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状告官员


    李翠花只会干嚎让人做主, 萧伟读过两年书,还在县城给人做活,见过的世面多些, 他朝李大人跪下, 拱手道:“大人, 萧家为了赚钱偷漏税钱, 什么都做,明知萧寻早早回来, 却和官府隐瞒此事,就为了免五年的赋税。当初免除赋税是因为萧寻战死, 如今他还活得好好的, 请大人治他家故意欺瞒之罪。”


    萧伟还保持着拱手的姿势,看了一眼林秋然,又道:“这样的人, 不将官府放在眼里, 肆意妄为,必须好好惩治。再有,见大人不跪,罪加一等。”


    萧伟曾打听过, 偷漏税钱是重罪, 要笞五十,货物还得没收。隐匿田亩者,十亩至四十亩仗六十, 萧家就三亩地,怎么也得仗二十。


    萧家这回,绝对完了。而他们检举此事,还能减免赋税, 还能获得赏银。协助官府办案,以后在村里子都是响当当的名头。


    萧伟义正言辞,李翠花从旁附和,“没错!”


    孙氏真想问问李翠花,到底哪里得罪她了。以前李翠花只是看不起她,觉得她不能生儿子,受婆家磋磨。那会儿孙氏还看不懂,以为李翠花是好心,走得也近,她说家里不好,李翠花就说儿子多累人也不好。


    孙氏还羡慕过,后来搬出老宅,捡了萧寻,李翠花见她就说不是亲生的养不熟,孙氏不乐意听,慢慢就走远了,之后李翠花见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再回想她以前说的话,根本不是好意。


    如今关系差到恨不得萧家出事儿。


    孙氏气得直抖,她不再看李翠花,赶紧跪下,想要分辨,就听萧寻道:“我娘子身怀六甲,如今天寒,怕跪地伤身,还请大人体恤。”


    萧寻也跪下了,王主簿见状说道:“大人,林娘子有孕在身,虽有律法,可法外也有情理,有罪就治罪,天寒别伤了身子。”


    徐家曾来县城打点过,徐远珩对林秋然颇为关照。林秋然还给王主簿的母亲操持过寿宴,这么点要求,王主簿自然帮忙说些好话。


    王主簿的话,李县令不会置之不理。


    李县令道:“都起来吧。林秋然,萧伟说你早知萧寻回来,却故意不交税钱,田税也未曾补交,可有其事?”


    林秋然立刻道:“大人,我……夫君今日才回来。而在这之前,我根本不知晓他要回家,家人也不知晓,何来早知他要回来却不交税钱之说。


    更何况生死之事重于天,当日秋收粮食我家收了一千多斤,田税三十税一,如今铺子生意更是得余安父老乡亲照顾,钱财乃身外之物,若草民真知道夫君还活着,怎会故意不交税钱!钱还能抵得过人命吗。


    大人,我夫君到食肆不足半个时辰,衙门就来人了,可见背后之人早就盯上我家,居心叵测。”


    林秋然的话掷地有声,孙氏见状立刻道:“大人,这话在理,她李翠花早就看我不惯。”


    王主簿咳了一声,赞同地点了点头,“大人,这话在情理之中。下官听闻林娘子在余安生意做得不错,可谓有声有色,税钱三分,跟食肆赚的钱比起来也不算多,何至于故意不交税钱触犯律法呢。”


    李县令点点头,而且林秋然在驿站做过厨子,虽然不愿意留在驿站,可是让赵大人满意,给余安挣了脸面,偏心自然有,可是办案讲究证据。


    李县令还未说话,萧伟就道:“你们这些做生意的最是黑心,倘若只是因为赚的钱多,就觉得他们不会少交税钱,那天底下就不会有黑心商贩了,更不会有贫苦百姓了,这话我不认!”


    李县令看过去:“还未问到你,不许插话。”


    一身官服,萧伟觉得骇人,这不太对劲儿,怎么主簿向着林秋然说话,而且县令也好像偏心萧家。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有些急,得快点才行。


    萧伟不忿地闭上嘴,李县令这才问他,“你说林秋然早知萧寻回来,可有证据?”


    萧伟说道:“自然有,当初有信使往萧家庄送信,说是萧寻送的。当时他家搬走,信是我娘送去萧家的,信使说是萧寻送的信,还是不久前寄来的,我们自然而然就知道萧寻还活着了。信中肯定也有交代,萧家肯定早就知道。信是月余前写的,这么多天都不曾来衙门,哼,可见其居心!”


    这话是萧伟和李翠花早就商量好的,好心送信,自然不会多看信一眼。


    李县令又问林秋然:“可有其事?”


    林秋然摇着头道:“回大人,民妇并未见过什么信。当初得知我夫君战死,我爹娘几次哭得晕厥,我伤心过度,腹中孩子差点没保住,若早知萧寻活着,恨不得买两挂鞭炮庆贺。我夫君今日才回来,我们愿意补齐税钱。”


    萧寻刚想说话,萧伟就道:“出了事儿怕被罚才知道补救,大人怎可纵容这样的人!”


    李县令又拍了惊堂木,“肃静!”


    李县令看向萧伟,“林娘子说未曾见过什么信,你可还有别的证据?”


    李翠花道:“还要啥证据,我就是证据,信是我亲自送去的,他们还能不知道?大人尽可打听,县城人也都知道,萧家村的也知道,她说没见过就没见过,她算老几!”


    林秋然道:“大人,民妇有话想说。”


    李县令道:“说吧。”


    林秋然:“他们一直说往我家送了信,可送了什么信、谁寄的、信的内容是什么我们一概不知。既然是给我家寄的信,我们却什么都没见到,这未免太过蹊跷了。”


    林秋然慢条斯理道:“大人,草民一家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食肆,早出晚归,从萧家村赶去我家也得些功夫,我们两家关系本就不好,他们怎么可能一大早在我们在家的时候送信。若是送去了食肆,食肆有伙计,大可叫来问问。若是在我们不在家时送于邻居,也可以找来作证。”


    李翠花跳着脚道:“你那算啥证人,给些好处就向着你说话了。要说证人,我也有,信使送的信,肯定能找到!”


    李翠花有些得意,萧伟说道:“萧家就是蓄意隐瞒,这都几个月了,别说钱多钱少的话,有的人赚得越多越抠搜。大人,他们就是想那几个月的税钱,知道萧寻会回来,等他回来再交税!别人,估计早就打点好了,大人也可打听打听萧家附近,有没有萧寻要回来的话,咋就别人知道他们不知道呢。”


    孙氏突然想起那日,有人拦住她问,问萧寻啥时候回来。这会儿就等着呢,李翠花就是存心害他们!


    林秋然皱了皱眉,她道:“大人,也可问问我夫君,到底写没写信,我记得我夫君并不识字,哪里会写信呢?”


    孙氏道:“没错,萧寻都未曾念过私塾,根本不认字!”


    李翠花乐了,自己不会写难道不会找人代写吗,这算哪门子证据。


    李县令竟然真的看向萧寻,“萧寻。”


    萧寻道:“大人,我的确不识字,也未曾往家里寄过信,当初传我战死事出有因,后来上峰说还要改户籍,让我慢慢等着就是……”


    李翠花急了,这可是胡说八道了,县令可不能信他的话呀,“青天大老爷,他们铁定串通好了。咋了,不识字就不写了?难道还不能让人代写吗!他没死怎么可能不写信回家,信就在那儿,他在撒谎!他还写了不日归家呢。”


    这谎话多拙劣!李翠花得意笑笑,这谁信。


    林秋然在心里松了口气,“大人,草民有话想说。”


    李县令:“说。”


    林秋然:“刚才他说是听见信使说萧寻送了信,还是不久前写的,这才知道萧寻还活着。可这会儿又说信上写了不日归家,我都不知信中写了什么,她是如何知道的?”


    王主簿听得认真,他道:“嗯,下官刚刚确实听到这李翠花说信里写了不日归家。”


    陆县丞也道:“下官也听见了。”


    李翠花赶紧捂住嘴,萧伟看向李翠花,捂嘴作什么啊!


    李翠花一吐噜就说了,这会儿都忘了自己刚说了啥,但很快,她又理直气壮地道:“那咋了,我就看看,看看还不行!”


    萧伟道:“对呀,又没说不能看,大人,这证明不了什么……”


    萧寻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李大人,这是任命文书,有上峰官印。我于三月前被任命为千总,按理说不用交赋税。可家人被陷害,寄回的家信未到家中,他们却知信中内容,我疑他们将信昧下,连同我寄给家中的银子都私吞了,恳请大人重新审查此事。”


    萧寻说完,大堂鸦雀无声。外面雪落得寂静,让人心中不禁一凉。


    李县令站了起来,王主簿陆县丞双双愣住,也跟着站了起来。千总,六品武将,官阶比李县令还大。


    林秋然看向萧寻,萧寻握住她的手,“别怕。”


    路上,林秋然小声和他说,若是问起,就说没写过信。


    萧寻想了想,倘若直说自己有官阶,会让人觉得官大欺人。若是咬死不认,李翠花怕是还会说官员之间相互勾结,最后恐怕会传她被屈打成招。


    倒不是为了让他们心服口服,只是萧寻不能留下太久,这事弄清楚,省着李翠花再打歪主意。


    倘若还家里清白,他的官阶只会让李翠花罚得更重。


    林秋然心里松了口气,她想的是权宜之计,若真是告萧家明知萧寻回来却不交税钱,那必然要有证据。萧寻寄回的信就是,就算李翠花说送了信又如何,萧家没有,林秋然也没看见。


    先理论,再诈,李翠花急着拉萧家下水,兴许会被炸出来。


    就是她没想到萧寻升官了,不怪萧寻不早说,这才回来,他们话都没说上几句呢。


    有人托底,还好。


    李县令神色严肃许多,他道:“查,立刻查,来人,去萧家庄搜,看能不能搜出什么东西来。这二人有诬陷朝廷官员之嫌,又状告朝廷官员,先杖三十。”


    李县令对着萧寻笑道:“萧大人合该早说的呀,这下着雪,还请你们过来一趟……”


    萧寻说道:“我只想让事情水落石出,还我家人清白。李大人也可以问食肆的伙计,还有街坊邻居。若真有人送信回来,亲眼看着信交到我家人手中,我们认罚。”


    一旁李翠花和萧伟脸色巨变,李翠花这会儿又急又怕,急的是那封信有用并没有扔,当初留着怕有用,虽然被藏起来了,可真被找到怎么办。怕的是萧寻做官了,不会最后萧家没坐牢,她们坐牢了吧。


    萧伟心里发虚,手脚都软了,“大人大人,我们也只是一说……”


    李县令不耐地挥挥手,“来人。”


    这已不是小事,倘若真是李翠花藏了信件,这还故意陷害、状告官员,罪加一等。


    王主簿说得对,食肆赚钱又不少,况且何必为那么三分的利润,故意触犯律法呢。更何况如今萧寻身负要职,也要用不着缴纳税钱。


    如今十一月中旬,八九月份秋收,到如今差不多三个月,税钱自然也不必补了。


    李县令很庆幸,还好从前和萧家有些瓜葛,也清楚林秋然的为人,没有为难,不然真是……


    萧伟和李翠花被拖走了,二人自是一直嚎叫,又是说自己错了,误会一场,又说官官勾结。过了一会儿没了声音,估计被堵住了嘴。


    李县令看如今的阵仗,信翻破天也要找到,就算找不到,一个一个问,总能查出些什么来。


    萧寻道:“信中还有我寄给家中的五两银票。”


    偷钱再加一等,李县令:“水落石出后绝不姑息,钱肯定如数归还,该罚就罚,不过今儿估计不会结案。”


    从县城到萧家村,也有些路程呢。今儿也晚了,最多明日下午,就会查清。


    李县令道:“本官绝对把案件查透彻,不冤枉任何一个人,还大人家人清白。”


    萧寻看了眼林秋然,林秋然点点头,“多谢李大人,你可真是个好官。”


    开始没听李翠花他们的一面之词,已是不错了。而且,没让她下跪,李翠花状告,自然得审案。


    李县令笑笑,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可别耽误食肆生意。”


    林秋然心想,这都什么时辰了,已经耽误了。


    从大堂出去,孙氏还义愤填膺地,“我说前几天咋有人问,萧寻是不是还活着,我还当有人看笑话呢,怕秋然难过也没说,原来是她家传的。以前就见不得咱们家好,搬走了还想咬一口!”


    看萧家赚了钱就气红了眼,家里三个儿子,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找萧家的不痛快。


    “查清楚会咋样?”


    林秋然道:“听县令的意思,告官员要先杖责,打了三十大板,若是查清,估计还得被打。这钱不仅要还回来,还得赔钱。”


    耽误了食肆生意,而且萧寻时间值钱。


    林秋然道:“娘,他们已经被关进大牢了,没好果子吃。”


    今日之事往好的地方想想,若是看过信,这些日子没准儿更忧心,盼星星盼月亮的,更怕萧寻再出事。今日看见萧寻回来,也算喜事了。


    三人从县衙出去,看见萧大石站在石狮子旁等着。


    他肩头、头上都是雪,看着萧寻红了眼眶,他拍了拍萧寻的肩,声音有些许哽咽,“走吧,回家。”


    一路回去,萧寻都牵着林秋然的手,到了食肆,林秋然把手抽出来,先进去了。


    史掌柜一直守着呢,见到几人平安回来心落到肚子里,这可算是回来了。人都回来了,看样子是没出事儿,万幸。具体什么事儿他也没问,能出来就是喜上加喜。


    史掌柜:“来的客人都告诉了,今儿食肆有事,明儿过来赠壶米酒。婉娘也说了,刘大娘那边我让陆凡回去的时候告诉了声。”


    这会儿只能见面告诉,也是费事儿,林秋然道:“有劳了。”


    史掌柜:“没事就成,来,先迈个火盆。”


    其实也就是炭盆,迈过去去晦气。


    林秋然肚子大,萧寻过来扶着她迈了过去,然后萧家人一个个跨过火盆,史掌柜也是有心了。


    林秋然看了眼孙氏,又看了看萧大石,萧大石眼睛还红着,孙氏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喜乐,她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去烧饭吧。爹娘,你们也和萧寻说说话。”


    孙氏道:“我去烧,林冬也能帮忙,你跟萧寻说话。”


    林秋然:哎?


    第五十二章 同床而眠


    孙氏想着, 这些日子林秋然忙前忙后忙里忙外,刚又经历这么一场大事,心里肯定有许多话想和萧寻说。


    再说现在孙氏是真高兴了, 她也没怨气了, 下午她怪萧寻不早说, 可是李翠花拿了信, 不怪萧寻,再说能活着回来就不容易了, 只要一家子好好的就行。


    何必置气呢,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


    林秋然哪儿能做菜去, 刚回来又是走回来的, 歇歇,夫妻俩也说会儿话。


    她去做饭,她去!这下可好, 一家团聚, 老天对她真不薄,有个女儿不说,还把儿子还回来了。


    在孙氏心里,林秋然和亲闺女也没啥差别, 本来萧寻也不是亲生的, 这些日子林秋然照顾他们,一心为家里,只不过儿子叫习惯了, 面上还是喊儿媳妇。


    孙氏乐呵呵的,“史掌柜也留下吃饭啊!”


    史掌柜忙活半天,还跟客人陪笑脸,不能没事儿了就让人走。


    说完, 她带着林冬去了厨房。肉菜都有,本来是给晚上做生意准备的,拿出一些家里吃也无妨。


    孙氏现在会做红烧肉和焖羊肉,林冬能炒土豆丝,做出来的味道和林秋然一样,但她就学会了这一道菜,一回也只能炒一盘。林秋然就能炒四五盘,直接一锅出。


    林冬偶尔泄气,但林秋然让她把一道学会了就行,想一次炒好几盘,考究的是火候,得好好练几年手艺。


    林冬平日神色冷淡不爱说话,这会儿眼底带了几分笑意,人都鲜活了不少,“大娘,以后都没事了吧?”


    孙氏笑着点点头,“嗯,没事了。”


    知道萧寻升了官,丢的银子就算找不回来也能让李翠花赔,还得罚钱,不交钱免不了坐牢,这么多年恩怨,今儿也是到头了。


    林冬道:“那就好。”


    萧家没事儿,她和林夏就不用担心被卖了,有的人就是,从一家卖去另一家。林秋然心善,对她们不错,林冬希望她好好的。


    隔着一道墙,林秋然坐在床边,萧寻往炭盆里添了点炭,又点了烛灯,他回过头,两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半响,林秋然面前一暗,她看,萧寻半跪在她面前,问:“我能摸一下吗。”


    林秋然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无论如何,萧寻都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摸一下肚子好像也不是特别过分的要求。估计对他来说也不太好接受吧,出门半年,回来就当爹了。


    古人成婚早,萧寻只比她大一岁,都要当爹了自然算不得少年,但的确年轻,这般半跪在她面前林秋然也难说硬话。


    萧寻伸手,贴上林秋然的脸,他仰头看着林秋然,“对不住。”


    林秋然愣了愣,她还以为萧寻问是要摸她肚子,她头下意识往旁边偏了点,萧寻抿了下唇,把手放下。


    今日回来有些晚了,屋里也暗,只有烛灯照过的一片是亮的,若有人在外经过,便能看见窗上的影子,一坐一跪,一高一矮。


    离得很近。


    萧寻还没起来,他手覆在林秋然手上,把额头贴在林秋然手背上。


    就是这个不经意的瞬间,林秋然瞥见他浸湿的衣裳。


    他在外待了许久,雪落在身上,回屋之后也没掸,之后又出了趟门,在衙门待了许久又回家,屋里热,这才湿了。


    从前萧寻什么样林秋然不知道,但她知道若非真的性命攸关,一个村子出来的小兵,不至于被人传战死的消息回来。


    消息是假的,可萧寻或许真的命悬一线过。


    当初的事各有难处,怪不得萧寻。这会儿他手又白了,人也白,唇间没什么血色。


    萧寻他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林秋然的目光,他想说辛苦了,又说不出口。轻飘飘一句话,能盖过这些日子经历过的一切吗。


    孙氏还没说,可萧寻也能猜出大半。以前家里什么样他知道,若是能做生意,往前几十年早做了,不必等林秋然嫁进来再做。半年,来县城从头开始经营间食肆想想都知道不容易。


    这些日子萧寻也不是没有想过别的可能,担心家中,担心家里得知他的死讯出事。


    林秋然看着他这样太久,手都被压酸了,说道:“你快起来吧,先换身衣服,都湿了。”


    再看,萧寻肩头也湿着,换了也好烤烤火。


    “你衣服还在家中,可带回来了?你如今有官职,能留多久,何时走。”


    萧寻估计不能留太久吧,也能给她时间好好想一想,以后该怎么办。


    倘若就为了搭伙过日子,只要萧寻人品过得去,一块儿过也无妨。可若想找个心意相通的人,若是只过日子就不太合适了。


    刚来的时候想的自然是活下去,萧家二老对她好,留在萧家是最好的选择,如今也赚钱了,活下去是没问题,林秋然才十八岁,不可能一辈子围着老人孩子打转。


    她不想为了嫁人而嫁人,也不想为了孩子凑和一辈子。原想着随缘,遇见合适的会考虑,眼下……萧寻突然回来,让林秋然脑袋有些乱。


    说出来,别人还会觉得她矫情,孙氏他们肯定想,她当初说对萧寻有感情才愿意留下孩子,如今萧寻回来,自然皆大欢喜。


    可她毕竟不是……


    孩子自知道起就是她怀的,以后也是她生,能好好教养。萧寻对她来说就是陌生人,和孙氏萧大石还相处好几个月呢,倘若萧寻不错,作为孩子父亲她会优先考虑,但现在实在不能把萧寻当做夫婿来看。


    萧寻道:“带了衣服,能在家里待两日,后天就得走。”


    林秋然心里松了口气,她道:“那你先把衣服换了吧,我去帮忙。”


    萧寻松了口气,他在屋里站了一会儿,等人走远才开始脱衣服。他身上多了几道疤,有两道从前到后,是血窟窿养好的,还有两是在战场受的伤,才结痂了的,还未彻底愈合。


    想要立功,只能拼死杀敌,想回来,那也只有打了胜仗才能回来。


    萧寻换好衣服,把换下的挂在炭盆上的架子上烤火。


    林秋然去了厨房,在这儿就舒服多了。孙氏做了红烧肉,焖羊肉,看林秋然来了咧嘴笑笑。


    林秋然看了两眼,“娘,再杀条鱼杀只鸭子吧,我做个姜母鸭,再做条红烧鱼吧。”


