    孙氏也不是偏心,就是觉得她不能操心一辈子,但幸好不用她提,萧寻自己知道做这些。


    林秋然把汤圆哄睡着,抱到厢房,然后才回屋看信。她知道萧寻不识字,所以没以为这信是萧寻写的。


    但打开信一看,她虽没见过萧寻写字,但能明显认出是萧寻的字迹。


    有点像林秋然刚学写毛笔字那会儿自己写的,字很大,她通篇大致扫一眼,有的是字,有的写错了,还有字直接用符号代替的。


    就比如汤圆,萧寻就写了两次,第三遍再写汤圆,就糊成一团了,然后后头直接画了一个圆代替。


    林秋然哭笑不得,这信可是难读。


    但仔细看,也能看出来


    ———


    秋然:


    汤圆满月我不能回来,给汤圆选了礼物,盼他茁壮成长。我在胥州不能常回家,劳你费心照顾汤圆,照顾爹娘。


    我学了识字,想多看书学兵法,日后打仗不再莽打,争取立功,把你们接到胥州来。


    下次不知何时回家,若你、汤圆、爹娘有话想对我说,可以寄信到这里。


    林秋然看信的最后写了一个地方。


    汤圆在信里可是真的汤圆了,还好名字叫汤圆,要是真叫虎子,萧寻还不得画个老虎。


    林秋然笑了笑,信没拿给孙氏看,估计看了会说这写得都是啥。如今太平盛世,今年他没去打仗,不管是为了升官还是为了打胜仗,自然要想办法提升自己,不做莽夫。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挺好,若是升官圣上赏个宅子,也挺好。


    家里现在钱不太多,林秋然也不知道胥州房子贵不贵。


    她把信放回匣子里,东西一样一样收好,以后汤圆长大了,可以把这些东西给他看。


    她去了书房,铺纸回信,她告诉萧寻她把隔壁茶楼买下来了,还告诉她汤圆正在学抬头了,等他回来,估计都能翻身了。家里一切都好,让他勿念。


    林秋然写得不多,今儿太晚了,得明日才能寄。


    她把信放进信封,用蜡封上,然后拿着烛灯回屋。外面漆黑一片不见月亮,林秋然仰头望去,天上有乌云,她又把院子里晒的衣裳和尿布收了。


    夜里下了雨,林秋然醒的时候地上石板都是湿的。


    汤圆月子间不出门,满月后还是第一次看雨,满脸好奇,林秋然都能想到日后他长大,去外面玩水踩水的样子了。


    林秋然嘱咐了句,“雨停了也别出门,我怕又下。”


    今儿她和林冬就是打伞去的,路上行人不多,林秋然估摸着生意一般,菜就少准备了些。


    中午人不多,清闲,林秋然干一会儿歇一会儿,还能抽空和婉娘说话,不过下午王主簿来了一趟,史掌柜跟着说了会儿话,就来厨房告诉林秋然,说上面的人今天申时到。


    林秋然道:“饭菜还是以简单为主?”


    史掌柜:“是这么说的。”


    正好,今儿人少,林秋然也能腾出空做驿站的菜,食肆鸡鸭都有,林秋然让史掌柜杀了只鸡一只鸭子,又从厨房找出干鱼干墨鱼,她一会儿吊高汤,还切了小块鸡肉打算一会儿煮了做鸡肉松。


    婉娘看这么多东西,不由问:“不是简单吗,简单还不好说,驿站没厨子吗?”


