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开业
于婶儿一时半会儿还没回过味儿来, 她夹了口肉吃,挑眉道:“那我哪知道,我也没打听过呀。”
还问孙氏你缺钱不, 谁这么说话。
大虎拿筷子戳了两下碗里的饭, 李叔一直低着头, 二虎看了大虎一眼, 什么话都没说。
大虎抿了抿唇,“可是有铺子, 甭管是租的还是买的,那就说明手里有余钱, 也不缺咱们家这三瓜俩枣的。”
李家来县城干了一个月, 上个月给萧家拿了一次钱,总共五百文,那次不多, 但在那之后赚得不少。
早晚都出去摆摊儿, 李叔上午还出门做活,一日下来,能有个四五百文。抛去下雨的几天,这些日子赚的加起来有九两银子了, 但得给萧家两成, 那家里就剩七两银子。
二两银子萧家不缺,可对李家来说那是大钱。大虎今年十六,到了说亲的年岁, 对他来说,二两银子已经很多了。
宅子是租的,得买,彩礼得攒。家里人多, 买个小的宅子还不成,现在一文钱对李家都举足轻重。一个月几两银子,得好几个月才能买,明年过一半都不知能不能攒下这个钱。
大虎低着头道:“娘,要是孙大娘家穷,过日子不容易,家里俩老人还有个孕妇,咱们能帮就帮我二话不说。可现在咱们家日子远比不上萧家,却还要给他家拿钱。”
大虎觉得不能总想着萧家俩老人一个孕妇日子难,也得想想自己过得什么日子,现在家里要攒钱买房子,还要给他娶媳妇。什么时候了都,还巴巴给人家送钱去,人也不缺这个。
当初借萧家钱的时候,家里也没啥存钱,可也借了一两银子。那会儿他就不乐意,可于氏说,三人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再说这钱又不是不还,十几年邻居,不至于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都说救急不救穷,帮忙大虎同意,但如今这算什么?
家里起早贪黑才赚这么多钱,萧家生意一直比他家好,眼看萧家都开铺子去了,还要帮?怎么没钱的要帮有钱的了,是感激林秋然给了赚钱的法子,可当初林秋然去于家庄干活,也是他娘给牵的线。
感激的法子那么多,非要给钱吗,就不能逢年过节拎着礼物去看看。再说,家里几口人累得回来倒头就睡,萧家只给了方子。
而且当初林秋然也推辞说不用,是他娘非要给。
于婶儿这会儿明白大虎想干啥了,她还以为他今儿咋了呢,吃也吃不多,一直拉着个脸的。
厨房烛光晃动,一家五口围着桌子坐着。李叔没说话,低头往嘴里扒饭,想来下午回来路上就被大虎撺掇了。二虎年纪还小,不懂这些。桃花就更小了,眼睛满是茫然。
于婶儿本来为萧家高兴,加上自家也赚钱了,才整了这么一桌菜。
她淡淡地点点头,说道:“也成,分成不给就不给了。明儿你跟你爹在县城找个活干,长工也好学徒也好,别在家待着就行。二虎也是,别闲着。赚多赚少凭你们本事,要是在县城过不下去,咱们就回村里。”
大虎瞠目结舌目瞪口呆,他听说不给钱后脸上的高兴劲儿还没下去,这会儿只剩下怔愣和茫然,“娘,我只说不给他们家分成了,也没说不干了呀。”
于婶儿把筷子往桌上一摔,“还干啥呀?”
“啪”的一声,李叔几个吓了一跳。
大虎嘴唇翕动,于婶儿看着他,“你还有脸干,这是萧家给的方子,没方子你自己能赚这么多钱?不想给分成,成呀,但我没脸再去街上卖这个。”
于婶儿一肚子火气,越说她越气,她道:“你咋这么会想呢,不知道啥叫知恩图报,就想着要钱。家里留八成还嫌少了,人家自己爱赚多少赚多少,那是人家的本事,咱们没人家的方子,啥都不是!”