    人多,两个荤菜肯定不够。好歹是平安回来,家里不缺肉吃,多做几个菜。再说还有牛肉呢,就是这会冻着不好化开,可以等明儿再吃。


    三人就在厨房忙活,萧寻换好衣服之后,就去院子劈柴了,一棚的柴火,买的都是大块的木头。劈柴、打水、扫路,天黑下来,饭菜也烧好了。


    孙氏端菜去前堂,林冬几人跟着帮忙,今天没客人,萧大石打了壶烧酒,拉着史掌柜说要喝两杯。


    史掌柜看了眼林秋然,“这明儿还得干活,我就不喝了吧。”


    林秋然道:“喝点儿无妨,别多了就成,今儿高兴。”


    萧寻:“我不喝了,晚上方便照顾秋然。”


    孙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可不能喝得醉醺醺,还得照顾你,再说那味儿不好闻。”


    林秋然干笑,她在心里想,萧寻晚上不会要跟她睡吧。家里两间屋子,林冬和林夏和她一间屋,孙氏萧大石住一间。


    铺子还有间屋子,其实萧寻可以住这儿。


    可若说了,孙氏怕是还以为她怪萧寻,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两人之间林秋然不想让孙氏萧大石掺和进来,若让萧寻看铺子,孙氏萧大石铁定要为萧寻说好话。


    林秋然不想被架在火上烤,而且她一个孕妇,就算睡在一张床上,也不会做什么。


    萧大石乐呵呵的,也没说你爹跟你喝都不愿意的话,就和史掌柜小酌两杯。


    林秋然见状又松了口气,萧寻回来了,对她孙氏和萧大石还没有变。也没仗着儿子回来了就吆五喝六,当大爷。


    以前只当萧寻死了,孙氏二人对她也好,可毕竟是儿子,儿子和儿媳肯定不一样。


    以后还听她的就好,不然也难在家里待下去。萧寻有官阶,可林秋然自己也能养活自己和孩子的。


    饭菜很好吃,孙氏做的红烧肉跟林秋然做得味道差不多,土豆丝儿是林冬炒的,味道也好,一桌七个人,属萧寻吃得最多。


    林秋然看他瘦,在外久了脸上冻得红,在屋里久了脸上没什么血色,死讯还真不好说是真是假。


    回来路上孙氏问这半年到底怎么回事,为何里正说他死了。萧寻只说是弄错了,几句话把二人哄了过去。人能回来,又平安从县衙出来,二人就没再纠结这件事儿。


    人得朝前看,如今萧寻好好的,也就信了那个说辞。


    萧大石和史掌柜一边喝酒一边吃饭,没吃多也没喝多,却借着酒意哭了。


    史掌柜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以后就是好日子了,苦尽甘来!我还羡慕大哥你呢,有这么好的儿子儿媳。”


    萧大石不再哭,孙氏嫌他丢人,这么点酒也能喝醉了。


    吃过饭后史掌柜回了家,林冬林夏去收拾碗筷。


    今儿时辰还早,孙氏和林秋然道:“秋然,今儿我和你爹留在铺子住,你们回家去。”


    萧寻回来,林冬林夏自然不好一块儿挤着了,也不能让俩人留在铺子,最好就是孙氏和萧大石看铺子。


    林秋然看孙氏的样子,大约没想过让萧寻看铺子,他们几个回家睡。


    她看外面,街上的雪已经很厚了,雪还在下,不过这会儿小了些,不知晚上怎样,若下一夜,明儿早上肯定不方便过来。容易打滑,而且太冷了。


    萧寻虽是骑马回来的,但马颠簸,林秋然坐不得。


    林秋然都怀了四个多月了,她更怕出事,遂道:“娘,我和萧寻留在铺子吧,省着明早不好过来。”


    这边有被褥,也有梳洗用的东西,就是地方小些,不过床足够俩人睡。


    而且今儿下午还买来了肉,明儿她起来可以直接做,今天都耽误一晚上生意了,明日可不能再耽误。


    孙氏觉得林秋然说得有理,“成。”


    孙氏又嘱咐萧寻几句,“往常都是我给秋然做早饭,再叫她起来,明儿你去买好了,辰时过半再喊她。晚上得有热水,早上梳洗也是,你先烧好了。”


    萧寻点点头,孙氏嘱咐完了,就带着林冬林夏回家了。


    人一走,铺子都显得空荡,萧寻把门锁上,就去厨房烧水了,他看屋里有汤婆子,灌好后给塞进被窝里。


    晚上得烧炉子,他又加了个炭盆,弄好后窗户留了条缝。


    林秋然就着热水梳洗后就躺下了,见萧寻还不睡,她问:“你呢?”


    萧寻:“我还没洗,一会儿就睡。”


    他把灯吹了,从窗纸透进来点雪光,林秋然适应了一会儿,就闭上眼睛安心睡下,她不习惯萧寻估计也不习惯,成婚三日就去随军,回来孩子都有了。


    萧寻看林秋然闭眼,松了口气,等她睡着才躺下。


    借着雪光看过去,林秋然已经睡熟了。


    *


    次日


    雪停了,林秋然是被萧寻喊起来的,她感觉被窝有点暖和,往下伸发现脚下的汤婆子发烫,估计是刚换的。


    萧寻已经买来早饭,除了早饭还给她了五两银票,说是这两个月的俸禄,林秋然也不懂俸禄多少,而且冒然问俸禄不妥当,但不问不代表不收,萧寻吃得多,肯定得给家里拿钱。


    林秋然默不作声收下了,反正她也没和萧寻说过家里的生意,也没说赚了多少钱,和孙氏萧大石她都不怎么说,萧寻又没出力。


    她吃完豆腐脑和小笼包,萧寻才来吃,吃完把碗筷收了,官府就来了人,请萧寻去一趟。


    这回没非让林秋然也去。


    一个时辰后,萧寻才回来,这会儿赶上铺子做生意,他和林秋然说了声回来了,林秋然没空理他,萧寻又出门了。


    中午生意一般,下大雪不好出门,客人比较少。


    不仅是食肆生意差,别处生意也差,一个上午金如意和玉香茶楼都没什么客人,食肆中午还有十几桌客人呢。


    前头也用不着萧寻,他就去劈柴,他劈得又快又好。


    等做完生意,他和林秋道:“信在她家找到了,不过银子早花了。”


    查案的时候,李翠花的大儿媳说有一阵子,就在一个月前,李翠花多了好几身衣裳,还有同村人看见萧伟去喝酒赌钱。


    总在外买肉吃。


    这个钱萧伟没给其他两房,也没给自己媳妇儿,全自己潇洒了,他媳妇也没见着肉,气得不轻,破口大骂,其他两房也埋怨李翠花偏心,一家人闹得不可开交。


    钱肯定得还回来,除了还钱一人又罚了二十个板子。这自然是真打,昨儿刚打了三十板子,今日又得受刑,李翠花上了年纪,五十个板子屁股得开花,命都得下去半条,够她受的。萧伟能抗,可也得养好些日子,这事要被东家知道了,活估计干不下去了。


    而且冰天雪地的,挨了板子还没法回去。


    因为钱不到不能放人,县衙不会给请大夫,端看她家啥时候筹够钱。罚钱十两,还钱五两,总共十五两银子。


    大房的说不管,都没花着凭啥还凑钱,以往李翠花就偏心,现在连累家人,这边触犯律法连累后代,还让她掏钱,凭啥。不仅不掏钱,还趁着机会闹分家。


    可李翠花没回来,怎么分,萧伟娘子苦口婆心劝,又是保证又是什么的,钱一时半会儿凑不齐,她也寒透了心,别人不给,连她们娘俩也不给花,萧伟他还是人吗。


    李翠花家估计还有的闹,反正县衙那边不见钱不放人。


    萧伟媳妇还领着孩子来食肆着,林秋然没见。


    明儿萧寻就回去了,林秋然还有点高兴,晚间做生意的时候,萧寻就出门了。


    林秋然也没问她去哪儿,今天晚上生意还不错,在家待两日待不住,重口腹之欲的就出来想吃点好的。


    吃饱喝足就不冷了,还有人问,“掌柜的,啥时候再做毛血旺啊。”


    吃过毛血旺,水煮肉片都觉得不够香不够辣,那是自然,毛血旺是林秋然用牛油做的,牛油不多,只有遇见整头牛能练出来些。


    她倒是想做,可没有,上回剩些,林秋然打算晚上趁着萧寻在给做了,毕竟拿回来十两银子,今日劈了半天柴,不好他走了再吃。


    牛油有,肉也有,林秋然打算吃个牛油火锅,十斤肉她拿出来五斤。


    一半切片,用鸡蛋抓抓做个嫩滑牛肉。还有一半再锅里炖着,到时再放进辣锅煮,更入味。


    用的就是砂锅,还配了粉条,菜就只有土豆萝卜白菜了,辣锅吸油,但偶尔吃一次也无妨,纯当尝个新鲜。


    不然弄鸳鸯锅更好,另一锅用菌菇骨汤烫菜吃,但牛肉不常见,火锅也不常吃,买锅子的事就一直被林秋然搁置了。


    耙牛肉、嫩牛肉,香油蒜泥碟,闻着就香。林秋然还做了盆蛋炒饭,猪油炒的,只放了鸡蛋和葱粒,看着金银一片色泽莹润,这个热气腾腾,锅气十足,史掌柜看着眼睛都亮了。


    今儿是等客人走光了才用饭的,省着又问这道菜什么时候上。


    人多,很快就把这边收拾好了,饭菜也都摆上了。


    婉娘还是只带了些剩菜回去,没凑这个热闹,不然女儿该不愿意了,她挺为林秋然高兴的,一个女人,带个孩子多不容易,家里有个男人,日子也好过些。


    林秋然今年还小,不说她自己,就说孩子以后也是需要父亲的。


    婉娘晚上还和赵实说了这事儿,赵实道:“本来我还想等她孩子生下来帮着说说,我也认识不少人,这下不用了。”


    婉娘:“自然,我瞧了,她夫君相貌堂堂当真是不错。”


    赵实咳了一声,婉娘不顾良心道:“自然比不上你。”


    *


    食肆里,一群人吃得热火朝天。


    林冬和林夏依旧不敢伸筷子,史掌柜和陆凡却不客气,尽管辣得鼻涕直流,却还是忍不住吃。


    史掌柜还夸,“林娘子做的蛋炒饭都比家里的好吃。”


    这不是硬夸,虽然是一粒一粒的,吃起来却软糯,鸡蛋香葱也香,配着辣辣的耙牛肉和嫩牛肉,当真是一绝。


    史掌柜觉得这个能在铺子卖,不过米饭二文一人可以续加,蛋炒饭恐怕没白饭好卖。


    林秋然辣的鼻尖也有点红,但确确实实过瘾了,牛肉还剩一半,还能再吃一次。


    吃过饭,孙氏他们回了家。


    一整个白天,林秋然多是在忙,不然就是在休息,晚上依旧她先睡,次日也不知萧寻什么时候醒的,但她醒后听见外面有驴在叫。


    第五十三章 问伤情


    家里怎么会有驴叫?


    林秋然有些惊诧, 穿好衣服出去,发现院子里多了条小毛驴。


    萧寻正弯腰给毛驴栓栓车,这栓车比牛拉的栓车窄, 单看驴, 竟然还有笑模样。


    这会儿还早, 孙氏他们尚未过来, 院子里的积雪都已经清出去了,但屋檐上还有积雪, 被太阳一照,雪光都五光十色的。萧寻和驴站在院中, 闻见动静一齐朝林秋然看了过来。


    林秋然有些疑惑, 萧寻拍了拍毛驴脑袋,说道:“驴身板小,能过巷子, 走得慢还稳, 性子也温和。你以后来铺子就坐车来,上午我先教爹赶车,带着驴认认路。”


    下午……萧寻低下头,下午他就得走了。


    林秋然围着驴转了一圈儿, 问道:“这多少钱?”


    萧寻跟在林秋然身后, “驴十八两,车三两。”


    总共是二十一两,算上寄回来的和给林秋然的, 一共往家拿了三十一两银子。


    他每个月月俸差不多十两银子,连上面给的奖赏,回家一趟差不多花干净了。


    驴买的刚出生不久性子好的,要是不拉车还能拉磨干活, 栓车也结实,就是天冷,驴车不及马车暖和。


    林秋然点点头,又端详了驴片刻。她本来是打算买辆车,马车现在家里也能买得起,但太过张扬,除了每日来食肆,其他地方用得不多。


    只在县城的话,驴车就很合适了。省时省力,就是拴车没顶,遮不了风雨,赶上下雨天还是不好出门。


    林秋然笑了一下,“回去给搭个棚子,它多大?“


    萧寻又摸摸驴脑袋,“一岁多点,一会儿我带你试试,先吃饭吧。”


    林秋然去了前堂,这边有桌椅,昨儿晚上刘大娘收拾干净了,都是在这儿吃饭的。萧寻今天买了阳春面、蒸包和酱香饼。


    酱香饼不是买的,是于婶儿硬要塞的。


    家里生意忙,萧寻回来的事儿孙氏还没和别人说,而且都在县城住着,轻易不回村。但是于婶儿看萧寻长大,也搬来县城了,在街上看见萧寻一下就认出来了,她高兴得不知怎么好,立马切了三斤饼让萧寻带回来吃。


    萧寻想给钱,于婶儿也没要,她差点哭了出来,人死而复生是多大的喜事儿。亲眼看着孙氏和萧大石差点挺不过去,又亲眼看着萧家把日子过好。


    回来好,要不然林秋然把孩子生下来,却没爹,就算生意越做越大,总觉得差点什么。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大虎也挺高兴,等萧寻走了他不禁道:“萧寻哥回来了,真好。”


    于婶儿瞪了他一眼,大虎说道:“娘你看我干什么,我又没说寻哥回来就不给萧家分成了,真是。”


    大虎和萧寻关系好,以前还总跟着萧寻打猎,自然为他高兴了。分成的事儿他也想通了,这是家里硬要给的,再要回来不合适。


    于婶儿不再看大虎,死而复生是稀奇事儿,她打算有空了去问问咋回事。


    那边盛情难却,萧寻就给带回来了。


    林秋然吃着阳春面,还把茶叶蛋放进来了,其他的没动。


    萧寻一直在院子弄驴车,栓好了还看结不结实,牢不牢固。后头便是围着毛驴忙,也不知在忙什么。


    林秋然吃了几口就抬头看看,萧寻做事认真,这会儿在给毛驴喂草料,这个时节自然没有青草,这是谷草秸秆拌的饲料。


    毛驴嚼得很香,萧寻摸了摸毛驴脑袋。


    林秋然突然想到一件事,她想到就问了,“你吃了吗?”


    萧寻停下动作朝林秋然看了过来,阳光落在他头顶,金灿灿的,“等你吃完我再吃。”


    林秋然突然记起昨日也是她先吃,吃过早饭后,她不想跟萧寻待在一块儿,就去了厨房,碗筷是萧寻收拾的,进来厨房萧寻说了句话,林秋然就点点头。


    上午萧寻去了衙门,下午林秋然睡觉做菜,一日都没怎么说话,到了晚上也是做完生意早早睡下,连萧寻什么时候睡下早起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林秋然说道:“你不过来一起吃吗?”


    萧寻愣了愣,他看得出林秋然不想理他,也不太高兴。


    半年多没见,自是生疏,萧寻知道林秋然怪他。


    萧寻笑了下,“刚才没弄好,这就过来。”


    他去洗了把手,腿长走得也快,很快就在林秋然对面坐下。


    林秋然没有和人分食一碗的习惯,就让萧寻吃包子酱饼,若是口渴,一会再喝水就是。


    萧寻咬了两口酱饼,还给林秋然夹了一块,他一边看林秋然脸色一边说:“这是于婶儿家的,我从街上路过还把于婶儿吓了一跳,非让我拿着,不要都不行。还有大虎,稳重不少。那日我先敲的于婶儿家门,人不在,还以为有事出门了,现在看,应该是搬来县城了。”


    萧寻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林秋然想,酱饼还是她教于婶儿做的,于婶儿家早就搬来县城了,也有几个月了。


    这些萧寻都不知道。


    林秋然咬了口茶叶蛋,“这半年来发生了许多事,你……你在外面也不容易吧,伤势可还好?”


    萧寻吃饼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他笑了下,看着林秋然低垂的眉眼,很快又收回目光。


    他说道:“嗯,这不好端端的站在这儿。”


    林秋然不禁想,当初死讯传来,萧寻是真的受了重伤。难怪看他觉得瘦,在屋里待久了脸上没什么血色。


    多的话林秋然不想再问,更不会扒开萧寻的衣裳看他伤势如何,俩人也没亲近到那个地步。他说得对,人已经好好站在这儿了,难道要和孙氏他们说,让他们担心,再想当初的事只会徒增烦恼。


    林秋然道:“你多吃些饭,好好养身子,身体最要紧。”


    萧寻点了下头,又看了眼林秋然,“我知道,那你呢,这些日子辛不辛苦。”


    萧寻这两日看林秋然就是早起吃饭,到时辰就去厨房把炖菜给做上,份量足,做菜就成了体力活,等到中午晚上营业那会儿最忙,要一直炒菜,赶上几盘菜一起,锅又重,在灶台边还热。


    偶尔炒辣的菜烟熏火燎,得把头蒙上才行,他从厨房外面看,都是林秋然大着肚子,还要颠勺。


    萧寻看见的是这样,就说明这些日子都是这样。如今估计还算是好的,以前没有食肆,要在家做,地方小不说,孙氏他们也得出去卖。


    辛不辛苦,自然辛苦。


    林秋然道:“我不也好端端的坐在这儿了。”


    萧寻又笑了一下,这倒也是。


    林秋然就剩了点面汤,她道:“我吃完了,先去做菜,你慢慢吃。”


    萧寻:“嗯,那驴车……”


    林秋然:“你先吃吧,有空再试,对了,等爹来了你们出门一趟。”


    萧寻抬眸问:“什么事?”