    林秋然笑了一下,“驿站是要看着简单,吃着不简单的菜,真简单还不乐意吃呢。”


    婉娘愣了愣。


    林秋然道:“要是官员清廉,就得看着简单的菜不让人难办,好吃只是厨艺好。要是那种谱大的,人家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看着简单吃着好吃才能体现待客之道。”


    婉娘哑然失笑,“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林秋然:“那可说呢。”


    春种都结束了,才过来。不过胥州这么大,下面好多县城,这处耽误两日,那处耽误两日,也没法都赶上百姓种地的时候。


    看外面还下着雨,那些官员肯定受了寒。林秋然打算做盆疙瘩汤,然后蒸一笼大馅儿饺子,其他菜以暖和、家常、好吃为主。


    林秋然从罐子里拿海米出来,让婉娘把这个磨成粉,一会儿炒锅小白菜。


    食肆也有这道菜,叫海米白菜,现在不做手撕白菜,换成了这个。用的海米挺大,做出来咸香好吃,不然官员看见了,面上肯定说铺张浪费,不是家常菜。


    炒这个的时候,林秋然在出锅前还淋了勺高汤,她给婉娘尝了,婉娘觉得比给客人做的还好吃。


    火候到位,白菜很脆嫩,一点涩味都不见,而且又鲜又甜,不过想想这里面有一只鸡一只鸭还有鱼干的精华,好吃也正常。


    难怪她煮菜味道不好呢,她哪里放这些东西。


    小鸡炖蘑菇就是家常菜了,做的时候里面放了块五花肉,比干炖香,炖出来汤汁粘稠,盛的时候当然把肉捞出来了。


    再把铺子里的红烧肉给弄一份过去,就差不多了。


    都是家常菜,炖鸡里面还有鸡头鸡脚,等驿站的人来取林秋然才做疙瘩汤,不然汤容易乱了。


    就收了一钱银子,比那会儿林秋然去驿站干活的工钱还低,连本钱都回不来,当真只是帮了个忙。


    胥州的人是坐马车来的,李县令几人一直候着,不过没见知州赵进山,而是见到了州府的同知和通判,一个从五品官,一个正六品官。


    同知说道:“赵大人忙着别县的农桑事,便让我们来了。”


    也是因为年前赵进山来过一次,对这儿比较放心。


    李县令点点头,“要事为重,几位大人先歇歇脚,饭菜已经备好了。”


    钱同知嗯了一声,不过看着驿站,眼中有几分嫌弃。看了饭菜,目中嫌弃更甚。


    李县令微低下头,“饭菜粗糙,二位大人先尝尝合不合胃口。”


    几人还有随侍,就站在一旁伺候,李县令也站在了一旁,钱同知道:“上回尝余安家常菜,很是不错,家常菜都做得那般好,果然山清水秀,养人呐。”


    李县令笑着点头,钱同知喝了碗疙瘩汤,眼睛一亮,又尝了尝炒白菜,他眉毛都快鲜掉了。


    钱同知看着菜,就是普通的菜,却能尝出虾的鲜味儿,余安可不靠海。他不由一笑,“李县令,这菜不一般呐,你呀,也是个妙人。”


    上次赵进山在,他没过多在意菜,但是细想,这几桌菜都是费了心思 。


    钱同知笑着道:“我看地里也不用看了,你办事我放心,这几天,就看看余安的风土人情好了。”


    他还嫌去地里累呢,也就赵进山愿意去。


    第七十章 体察


    去年是七八月份来的, 那会儿正是热的时候。汛期,要去坝上,来来回回多少次, 走过去净是些小路不能坐轿子, 赵进山怎么走他们就怎么走。


    草都比腰高, 正是繁茂的时候, 叶子划脸划胳膊,谁愿意受那个罪去。


    终于不用跟着赵进山了, 当然是怎么省事怎么来了。


    李县令自然明白钱同知话里的意思。


    他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钱大人说得是, 如今春种结束, 是按赵大人要求买的良种,都已种下,前几日刚下了场雨, 今儿也下雨了, 春雨贵如油,相信过不了几日种子就发芽了。余安同沐赵大人恩泽,下官更感激两位大人远道而来,这几日就吃好喝好, 别的事不必操心。”


    李县令也怕他们不懂装懂, 再让把地里的种子刨出来重新种,那不是白忙活一场。


    钱同知笑了,“我刚不是说, 李大人是个妙人。”


    通判也笑,李县令给倒了酒,就带着人走了,吩咐陈三在这儿伺候。


    酒水管够, 估计得睡到明儿上午去了,一群酒囊饭袋。


    走远了一些,李县令带人从驿站出去。


    王主簿给撑了伞,他皱着眉道:“大人,就由着他们吃香喝辣,在余安作威作福?”


    李县令看了眼天,下着雨,风不似往日和煦,他长吁一口气,“只作威作福胡吃海喝我还求之不得呢,就怕吃饱喝足、听歌唱曲还不满意,再狮子大开口想要孝敬。”


    赵进山来的时候,他们虽然忙前忙后,跟着出去被太阳炙烤,可干了实事,去年秋日几场大雨,堤坝都无事。胥州还有县城被淹,当地官员少不了被问责。


    可这二人张嘴闭嘴就是吃喝玩乐,若是花点钱买个清静也好,反正地也种完了,过几日给送走就成,可他们看起来胃口不小。


    陈县丞道:“要真如此那可如何是好?”


    去年修了堤坝,今年买种子还贴了些钱,县丞财政不丰,若是孝敬上头有用,不管是对百姓好还是能升官加爵,那钱也算花在了刀刃上。可看二人的样子,俨然是无用的。


    钱同知上头有赵进山,他又是个满肚子油水的草包。但若是装聋作哑,没准儿他回去就到赵进山面前上眼药,这可如何是好。


    李县令道:“你去问问林娘子,可能做出和金元宝一样的吃食来。”


    李县令盼着用不上,要是用得到只能先以假乱真,临走的时候给,再放些别的菜啊鸡蛋啥的,最好能把握时机,钱同知回去见到赵进山时,还没看,吃食还好好的。


    后头就算发现了,几人也离开余安了。


    这么做肯定也有风险,万一在车上忍不住就看,结果发现都是吃食,肯定气急败坏。


    如果二人在赵进山面前上眼药,那就派人来查吧,李县令自认尽职尽责,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查。他更盼着赵进山可以趁此机会发现二人的嘴脸,朝中严惩贪官污吏,指定没好果子吃。


    便是朝中这么查,还有赵进山压着,钱同知二人还是能钻钱眼里去,李县令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李县令当然也想往上告,最好告得他抄家坐牢,可没有证据,再说下级状告上级者,先杖二十,他可不想挨打。若是设计他送假的,让王主簿等人告发,也要杖责,真真是难办至极。


    街上阴雨蒙蒙,雨声淅沥,李县令几人的心情也不算明朗。


    王主簿暗骂几句大蛀虫,又赶去了趟萧家食肆。


    *


    萧家食肆,林秋然诧异道:“做成和金锭子一样的吃食?”


    王主簿也觉得这是故意为难,哪儿有这样的东西,他道:“倒也不用一模一样,反正颜色差不多就行。大致扫一眼嘛,而且寻常送东西也不会封一匣子金元宝。就算看起来没有,也会以为金子混在其中。”


    王主簿把这事儿简单说了说,林秋然自然要清楚,总不能李县令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万一给家里招祸怎么办。


    只知享乐的贪官污吏她也不想让他们好过,林秋然道:“味道还不能太差?”


    王主簿:“自然,若是味道太差,那不就成了唬人玩儿的。”


    林秋然道:“我只能试试,不一定能做成,他们何时走?”


    王主簿道:“最早后日早上,最迟也就是后日下午,越早做好越好。从县城到胥州有两个多时辰的车程,若是到胥州后点心坏了,也不关咱们的事儿。”


    林秋然明白了,二人回胥州肯定先见赵进山,毕竟公事要紧,最好能帮着说好话,之后发现不是金子只能吃个哑巴亏,好话都说出去了,也没法收回来。


    她点点头,“那我想想办法。”