    林秋然道:“趁着你在家看看田地。”


    手里有钱,林秋然打算买地。


    这才下过雪,街上的雪还没化干净呢,林秋然不想出门,正好萧寻在,让他去吧。


    铺子每日生意都差不多,不过有月初卖牛肉那几日顶着,这个月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月初那几日每日有六七两的利润,这几日二两左右吧,萧寻回来又给了五两银子,不算这月铺子的收入存钱已经有二百三十两了,林秋然觉得钱存着就只是存着,还容易被贼惦记。


    倒不如屯田买地,以前是想着买田地再买辆车,毕竟不用交赋税,请人种也是赚的。如今萧寻回来了,赋税依旧不用交,驴车也有了,就先买地吧。


    而且林秋然也想看看,萧寻回来之后,萧大石和孙氏对她的态度如何。孙氏和萧大石这两天很高兴,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她还看见孙氏偷偷嘱咐萧寻给她买早饭,照顾她。


    但这都是小事,还有别的呢。


    钱是紧要的,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什么样的情况下,钱还是得攥在自己手里。食肆宅子写的都是她的名字,若是萧大石他们提议再买地写萧寻名字,林秋然肯定不干。


    倒不是说孙氏萧大石不干活没话语权,毕竟食肆林秋然费心多,林秋然可不想忙活半天,为了别人。


    萧寻的归来对林秋然来说是意外,不知好坏。


    很快,萧大石他们就来了,还带了今儿中午要用的肉。


    林秋然和孙氏林冬赶着烧菜,她让萧大石带萧寻去找赵广才,看看有没有人家卖地。


    县城周边的地也不贵,几两银子一亩,萧家现在三亩地,一百两银子就能买三四十亩地。


    两人先去看看,若是合适,林秋然就能直接去付钱了。


    她们做着菜,俩人就出门了。


    孙氏挺高兴,家里多个人就是好,不用事事都让林秋然去操心。


    临近中午,萧寻他们回来。萧大石道:“看好了,就在萧家村。”


    牙纪收的都是散地,看情况再往外卖。当初家里要买宅子,萧大石也说卖地,但林秋然没让。村里人,不到万不得已情况下,不会卖地的。


    但谁赌钱,把地输光的,还有遇上要紧事儿了,不得不卖。


    今儿看的地,还有李翠花家的。


    她家急着筹钱赎人,凑不齐只能卖地,马上过年了,不能让俩人住在大牢里。


    总共二十来亩,都挨在一块儿,田地不错,一亩地要三两银子,把税钱什么的都算上,差不多八十两银子。


    免赋税可不包含这些。


    林秋然听完点点头,也不在乎以前是谁家,她道:“家里做生意还有点钱,可以把这些地买下来。明年开春雇人种,还可以种一些食肆需要的菜。”


    青菜多了林秋然打算换菜单,茄子、豇豆、南瓜的素炒都很好吃的。


    豇豆以前摆摊用得多,不过后来食肆主营素菜小炒,没卖完的豇豆干就留着自家吃。


    食肆菜单要随着季节变化而改变。


    萧大石点点头,“这个交给我,那我一会跟赵广才说一声,让他下午过来。”


    在赵广才那做了那么多生意,这人信得过。


    林秋然点点头,又看了眼萧寻,“对了,你下午什么时候走。”


    萧寻:“不急。”


    可以多留会儿。


    下午赵广才过来,签了文书后就让萧寻去官府了,林秋然还让他明儿再来一趟。


    赵广才估摸着林秋然还想看别的,痛快答应下来。办地契得去官府,林秋然没去,却也很容易就办妥了,地契上写的依旧是她的名字。


    林秋然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萧家人没别的想法,是她想得多。


    其实不然,孙氏和萧大石对林秋然这些日子对他们的照顾看在眼里,早就说了听林秋然的,日子也蒸蒸日上。


    加上孙氏真心把林秋然当女儿,自然不会反悔。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他们也不傻。


    萧大石以前嫌林秋然娇气,觉得哪个怀孕不干活,可日积月累,当初嘴最硬,现在心最软。他出去的时候还敲打了萧寻,当官了是好事,但不能忘本。


    萧寻摇头说不会。


    只是两人许久未见生疏许多,萧寻感觉林秋然在怪他。至于地契写谁的名字,他觉得该写林秋然的。虽然他赚了钱,搁萧家以前算很多了,可跟家里的比不算什么,他最多也就帮着看看地,其余的事怎会多插嘴。


    至于忘恩负义的事,萧寻更是从没想过。


    萧家这般,让林秋然对萧寻的印象好了些,可如此更让林秋然难办。晚间躺在家里的床上,林秋然没有像以往一样立刻睡着。


    萧寻走之前林秋然给了些钱,萧寻没要,说用不着。萧寻人不错,孙氏和萧大石也是。


    次日,天朗气清。


    萧寻昨儿下午走的,他们这样每日要做生意的,人走就是走了,知道活着高兴,可毕竟还要为生计奔波,暂且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


    他们依旧是上午来铺子干活,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林秋然现在坐驴车出门,让萧大石牵着,栓车上面铺了褥子,不太颠簸。


    街上驴车比马车多,但还是走路的多,一辆驴车好歹二十两银子呢,也不是家家都买得起的。


    把林秋然送过来,萧大石就出门了,现在天冷,怕第二天下雪肉摊老板不来,都是提前一日买。买得多就冻上,下次用,现在保鲜效果好,放两天不算僵尸肉。


    下午,赵广才来了,林秋然和他道:“赵大哥,我想看看大一点的宅子。”


    买地花了八十两,家里还有一百五十两现钱,若是不够,铺子这月的钱还没动,也能用上。


    赵广才点点头,“要多大的?”


    林秋然:“最好是二进的,有四五间屋子吧。”


    家里人多,有点住不开了。


    萧寻不常回来,问他下次什么时候回来也没说。但只要回来,就得像这两日这样住,林秋然嫌挤。就算不说萧寻,等孩子生下来,也住不开的。


    林冬林夏过年后一个十五一个十三,家里三间房子,其中一间还做了厨房,本来林秋然住的东屋挺大的,可人一多就觉得小。


    总和她们睡,林秋然也不习惯。


    退一步讲,就算她在萧家过不下去,也得有个宅子傍身,才能安心分家。


    赵广才道:“我这儿有,等我回去看看,给你列出来。”


    临走前,赵广才和林秋然道了声恭喜,林秋然笑了一下,希望萧寻回来是喜事儿。


    赵广才这儿还得个几日,看宅子不比买地,地看着差不多就能买下,价钱大差不差。但宅子得好好看,还能跟着讲价钱,哪怕讲下一两都是省的。


    林秋然摸了摸肚子,当初原想着三间就够住,足够把孩子生下来,谁知世事易变。


    今儿十一月二十一,下午林秋然还有事,她要验收二楼。


    叮当响了数日,二楼终于装潢好了,不用林秋然费心不假,可装二楼的钱再添点,都够再买处宅子了。


    徐管事在赵广才走后不久过来的,当初先付了一半定金,今儿看完,觉得没问题就给另一半。都算上花了二十多两,比林秋然预算高,工期也长。


    她跟着徐管事上了二楼,里面已经焕然一新了,新砌的墙,墙面白净整洁,下面是木制墙围,有镂空有雕花,是山水图,很是雅致。


    从一楼上来,就觉得这边别有洞天。


    地板换了颜色,连吊顶都换了,木料颜色淡,显得二楼敞亮。


    四个包间,上头挂着门匾,名字也起好了,选了几个词牌名,听起来就有格调。


    林秋然推门进去,明间窗户大,宽敞明亮,花窗重新做的,还做的万字纹。硕大的枣红色木桌,配着十把椅子,墙边摆着博古架,没什么摆饰只有一盆花草。


    这个是要林秋然后面自己慢慢添的,二十多两不包含这些。


    装潢贵是贵了点,光这桌子,都觉得花得值。做的菜端到二楼吃,林秋然都觉得价钱能翻倍。


    她又去了暗间窗户小,进去之后就点了灯,窗户是对着这边院子的,嫌吵闹可以把窗子关上,也不影响什么。


    也有博古架,后头可以买些瓷器摆上,肯定好看。


    据徐管事说,装潢的时候还算了风水,能旺宅添财。里里外外林秋然都看过,她很满意,萧大石就四处看了看东西结不结实,见都好,林秋然痛快把钱付了。


    徐管事道:“若是哪里坏了,再和我说,东西不是做好就不管了,这边管修。”


    林秋然笑着点点头,她道:“若是二公子回来,还劳烦管事帮忙说一声,食肆备好饭菜,望二公子赏脸。”


    若林秋然自己,绝对弄不成这样。


    徐管事点了下头,他脸上还带着笑,“这个好说,听说萧家多了件喜事,林娘子夫婿回来了?”


    第五十四章 二楼验收


    徐管事是前两日才知道这件事的, 如今铺子装潢已到尾声,他不常过来,不然早就知道了。


    这对萧家来说自然是喜事, 人死而复生, 一家团聚多和乐美满呐, 可偏偏二公子这些日子对林秋然甚是上心。


    不仅生意上让利, 还吩咐他管萧家食肆二楼的装潢,甚至教林秋然该怎么打点人情往来, 甚至屈尊来一楼那样简陋的地方吃饭……徐管事平日就善于察言观色,他总觉得二公子有别的意思。


    说实话, 徐管事都觉得徐远珩对林秋然很是不错了, 还不像只是对合伙人的那种不错。


    这下怎么办,徐管事都不知如何向徐远珩说明此事。


    林秋然笑了一下,点点头道:“嗯, 前几日回来的。”


    徐管事体面地道了声恭喜, 萧大石还在呢,总不能当着人亲爹的面,跟人儿媳妇说什么。他不再执着这件事,嘱咐林秋然这边出有什么问题再来找他。


    这是徐远珩吩咐的, 徐管事照做就是。


    把人送走之后, 林秋然又上来二楼看了看。


    因为修的包间,所以过道这儿白日也有些暗,但如果做生意的话, 过道会点灯,当然这里面也有匠人的巧思。


    灯正好是嵌在墙上的,有莲花座灯,还有云座灯, 左边墙上的烛灯是祥云和太阳,右边是月亮和星辰,都是用灯油的。希迈纳墙腰是山水,映衬着星辰日月,不愧是做这些的,若点上灯,更别有一番意境。


    光二楼过道的东西,林秋然都能看好久,可真好看。


    她伸手摸了摸,这些可都是钱呢,值一头小毛驴。还是自己的铺面好,若是租的,林秋然不可能花这么多钱改。


    再往里走,左边为明间,右边为暗间,林秋然打算选些摆饰放上,在这儿看了一会儿她就从二楼下来了,她和史掌柜道:“若是有人感兴趣可以带去二楼转转。”


    如今二楼也装潢好了,肯定是快些接生意,早点回本。食肆一楼小,怕人不信二楼能接席面就带上去,总归是眼见为实。


    史掌柜道:“那好,这些日子我就和客人说,二楼接席面,可以提前订桌,不过价钱肯定会问到的……”


    装潢铺子花了不少钱,这些得算到成本里。


    倘若这钱赚不回来,那日后再想卖铺子,不会在铺子的价钱上再加二十两。当然,若是生意好,看在二楼的份上,还能加点钱。


    有用和没用的东西一目了然。


    一楼菜单上的菜想要涨价可不行,毕竟价钱已经定了,不能因为端到二楼去就贵。


    再说大多数出门吃饭也会货比三家,若是太贵,哪怕装潢好看,大约也不会来。


    若别的客人想来二楼吃还得拦一拦,很多东西都是会破损的,就比如说一楼的东西,铺子开业一个月多,凳子坏了一条,桌子腿断了三条,还有两个筷子桶摔到地上也坏了。


    期间筷子弯的折的都数不清,盘子碗也有碎的,好在都是很普通的东西,这些小钱让客人赔显得小气,都算在食肆账上。


    桌子凳子都是能修则修,可二楼的桌椅贵,史掌柜看了都稀罕得不行,若是客人不小心弄花了弄坏了,赔客人咽不下这口气,还说铺子小气不会做生意,不赔,自己咽不下去这口气。


    林秋然说道:“我想定几张承办席面的菜单,上面不能说全是新菜,但也多是现在铺子里没有的。”


    能解决二楼不能涨价的问题。


    就比方说宝塔肉现在铺子里就没有,其实也很好吃,肥而不腻,最下面可以铺豇豆干。到时肉的香味渗进豇豆干里,上面肥而不腻,下面肉香味十足。


    这道菜现在没上是因为考验刀工,做出来慢,不适合好几桌人一起点。还比如鱼做的菜,现在食肆只有红烧鱼、酸菜鱼两样。


    林秋然的拿手菜还多呢,就像松鼠鳜鱼,如果宴请客人,摆盘上肯定比红烧鱼好。


    林秋然觉得一般婚宴白事肯定不会来这边,人多在二楼放不下,一两桌大约肯定要么请人要么自家忙活了。


    所以这边多接一些小宴席,满月宴,接风宴,三五好友过来谈事,菜单写几张,里面的菜可以换,都是可以商量的。


    史掌柜看完菜单,有的名字比较好听,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他道:“那如果客人非得点食肆的菜呢?”


    林秋然说道:“那就还得掌柜的和陆凡多说说,要是执意要点也拦不住,不过一楼的菜主量大便宜,放在席面上总归不那么合适。”


    菜单上也有红烧肉,不过是改菜后的红烧肉,叫鲍鱼红烧肉,放些珍惜的干货,菜的味道、档次就不一样了,忘了哪回出门,林秋然还见了干鲍鱼。


    而且菜单也会依照个人口味,余安有些不是本地人,有钱的也不止徐家蒋家,虽然蒋家现在没落了,大锅菜肯定不能考虑这个。


    有道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虽然也是为了赚钱,可吃了就会发现不一样。


    史掌柜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


    他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重新拟宴请的菜单,味道好吃,菜品漂亮,顺便可以把装潢的钱算进去。若是直接告诉客人去二楼吃饭得掏钱,别说贵了,就算五文十文也未见得乐意。


    但是算进菜里,反正客人也不知道。菜单是明码标价的,乐意吃就来吃,不乐意自然就算了,犯不着嫌贵。


    做生意嘛,也不能句句都是真话,菜品可以放心交给林秋然,史掌柜就不问好不好吃了,别说牛肉,就算是兔子王八,他也能相信林秋然能做得美味。


    一楼的菜价钱不算贵,想吃挑个日子来吃就是了,三五个人去二楼,史掌柜可以说人太少,包间不能用,得可着人多的。


    要是十二三个想去挤一挤,那点的菜也多,非要食肆的菜,也不是不成。


    好商好量,这边也好说话。


    晚上,史掌柜和陆凡在点菜的时候就和客人说,“二楼已经装潢好了,有四个包间,若是想定席面,可以去食肆二楼。菜单也有,不合适的还可以换。”


    有的客人就是晚上过来解馋吃口饭,跟友人喝点小酒,对这不感兴趣。


    有啥好去的,雅间还不如一楼有烟火气呢。


    但有的客人还真来了兴致,问道:“都有啥菜呀?”


    史掌柜说了几个,“有松鼠鳜鱼,宝塔肉,剁椒鱼头、回锅肉、鲍鱼红烧肉、红烧狮子头……”


    客人愣了愣,眼里放光,他道:“食肆好像没这些菜吧。”


    客人看看左右友人,今儿他们来了四个人,点了五道菜,尽管食肆菜量大,可想多尝几样菜,几人一合计就点了。


    那几个,听着就很好吃。


    史掌柜笑着道:“是没有,这是我们食肆厨娘为二楼准备的新菜。一楼主营家常菜,量大好吃管饱。二楼接宴席,若是谁家孩子满月、有人不远千里过来,都能为之接风洗尘,一楼的菜虽也好吃,可总得让外乡人见见咱们余安的菜色。”


    史掌柜笑呵呵的,“我们厨娘的手艺尽可放心。”


    “哎,有理有理。可余安本地的都没吃过,便宜外乡人干啥,这是得提前订?”


    史掌柜察言观色,看几人有定的意思,说道:“自然,上面都是大桌,能坐十一二个人,这装潢费事儿,所以二楼订桌不仅看先后,还得依着人多人少。要是只点个五六道菜,来别的单子,就得往后挪。食肆嘛,开门赚钱的,这也没办法。”


    毕竟以后人多,还得请个跑堂。


    几人闻言有一些犹豫,其中看菜单的那个还拉着人私语起来。


    门外又有客人进来,史掌柜道:“几位慢慢看。”


    说完,史掌柜就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等史掌柜再来这边上菜,几人把他叫住,“明儿晚上吧,我们十个人,在二楼吃一顿,菜单就按照这张的来,能把白切鸡换成这个小鸡炖蘑菇不。”


    白切鸡,一听没啥味道,换成炖菜好。


    这个菜单上总共十二道菜,香辣口味,有卤肉拼盘、凉拌木耳、蒜泥白肉,热菜有剁椒鱼头、回锅肉等,白切鸡是林秋然想着清淡解腻解辣写上的。


    这一桌十六道菜,给了个吉利的价钱,一千二百八十八文,吉利是吉利,不过平均下来一道菜有八十文了。


    当然也有更贵的,比如说鲍鱼红烧肉那桌,一千六百八十八文。


    史掌柜道:“好嘞,二楼才开始营业,头三天便宜一百文,客官这得付个定金。”


    几个客人也痛快,总在食肆吃,也不怕食肆团了钱跑路,当即付了一半钱。


    一个晚上就定出去两桌,另一桌说是要宴请,那人就选了最贵的鲍鱼红烧肉那个,里面河鲜海鲜多,还有一道林秋然很喜欢吃的,干贝鸡蛋羹。


    很鲜嫩,入口滑弹,比普通鸡蛋羹好吃多了。林秋然总吃孙氏做的,但很多时候都蒸好了,口味大打折扣。


    至于为何交定金,自然是怕客人不来了。


    鲍鱼干贝都是干货,要提前泡,很多菜都得提前买的,不来了这桌菜怎么办,菜钱谁出。


    给了定金就不一样了,林秋然可以用很多好东西,那次买牛肉吊的高汤一直冻着,眼下可以放些干虾海鲜。


    这次做菜,林秋然就打算用高汤。二楼才开始接生意,招牌得不打出去怎么行。


    晚上收了一两银子的定金,席面都在晚上,萧大石上午去买这些东西,还得快点买。鱼这次就不能买鲤鱼了,得用鳙鱼,这个鱼摊有,价钱不算贵。


    干鲍鱼、干贝等干货也要买,肉除了五花,还有猪腿肉……好在铺子人多,萧大石可以放心出门采购,中午之前必须得买好。


    为了方便林秋然准备,买回几样就得送回来,不能半天都在外面跑


    二楼跑堂的活儿可以先让萧大石孙氏顶上,人多林夏也能帮忙。如今这个时代,想要吃饱饭就得做活,就别说童工不童工的了。


    林秋然都嘱咐了林夏几句,“机灵点儿,二楼离得远我这儿也顾不到,送完菜就出来,开着门送。有事往下跑,盘子碗远没有人重要。”


    嘱咐最后那句是因为,有一次林夏帮忙上菜,脚下打滑,本来摔了盘子能稳住,结果为了稳稳端着盘子人倒了,腿上青了好大一块儿。


    食肆的客人还算懂礼,但也有喝多了酒的耍酒疯,虽然最后多是被家里人拖走,也没损坏食肆什么东西。可林夏年纪小,又是女孩子,总归得小心一点。


    林夏哎了两声,眼里有两分喜色。说实话,林冬都能炒土豆丝了,现在又学做了手撕白菜,有模有样都能给客人做菜了,她还跟着史掌柜孙氏干活呢,还都是杂活。


    林夏很着急,这回她也能帮忙了。


    嘱咐完了,等一天忙完,林秋然坐着驴车,跟一家人回家。


    有驴车,她轻便多了,但萧大石又多了一项活,收拾驴棚每日喂驴,早晚都得等林秋然。不过捡鸡蛋打扫洗衣的活儿都被林夏林冬包揽了,比以前轻巧多了。


    梳洗的时候,林秋然和孙氏说了找赵广才看新宅子的事儿,孙氏听后点点头,额头皱纹都舒展开了,“家里是有点小了,换一个也成。”


    于婶儿家也打算看宅子了,她下午过来了一趟,直接来了食肆,送来了这些天的分成,总共是四两银子。


    酱饼生意不错,也就来县城干两个多月,赚的钱却不少了。他家人多,也肯干。这些日子都是于婶儿多做,分两拨,也往别处也卖。


    只要有手艺还肯干,不愁赚钱的。


    这两日于婶儿还往摊子加了热汤,因为天太冷了,主意是于婶儿想出来的,做好后还问了问林秋然,林秋然就教了她做胡辣汤,也能给摊位多添点进项。


    分成就算了,她家里人多也不易,萧家不差这些钱,以后只要酱香饼的分成就是,虽然没写文书,但是于婶儿品性好,信得过。


    于婶儿都想让大虎看看,若是当初不给了分成路走窄了,现在还能有这些东西!不是李家帮忙,而是萧家日子好,拉他们一把!


    现在李家手里有二十多两存钱,于婶儿这回过来除了打听宅子价钱,还问了孙氏萧寻的事儿,孙氏不吐不快,都跟着说了。


    于婶儿听完人都惊呆了,“我说有回李翠花来摊子这儿找我,原来在这儿等着呐!”


    她也不咋回村,得知李翠花萧伟还被仗刑不禁想她图啥,不过早先十几年李翠花就看不惯孙氏,这回好了,不仅被打了,还要卖地凑钱。


    因果好轮回,卖的地还被萧家买了。


    人被打了,估计得养好些日子,家里要凑的钱太多了,依李翠花那个偏心劲儿,不把家里闹得不可开交才怪。


    县衙这几日一直有人来跟着说案情的进程,昧下的五两银已经还上了,但是还有罚的钱,钱什么时候交上什么时候走人。


    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估计家里也不想在牢狱待着,不然也不会急得卖地。如今萧寻有官职,以后是能彻底放心了。


    老宅那边搬家的时候就闹掰了,就算回来也没啥牵扯,


    于婶儿:“你说她图啥!”