    林秋然明白,之后坏了就坏了,那假如正好赵进山发现这匣子点心呢?金元宝一样的点心,赵大人看见了会无动于衷吗。


    这个天气放半天可不至于坏,所以,她最好明日下午就做好,多放一会儿,没准儿就有酸味儿了。


    今日也太晚了,顶多准备准备东西,做是做不成了。林秋然能想到的黄色的东西有南瓜,这是食肆做酸菜鱼熬金汤用的,味道不重,颜色很好看。


    食肆现在也卖酸菜鱼,南瓜食肆就有。


    还有咸蛋黄、小米,都能做出金色的东西来。至于形状,这个时代的金银元宝不似财神爷画纸上那般圆圆胖胖的,形如小船,上面还有刻章,证明是朝廷的钱,而且成色纯度不比以后,不过依旧是金色。


    对林秋然来说难度不是特别大,也不用找模具,林秋然打算刀刻,上次做了绿豆糕,这次可以试试这个,若是好吃好看,没准儿能卖给徐远珩。


    找好东西,林秋然先忙活食肆的活儿,等铺子打烊后,她拿了磨盘把小米磨成粉,就落锁回家了。


    因为明儿要早起,她很快就把汤圆哄睡着,自己也早早睡下,次日一早,就和林冬来了食肆。


    林冬蒸南瓜,林秋然打鸡蛋,她只做过戚风蛋糕,而且没有烤炉、打蛋器这些,也不知在这儿能不能做成。


    只用小米蒸出来的蛋糕颜色明显偏淡,而且很软,林秋然想试试加点南瓜进去。咸蛋黄她不敢冒然加,怕味道不对。王主簿没说要特别好吃,但怎么也得能入口。


    小米南瓜蛋糕颜色就深了,只有淡淡的甜香味儿,蒸好之后修了形状,林秋然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但没有金子的光泽。


    看时辰不早了,林秋然道:“上午先不做了,忙生意,下午再说。”


    今儿天也不好,但就下了小雨,不影响出门,生意比昨日好点儿,还留了空闲让林秋然做驿站的菜。


    驿站那边还是以平常好吃为主,她今天做了粥,不过是用了虾、鲍鱼等海鲜,全都切成碎丁熬的,虾肉吃起来弹牙,鲍鱼脆弹,满嘴留鲜。


    吃过的自然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没吃过的只会觉得好吃。前者是钱同知,后者是赵进山。


    钱同知几人这会儿才起来,昨儿喝多了一直睡到上午,这会儿脑子昏沉,喝点热乎乎的粥,吃些小菜,浑身上下都舒坦。


    身上舒坦了,就想着心里也舒坦,钱同知想见识见识风土人情,李县令让人带着他们听歌唱曲儿,还给林秋然带话,晚饭不用她做,要在外面吃。


    清粥小菜吃过了,大鱼大肉还没吃呢。


    林秋然点了点头,下午她没睡,和林冬一块做了好几锅,有的颜色淡,有的颜色深,弄了数次,才蒸出来一锅颜色金黄好看的点心。


    因为是蒸出来的,所以有些软,林秋然雕刻完,就用咸蛋黄和猪油调了个酱,在上面刷了一层,风干固形,这么一弄,有猪油的亮光,还真有金元宝的样子。


    不过也仅限于扫上一眼,印章实在不好弄,金子的光泽是猪油代替不了的,而且加了这个酱后,时间一长猪油就凝固了,不如把酱放里面好吃。


    总共做了三十六个,六个一排挤在一块儿总共三排,装进了匣子里,一共装了两个匣子。下面垫了油纸,冒然打开一看的确金灿灿的,就是份量太轻了。


    为了做旧,林秋然还浅刷了些炭灰上去。


    林冬不由道:“这能成吗?”


    林秋然道:“我也不知,但时间来不及,只能这样了。份量什么的,他们自己想办法吧。”


    糕点吃食的份量本来就轻,如果匣子里真的全是金元宝,估计得两斤重。就算加上木匣子,现在的重量也是不够的。


    晚上王主簿来了,林秋然把匣子给他看。王主簿还很诧异,“竟然这么像。”


    林秋然道:“但愿能帮得上忙。”


    假如不讲味道,专为糊弄人,林秋然蒸两锅馒头,用刀刻也能刻出金元宝的形状来,最后刷点颜料,比这省事儿。


    但王主簿说要借送特产之名送去,那就不能敷衍了事。她自己尝着还不错,主要是样子讨喜。


    王主簿拿了东西,也没留钱,林秋然这般帮忙,给少了委屈人家,给多了县衙给不起,倒不如先欠着。


    晚上驿站很消停,钱同知和通判去喝花酒了,下午二人听歌唱曲,好不快活,兴致一来,就往西城拐,反正有陈三掏钱,晚上肯定是不回驿站了。


    这点心就先王主簿收着,林秋然对此事儿也只是一知半解,却能感觉到做官有做官的不易,若是当官的都和钱同知等人一样,下来巡查为了逍遥快活,那天底下的百姓更苦。


    要打点却不能事事都打点,要察言观色却不能同流合污,真两袖清风,也难存活。


    还有萧寻所说的,两方博弈却牵累他人,或许那次出事的不止萧寻一个,只有他侥幸活了下来。


    如果能为百姓做些事,林秋然是愿意的。


    三月初一上午,钱同知几人走了,本来是该早上走,但昨儿沉醉在温柔乡里没起来,从外面回来再回驿站拿东西,时间就耽搁了。


    几人有些着急,钱同知走路都晃,可是却还不忘敲打李县令,“余安风土人情是不错,不过有些事还是不清楚,这让我怎么在赵大人面前为你说好话呀。”


    钱同知的胃口越来越大,赵进山不在,李县令又知情识趣,若不趁此机会讨些好处,那得等到什么时候。赵进山清廉,正给了他机会。


    李县令脸上带笑,“我还准备了些余安特产,钱大人带回去尝尝。”


    李县令心里发虚,他从王主簿手里结果匣子,然后慢慢打开匣子露出角,给钱同知看了眼就立刻合上了,“这是余安当地点心,大人回去可以尝尝。”


    钱同知眼睛都快掉出来了,这金灿灿的不就暗示金子吗,他咽了咽口水,拍着李县令的肩膀道:“李大人有心了。”


    李县令心一直提着,“都是些特产,也不值钱,你们几个快给装上。”


    有豆干,有粉条,还有鸡蛋腊肉啥的,的确都是地地道道的农货。


    王主簿动作很快,亲眼看着匣子被压在了最底下,李县令才松了口气。


    钱同知皱眉道:“不必拿这么多东西,做官的,不拿百姓的东西。”


    李县令面上神色不变,“都是百姓们的一片心意,一路过来,大人很是辛苦。”


    李县令把二人送上车,随侍骑马随行,今日天晴了,这会儿没过正午,太阳有些大。


    钱同知不想再耽误功夫,而且匣子上面压了粉条鸡蛋,鸡蛋容易碎,就没细看,直接启程回胥州了。


    现在回去,申时能到,若是吃不得苦,不想颠簸,会更慢一点。


    看马车走远,李县令提着的气还没松,他挥挥手,“回吧,该干啥干啥。”


    王主簿擦了擦汗,“是。”


    申时三刻,马车到了胥州官府,马车是官府的,只能先回了官府。也是巧了,正好赵进山从衙门出来。


    赵进山瘦了些,见了二人直接道:“余安怎么样?”


    钱同知打起精神,道:“挺好的,地都种了,李县令等人也很尽心。”


    赵进山:“种了多少稻谷多少粟米?”


    钱同知没答上来,幸好赵进山也没执着问,而是皱眉道:“车里是什么味道?”


    钱同知刚捏了一把汗,这会儿他有些懵,他先是闻了闻自己的衣裳,担心是昨晚喝酒把酒气弄身上了。


    的确有一点,但很淡,赵进山不至于鼻子这么好使,现在就闻出来吧。


    他和通判都喝了酒,马车里肯定也有酒味,虽然不知赵进山发现了什么,但是如果看见车里的东西,哪怕上面只是鸡蛋粉条这些,赵进山也不会高兴。


    他大道:“大人,下官在车里坐久了,估计有些味道。”


    他让车夫快些走,“一会儿把车好好擦擦,别耽大人用车。”


    赵进山:“慢着。”


    赵进山走进马车,钱同知道:“大人!而且刚才通判在车里难受吐了,里面污秽,让车夫先擦擦吧。”


    赵进山一把掀开帘子,马车里明晃晃放着好些东西,有两大捆粉条,一大篮子鸡蛋,还有好些腊肉。


    钱同知知道不能让赵进山再看下去,只能先认错,“这些都是余安百姓硬塞的,下官实在难以推脱,只能带了回来,而且人太多,也不知是谁塞的。余安百姓也是感念大人恩泽……下官知罪,下次绝不再犯!”