    孙氏也是才知道,状告官员、昧下银子都得罚钱,她道:“我听县衙的人说,官府收上去的钱会给他们一部分做奖赏,还有嘉奖,好处挺多的。”


    要是真成事了,萧家的铺子怕是没了,李翠花一家能得不少钱呢。


    也难怪,不然谁愿意费力不讨好呢,萧伟把五两银子花了个干净,估计想着告了萧家,有大把赏钱,不缺银子花。


    于婶儿长舒一口气,“还好萧寻争气,秋然也机灵。”


    孙氏点点头,“就是萧寻回来了,这边不太够住,家里也打算再换个宅子。”


    于婶儿并没有打听食肆赚多少钱,只是赞同地点点头,“萧寻回来人是多了,等孩子生下更住不下了。”


    就要是在村里,成亲可以多领宅基地,能自己建。而且村里屋子大,屋子一分为二住也行,县城就不行了。于婶儿突然想起今儿是来干啥,她不就是为了问宅子的事儿嘛!


    她俩儿子一个闺女,眼下大虎还想娶媳妇,租宅子姑娘不乐意嫁,买太小的还不成。


    她跟孙氏打听,“你家现在宅子多少钱?”


    孙氏说:“家里住的这个?当初花了三十七两,什么都算上得三十九两了。”


    买大一点的,位置更好一点了,价钱肯定更贵。于婶儿道:“那还得再等等,没事儿,男人先立业后成家。”


    家里存的还不够,得再攒攒。


    孙氏听出来于婶儿钱不够,她和于婶儿关系不错,可钱都在林秋然那儿,要是借十几两,家里也不好拿出来,遂没开那个口,只告诉她去找赵广才,这人不错。


    于婶儿就更不会开口了,刚教了热汤的做法,再借钱,还是算了吧。萧家人好,那也得过自己的日子,救急不救穷,李家买宅子差一半去了,要是差个三五两于婶儿也就开口了,差得多不如慢慢赚。真借了钱,自己心里也憋闷,总惦记这事儿。


    把于婶儿送走,孙氏还给她装了些馒头和红烧肉,萧寻说了,那日出门给了三斤酱饼。


    都是看着长大的,孙氏也希望桃子他们多吃点。


    礼尚往来,才是相处之道。


    送走于婶儿,孙氏就去忙了,明日两张席面,今儿晚上可得准备不少东西。


    第五十五章 看新家


    两桌席面相当于多做两桌菜, 而且菜数多,不仅两桌没什么重样的,跟食肆一楼的菜也没重的, 也就是说每道菜都得费心。


    备菜就是功夫活儿, 好在现在食肆厨具齐全, 这边以前就做酒楼, 厨房也大,不然还不一定忙活得开。


    今儿晚上要把该泡的食材给泡了, 菜干、糯米、鲍鱼、干贝……后两样是晚上萧大石出去买的,他还买了冻虾回来, 不算新鲜, 但是在这个时代,新不新鲜不是特别要紧的事儿。


    最多就是几天前,不可能是好几年前的。


    卤味每晚都是先卤好, 天冷之后卤汤也成了老汤, 往日卖猪肝、猪耳朵、猪头肉的卤味拼盘,现在席面菜单也有,但多了粉肠,明儿上午林秋然再做。


    所以猪小肠也得买来, 这道菜从前在王主簿家做过, 但是比较费事儿,可味道好,所以二楼菜单林秋然就给加上了。


    而且做一次能顶好久, 若是烟熏风味更加,还能久存,所以林秋然打算明日多做些。


    猪肉小肠已经买来了,由孙氏林夏清洗, 今儿晚上准备得差不多,人也累了,关了铺门,一家人就回家了。


    有时食肆关门早,有时候关门晚,全看客人什么时候吃完。今儿就晚,但五个人一块儿也热闹,林秋然坐着驴车,怀里抱着汤婆子。


    路上偶尔看见这会儿回家的行人,但今天不多,都行色匆匆急着回家。街边还有尚未化干净的积雪,林冬沉稳,一直在扶着车。林夏蹦蹦跳跳的,说在食肆前堂的趣事儿。


    到了家,萧大石卸栓车喂驴,林夏高高兴兴去捡鸡蛋了。


    一天没回来,家里黑漆漆的,显得有些冷清。林冬抱着柴火去厨房烧水,还把两间屋子的炉子都生上,林秋然屋里多点了个炭盆。


    家里如今只做早饭,柴火用得比铺子慢多了。林秋然歇了会儿,等水烧开舒舒服服泡了脚,这才上床睡下。


    被子柔软,脚下还有汤婆子,就是肚子大不容易翻身,不过她睡姿好,一夜无梦。


    次日是个晴天,不过如今就算天晴也是冷风呼啸寒风阵阵,只有中午会暖和点儿,但阴面也是极其寒冷的。


    吃过早饭到了食肆,一群人就开始忙活了,今儿婉娘来得也早,切菜炖菜,发面蒸饭。上午不仅要做中午的,还要为晚上两桌宴席做准备。


    这期间的活儿林秋然觉得还是比较治愈的,该准备的菜比较好,一个盘子一个盘子装着,放在一旁的架子上,一个盆里装着一样颜色的菜,像摆放整齐的菜摊水果摊。


    看了就很舒心。


    现在用得多的有大葱大蒜,该切末的切末,该切段的切段,蒜粒还有切片的,每日做的菜多,葱姜蒜往往都是上午先准备好了,放在罐子里,用的时候直接用勺子舀就是。


    一次备差不多一日的量,到晚上用完。


    林秋然这会儿在做粉肠,就要用到蒜末,还有生粉和肉,肉馅儿调好后用竹筒和漏斗灌进去,差不多灌到手掌长就打结,然后扎一些孔上锅蒸熟就行了。


    晚上估计就用一根,剩下的林秋然打算蒸熟之后烟熏一下,日后再来客人就可以直接蒸熟切片,家里也可以吃的。


    蒸好的林秋然给厨房的尝了尝,婉娘眼睛一亮,使劲点点头,林秋然笑了下,这说明做得不错。


    做好这个,林秋然就开始准备用来做剁椒鱼头的剁椒酱。这个时节只有干辣椒,为了要鲜红色,林秋然泡水之后再切,连着泡椒一切剁碎,做好之后调味儿,红绿一片,闻着香香辣辣,要是爱吃辣的,直接用这个也能下饭。


    泡椒酱林秋然也多做了,省着再有人点这道菜还得现做。能省事就省事,冬日这些东西的保质期也延长了。


    做好的酱料林秋然都是分门别类放好,厨房有两个大架子,一个放备好的菜,另一个就放瓶瓶罐罐的调料,方便她驱用,调料都是放在上面,有葱油、香料油这些。


    米面都是在下面,如今米饭婉娘能做,馒头孙氏可以,这两样东西用不着她。


    晚上才用,林秋然做好后随手放架子上了,然后取来泡好的鲍鱼,清理内脏。


    提前腌制的也要弄好,林秋然主厨,这个别人帮不上忙。一直忙到中午来客人,她才把这些事放下。


    中午人不算多,忙完之后林秋然只睡了半个时辰,就起来继续忙碌。


    直到天色暗下来,史掌柜过来厨房说一声,“林娘子,浣溪沙的客人来了,可以走菜了。”


    浣溪沙是包间的名字,不然总叫第一间第二间,也分不清。


    林秋然点点头,她道:“先上凉菜。”


    准备充足就不会手忙脚乱,有林秋然在,其他人也安心,各忙各的了。厨房烟气、热气交织在一块儿,林秋然在这么寒冷的季节也出了点汗。


    她拿起干净的汗巾擦了擦额头,又继续盯着锅里的肉。大锅里飘着八角花椒,还有不少浮沫,都被林秋然一点点撇净。


    等肉煮好,她给捞了出来,煮五花肉时还撒了米酒和烧酒,煮完的肉不见腥味儿,煮好之后在外面冻一会儿更好切,林秋然刀工好,切出来的肉薄如蝉翼,肥肉都能透光。


    切好之后摆盘,有几片被林秋然卷成了花,连着调好的蒜泥汁一齐端了上去。


    先凉后热,炖菜中间插着上。


    萧大石几人专管上面,不能上了菜就走,还能留下倒个茶水的,包间吃饭许自备酒水,因为食肆的酒最贵的七十五文一壶,差不多一斤,再贵的就没有,来这里宴请的自然有人嫌酒水不够档次。


    其实一楼吃饭也可以带,但是嫌麻烦,这边酒味道也不错,价钱还算实惠,多是直接打酒喝,简单省事儿,但是宴请客人嘛,不仅菜好,酒也得好。


    等凉菜菜上去,另一边相见欢的客人也来了,也是先上凉菜,热菜按先后上,由林秋然下厨。


    婉娘这会儿就清闲多了,不用切菜,就看林秋然炒完把锅刷刷。


    偶尔她看在旁边看,觉得那铲子虎虎生威,还觉得林秋然厉害极了。


    林冬只能做土豆丝和手撕白菜,其他的还得林秋然自己来,不过她马上就能学会做酸菜鱼了,刀工进益了些,但还不及婉娘,对火候掌握也不太行,不过刚来不久,能学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林秋然这边做了回锅肉、干锅土豆、红烧狮子头……做好之后就由萧大石他们端上去。


    冬日上菜麻烦,客人吃得慢,要想保持温热口感就得准备小的炭炉子。


    二楼菜上得差不多了,还有一楼的要忙,林秋然歇了片刻,趁来上菜的时候她问了一嘴。


    她记得其中一桌时间宴请,菜里用的材料也比较贵,自然一张桌价钱也贵。


    鲍鱼红烧肉已经端上去了,锅里的是干贝鸡蛋羹,这道菜林秋然还做了两份,最考验火候,一旦蒸老了口感就大打折扣,做的时候还要把里面气泡都震掉,上面浮沫弄干净,不然卖相不好。


    林秋然是用火折子把上面的浮沫都烧掉了,这道菜做得很是成功。


    另一桌史掌柜说昨天就来了,既不办事也不宴请,纯为自己解馋,点了一桌香辣下饭的菜,还把林秋然配的白切鸡换成了小鸡炖蘑菇。


    这道是用菌菇干泡过炖的,其中有榛蘑有南方来的菌子,炖出来汤汁收得干,浓油赤色,闻着就很香。


    二楼那桌米饭要了一半,剩下的换了馒头。


    作为厨子,林秋然很关心顾客的口味,如果是吃得不满意,菜品还能再改进。来这里之后,很多菜的口味林秋然都做了改变,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做厨子的不能说口味不同吃不惯正常,只能尽量满足。


    如果是史掌柜,还能说出把酒言欢四个字,不过萧大石,只是道:“我看吃得还挺高兴的。”


    没挑菜的毛病,宴请友人那间已经喝上酒了,另一间就从铺子要了两壶烧酒,也不怎么说话,光吃菜了。


    喊过两次,是让他换盘子的位置,因为有人够不到。


    林秋然想,那应该不错,等吃完再看看吃成什么样。


    因为冬日客人少,所以加了两桌席面之后,跟原来干的活也差不了太多,毕竟有些菜林冬能做,就不用林秋然操心了。


    等那两桌吃完,一楼还很热闹。


    陆凡能应付,史掌柜就去二楼结账帮忙打包,还贴心地把客人送了出去。回头客是铺子经济来源的大头,尽量将每个客人都变成回头客,就不愁铺子生意不好了。


    晚上有人问能不能去二楼吃,他要宴请,史掌柜给拒绝了,说这得提前定,因为有些菜不好弄,时间太短备不齐。


    那人退步说换菜成不,史掌柜摇摇头,好言好语把人劝走了。


    换菜说来简单,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如果把食肆的菜单弄上去,估计还觉得二楼要价贵。别的再换,也有来不及准备的。


    史掌柜看二楼的客人兴致不错,估计满意,其余剩菜就装泔水桶里,他和萧大石把碗筷收了,里面由林夏和孙氏收拾打扫。


    碗可以留着刘大娘洗,但别的活不能都等刘大娘来做,当初说好洗碗,不能看人老实就欺负人。


    等客人差不多都走了,刘大娘才过来,她收拾的时候林秋然他们就吃饭,铺子也要打烊了,等他们吃完再帮帮忙,就差不多。


    铺子今日晚饭不错,有干贝鸡蛋羹、蒜泥白肉、剩的半只姜母鸭,林冬炒了土豆丝和白菜,份量都不小,说实话,跟下馆子差不多。


    林冬林夏尚不明显,但是陆凡和史掌柜,已经胖了一圈儿。


    史掌柜看起来更和善了,食肆都是品性不错的人,也都信得过一边吃饭史掌柜就一边说晚上生意,他舀了勺鸡蛋羹拌饭,又来了片蒜泥白肉,这个是真好吃,按理说白水煮出来又硬又腥,但林秋然刀功好,逆着纹路切,吃起来不硬,也不腥,反而很脆弹。


    蘸碟味道好,蒜香味儿十足,香辣也不盖肉香。


    他道:“二楼吃饭比一楼慢,差不多得半个时辰才能吃完,喝酒要更慢点,估计一回最多接四桌。林娘子,咱们可以备贵一点的酒。”


    一楼客人走了别人能坐下,二楼吃得慢,在包间说话,可能坐半个多时辰,谁等得起。


    酒必须准备,万一有的客人不拿酒,食肆有不就赚了吗。


    史掌柜:“对,还有茶,咱们食肆茶水不行。”


    虽然旁边就是茶楼,来这儿也不是为了喝茶,但是茶太差就不像样。而且可以问是要好一点的茶还是要次一点或是白水就行,但不能没有。


    能来二楼吃饭的也不介意一点小钱,倘若宴请客人,自然不会要次的茶下自己面子。


    林秋然点点头,觉得史掌柜说得有理,“那好,明日让我爹去买。”


    史掌柜又来了片蒜泥白肉,道:“人暂且够用,一楼这边不忙,我和陆凡也能上去帮忙。而且今儿就没人定二楼了,这边不是日日有生意,先不用招人。”


    冬日是吃食生意的淡季,毕竟好多人不赚钱,不赚钱自然就不会出来花钱。清闲点也好,林秋然这还有一个多月就临盆了,也算正好的时候。


    食肆十月十六开业,开业一个多月,二楼也用上,可见他们生意还是不错的。


    林秋然点点头,一开始史掌柜也只是尽职尽责,多的话不说,如今能出不少主意。现在他是真心把自己当食肆的人,这样的人林秋然不能亏待。


    食肆每月月初发工钱,林秋然打算下个月月初,提涨工钱的事。多劳多得,史掌柜做事最多,原来一两月钱,给涨到一两五钱,本来想只涨两钱,可二楼还有酒水这些,都是史掌柜经验所得。


    陆凡每日工钱十二文,林秋然想给涨到一月半两银子,每月四天假。婉娘以前每日十五文,涨到六钱,这也才一个多月,涨这么多不少了。


    刘大娘工钱涨到每日十二文,也多了。


    生意好,其他人也有功劳,不能只管食肆赚钱。就拿刘大娘来说,接席面之后要刷的碗也多了,带花纹的还要精细些,就不能还给原来的钱。


    每日多了四文,一个月下来也有一百多文,跟食肆的伙计比不多,可跟别的铺子干同样活的人相比,已经算不少的了。


    倘若好好干,待遇肯定更好。不过洗碗工在余安上限不高,这边涨工钱影响市场,到不能涨价的时候,可以给些福利,比方说加一顿饭。


    食肆的饭菜很好吃,算是员工福利。


    晚饭吃完了,林夏和孙氏去刷碗,等这边都收拾好,萧大石落锁,一家人往家赶。


    月升月落,夜里林冬起来添了回炭,林秋然早起没感觉冷,但一出门就感觉今儿冷得多,天气还阴沉沉的,估计这两日又要下雪。


    孙氏一大早就收拾东西,这边的腊肉芥菜,都搬到食肆去,家里就留米面鸡蛋。


    弄过去一是为了吃,中午晚上都在食肆,林秋然现在少食多餐,偶尔还加两顿。这些来年会坏,一直放家里就忘了,东西放坏岂不可惜。


    二来林秋然找了赵广才,过些日子还要搬家。反正都是要吃的,省着搬家不好搬。


    这会儿孙氏不禁怪起萧寻来,就是当官了,可也不常回来,不过家里有个人做官能减免赋税,而且还能撑腰,商户低贱,可当官的却能私下经营生意。


    这世道,真是。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自然也有不做官日日陪着老婆孩子的,天底下咋能啥好事都轮着萧家,人能平安回来就好,不能要求太多,而且萧寻也往家里拿钱。


    知道给秋然买驴车,再多的,孙氏也不好要求。


    东西收拾好,先放上驴车。他们出门的时候,别的人家连炊烟都不见,天才亮起,巷子一片寂静,都在猫冬呢,但这对萧家来说可是没有的事儿。


    *


    上午赵广才就过来了,林秋然让他先带萧大石去看宅子,等萧大石看得差不多后,林秋然再去看。


    萧大石现在做事很周到,不过要自己住,林秋然还是要去看看的。她要求不多,大,离食肆近点儿,邻居省心。


    食肆才装潢过,如果晚上二楼有客人,一日利润能到三四两银子,肯定以生意为主。就是因为小才换的,邻里亲近住得舒服,哪怕一日大部分时间都在食肆,不过坐月子要在新家,短时间内林秋然不想再搬家了,所以这次要好好选选。


    大约因为萧寻的缘故,赵广才这回更上心,一日下来该看的都看了。


    萧大石先选了几个,等明日林秋然空了再去看看,估计明天就能定下来。买的都是现成宅子,不过这回不像当初搬来县城似的那么着急,看上后价钱可以慢慢谈。


    看得多也算见了世面,以前萧大石觉得食肆每日都有进项,还月月有分成,萧家的日子在县城不说数一数二,也在前头。可看了一天宅子,城东城西城北转悠,大的好看的有得是,萧家这点家底压根不算什么。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下午萧大石才从外面回来,说看中三处,明儿让林秋然把关。


    不过林秋然明日没空,因为今天有人订桌,中午一桌晚上两桌,一日都得忙着备菜,看宅子的事儿得拖到后日了。


    赵广才很好说话,别说后日,大后天都行,依着林秋然这边,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来。


    第五十六章 准备搬家


    相比于今天一桌没有, 明日能有三桌客人,林秋然已经很惊喜了。


    虽然人多会累,可是二楼装潢花了那么多银子, 她当然希望能把这个钱快点赚回来。


    这次有两人是白天铺子没营业的时候找上门的, 还有一桌是晚上吃饭的时候顺便定了, 今日光定金就收了一两多银子。


    找上门的两个史掌柜说脸生, 不像食肆熟客,衣着打扮也好, 也不知咋找到食肆的。


    说来也巧,以前, 有些客人是看不上萧家食肆的。


    地方小, 菜不精致,桌椅破旧,一群人挤在一块儿, 谈天说地, 还有喝酒的,说话嗓门大甚是吵闹。


    一直听人说这家菜好吃,可再好吃也不愿来这儿。


    第一天来的那个十个客人,全是家里有些钱还好吃一口的, 凑十个可不为分担钱, 而是觉得人多可以多点些菜,再说史掌柜说了人少二楼不能去。


    总来这边,也不愿让史掌柜为难。呼朋引客, 人就凑齐了。


    味道好只是其中一个长处,当日的剁椒鱼头和蒜泥白肉,真是好吃得不得了。鱼肉一点腥味都不见,佐以鲜剁椒, 鱼肉鲜辣入味,而且极嫩,以前谁想过鱼头能吃,那日也算长见识了。


    而蒜泥白肉脆弹爽口,挑出来一片放进蘸碟,之后用筷子一卷,一口肉一口酒,美哉。还有一道水煮鱼,红彤彤一片,辣椒都是干香干香的。


    也不知道这厨娘怎么把菜烧得那样好吃。


    还有改的小鸡炖蘑菇,热热乎乎的,里面竟然还放了栗子仁儿,入口面,咸甜口,不过好吃的菜太多,这道最后让一人打包带走了。


    当晚吃了半个时辰,酒足饭饱,这还只是味道上好。


    二楼装潢更是不错,跟一楼可以说全然不同,像是两个地方。过道雕刻着日月山川,里面分明暗间,明间明亮宽敞,暗间静谧清幽。


    当日去的名间,里面有雕刻着花纹的枣红木桌,萧大石孙氏还心疼桌子,特意找木工做了些隔热木垫,而且吃饭用的盘碗都是配套的,那菜放上去,好像不是拿来吃的。


    以前色上还差点意思,如今是色香味俱全,菜肴在灯下和瓷器的花纹搭配,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心情好了,自然能多吃两口。


    菜的味道好,环境也好,自然念念不忘。跟友人碰面的时候也会谈起,虽然没到一传十十传百的地步,可也有不少人知道食肆二楼装潢了。


    以前听过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这回听人说装潢比得上县城最大的酒楼,便想过来看看。


    恰巧赶上明日宴请客人,就直接来萧家食肆定下了明日中午的一桌。


    倒也不怪别人,林秋然听萧家食肆和醉香楼,也会觉得醉香楼大酒楼的味道好更气派,不过她暂且不想改名字,因为老顾客都熟悉这个。


    房契上写了自己名字,叫萧家食肆,也让孙氏和萧大石有点归属感。


    不然辛辛苦苦,每日做的事都差不多,时间长了也厌烦。


    中午的定了暗间,不便被人打扰,菜选的最贵的那桌,其他两桌晚上来的,一个选了口味清淡的菜,另一桌选了和前日晚上一样的香辣宴席。


    明儿萧大石还得再买条鳙鱼,口味清淡的那桌要采买的东西就多了,那桌林秋然定的多是粤菜,鱼虾少不了,还有的忙呢。


    但只要做完,进项就不少,回头客越来越多,名声也能打出去。


    林秋然原以为接不到席面了,没想到峰回路,不仅接到了,还就在食肆忙活。


    价钱贵了,活也轻松。


    而且最高兴的是,林秋然能趁着客人点菜的时候,就喜欢什么,自己顺便做了吃。


    毕竟开食肆,做什么要依着客人口味,忙半天,也没闲工夫再做别的。往往不是客人吃什么他们吃什么,而是食肆剩什么他们吃什么。


    只一楼的话,每日剩下的多是炖菜,总吃林秋然也吃腻了,这回有客人点,自然多做一点了。


    粤菜蒸点,林秋然也喜欢吃。


    不过在余安并不常见,有人点林秋然还挺意外。


    次日落了雪,但影响不了食肆的生意。一家人早早出门,到了食肆有人清扫积雪烧热水,有人顶着风雪出门,把昨儿没来得及买的东西买回来。


    还有人去了厨房,忙着备菜。


    下着雪,中午的客人恐怕不多,林秋然就少做了些肉菜。


    有了前日的准备,一些调料不用再做,活儿还是相较轻松的,上午很清闲,下午就忙了起来。


    做茶点步骤繁琐,每道菜的样子都很精致,份量小菜数多,这意味要非常费心费事儿。


    剥虾仁调馅料,排骨又是腌又是蒸,再有虎皮凤爪,在徐家做的时候东西多,为了取几只鸡爪杀几只鸡林秋然不心疼,可食肆不一样。


    这是自己的东西,六只鸡爪就得杀三只鸡,好在现在天冷,能给冻起来,要是做鸡肉的菜还能用得到,不然菜单上都不一定有这道菜。


    至于说只少了鸡爪,可以拿去做小鸡炖蘑菇,林秋然不打算这样做,遇上不计较的客人还好,若是计较的,端上去吃到最后少两只鸡爪,赔钱事小,影响食肆口碑事大。


    用得精细就精细吧,反正这一桌菜不便宜。


    剩下的肉还能做白切鸡,鸡翅可以腌一腌,裹上粉做鳞片状炸着吃,倒也不是全无用武之地。


    这些活别人帮不上忙,只能林秋然自己来。


    林冬和婉娘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眼花缭乱。林秋然手很巧,因为有孕和穿了冬衣,身形宽了些,却不显臃肿,很是灵巧。


    漂亮的虾饺一笼三个,总共做了三笼,豆豉排骨、虎皮鸡爪,都是小而精致。


    林秋然问过,这回虽定了桌,可就三四个客人,所以每份菜减少了份量,菜数多了。


    原本一桌十几道,这一桌有二十几道菜,琳琅满目的。


    客人来得早,来后孙氏他们就开始上菜,这桌菜会赠送茶水,还是萧大石买的好茶。


    屋内四人,围着圆桌落座,窗子只留了缝,上菜时会先敲门。


    体验感还是很好的,孙氏来给上的茶,配套的茶壶不错,相较于一楼,这边可以说是别有洞天。


    白瓷茶杯,外面描了兰草,茶汤清亮,一闻茶香扑鼻,再尝回味绵密,茶韵悠长。


    今儿这桌的主人是余安的大户,姓李,虽不及徐家有钱,可每日吃得也是珍馐美味,平日出入都是大酒楼。


    今日宴客是有事相求,起初有人说萧家食肆环境清幽味道也不错,他还不信,怕掉了面子。可别的酒楼也都吃过,觉得腻味,正巧宾客口味清淡,管事说有相应的宴席,就定下来了。


    从一楼经过时,看见有的桌子腿还是修的,凳子也有瘸腿的心都凉了,直到上了二楼,心才落回肚子了。


    萧家食肆哪里不好,萧家食肆可太好了。


    客人没来过,兴致勃勃地看着四处,神态轻松,俨然是满意这个地方。


    李官人就放下了心,食肆安排得很是妥当,上的是好茶,之后上的茶点,每一道都精致,两边都有,都能吃到。


    李老爷笑着道:“这是余安有名私房菜,尝尝合不合胃口。”


    为了表现自己的看重,李老爷扯了个不轻不重的谎,“这边客人很多,看楼下就知道了,也不是不雅致,就是要这种市井烟火气,一直以来都是座无虚席。楼上还得提前预定,厨子手艺不错,绝对不虚此行。”


    客人点了点头,先尝了一个虾饺,虾饺呈贝壳状圆滚滚的憨态可掬,皮薄,能看见里面橙红色的虾仁。从这儿就能看出厨子手巧了,也不知面是怎么做的,看着清透入口皮弹馅儿嫩,里面有两三个虾仁吧,弹牙得很。


    客人吃完点点头,“是不错,没想到这边除了景色好,菜更好。”


    二人选的明间,窗子留了缝,屋里有暖炉,很是适宜。外面雪花簌簌,屋内烤着火,悠然自得吃着茶点。


    后头还有甜口的炸肉,说是叫糖醋里脊,本来林秋然想做菠萝咕噜肉的,可是这个时节哪儿有菠萝。


    糖醋里脊火候很到位,里面选的里脊肉,快炸锁住水分,外面的壳酥而不硬,咸甜口的菜,很是好吃。


    还有蒸鱼、白切鸡……一顿饭宾主尽欢。


    客人也讲究,每吃完一道就喝口茶,再尝另一道。


    这桌没喝酒,吃菜喝茶间生意商谈得也差不多,两人还约好下次去一楼试试,相比之下还是一楼人多,看着烟火气难免有几分向往。


    李老爷这回也不嫌一楼不够牌面不够档次了,“我常来这边,赵兄多留几日,明后日就过来!”


    就是另外两桌吃的也不错,李老爷吃饭的时候还给了林夏一块碎银子当赏钱,出手也算大方,有二钱重。


    钱拿了,林夏就高高兴兴的地拿给林秋然,“林娘子,浣溪沙那桌客人给的!”


    林夏很高兴,她来萧家快一个月,还是头一回看见钱。当然林娘子未曾亏待过她,她吃好喝好睡好,每日都很高兴。


    林秋然看她如此,想,是不是该给俩人一点月钱了。


    二人是她买来的,吃住都在萧家,不过别的府上丫鬟也有月钱的,二人却一直没拿过。


    食肆跑堂是会拿到赏钱,史掌柜就拿到过,以前孙氏也拿到过,本来也该谁拿到就给谁。


    林秋然道:“既然给你了,你就收着。”


    林冬朝这边看了过来,又很快把头低了下去。


    林秋然没有理会,林夏在前面跑堂,的确能拿赏钱,可在厨房却能学到手艺,各有长处,这是比不了的。


    倘若林冬沉不下心来,也想去跑堂,林秋然也不会拦着,想赚钱就没法练手艺。


    现在问桃花愿不愿意花几年跟她学,怕也不愿意,更想跟着家里做饼赚钱。


    不过下月可以给点月钱,怎么说也是帮忙了,不过她打算下月再说。


    这样也方便观察两人性子如何,会不会好好干活。


    林冬只是抬头看了两眼就继续切菜了,不炒菜的时候,她就切芥菜根练手,切好之后由林秋然腌上,虽然家里不咋吃,但是可以放到食肆给客人当小菜。


    单说咸菜,林秋然做的也更好吃些。


    不要钱,客人还挺喜欢的。


    林夏愣了愣,道:“我不要,林娘子,我也没花钱的地方……”


    她就是看客人吃得高兴,她也高兴。


    林秋然笑了笑,“拿着吧,好好干活,用不着就存起来。”


    林夏这才点了点头,然后蹦蹦跳跳去帮忙了。


    晚上两桌客人,一楼人虽少点,可食肆整体的利润可观,今日利润能有三两五钱,这是林秋然估算的。


    每日史掌柜都会盘账,账本上不用林秋然再费心,也不用数钱,史掌柜就能给数好。


    钱有时候会拿出一部分萧大石采买,这些也会记在账上,铜钱史掌柜隔几日就


    换成银子,方便存放,铺子生意蒸蒸日上,新宅子也有着落了。


    第二天二楼没客人,林秋然就跟着赵广才看了三处宅子,最后定下了一处坐落在城东的二进宅院。


    环境更清幽的也有,不过离得远,想着每日要来食肆,那边价钱也更贵,林秋然就没有考虑。


    价钱赵广才去谈的,林秋然没有出面,两日后他告诉了林秋然一个较为令她满意的价钱,一百三十六两,这个数也比较吉利。


    把其他的税钱都算上,总共是一百四十两银子。


    房价越贵,交的税钱也越多。赵广才还试探着问了问,林秋然可需要跟前东家商量商量,报给官府的钱少点。


    税钱是交给官府的,按成交的价钱算,房价少算一半,税钱就能省一两银子。


    有很多这么办的,反正税钱是给官府,是多是少对前东家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只是在契书上房价少写一点,该给前东家的钱半点不少,而且风险也不大,两边都点头的事,就算反悔,说出来也没人信。


    就是蹊跷些,周围的房子一百多,这个六七十。


    若是林秋然有这个意思,赵广才就跟着说说,有八成把握办好。


    不过林秋然摇了摇头,“谢赵大哥好意,不过还是算了。”


    林秋然不愿意,赵广才就没再劝。


    林秋然是怕,虽然赵广才说风险极低,可是刚因为税钱弄了一出,风险低也不是没有风险,萧寻现在还有官职,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她也不差这一两银子,不能被人抓到把柄。


    说起萧寻,也不知道他何时回来。估计是赶不上搬家了,要不是有食肆,估计又和上回回萧家村一样,到家发现人全走光了。


    宅子已经定了下,原主人住得很珍惜,家里只要简单收拾打扫一番就行。


    萧大石请人算了个日子,下月初三搬家。


    因为都在县城,可以让萧大石抽空过来把东西往新家搬搬,等初三一早再把剩下的零碎搬过去,在那边开火烧个饭,也不会耽误铺子做生意。


    本来林秋然还想要不要歇业一天,不过一想萧家也没什么亲戚,就于婶儿那边关系亲近。不过十月份才来暖房,暖房又得上礼,这才多久,哪儿好意思一直收人礼钱。


    食肆这边相处得多,可伙计嘛,我不好收礼钱。


    等搬完告诉一声得了。


    上回搬家还有林秋然她娘刘氏来过,刚过去不久,林秋然觉得可以等搬完后让人给带个话,就不必暖房来了。


    村里谁家有事消息传得很快,李翠花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加上萧寻回来,人死而复生那么稀奇,估计很快就会有传到林家村。


    刘氏知道了没准儿会过来一趟,还有便是林秋然快生了,刘氏当娘的肯定不放心。


    林秋然是挺乐意刘氏来的,却不想跟余氏打交道。


    到时候拦着就好,该孝敬孝敬,但是别的事不要想。


    日子一日一日过去,食肆生意不错,但不是日日都有人在食肆定宴席,较为清闲的时候,林秋然做香料,月底的时候给徐管事送了去。


    这回要的比上次多,单从这儿看,能看出香料生意不错。


    林秋然借机问徐管事徐远珩可回来了,徐管事摇可摇头,“二公子这些日子有点忙。”


    以往都是两三个月回来一趟,上个月回来专为了蒋家的事。


    林秋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想感激徐远珩只能等他回来再说了。


    十月初二晨起,林秋然走得晚些,看邻居家烟囱冒烟,敲门给她们两家送了食肆的菜和馒头,都是肉菜,是没卖完的,不是客人吃剩下的。


    虽然放了一晚,可确实实打实的肉,冬日菜放一晚上不会坏,热一热就能吃。


    现在买肉得花钱,这些日子肉价还涨了,不过不影响食肆生意。


    但普通人家还是计较这几文钱的。


    两人一个劲说不要,林秋然道:“这个是食肆没卖完的,带给孩子们吃。”


    林秋然朝二人笑了笑,“在这住了这么长时间,承蒙两位姐姐照顾,我们明儿要搬走了,如果是有这么高,有些瘦、背还有点驼、姓刘的老太太找上来,你们就告诉她我搬到东阳街第二条巷子第三家去了。”


    刘氏这些日子一直没过来,林秋然怕她找上门走空了。


    许娘子愣了下,又点点头,“好。”


    林秋然又想起来一人,“还有我夫君。”


    不过萧寻不大可能找人问,估计会直接去食肆。


    许娘子看了眼萧家院墙,道:“好说,你们这是要搬家?”


    林秋然点点头,“老家来了亲戚,家里住不下。”


    搬了家,要准备过年,林秋然也要准备生孩子了。


    第五十七章 涨工钱


    要准备产房, 林秋然还想请个奶娘,平日也能帮忙带孩子。


    其实也能自己喂的,其他时候让孙氏帮忙看, 因为现在食肆人多, 哪怕二楼有客人, 还有萧大石林夏呢, 孙氏完全可以做别的事去。


    就像婉娘,来干活把孩子带着, 弄孩子饿了就要去喂,当然, 她是母亲, 很喜欢自己的孩子,林秋然见婉娘照顾英姐儿时脸上总是带笑,哭闹也不恼, 还是很幸福的。


    但时间久了也疲惫, 而且林秋然还不习惯当母亲。


    最要紧的是生意不能停,林冬能撑到她出月子就不错了,在这期间二楼不接待客人,要是后头因为带孩子顾不上二楼, 这些日子的回头客估计都跑光了。


    她打算出了月子就忙食肆的事, 婉娘的活计跟她比起来轻巧,自然能喂孩子。林秋然觉得怀孕生产就很累了,请个奶娘, 孙氏跟着照顾,她能睡个好觉。


    再有便是隔辈亲,萧寻不在家中,还差点出事, 孩子就是寄托,孙氏和萧大石对孩子,怕是要当成眼珠子。


    林秋然怕自己喂,平日让孙氏带,被俩人惯坏了,既然决定把孩子生下,那就好好养大,不仅是不愁吃喝,还要懂事知礼,不能惯成熊孩子。


    习惯要从小养成,萧家的家境不错,萧寻也做了官。若是男孩以后送去读书考取功名,若是女儿也得为她以后打算。


    林秋然请人来带,她给银子,自然是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说奶娘哪里做得不好比说孙氏方便。


    所以每月给月钱,请奶娘来,肯定比自己一边忙生意,一边照顾孩子轻巧得多。


    孙氏向来听她的,跟着抱怨几句累,这事肯定是依着她的。萧大石古板些,但现在变了不少,估计不会有什么意见。


    萧寻那儿就算意见,林秋长也无所谓,孩子是她怀她生她受苦,这么点事儿,有什么不成的。


    林秋然把这笔钱留了出来,买宅子一百三十六两,买地八十两,家里还有八十多两银子,其中一部分是食肆利润,留了大半做应急用。


    还有一部分是五芳斋的利润,豆糕生意勉强,但每月也有几十两银子到手。


    请奶娘一个月差不多二两银子,林秋然打算请一年,那就是二十四两,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林夏林冬年纪还小,自己还是孩子呢,在看孩子上帮不上太多,不过却能照顾林秋然。


    孩子由孙氏奶娘轮流看,林秋然也会带。


    稳婆和大夫林秋然以前看得差不多了,这个月给个定钱就行,这上头也得花个三四两银子。坐月子的东西也得准备好,都得用新的,不能等正月了再弄,当然也得花钱。


    差不多是三十两银子。


    奶娘可以这个月看看,倒也好找,不管是村子里还是县城的,找生产完的健康妇人,给钱就行。在这个时代,奶娘也是一个行当。


    这样自然就没法喂自己孩子了,自己出去赚钱,孩子抱到别人家吃两口。贫苦人家,赚钱都是难事儿,自然顾不得这些。


    许娘子不知林秋然心中所想,笑着点点头,“这好说,要是来了我跟她说。”


    许娘子心里也感叹,萧家刚搬来没多久吧,又要搬走了。这边也没人来看,估摸着不会卖,那肯定是赚了钱,不过她却不眼红,萧一家人早出晚归她都看在眼里,都是辛苦钱。


    挺好,不过不知道萧寻做什么的,不总回来。但总而言之家里有个男人还是好一些,许娘子为林秋然高兴,不过也仅限于此了,两家就是邻居,关系还没好到对方乔迁要去暖房的地步。


    许娘子把碗里的肉菜倒到自家碗里,洗干净后


    还给了林秋然,“什么时候搬?用帮忙不。”


    她意思一下,要是用帮忙就搭把手,萧家家境好,没准以后有用得到的地方。


    林秋然笑着道:“明天早上,不用,都搬得差不多了。”


    东西差不多都搬过去了,不过林秋然还怎么没怎么去看过,都是萧大石和林夏过去收拾。


    二进的宅院,有门房、前院,后头还有主屋厢房,院子是石板铺好的,也有树木水井,后头一个小院子,比这边大不少。


    林秋然依旧住东屋,这回三间主屋中间不再是厨房了,林秋然打算收拾出来做书房,孙氏二人还住西屋,这样也省着隔壁有动静,吵到她睡觉。


    现在忙食肆的事,认字也耽搁了,以后有机会还是要认字看书的。以后孩子长大了,书房也能用得上。


    林冬林夏就住东边的厢房,厢房东西各两间,二人同睡一间就够。


    另一侧的西厢房做了厨房和库房,不算小,库房挨着厨房取用东西也很方便。


    前院的屋子也是三间,但纵向没主屋长,从前院到后院得从旁边的回廊过来,前院前面还有影壁,不像现在住着的,一开院门就看见正屋,私密性很强。


    萧大石总说新宅子,以前是不够住,现在是住不过来。不过林秋然心里是打算等萧寻回来,可以借口她她一个人怕挤,让萧寻来这儿睡。


    初三是个阴天,一家天没亮就起来,搬了个家,在新家开了火,把早餐分完就去了铺子。


    家里离食肆并不远,一大早也算不得折腾,林秋然就比平时早起了两刻钟。


    搬完后跟铺子里人说了,史掌柜几人合计着,带头送了些柴火,跟萧大石认了路。以后有事食肆没人,也能找到家里。


    添柴添财,柴火又不贵,送一些寓意也好。


    算不上温锅,但也是一番心意,林秋然中午加了几道菜,就当请几人吃温锅饭了,婉娘都没回去,就让她娘抱着孩子先回去了。


    一桌八个人,十道菜。


    吃过饭后,史掌柜想收拾,林秋然和几人道:“先不急着,趁着搬家人都在,我还有一件事告诉大家,这月开始,打算给大家涨工钱。”


    林秋然还话音落下,几人愣住,眼中透出喜色。


    月初的时候史掌柜盘了上个月的账,他管这些,自己也盼着发月钱嘛,账理得很快,初一上午大早过来理完账,下午就把月钱发了。


    他们还没干上俩月,但月初发钱,已经发了两个月的工钱了。冬日是各种生意的淡季,有些铺子冬季用不了那么多人,还辞人呢。


    就像刘大娘的活儿,孙氏就能干,很是来之不易,能按时发月钱,每个人都很欢喜了。


    没想到还要涨。


    林秋然笑了笑,她初一看了账本,如今铺子里花销都算在铺子里,比方说让萧大石买什么,都是去找史掌柜拿钱,然后记账。


    这样跟家里用的钱分开,比较方便。


    上个月月初卖牛肉赚得多,之后等二楼装潢好,也接宴席。虽然不是日日都有,但有的时候最多能有四两利润。


    平均到每天有二三两,上个月利润就有六十多两银子,这也是食肆开业以来赚的最多的一个月。本来该有更多,但后来买了茶、酒,都是贵的,尤其是酒,下去不少银子。然后还要留一半,供下个月用,到林秋然手里的有三十两。


    食肆赚多少,史掌柜一清二楚,别人也能看出个大概,不能光自己赚钱。


    史掌柜一开始看这数还有些诧异,他又重新算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算错。这在食肆里,算很不错的了。


    流水更多,快二百两了,铺子可真赚钱呀。史掌柜挺高兴,二楼装潢还是他和林秋然说的呢,不过赚钱好像跟自己没什么关系,钱是萧家的,他就是个给人干活的。


    史掌柜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过还是为林秋然高兴,说到底他说的这些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食肆生意好,主要是因为林秋然的手艺好。


    史掌柜很快就想通了,心情都平复了,结果听见林秋然说要涨工钱。


    他月钱一两,在掌柜的行当不算多,但后头能涨,全看干成什么样。半年涨一次就挺合适了,干三五年,月钱能到二三两。


    总不能刚来不久,就涨月钱吧。所以即便出了主意,他也没想着会涨钱。


    史掌柜诧异地看向林秋然,林秋然比之前胖了点,神色很柔和,她道:“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铺子生意好,大家都功不可没。不过活有轻重之分,涨的钱也不一样,以后机会还多,大家做好自己的事儿,工钱肯定还会涨的。”


    林秋然也不想他们互相打听别人工钱多少,没什么好处。好好干活,才是要紧事。


    陆凡使劲点点头,“多谢林娘子!”