    赵进山并没有理会他,他只觉得那酸臭味越发明显,其中还混着一丝酒气,让人想忽视都难。


    钱同知什么性子他不是一点都不知道,粉条、腊货、鸡蛋,还有布包着的红薯土豆,都是老百姓的粮食。


    下面还压着两个匣子,钱同知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他跪下说道:“大人,这是李县令塞的,我真是半点不知,也不晓得其中是什么,大人明鉴!”


    钱同知是知道里面有金子的,若是让赵进山看见还得了。收受贿赂,那里面多少钱,若是过了八十两,杖一百,流三千里。


    他只能咬死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把过错都推到李县令身上,“是下官不察,但下官真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啊。”


    赵进山道:“不知道你就这般急。”


    钱同知一愣,慌忙跪下道:“大人,下官糊涂,但心里已经后悔,想要把东西送回去,求大人明鉴。”


    赵进山把盒子拿起来掂了掂,“份量可不轻,钱有为,你也是好样的。余安一个县城,就能拿有这么多钱,可见其鱼肉百姓,贪赃枉法。”


    赵进山把匣子打开,钱有为呼吸一滞,只见一匣子金元宝,但仔细辨认,又不是金元宝。


    他拿起来一块儿,钱有为被今日的太阳晃得头晕眼花,只觉得金元宝大得吓人。


    赵进山咬了一口,酸了。


    钱有为眼睁睁看着赵进山把金元宝吃了,他没反应过来,但很快赵进山一个一个看过,直到看完两个匣子。


    都是吃的,匣子下面放了铁片,故而才这么重。


    赵进山看钱有为瘫在地上,又看了看匣子里的东西,还有通判一直低着头,见此景只跪在地上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赵进山看着二人,心里越发沉,他移开目光,“来人,钱有为陈志才有收受贿赂之嫌,押入大牢。”


    他得去一趟余安。


    *


    雨过天晴,又值傍晚太阳落山,街上烟火气足,有工人做完活儿回家,也有小摊贩在叫卖,行人走走停停,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也有牵着孩子的。


    各种铺子里都有人的影子。


    赵进山在街边买了些吃的,然后找了家热闹的饭馆进去,这家叫萧家食肆。


    里面人挺多,不过正好有个空位子,本来赵进山打算先去村里看看,然后再去县衙,但他中午就没吃,现在肚子有点饿。


    “客官吃什么?”


    赵进山:“有菜单不?”


    史掌柜看他虽然身穿布衣,可却不同普通人,四十多岁的样子,脸有些黑,并不胖,脊背笔直,看着很是威严。


    又


    史掌柜忙去拿菜单,赵进山点了碗饭,点了盘土豆丝,又要了盘红烧肉。


    他俸禄不低,能吃苦,却不代表什么都舍不得。


    饭菜上得快,份量很大,吃到一半,赵进山就吃饱了。


    他叫伙计拿油纸包上,吃过就走了,没去驿站,在街上找了家客栈。这一晚上,他看过小摊小贩,趁着夜色看了村里的田地,早起看见屋舍飘起的炊烟,也看见有人早早就去铺子忙活准备。


    林秋然上午到了就开始忙活,隔壁已经开始动工了,中午得多准备他们的饭菜,但比较简单。


    刚忙没一会儿,王主簿就来了,他直接和林秋然说的,“林娘子,中午赵大人要来这儿吃饭。”


    林秋然压低声音问:“胥州的赵大人?”


    王主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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