    婉娘道:“我会好好干的。”


    林秋然这边没其他事儿,挨个叫人说了各自涨了多少钱,最后和史掌柜说一声。


    史掌柜是掌柜的,他肯定要知晓,下月还得发钱呢。


    婉娘变成了一月八钱银子,只帮工切菜,这钱不少了。


    陆凡一月五钱,忙的时候跑堂,其余时候能干别的,估计一个月也有一两。


    就连刘大娘都涨了,一日十二文,当然他涨得最多,现在一月一两五钱。


    这才一个多月,算上每日在食肆吃的饭,史掌柜觉得自己月钱能到二两。


    陆凡几人很是欢喜,才来多久就涨钱了,几人不说干劲儿十足,这会儿想得也是好好干。


    除了给他们的,林秋然还让史掌柜记上,以后每月给林夏林冬一人二钱。


    史掌柜记在心里,不过有些诧异。林秋然对他们说,林夏林冬是她远方妹妹,不过看俩人对林秋然的称呼,倒像是买来的。反正都是林秋然的钱,给也就给了。


    林秋然还嘱咐了件事,离过年还有不到一个月,可以开始着手准备年货了,萧大石没什么经验,史掌柜可以帮忙把关。


    家里买的年货从林秋然这儿拿钱,铺子的年货就从史掌柜那儿拿钱。


    春节也是节,年货肯定得准备,铺子开业的时候已经过了中秋,这算是他们来铺子之后的第一个节,年礼不能太寒酸。


    交代史掌柜的就是这些事,交代萧大石的还有,不过是一家人可以回去慢慢说。


    中午没事,等收拾完史掌柜就在摇椅上休息了。晚上做完生意,食肆落锁,几人准备回家。


    萧大石往左拐,林秋然也没反应过来,还是林夏道:“萧大叔林娘子,咱们不去新家吗?”


    萧大石拍了下脑袋,“哎,习惯去那边,忘了搬家了,走走走,回新家。”


    萧大石嘿嘿嘿一笑,孙氏道:“你说你,这都能忘。”


    林秋然笑了下,她也没反应过来,而且一天都在食肆,都忘了早上搬家的事儿了。


    萧大石牵着驴往相反的方向走,“走,回家!”


    回去的路程和原来家里差不多,并不远,宅院比以前的大,萧大石还特意去木匠那儿做了门匾,上头写着萧宅俩字。


    门口两个小的石狮子,还有两颗榕树,不过这个时节只有光秃秃的树干。


    树底下堆着雪,但门口很干净。踏上台阶开门,这大门也比原来家里厚重。进去两边就是门房,要是看门能从这儿守着,地方不大,不过能放下一张小床。


    萧家暂时用不到这个,就先这样放着了。


    影壁前头一个大缸,说是里面种了荷花,后头便是前院,乌漆嘛黑,林夏先去拿了灯。


    前面三间屋都锁着,林秋然也没细看,直接去了后面院子。


    各屋点上灯就显得院子亮堂了,萧大石去驴棚了,林夏去了鸡棚捡鸡蛋喂鸡,林冬去烧水了,搬家后还是这些活。


    搬了家回来,依旧是自己做自己的事儿。


    林秋然回屋了,屋子更大,地上铺了木板,床早已收拾好,是林夏上午留下收拾的。


    屋里东西不算多,只是把原来萧家的给搬了过来,柜子桌子床,炭盆炉子,就是这些。


    现在手里有余钱,可以慢慢添置。


    林秋然觉得屋子有些冷,刚有这个念头,林冬就进来生炉子了,还拎了一个铁壶过来烧水。


    做好这个她还把炭盆点上了,窗户开了条缝,很是妥帖细致,“林娘子,我和林夏轮流守夜吧。”


    林秋然肚子大,万一晚上起来想喝水,林冬怕不方便。


    林秋然摇摇头,“不用。”


    也许是年轻,也许是一直坚持泡脚,又或许是孩子懂事,林秋然还没婉娘说的那些症状。


    晚上基本上是一觉睡到天亮的。


    林冬点点头,“热水还得一会儿,林娘子先歇歇。”


    林秋然嗯了一声,等屋里暖和起来了,才换下衣服,她肚子比起上个月没大多少,毕竟大夫也说肚子越大生的时候越受苦,而且这个时代平民百姓条件有限,林秋然肚子算不小的了。


    她换了身柔软干净的里衣,把头发也解开了,等水烧开林冬打了凉水兑好,林秋然泡了脚,舒服多了。


    床上的被子柔软,林冬又塞了两个汤婆子进去,可以说林秋然屋里是家里最暖和的。


    林秋然道:“你和林夏不必省着炭,但得给窗子留缝。”


    林冬点点头,冲着林秋然笑了笑,过了一会儿,她又进来,把水给倒了。


    屋外很寂静,这边宅子贵,离左右邻舍也远,听不见各家各户的说话声,原来住的地方就能听见。


    真好,林秋然想,她要在新家住很长一段时间。


    次日醒来,林秋然睁眼面对陌生的天花板还有些不习惯,缓了一会儿,照例感受一下胎动,这才起来。


    炉子上的水变温了,炭盆也早就灭了,不过屋子还很暖和。穿好衣服,就着温水梳洗好,林秋然出门了,今儿是个晴天。


    萧大石早早就出去了,林夏在院子忙活,昨日得去铺子,有些地方还没打扫完,这么大的宅子,弄的乱七八糟就可惜了。


    林冬和孙氏在厨房忙活,孙氏看林秋然这些日子吃得少,早上就不再弄鸡蛋三样了,而是包些包子馄饨,往外面一冻,想吃的时候拿来吃,也很是方便。


    今儿是做的是包子,有豇豆干猪肉馅儿,有芥菜猪肉馅儿的,还有林冬跟林秋然学的酱肉包,蒸出来是咸甜口。


    大早就起来忙活,这也快熟了。


    林秋然笑了笑,“娘,早上吃包子呀。”


    孙氏:“我再滚个鸡蛋汤,外头冷,你快回屋去。”


    早饭林秋然吃了两个半包子,一个酱肉的一个豇豆干的,芥菜的想尝尝,就吃了一半。


    吃过饭自然得去铺子,萧大石也赶着时辰回来了,他得牵驴,没他不行。


    腊月和以往比只是更冷了,马上要过年了,食肆生意平平,但是二楼生意不错。


    有两日每晚二楼都是满的,那两天还有客人因为来得晚,没有订到位置,不得以定了第二天的。


    这也能看出有钱人家和平民百姓,有钱人家越过节越热闹,平民百姓要攒钱过节。


    还有人打听铺子啥时候关门,像食肆这种地方,一般都是等年根才关,初三开业。


    不过林秋然月份大,等到月底就八个多月了,肚子大不说弯腰蹲下不方便,炒菜容易碰到锅,所以林秋然打算腊月二十六就关。


    过年期间可以让林冬多学几道菜,足够林秋然坐月子食肆还开门,二楼就不用想了,好几桌菜,估计得三四年后才能学明白。


    客人甚是惋惜,但还是在二十五当晚定了两桌,说是远房亲戚来这边过年,给接风洗尘。


    萧家食肆风评好,就来了这边。


    还要讲价,史掌柜没同意,笑眯眯说赠两壶米酒。


    转眼就到了腊八,今儿每桌还送了腊八粥,自家也喝了,权当过节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看见刘氏蹲在宅子门口。


    第五十八章 年关


    刘氏定睛一看, 萧大石赶着驴车,林秋然坐在车上。除了孙氏还是俩不认识的,不过好几个月没看见, 今儿见着闺女了, 刘氏高兴地站起来, “秋然!”


    孙氏疑惑大晚上谁在这儿, 听过声音,又仔细看了看, 人在家门口站着,还提了个篮子, 她和萧大石道:“好像是亲家母。”


    林秋然朝着刘氏挥挥手, 等车挺稳她从车上下来。


    刘氏不知等了多久,手冰凉,估计是问过邻居才找过来的。早知告诉食肆在哪儿了, 不告诉是因为左邻右舍, 要是去了得便宜,平日也送菜送肉,做生意不能还送。


    而且林秋然也怕刘氏问,再回家里说漏嘴, 惹麻烦。


    刘氏一脸欢喜, 拉着林秋然有很多话想说。


    林秋然拍拍她的手,“娘,走, 先进去。”


    进了屋,林冬没乱看,依旧生炉子点炭盆烧热水,倒是刘氏好奇, 在屋里看看这儿看看那儿,最后她忍不住说道:“这宅子比榆林街那处好多了,真大。”


    林秋然笑了笑,“觉得好就多住几天。”


    刘氏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明天就得走,等你生孩子了再过来。”


    娘家不能一直跟女儿住着,不过生孩子是要紧事,过来伺候伺候住几天没事。


    余安没有娘家伺候月子的风俗,可刘氏就林秋然一个女儿,不来不放心。


    她来这一是因为林秋然就快要生产了,头胎,不仅林秋然没经验,就连孙氏也没啥经验,刘氏得过来提前嘱咐几句,不然肯定照顾不周到。


    二是因为听说萧寻活了,想来看看,这可是新鲜事儿,不过刘氏没见萧寻。


    她在屋里转了两圈就停下了,她问:“萧寻呢?咋不见他?”


    林秋然道:“做了官,出门上职去了。”


    林秋然说完,刘氏倒吸一口凉气,“当官了!”


    林秋然看她神色震惊,嘴都合不拢,笑着点了点头,“嗯,已经出门二十多天了,这回回来也心疼我这些日子不容易。”


    她可没忘家里还有个嫂子呢,当初想拿她换彩礼,还要她嫁给一个有俩孩子的鳏夫。后来借钱一句好话都没有,如今家里日子好了,可别又缠了上来。


    这种时候,搬出萧寻就很有用。


    萧寻就算以后不是夫君,那也是孩子爹。


    刘氏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她忍不住咽口水,又颤着声音问:“刚才的那姑娘是谁?”


    林秋然道:“买来帮忙的,家里做了点小生意。”


    刘氏对她还不错,可林秋然有兄长嫂子,还是防着点好。


    她就简单解释了两句,也没多说。


    刘氏皱着眉,也不知道啥生意,连着换了两套宅子。她本想说买啥人呢,外人哪有自家的放心,不过一想余氏那性子,还是闭上了嘴。


    当初暖房刘氏就是偷偷来的,没和儿媳说,但纸包不住火,而且萧家村出那么大的事儿,李翠花一家都垮了,还是因为萧家,现在传得哪个村子都知道了。


    余氏没别的事儿,成日出门和人在村头聊天,不可能不知道。


    虽不是亲眼所见,可是你一言我一语,再夸张一点,就成了李翠花一家把萧家欺负走,后来萧寻回来,看李翠花这么欺负人,直接让官府把李翠花抓走。


    刘氏心想,这都啥跟啥呀,“秋然是早搬县城去了,谁欺负人把人欺负到县城去。”


    余氏:“那秋然是真的要过好日子啦?”


    刘氏:“关你啥事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刘氏后悔说漏嘴,可也气当初余氏心狠。如今女儿过得好,她腰杆子也直。


    余氏又是赔礼又是道歉,说当初猪油蒙了心,刘氏都没理会她。这回也想跟来,刘氏直说,“当初你想拿秋然换彩礼,还想撺掇她把孩子打了,你等萧寻还不跟你算账着。”


    余氏也怕,听说李翠花家里赔了不少钱,还被打了,打得挺惨的,现在还没从床上下来。


    她还真不敢去。


    这回刘氏说要来县城看林秋然,她让刘氏带了不少东西,还托刘氏给她说好话。


    刘氏:“你嫂子给你拿了点鹅蛋,坐月子吃好。她那人……你吃就是了。萧寻那儿,她是对不住。”


    说好话,刘氏都不知道咋开口,东西给就要,眼下萧寻回来,日子也好了,刘氏心疼女儿不容易,肯定拦着不让余氏过来。


    林秋然点点头。


    刘氏这回仔细看了林秋然,胖了点儿,那说明过得好。


    刘氏没忘正事,她看林秋然肚子,“闹不闹人?”


    林秋然道:“还好,挺老实的。”


    母女俩趁着林秋然一边泡脚一边说话,刘氏还打听了稳婆找好了没有。


    这个林秋然让刘氏放心,她找了两个,“还有大夫奶娘呢,也找好了。”


    奶娘这月初刚生了个儿子,虽然也想喂儿子,可是家里孩子多,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得出门赚钱。


    性子不错,以后就住萧家,一个月二两银子,管吃住。


    孙氏萧大石没啥意见,孙氏还挺乐意的,萧寻到萧家的时候有几岁了,刚出生的她不咋会照顾,多个人林秋然也轻巧点儿。


    八个多月了还在干活,坐月子还不好好歇歇。


    刘氏问:“咋还找奶娘了,不自己喂。”


    林秋然道:“要忙生意。”


    刘氏不掏钱,没再插话。


    林秋然泡完脚了,和刘氏道:“娘,有什么话明天早晨再说,我让林冬给你收拾间屋子,你晚上睡那儿。还没吃饭吧,让林冬给你热几个包子。”


    要是原来的宅子,还真住不下。


    刘氏点点头,谁家来客人不是挤一挤,萧家还有客人睡的屋子。


    这宅子可真好。


    刘氏吃了饭,又和孙氏说了几句话。对孙氏她很客气,嘱咐坐月子不能着凉,尤其现在冬天冷,一点凉的都不能碰。


    吃的也要清淡,多吃肉才行。


    还有孩子,请了外人得看紧了,别被人换了,咋抱咋看,都和孙氏说了。


    孙氏听得认真,没听清的又问了,最后还道:“亲家母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秋然。”


    刘氏放心去睡觉了。


    县城的屋子很暖和,被子虽不是新的,却很干净,也很舒服,比老家强。


    刘氏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吃的是馄饨,猪肉馅儿,汤中放了紫菜和虾皮,特别鲜。昨晚吃的包子也好吃,闺女的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了。


    刘氏很满意,又给算了算分娩的日子,都说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怀孕的日子是从有孕前最后一次月事开始算的,林秋然到现在也八个多月了。


    看肚子不小,养得也好,刘氏还嘱咐她少吃点。


    孙氏不懂这些,只知道照做,不然不好生还得受罪。


    刘氏估计正月下旬,不过林秋然吃得好,可能提前出来,到时候她也提前几天过来。该准备的东西刘氏和林秋然说了,干净的盆、布、热水、剪子……


    都得用开水煮了,放在干净的屋子里,剪子煮完就得擦干,一点锈都不能有的。


    林秋然点点头,“嗯,多谢娘。”


    刘氏笑着道:“你说这孩子命还蛮好的。”


    怀他的时候,家里啥都没有。现在快生了,也换个大宅子,他爹也回来了。


    林秋然笑了笑,“那倒是。”


    她让刘氏中午去食肆吃,刘氏说不用,“上午就回了。天短,得早点儿回去。”


    林秋然给了她半两银子,“娘,我看不惯嫂子,你也是知道的,这钱给你了,就是孝敬你的,你咋花我管不着,但是那边儿别闹到我跟前来。该孝敬你的不会少,可是你若总拿给那边,日久天长,我也会寒心。”


    林秋然还给刘氏装了点心,包子也热了几个,让她路上吃。


    虽然相处没多久,可是她能感觉到刘氏对她还不错。不过也有儿子,不会只对她好。


    刘氏很瘦,背还有点驼,衣裳也单薄。


    林秋然看了心里不是滋味,“要是有空就带你买些衣裳吃的了,不过食肆走不开,你自己去,可别下回还穿这一身。”


    刘氏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看我一直跟你说你嫂子的事了不。”


    她知道林秋然不爱听。


    如果余氏跟着过来,见到那宅子空着,估计还想住进来。


    林秋然点点头,嘱咐道:“回去坐牛车,可别走回去。”


    刘氏又不傻,牛车才几个钱,她回去就一个小包袱,临走从里面掏出几身小衣裳,还有一沓尿布,“这是我新做的,都是新料子,尿布也是新扯的棉布。”


    余氏孩子用剩的,她没用。


    “你先用拿着,我回去再做点别的。”刘氏只打算往家里买点肉,自己买身衣裳,剩下的钱留着给孩子做东西。


    虎头鞋虎头帽,这些都得做。


    刘氏是做外祖母的,这些老早就想着了。


    林秋然把东西收下,放在自己柜子里,用之前再让林夏洗洗,孙氏也准备了,不过冬日衣裳不好干,这些得多备点儿。


    林秋然能感觉到,家里人包括她娘,都在盼着新生命的到来。


    林秋然偶尔也会想刘氏说的有道理,这孩子是不是命里带财,不然刚出生就在二进宅院里,有奶娘,有人照顾。


    而且,亲生父亲也回来了。


    倘若真的这样,林秋然希望孩子除了顺利降生外,也保佑她生孩子不受罪。


    她都这么尽力给孩子这么好的出生条件了,让亲娘少受点罪,也挺划算吧。


    铺子一直营业到了腊月二十五,什么时候开门再说。晚上炒完最后一道菜,就打烊了。


    铺子里的人一块儿吃完饭,谁都没走,而是好好收拾了收拾,跟着林秋然他们一块儿走的。


    食肆放假早,伙计们明天不必过来了,不过史掌柜再来一趟,把账理了,月钱发了,他可没忘,月钱涨了,所以多干半天也无妨。


    今儿还给食肆伙计都分了年货,每人十斤猪肉,一盒点心,年货都是一样的。


    史掌柜如今跟萧大石关系不错,还勾着他的肩膀,“过年了我去大哥家拜年。”


    陆凡不爱说话,不过眼里也有淡淡笑意,“我力气大,哪里用我帮忙喊一声就行了。”


    婉娘让她娘早早回去了,都收拾好跟大家一起走的,赵实来接的她。


    两人只有一个女儿,而且都能赚钱,日子轻巧得很。


    婉娘临走前还嘱咐了林秋然两句,“我看你也快生了,这些日子当心些,要是有啥事就来家里找我。”


    他们和赵家断了,过年就在自家过,也不出门。


    她虽然不是稳婆,但毕竟生产过有经验。


    林秋然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其实婉娘已经告诉她很多经验了,羊水破了是什么样,生的时候该怎么使劲儿。


    林秋然:“嗯,没准儿过些日子俩孩子就能一块儿玩了。”


    人都走了,关上食肆门,林秋然松了口气。


    开业到现在,也忙了一个多月,日日过来,就算喜欢做菜也疲倦,这些日子就让萧大石抽空过来看看。


    库房还有菜,二楼装潢也贵,她怕遭贼。


    林秋然坐上驴车,小毛驴今儿还驼了些菜回去,为了给林冬练手,虽然不做生意了,但是切菜做菜还得慢慢学着,不能懈怠。


    林秋然坐上车后回头看了眼食肆,牌匾还很新,这是她的心血,得过些日子再回来了。


    林秋然原以为得好些日子不来,谁知二十八就又来食肆了。


    昨日徐管事来了萧家一趟,告诉林秋然徐远珩回来了。


    林秋然当初说宴请,徐管事试探着问了问,徐远珩就答应了,徐管事过来递个信,


    林秋然是真心感激,就来铺子摆一桌,这里调料全,雅间宽敞安静,毕竟徐远珩出谋划策,刚装潢好,也得让他来坐坐。


    她带了家里人过来帮忙,没全按食肆的菜单,而是选了徐远珩比较爱吃的几样,有鲍鱼红烧肉,不少蒸点。


    冬日冻货不少,还有几天过年,街上卖什么的都有,鱼虾林秋然也能买到,还特意买了活的。


    有菜单上没有的,宫保虾球,炸过的虾球圆滚滚的,均匀地裹着甜辣口的酱汁,旁边摆着一朵好看的萝卜花。


    蜜汁叉烧,口味微甜。


    脆皮糯米鸡,整只完整鸡皮包裹着糯米饭,里面还有腊肉、菌菇粒、虾仁和鲍鱼粒,海鲜的鲜味和腊肉的咸鲜味混在一起,包好之后涂脆皮水,晾一个时辰再下锅炸,炸出来颜色金黄,再把鸡头、骨头摆回来,看着是鸡,可内有乾坤。


    林秋然还买了条海鱼,做了清蒸口味,总共做了十道菜,有十全十美之意。


    林秋然做东,自然不能像上次一样,让徐远珩过来了一个人吃,吃完就回。


    今儿也没别的客人,林秋然做好后过去陪客,本来也想让孙氏萧大石一起,不过俩人推脱不会说话,再想也不太合适,就林秋然自己作陪了。


    还有最后一道菜,做好她就过去。


    茶水酒水都送上去了,东西齐全,几人待客也更熟稔,比徐远珩第一才来食肆吃饭要细致得多。


    他看着雅间里面,有漂亮的天花板,干净的窗台窗扇,枣红色的桌椅,和以前大不一样。


    不仅装潢好,收拾得也很用心,可见食肆主人很珍惜这些东西。


    听徐管事说,食肆生意不错。徐远珩是做过生意的,他知道,生意好意味着累,对林秋然来说,做到这个地步,并不轻松。


    今日他来得早,就在这儿坐着等,菜一道道端上来,有的下面有炉子,放着不会凉,还有热闹的开锅的声音,他没动,就坐着喝茶。


    食肆的茶水不错,徐远珩来得明间,窗户开着,屋里有炭盆在倒不觉得冷。


    夜幕降临,明月高悬,马上要过年,街边已经挂了灯笼,这是余安的风俗,县城出钱,在商铺前头挂着热闹,商人地位低,可这边商户能在逢年过节增大余安的税收,官府很愿意。


    食肆跟对面商铺牵了数根长线,线上挂着盏盏明灯,街道上方一片明亮。平日夜里只有各家门口挂的灯笼,这会儿亮如白昼,有很多人都忍不住抬头看。


    徐远珩在二楼,还看见一对夫妻带着孩子出来,孩子穿得多,还想玩儿,脚下打滑不小心摔了个屁股墩儿,夫妻俩赶紧去扶,谁知孩子爬起来,拍了拍地上的雪,又笑嘻嘻地跟上爹娘的脚步。


    前日下了雪,还有人在铺子前面打雪仗。


    徐远珩笑了笑,就在这时,林秋然推门进来了。


    徐远珩看了过去,先看到的是林秋然的手。


    她忙生意,每日都要做菜,常洗手,所以不比养尊处优的人,手有些粗糙。


    她月份大,身子也重,徐远珩抿了下唇,他站了起来,刚要过去,从林秋然身后就进来一人,


    林夏把最后一道菜摆上就出去了,林秋然笑着道:“劳二公子久等。”


    徐远珩看着林秋然的眼睛,“做菜我没帮上什么忙,等一会儿算什么。不过确实有些难熬,林娘子手艺这么好,光在这等着,实在垂涎欲滴。”


    他把窗子关了一半,“实在辛苦林娘子准备这么一桌。”


    林秋然笑了笑,“那快尝尝今日的饭菜合不合口味,对不对得起二公子费心想的装潢。”


    徐远珩等林秋然坐下才落座,二人面对面,徐远珩看向林秋然的神色很柔和,他尝了口红烧肉,“改了菜色?”


    林秋然点点头,“没全改,就二楼的换了。二楼主要接宴席,很多菜下面都没有。还有别的菜,二公子别光顾着说话,尝尝。”


    徐远珩轻轻点了下头,鸡翅木的筷子上还有雕花,今日每道菜都很合他的心意,两人一边吃一边说话。


    聊了生意,聊了过年,甚至还说到最近的天气。


    香料生意不错,和京城的几家酒楼签了长期的大单,在余安生意一般,但在京城、州城的杂货铺卖得也不错。


    马上过年,徐远珩拿回来一些香料礼盒,还给林秋然带了十几盒。


    “你先用着,不够和徐管事说。”


    林秋然点点头,又听徐远珩道:“这几日天阴得沉,过年街上人也多,你身子重,少出门。”


    林秋然点点头,两人现在是合作伙伴,牵扯多,徐远珩对她比以前关照。而且徐远珩见多识广,有些关于食肆的难题,经他提点,林秋然就迎刃而解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顿饭不知不觉就快吃完了。


    徐远珩没喝酒,期间林夏过来还换了一壶茶,茶烟袅袅,他放在嘴边抿了一口,“这几日我都在余安,有什么事,让人来徐家找我就是。”


    徐远珩也看见林秋然买的两个丫鬟了,就算不看见,也有徐管事和他说这些。


    徐管事还说萧寻回来了,是不久前的事。


    第五十九章 归来


    曾经, 徐远珩也好奇过萧寻是个什么样的人,让林秋然愿意在刚成婚不久就听到萧寻死讯后留下孩子,还照顾萧寻父母。


    并不容易, 从给人做菜到自己经营一间食肆。


    哪怕请了人, 林秋然做的活也是最多的, 不然手也不会变得粗糙。她聪明, 能干,知道选什么对自己有益, 留下孩子,留在萧家……徐远珩以为, 不仅是因为情义深重。


    成亲才几日, 还不是一个村子的,有什么情义可言。


    况且人已经死了,总得向前看。


    若林秋然是沉溺过去的人, 也不会短短几个月, 经营一间食肆。


    他不再想萧寻什么样,人死了,跟往后没有关系,便不再好奇了。


    谁也没想过人能死而复生。


    刚听徐管事说萧寻还活着的时候, 徐远珩的确怔了片刻, 可转念又想,活了又如何。


    如今林秋然要开食肆做生意,他能给许多助力, 萧寻能给林秋然什么。


    只是有夫君而已。


    看林秋然点了点头,徐远珩笑着道:“马车里还有年礼,一会让徐管事先把你们送回去,顺便把年礼放下。对了, 听闻你乔迁,还未恭贺乔迁之喜,恭喜,换了新宅子。”


    林秋然觉得不太好意思,她都没想过往徐家送,毕竟跟徐远珩合伙,不是和徐家,两家相差甚多。


    不过徐远珩要送,她这儿也得准备一份,不然失了礼数。


    但送她回去就不必了,林秋然道:“送就不必了,天冷,二公子也早些回去,家里有驴车,我坐驴车回就行。”


    徐远珩看了眼窗外,“天是冷,可驴车没棚子,你有孕在身边还是当心些、少吹些风为好。正好我许久不回余安,今日刚回来,不着急回去,想在这边走走转转。”


    现在的景色有热闹的年味儿,晚上还有人出来看灯,三五成群,还有放烟花的,人比白日多。


    街上铺子还有不少做生意的,只有萧家食肆关门谢客了。


    林秋然肚子大,怕挤,不然也出去看灯会了。


    她点了点头,就是二楼这边还得收拾一会儿。


    她和孙氏说了声,孙氏听到有马车,让林秋然快回去,这边他们收拾。


    林秋然就不管了,她和林冬坐马车回家。孙氏林夏留着收拾,等收拾好和萧大石赶着驴车回。


    驴车上还有晚上做好的菜,每一样林秋然都多做了一盘,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家里慢慢吃着,今儿多做年夜饭就能少弄几道。


    再热味道肯定差点,但想省事儿,也没别的办法。毕竟这些菜费事儿,往外卖赚钱林秋然愿意做,吃得话一大家子,她也嫌费事。


    马车暖和舒适,外头纷扰都被隔绝。


    等到了家,徐管事和车夫把东西搬下车,有带回来的香料礼盒,这个不算在年礼中,是留着给林秋然送人用的。


    寻常来往,送个礼盒,以后办事儿就会容易许多。而且这东西在余安胥州都有,见了就知晓价值,是很拿得出手的东西。


    总共十盒,林秋然本想拿个两三盒就成,但徐管事说,这些本来就该做好了拿过来,有时忙,就把这事儿忘了,等这边用完了他再送。


    徐管事客气得很,“而且成本价林娘子是知道的,以后要用直说就行。”


    他为徐远珩做事,原以为二公子听到萧寻回来的消息对林秋然会有所改变,谁知……


    搬完这个,徐管事又往外面搬别的,这回没有点心,平常就往这边拿,在徐远珩眼里,都算不得礼物。


    乔迁礼,是一套杯子和一套瓷器。


    年礼是江南海北的特产,一大箱子,林秋然直言太多,可徐管事却说:“林娘子,这些是二公子的意思,而且看着多,却不贵重。箱子里食肆干货,在当地价很便宜常见,只是二公子想着林娘子常烧菜,说不准以后研究新菜能用得上,就顺路带了过来。”


    林秋然道:“可是实在太多了,也用不完。”


    徐管事道:“林娘子还未打开看过,怎就知道东西多呢。哎呀,这要是带回去我可不好交差,林娘子就别为难我了,二公子还等着,快让小人把东西搬进去,也好回去。”


    马车是徐家的,林秋然不想一直在门口磨蹭,就让徐管事把东西搬了进来。


    等人走后,她把东西打开看了看。


    瓷器依旧包着纸,下面还垫了稻草。上次送的林秋然还没舍得用,这个更漂亮,青瓷,粉青色,没有花纹,却更加干净秀雅。


    触手温凉,摸上去细腻无比。


    杯子是冰裂纹的,还配有茶壶、木托盘,林秋然也很喜欢,原来用的就是单只的,以后可以摆在了屋里用上。


    再打开箱子看,里面都是余安轻易见不到的食材,多是干货,有各种菌菇干果,竟然还燕窝鱼翅。


    林冬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她没见过徐远珩几次,更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她道:“徐公子人可真好,送这么多东西来。”


    林秋然愣了愣,她率先想到的是从前和徐远珩谈香料生意的时候,徐远珩等了几日才找她,期间估计还让人研究过方子。那时他想买方子,林秋然不愿,不得已和她合伙,利润分成也是寸步不让。


    再后来想要豆糕方子,还借着她做的一桌菜宴请她,毫无尊重可言,在那之后就慢慢变了。


    商人重利,可徐远珩对她的确不错,这么多东西,她不能白收,可是想回礼也难。


    分成这月还没送,徐远珩说才回来,到时候让徐管事来送,不过这一个多月,林秋然做香料的确比以前多。


    要么是香料礼盒卖得极好,徐远珩想好好巩固她这个合伙人,要么便是……


    林秋然目光虚落在青瓷瓷器上,林冬见她愣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大娘子?”


    林秋然回过神,“怎么了?”


    林冬问:“这些东西都放哪儿?”


    也不好都堆在屋里,以前家里屋子少,都是堆在厨房,或是孙氏屋里,但那样太乱了。干干净净的宅子,林秋然也不想它变得乱七八糟。


    林秋然道:“杯子摆上,其余的都放在库房吧。”


    她按了按眉心,今儿是徐管事送她回来的,下车的时候她就觉得东西多,说拿个两样就行,徐管事说都是当地常见之物,可一打开还有燕窝鱼翅,这东西在当地都便宜不了,而且别人送礼,怎可算成本价。


    燕窝两匣子,鱼翅两匣子,估计这些就不少银子了。


    更别说还有一套杯子一套瓷器,那么多香料礼盒也值不少的钱。


    再有别的干货,又是大老远带过来,林秋然宴请的一顿饭跟这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倘若是她,出门在外,会想到徐远珩缺什么,顺路带回来吗。


    食肆,装潢,这些东西……好像不能只用她给的方子赚了钱来解释。


    可林秋然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她容貌是不错,可总待在厨房,时间久了自然不可能光鲜亮丽。


    常洗手,在厨房根本顾不得涂什么,被风一吹就红。


    况且她有夫君有孩子,哪怕自己不知和萧寻日后如何,可是外人看来,她夫君死而复生回来了,一家团聚感情也和睦。


    或许只是她想多了。


    不管怎样,礼得回,贵重的东西林秋然买不起,她嘱咐林冬,“明日你去街上,买两坛子好酒,两匣子点心送到徐家去。”


    林冬点点头。


    孙氏他们还没回来,林秋然就提灯去了隔壁书房,铺上纸写了两张方子。


    其一是剁椒酱的秘方,能吃辣的干拌饭就很好吃,也可以直接做剁椒鱼头。


    只不过现在没防腐剂,不得久放。


    还有一张是烧椒酱的秘方,这个也可以拌饭拌菜吃,多了烟熏风味,还能直接拿来做擂椒皮蛋。


    不管徐远珩是自己用还是想拿出去卖,都成。林秋然身无长物,想还人情只能用方子了。


    当然想拿出来像香料一样卖就不行了,这个时代只有夏秋有鲜辣椒,若冬日用暖棚种成本太高。没有添加剂防腐剂,也没有冰箱,存放时间大打折扣,而且这些腌菜咸菜类的东西多自给自足。


    或许不如林秋然做的好吃,但是不用出去买。


    写完,林秋然交给林冬,“这个明日你放在点心盒子下面……算了,还是直接交给徐管事吧。”


    徐远珩什么点心没吃过,现在余安属五芳斋的点心最好,又是自家的,怕是看都不看。


    方子给了,怎么用林秋然就不管了。


    林冬点点头。


    有人跑腿林秋然能轻巧许多,除了徐家,还得给于婶儿家送年礼,这让孙氏或者萧大石去就行了。


    其余人,暂且用不着,关系没亲近到那个地步。娘家那边,等年初二回去一趟就成了。


    要是肚子大不方便,就让孙氏送一趟。


    又等了一会儿孙氏他们才回来,拴驴喂鸡,孙氏还把带回来的菜放进放进屋外的冰缸里。


    这个地方背阳,就算白天有太阳,这儿也很冷。


    孙氏弯腰放东西,不着急吃的放下面,明儿早上要吃的包子馄饨搁上头。


    林秋然看没自己的事儿就睡下了,今天二十八,三十年夜饭,估计这日吃冷菜,也不用做什么,后日炒两道新鲜菜,再炖条鱼就成了。


    现在年味儿重,这几日街上巷子里都是人。各式各样的灯笼挂着,在外面玩儿的小孩、大人,各家都在置办年货,每天都能听见烟花爆竹声。


    爆竹碎屑混在雪地里,出门还能闻到淡淡的硝石味。


    晚上也有灯会,听说隔几条街,还有舞狮杂耍。


    但这些和林秋然没什么关系,她肚子大,不能去人堆里挤着,况且刚把食肆关了,她巴不得多歇歇看看书。


    菜也不想做,省事为主。


    孙氏也是这样想的,平日吃得不差,她也想过年吃点新鲜的。从前在萧家村住着的时候馋肉,剩点肉啊,还觉得是好东西,现在不缺油水,做几道够吃就行,不然一直吃剩菜了。


    孙氏隐隐觉得剩的没新鲜的好,要不是她和林冬就会那几样,平时在铺子就一直吃,过年想吃些别的的,肯定现做了。


    这就过年了,也是真快,俩人成亲、萧寻回来……好像还是昨儿才发生的事。


    林秋然那边已经吹了灯,萧大石刚清理了驴棚,孙氏理了理家里的年货,弄完俩人一人一个盆子泡脚,孙氏念叨了一句,“也不知道萧寻啥时候回来。”


    萧大石道:“忙嘛,这都过年了,还不回来一趟。而且秋然都要生了,他个当爹的还能不守着?”


    两人就点了一盏烛灯,屋里有些黑。


    孙氏看着萧大石的脸,得益于这些日子吃得不错,也不用干农活,萧大石没以前那么黑了,人也胖了,看着还年轻了两岁。


    家里挺好,啥都挺好,就是……


    孙氏忍不住道:“回来就回来那么两天,你说他,他还没徐公子帮秋然帮得多。”


    萧大石皱眉看着孙氏,道:“你这是啥话,那能一样吗,徐公子要和秋然做生意,多给点好处,他也能得好处。那萧寻和秋然是夫妻,夫妻之间不就该相互体谅,相互谅解,他做官回不来,有啥办法。”


    孙氏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说的都是混话,不能回来不能写信吗,那就啥也不管了?”


    夫妻间是该相互体谅,可绝对不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管。萧寻回来什么都不说,林秋然则是不闻不问不理会。


    按理说夫君出远门也得惦记吧,可……这些日子,林秋然该忙忙,萧寻走对她毫无影响,跟萧寻没回来一样。


    萧寻也是,可算回来两日,成天往外头跑。这些日子林秋然怀孕多辛苦,孙氏虽没生过,可看林秋然就知道多累。


    过去这些日子,林秋然就当萧寻死了,可是萧寻回来之后对他的态度跟从前没差。


    照这么下去,这个家早晚得散。


    孙氏是盼着俩人感情和睦,就像婉娘和赵实一样,互相惦记有说有笑,一块儿过日子。可如今呢,萧寻走林秋然不上心,未曾给打点行李。


    孙氏不好说,更不好越过林秋然插手这些杂事。秋然不收拾,她当娘的更不能管。


    何时回来萧寻也不说,再远再忙,这都多少天了,一封信都没有。


    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女儿,若林秋然以后不愿意了,孙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萧大石听孙氏骂他也不恼,只把脚擦了,问:“你倒水不?”


    真是对牛弹琴。


    孙氏一晚上没怎么睡,天快亮的时候睡了那么一会儿,就在梦见林秋然再嫁,徐远珩穿着新郎服,林秋然穿着嫁衣抱着孩子出门了。


    林秋然还说:“娘,你永远都是我娘,爹也永远都是我爹。以后萧寻就是我兄长,我和远珩会好好孝敬你们的。”


    徐远珩还说:“我会把孩子当亲生照顾,也会好好对待秋然,爹娘请放心。”


    孙氏醒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梦当不得真,可这事儿却在孙氏是脑中盘旋了许久,别的梦醒来没多久就忘了,这个孙氏一直想,越记越清楚。


    白日她试探着问:“秋然,萧寻可和你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林秋然摇摇头,“没和你说吗,估计是忙,定不下来,你别担心。”


    孙氏笑得有些勉强,“兴是,这过年肯定回来,你生孩子的时候他也会在的,放心。”


    林秋然笑了一下,就算萧寻在又有什么用呢。他不能帮着自己生,也不能替她疼。


    难道生完说一句辛苦了,林秋然就高兴,然后就不疼了?


    林秋然宽慰孙氏,“赶不回来也没事儿,他忙嘛。娘,咱们中午吃什么,虾球做还得过遍油。”


    孙氏干笑着点点头,“行。”


    林秋然再调个酱汁,让林冬炒。说实话,她觉得萧寻不回来更自在,不然总共才相处了两天,家里多个陌生人,还要和陌生人同床共枕……


    林秋然并不习惯。


    不过她还是能想起在食肆那间小屋里,萧寻用额头抵着她的手背、还有在大堂说——他不是好好站在这儿的样子。


    林秋然叹了口气,等萧寻回来,就让他睡前院,别的屋子也成。


    林冬上午出门送东西去了,中午前回来烧菜,家里就五个人,也不会说让林冬俩人后吃,就在一块儿吃的。


    吃过饭后林秋然就回屋了,她打算一会儿洗个澡,冬日洗澡不方便,但过年嘛,还是得干干净净的。


    如今家里大,厨房大锅、炉子都烧着水,足够用。


    中午洗还比晚上暖和,洗完把头发擦干,换身新衣裳。


    林秋然让林夏去烧水,屋里简单地收拾收拾,省着一会儿弄上水。


    孙氏还过来帮忙了。


    收拾着,孙氏问:“秋然,家里现在还有多少钱?”


    林秋然道:“还有一百多两吧,怎么了,要用钱吗,我给你拿。”


    有这月食肆赚的七十多两,二十六算完账史掌柜送来了,大夫稳婆只给了定金,奶娘得来了才给钱呢,年货也不贵,家里花用不多,还有原来剩的,家里是有钱的。


    食肆赚得不少,这里面孙氏萧大石也出力了,但从没给过工钱,俩人要是有用钱的地方,肯定得给。但不是要多少给多少,二十两以内的,林秋然同意,多了不成。


    林秋然自己还有香料分成的九十两,这上面俩人没帮太多忙,她打算以后这钱就自己留着了。


    五芳斋分成也是,不问林秋然就不说,问了本也是她的主意,别人哪里好意思要。


    孙氏道:“这不就要过年了吗,你还记得当初捡了镯子,为了买那边的宅子给卖了。我想着过年了,给你买点首饰。”


    那时候孙氏就想,镯子那么好看,还值那么多钱,秋然挖出来的,本该她自己留着,可是为了买宅子卖了,那以后肯定要买的。


    就算不把原来的赎回来,也得买个像样的,这也过年了。昨儿萧大石去食肆看了看,怕有人偷东西,孙氏问他,说旁边金如意还开着呢。


    以前家里有钱的时候,先可着买田、宅子、铺子,林秋然穿的就是普通棉衣,虽是新做的,可也太过朴素。


    头上就一支素钗子,平日还包头巾,那么乌黑浓密的头发,总包个头巾多不好看。


    平日做菜要这样,不做了还不打扮打扮。


    林秋然笑了笑,“那好,下午去看看。”


    遇见合适的,也可以给孙氏买些。金银首饰就算不戴了,也很值钱的。家里这些钱,要说买更好的玉的翡翠的,林秋然也舍不得,买金银首饰就好。


    还有些漂亮的铜饰,也可以看看,不能光因为值钱就乱选一通。


    林秋然还挺高兴的,她都没想过这些,孙氏却想到了。


    等洗过澡后,林秋然把头发搅干,换上炭火烘好的新衣,跟着孙氏出门了。


    萧大石也跟着来了,不过为了拉车,有辆驴车还是方便些。


    正值年关,金如意门口进进出出有不少客人。这个朝代爹娘会为女儿攒嫁妆,每年添一样,等到长大也有不少了。


    不过村里穷,不讲究这些,林秋然就没什么首饰。


    孙氏问萧大石去不去,萧大石摇摇头,“你们看,别嫌贵,我就在外头等着好了。”


    他也看不懂这些,还是看着驴车吧。


    孙氏就和林秋然进去了,铺子里人更多,伙计站在柜台后,想看什么就给拿出来。


    说来食肆开业也有些日子了,却从没来这边看过。


    孙氏心里还有些紧张,有的客人在看金银首饰,有的看铜饰,伙计们则是舌灿莲花,不住说好话。


    人是一层叠着一层,孙氏往里张望一番,也看不清有什么首饰,她和林秋然道:“这是不要钱咋地,咋这么多人。”


    她护着林秋然,别让人挤了她肚子。


    孙氏还往前看,忽而她脸色一变,“萧寻?”


    林秋然下意识向前看去,人群挤着,有高有矮,最高的那个诧异回过头,人向着他挤,他却直直望了过来。


    第六十章 送钗


    萧寻看了眼孙氏, 又转头看向林秋然。


    林秋然似乎也没想到在这儿能遇到他,眼中透着两分诧异。


    萧寻笑了一下,回过头对伙计道:“就这个, 包起来。”


    柜台上放了几支钗子, 有梅花形状的, 有蝴蝶的, 萧寻指的是一个如意簪头的金钗。


    通身是金子打的,上头嵌了一块好看的玛瑙石, 金色与红色相呼应,马上就过年了, 萧寻觉得这支钗子特别喜庆。


    八钱重, 要十两银子,正好萧寻手里有十两。


    他痛快把银子掏了,伙计高兴地收钱打包, 嘴里不住夸赞, “客官好眼光,这金如意是我们店的招牌……”


    伙计喋喋不休,动作都慢了,萧寻敲了下柜台, 催促道:“快点。”


    伙计赶紧闭上嘴, 飞快地把钗子过秤装进盒中给萧寻,萧寻看了一眼,直接塞进怀里。


    选中付钱不过片刻, 买好之后萧寻就从人群挤了出来。这边就安静许多,他看向二人,“你们怎么过来了,要买什么?”


    孙氏看着萧寻的胸口, 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林秋然道:“还没想好,想着过来看看再说。”


    她没问萧寻刚才买了什么,她能看见萧寻付钱拿东西的动作,不过伙计正好被他遮了个严实,兴许是给孙氏买的,冒然问这些可不好。


    孙氏把目光收回来,脸上透着高兴,但很快就皱起眉,“你回来咋不先回家!”


    萧寻笑笑没说话。


    他的确是想先回家看看,然后再出来买东西,谁知回去,家里大门落了锁。


    家里没人,翻墙进去屋子还锁着,院子里已经空了。驴棚、鸡圈都没了,屋里进不去,但从门缝看,里面也空了。


    就和上回回萧家村一样。


    萧寻还怀疑过是不是家里遭贼了,但想了想,估计是搬家了。


    他也没问邻居,就直接来了食肆,结果食肆也没人。旁边就是金如意,来都来了,他就进来先把东西买了,搬到哪儿等一会儿回去找邻居打听打听。


    林秋然不好意思道:“前些日子搬家了,你不在,不过我告诉了隔壁的许娘子她们。”


    她也没想过萧寻会来食肆这边找,食肆前几天就不做生意了。


    萧寻道:“怪我,是我没往隔壁问。”


    林秋然道:“遇见就好,省着回去了……我们别在这儿站着了,爹在外面等着,你看你是先回家还是……”


    过年这会儿首饰铺子的人实在太多了,除了一楼柜台旁边的,还有从楼上下来的、从外面进来的。金如意铺面比食肆还大呢,可见其生意热闹。


    一楼林秋然不想去挤,她打算去二楼看看。


    食肆是二楼装潢更好,估计金如意这儿也是。就算不是,还能再下来看。


    萧寻道:“我跟你们走,再一块儿回家。”


    孙氏后知后觉,也是,都搬家了,萧寻又不知道,难怪不先回去。这会儿回去也不见人,在这儿碰见也是巧了。


    林秋然道:“去二楼吧,这边人太多。”


    上楼梯前,萧寻伸出一只手,想要扶她。


    林秋然摇摇头,像这种地方,她觉得还是一个人走比较稳当,她道:“楼梯小,两个人一块儿走别人就走不了了。”


    她拾阶而上,到了二楼,看着的确更用心雅致,相较于一楼人也少些。


    有伙计看林秋然有身孕,特地过来拿了凳子过来,放在柜台前让林秋然坐着看,“这位娘子想看什么首饰,我们这儿什么都有。金银玉饰,珠宝翡翠,应有尽有。娘子这么漂亮,金银就很好了,还有漂亮钗饰,也很适合娘子的。”


    林秋然道:“就先看看钗子、手镯、耳铛吧,这边首饰都是怎么卖的?”


    “我先拿几样给娘子看。”伙计一边找一边道:“像金银首饰都是按重量算,再给个工钱就行了,嵌着珠宝的自然价高,铜饰什么都是一口价,看师傅手艺,什么价钱的都有。”


    伙计每样都拿了些,就连林秋然没说到的都找了,多多益善嘛,看得多一点,没准儿看着有合眼缘的就买了。


    他看林秋然虽然衣着朴素,不过没有畏手畏脚,有的客人来了看也不敢看,摸也不敢摸,来都来了,又是过年,肯定不会空手而归。


    林秋然看着琳琅满目的两托盘首饰,镯子有粗有细,有扁有圆,有的上头打了鱼鳞片,金光闪闪很好看。


    还有上面雕刻了花纹,祥云图案、莲花图案……多是林秋然以前见的古法颜色,特别亮的光面的反而少。


    伙计道:“娘子别光看,试试才知道合不合适好不好看。我们这都是可以试戴的,不买也无妨,戴上才能看出好不好看。”


    首饰铺子嘛,不试咋知道适不适合自己。有的单看不好看,但戴上之后完全不一样,在托盘里看着平平无奇,戴着就会衬得人肤白貌美,手腕细腻如雪,好看极了。


    林秋然点点头,把刻着祥云图案的手镯戴在了右手手腕上,伙计还解释,“这种不开口的硬一些,不易变形。娘子虽有孕却不胖,戴这个就行,不必刻意买大的。”


    林秋然转了转手腕,她不常出门,人很白。手腕也不粗,金色的镯子挂在腕上,还空出来一截,跟另一只手相比,的确这只手腕更细。


    是好看。


    萧寻在一旁看着,刚要说好看,孙氏就扯了下他袖子,然后开口道:“秋然,我觉得这个一般呐。”


    孙氏可不是觉得不好看,她觉得好看极了,只是表现得太过满意,铺子就不给你讲价钱的机会。看你想买,那就是伙计说什么是什么了。


    萧寻皱了皱眉,又听林秋然也道:“是一般。”


    她又试了莲花图案的,比祥云图案的更好看,云纹不及花纹复杂漂亮。而且一个云纹镯子稍微圆一些,莲花的稍微宽点,看着更大。


    钗子伙计拿了不少,簪头有莲花形状的,还有如意的。


    马上就过年了,如意的那个上头有玛瑙石,她拿起那个如意的看了看,刚要戴,萧寻就在旁边道:“……我觉得这个有点一般。”


    林秋然看了一眼萧寻,伙计忙打圆场,“哎呀,这还有好多呢,娘子也可以试试别的嘛。”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千万别因为这个就吵起来不买了。


    林秋然视线落在萧寻胸口处,没说什么把这个放下,拿了旁边的莲花钗子试了试,伙计赶忙摆上铜镜,平整的镜面中,莲花钗子簪在了林秋然的发间。


    好看是好看,但只一样还是有些单调。


    她看了一会儿,才把钗子取下来。


    耳铛的形状各异,有那种小巧的金珠、小花……后头的针是弯的,戴到耳朵上就不会掉了。还有环状的,下面是长长的流苏、漂亮的珍珠、小块玉石,这边金银都有,更漂亮的还有铜饰,嵌着各种好看的小石头,形状也多,估计是因为比金银硬度高,做出来就更好看。


    林秋然在街上,见人戴这样的偏多。


    也有绢花绒花,伙计拿的,林秋然都看了,合心意的试了试,别的没动。


    伙计看着林秋然的脸色,说道:“还有别的,我再拿来看看。”


    林秋然道:“不必了,给我算算这几个吧。”


    林秋然指了莲花镯子、珍珠耳铛。


    伙计拿来小秤说道:“金如意的金饰一两二钱银子一钱,工钱每样都不一样的,这件莲花同心镯工钱五钱,重一两四钱,总共是十七两三钱。耳铛就是一口价,二两银子,这珍珠可是很不错的珠子,你看这光泽多好看,别处可没这么漂亮的珠子的。”


    林秋然觉得有些贵,这个不及当初挖的工艺好,而且只简单刻了莲花图案,就要半两银子的工钱。


    半两银子,还只是工钱。耳铛只有入耳是金的,其余的都是铜,珍珠什么价钱林秋然不懂,但二两银子,食肆一日也就赚这么多钱。


    林秋然道:“这价钱可不便宜。”


    伙计为难道:“这位娘子,这已经是很实在的价钱了。你可以去别处打听打听,这金银首饰和咱们花的钱可不一样,为了好看,可是要提纯的,这和铜可不一样。


    你若是拿着那个价钱比,也没啥用义对不,不然何不换金子放起来,出来买首饰做什么。这珍珠都是海边采珠女辛苦采的,还得运过来,要做一对耳铛,得选一模一样的珠子,不然不好看的。”


    林秋然道:“你们若诚心卖就给个底价,买多买少也得看你们价钱合不合适。”


    林秋然还打算给孙氏买只镯子,那个鱼鳞的就很好看,而且形状宽,戴上肯定很大气。


    上了年纪的,戴细的没宽的合适。


    还有莲花钗子,和林秋然看中的手镯一个图案,搭配着戴最好。


    还有便是平日出门她舍不得戴金的,可以先买个银的替换,再有那个嵌了好多漂亮石头的蝴蝶铜钗,簪在发间好似有蝴蝶落在头上,林秋然觉得也很不错。


    林秋然想买的不少,做首饰生意的不止这一家,若是不够划算,何必非在这儿买呢。


    孙氏在旁边帮腔,旁边也有客人跟着接待她的伙计讲价,孙氏道:“哪儿能你们说多少就是多少。”


    伙计叹了口气,“这个我做不了主,得去问我们掌柜的。”


    他把东西收了起来,进去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他面露为难,小声道:“镯子可以按一两一钱算,工钱也可以给你便宜一些。若娘子买得多,价钱这边实在没法儿再便宜了,因为这儿也有别的客人,给你便宜不给她们便宜,没法做生意,不过我能送些绢花绒花。”


    跟金银玉饰比,绢花什么的可不值钱了,若林秋然买得多这些东西都能送,都好说的。


    林秋然点点头,指着鱼鳞镯子道:“这个镯子的工钱也便宜点,还有钗子的,我再要只银镯子,这个蝴蝶钗子和绢花,就送了吧。”


    来买首饰的人可不少,林秋然是要了两只金镯子,一支金的莲花钗子,还有银手镯和珍珠耳铛,算是大主顾了。


    铜钗本来买三钱的,送也就送了,只要下次还来,对铺子生意好。


    伙计也不为难了,笑着道:“好嘞,我给您算算。”


    萧寻在一旁听着,不禁摸了摸鼻子。


    伙计飞快地称重,拨算盘。鱼鳞的镯子更重,重一两六钱,钗子六钱重,这些东西总共花了四十四两。


    还送了铜制的蝴蝶钗子两朵绢花和一朵绒花,摆上的颜色艳丽,林秋然让伙计找了颜色更素雅的,这个季节没鲜花,这儿的绒花绢花卖得很好。


    出来一趟,该买的都买了,花了家里存钱的一小半,不过金银首饰日后也能换钱的。


    伙计给首饰复称一遍,问林秋然是包起来还是现在就戴着。


    林秋然把鱼鳞手镯拿了出来,她道:“别的包起来,这个留着盒子就行了。”


    她把鱼鳞手镯拿出来,拉过孙氏的手。


    孙氏还没反应过来,眼见镯子套到手掌了,她赶忙把手往回缩,“你这是干啥。”


    林秋然拉着孙氏的手给她戴了进去,她道:“本就是给你买的,戴上看看。”


    孙氏看着林秋然,嘴巴微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伙计这会儿是看出来了,刚刚这大娘说一般就是为了讲价,他道:“孝顺您的,就收下吧。”


    千万别给退了,还没离开铺子呢,是给退的。


    镯子戴到手上,沉甸甸的,孙氏这辈子就没戴过这样的首饰,家里紧着吃喝,连根银簪子都买不起。这个有一两六钱呢,还是金子打的,算上工钱,差不多十八两银子。


    孙氏觉得这太贵重了,她哪儿配戴这样好的东西,可戴在手上,又是真喜欢。


    伙计还在旁边夸,“戴上很是显贵气,可太好看了,要不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呢,孩子一片孝心,大娘就戴着吧!”


    林秋然点了点头,“那就这样了。”


    东西让萧寻拿着,安全一点。孙氏这个就戴手上,有袖子遮着,如果不特意显露出来,别人是看不见的。


    说实话,这些不便宜了,都够买一辆驴车和原来那处宅子了,这样贵重的东西,戴着是好看不假,可林秋然更怕丢了。


    钱丢了谁不心疼,所以还是精心一点。


    原来当的镯子林秋然已经忘了长什么样子,这回买了新的,加一块儿更重,自己选的也更合心意。


    一百多两银子,今儿花了小半,林秋然原以为在县城有两处宅子,一间铺面,二十多亩田地,手里还有余钱,日子算是很不错的了,结果还有很多好东西。


    钱真是不愁花。


    几人下了楼,萧大石见了,他先道:“买完了?”


    而后又道:“哎,萧寻咋也回来了?”


    萧寻笑了笑,孙氏赶紧道:“过年不回家回哪儿,走了走了!”


    林秋然也想快点回去,仔细看看首饰,金手镯不好总往外带,但同是莲花图案的银手镯是能常戴着的。


    那只金镯子,以后可以偶尔戴一下。


    今儿伙计还拿了几把金锁给林秋然看,估计是见她怀有身孕特意拿的,上头刻着长命百岁,用红绳绑着,给孩子用挺好。


    不过今天已经花了好些钱,先把自己的买了,那些就等孩子满月了再说,反正钱还有。


    萧寻在,萧大石肯定让萧寻牵车,不过萧寻是骑马回来的,这又有驴车又有马,只能萧大石把马牵回去。


    孙氏还特意让萧大石慢点走,和林秋然不一样,她就没想过萧寻会给别人买东西,这不也挺懂事的吗,还知道买点东西。


    不过驴车也是萧寻弄的,他看得见家里缺啥少啥。这多好,不能光让林秋然操心这些。


    俩人走得慢,但却未想过萧寻才回来,根本不认识路。


    萧寻牵着毛驴,也不知该往那边走,林秋然只能一边走一边指路。好在是没有走错,平安到家了。


    到了家门口,林秋然道:“有台阶,驴车得从侧门进。如今家里人多,原来的住不下,就换了新的。”


    萧寻点点头,让林秋然先进屋,他去栓车。


    等了一会儿,萧大石他们也回来了,孙氏赶紧回屋,把镯子摘了。


    这东西沉,回来的路上她都觉得手疼,而且还怕被人抢了,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的,平日可戴不上,她赶紧找个地方放起来。


    千万得藏好了,不能丢了。


    能收下这个除了因为好看、是林秋然给她买的,还因为这东西贵重。这是钱,家里多存钱才好,况且等她走了,这些不都是林秋然的。


    林秋然也回了屋,不过东西还在萧寻那儿。她坐在桌边等了一会儿,萧寻从屋外进来。


    外面天冷,屋里却是极其暖和的。


    首饰都在萧寻怀里,他站在桌边往外掏,好在现在棉衣厚实,盒子也小,揣在怀里并不显眼。


    装镯子的盒子更小,扁扁一个,木头打的,不及当初捡的那个好看,也没有金锁扣,就是普通的木盒子,里面一层布垫着,省着磕碰。


    两个扁的装镯子的,还有个小的放耳铛,绒花和蝴蝶钗子放在了一起,莲花钗子的盒子很是小巧。


    萧寻一把把东西全掏了出来,林秋然数着,桌上还多一个,盒子和装莲花钗子的一模一样。


    林秋然看向萧寻。


    萧寻呼吸一滞,手先摸了摸怀中,的确是空了,他又看向林秋然,林秋然嘴角弯了一下,这人。


    林秋然道:“哪个是你买的?”


    虽然还未看,但林秋然已经猜到了。


    明明是林秋然坐着,萧寻站着,可却莫名觉得萧寻不知所措。


    他把两个装钗子的盒子打开看看,然后把其中一个递给了林秋然,“这个是。”


    林秋然看里面,是支金如意的钗子,如意是桃心形状,上面的玛瑙石很喜庆,做工也精致,本来她第一眼看中的就是这个。


    可是萧寻说一般。


    林秋然拿出来好好看了看,然后去妆台那儿,对着镜子比了比,“花了多少钱?”


    萧寻看着林秋然的脸,他道:“没多少。”


    就是没讲价,不过看林秋然戴上很好看,讲不讲价,也没那么重要了。萧寻觉得钱花得值,而且,这是林秋然第一眼相中的。


    他当时既高兴林秋然选了一样的,又怕她真的再买个一样的。


    林秋然问萧寻,“好看吗?”


    萧寻点了点头。


    戴了一会儿,林秋然伸手,想把这个摘了,萧寻道:“戴着吧,买了就是戴的。”


    那倒也是。


    林秋然又把蝴蝶钗子戴上了,铜镜有些模糊,不过还是能看出镜中女子面容姣好,神色也很柔和。


    她看了两眼,又看向萧寻,桌上还有萧寻带回来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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