大虎嗫嚅道:“娘……我没说不感激萧家,只是他们不缺钱,咱们又正缺钱,没必要非拿钱感激。”
于婶儿甚至还庆幸大虎这会儿说,若是以后娶了媳妇,一家一块儿卖酱饼,把他媳妇教会了,这俩没准儿就分出去单干了。
于婶儿道:“我把话放这儿,甭管萧家能赚多少钱,那是萧家自己的本事,咱们要做酱饼,那就按二成分成给他们,要是不做,不给那边也没话说。做人得知道感恩,人都做不好,生意更做不好。”
烛光下,大虎脸色发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怎么着。
李叔点点头,“你娘说得有理,要没萧家,咱们也不能搬到县城来,是得知道感恩。”
本来萧家就是想帮他们一把,钱是他们硬塞过去的,如今看萧家赚钱了,又想把这钱收回来,没这么办事儿的。
“钱能慢慢赚,你对人家好,人家也对你好,我们来到县城人生地不熟,也就跟萧家走得近的。不给分成,这情分也就断了。”李叔叹了口气,道,“眼光放远点儿,别老想着能做出去卖赚钱是自己的本事,要没这方子,啥都没有。”
于婶儿瞧见大虎低着头,“你要有更好的法子赚钱,甭管赚多少,都不会给萧家。这个不行,二成我都嫌少。家里的事轮不着你做主,我和你爹还没死呢。”
于婶儿说完瞪了李叔一眼,李叔讪讪一笑,他原本想着萧家不缺钱,少给一点也无妨,后面一想就觉得不对了。
本来这钱人家没想要,是自家硬塞的,现在又不给了,哪儿有这么两面三刀办事的。
大虎点了点头,“……我听娘的。”
于婶儿都不信这话,她被弄得胃口全无。大虎想吃肉,她也把筷子给打了,“就这还有脸吃肉呢。”
吃过饭于婶儿还嘱咐桃花,“方子谁问都不能说。”
桃花懵懂地点点头,“娘,我谁都不说。”
经过这回于婶儿想得就更多了,因为搬来县城,家里有个小摊子生意还不错,这些日子的确有人打听大虎。
大虎心眼不少,就得选个老实本分善良的媳妇。若是选个争强好胜心眼小的,那可是娶回来个搅家精。
于婶儿今儿是气得不轻,第二天就把分成给拿过去了。
两家没签文书,于婶儿以前也没做过生意,反正就啥时候有空啥时候送钱,她笑着道:“这回比上回多点,我家这多亏了你们,我都不知说啥好了。”
孙氏为她高兴,“那是你们能干肯干,这回赚钱了,也能给大虎说个媳妇,你等会儿,我给你拿点豆糕。”
孙氏给于婶儿拿了两斤豆糕,这是五芳斋给送来的。五芳斋现在生意不错,可偶尔也有卖不完的时候,剩的豆糕第二天不会再卖,徐管事管着铺子,偶尔就给这边送来。
于婶儿一愣,分成总共才二两银子,再拿两斤豆糕,这哪儿过意得去。“不用不用,你给秋然吃。”
孙氏塞到于婶儿怀里,她道:“家里还有,你拿回去给孩子们吃。”
于婶儿想那个不成器的,还说不给分成,她一想起心里就羞愧,奈何孙氏诚心给,也只能把点心带回去。
回家之后大虎还过来看,于婶儿瞪了他一眼,“这是你们孙大娘给的,你不许吃。”
*
孙氏拿着荷包进屋,把银子给林秋然,“你于婶儿来了,过来送分成。”
林秋然掂了掂,里面有二两银子,正好家里手头紧,多二两银子都能解燃眉之急了。
现在哪儿哪儿都要花钱,添置锅碗瓢盆就花了一两五钱,再有试菜、调料香料、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样样都得用钱。
还去了趟官府办做生意的文书,文书不必花钱,但林秋然打点了一番,以后做生意方便,这些日子赚的钱很快就花了进去。
算上现在这二两,家里还有三两五钱,有急事儿用得着,日子不用那么紧巴。
林秋然笑着道:“也是正好,缺什么来什么。”
家里算的是十六开业,这两日林秋然就过去铺子试菜做菜,熟悉那边的锅灶,婉娘也过去帮忙了。
她有孩子,现在孩子太小得喂奶离不开人,所以她娘就带着孩子来,就在旁边屋子看孩子。
原本林秋然起初还担心婉娘会一直顾着孩子,总是神,但还好,只有徐大娘叫婉娘时,婉娘才会过去。
几日功夫,婉娘已经知道要做的几样菜该怎么备菜了,炒土豆丝切了丝后泡上,还得切点胡萝卜丝。
水煮肉片的肉片要逆着纹路切,用刀背拍几下蘸少许生粉,刚开始做不熟悉,婉娘做得慢,但胜在做事认真,一丝不苟,做得很好,不用林秋然再返工。
菜备好直接做就是,豆芽豆片做的水煮肉片,用米酒姜片做得姜母鸭,还有小酥肉和卤猪肝猪耳朵几样凉菜,全是试过三次之后才决定上的。
主食这边就是酒酿馒头和米饭,提前做好。
婉娘一日都跟着林秋然忙活,自从生下孩子之后她就没怎么出门,头一次出来,女儿就在旁边,也不用惦记,很快她就乐不思蜀了。
现在没客人,林秋然做的菜最后都是他们吃了。水煮肉片香辣好吃,一筷子豆芽豆片,她就没吃过这么香辣好吃的东西。
还有醋溜白菜、酸辣土豆丝、锅巴土豆、卤制的凉菜和肉皮冻……每一样都好吃。而且,婉娘觉得林秋然除了蒸的馒头好吃,就连蒸米饭都比自家蒸的香一点。
她不禁问:“秋然,这米是从哪儿买的?”
婉娘也想去买一些。
林秋然不禁一笑,说道:“就是普通的大米,不过我在其中放了些糯米,蒸出来就更莹润黏糯些。”
当然放多少也有讲究,放少了没用,放多了就太黏了,吃着像没粽子味儿的粽子。
婉娘笑了笑,“原来如此。”
今儿十五,明日就开业了,婉娘深吸一口气,饭菜这么好吃,以前还有回头客,明儿生意应该不错。
眼见余光瞥见萧大石从外头回来,他出去买了两挂鞭炮,明儿放。
也不知道生意如何,头一日没准备太多菜,红烧肉先炖二十斤,羊肉炖十斤,鱼先买了二十条在桶里养着。猪肉也备了三十斤,像水煮肉片肉末豆腐都是会用猪肉的,这个不能少。
还有就是菜豆腐豆芽,林秋然备的是一日的量,若这些都能卖出去,一日流水能有三千多文。做吃食铺子,利润在六成,赚得也不少。
现在天冷,东西放几日也不会坏。鸭子林秋然打算先炖两只,其余的在家养着。若实在不好卖,就自家吃,她还挺喜欢吃姜母鸭的。
准备这些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就想着备齐了不能缺东西,可到了十五晚上,一想明儿就要开业了,全家上下就有些紧张。
孙氏最紧张,她怕生意不好,怕还赚不到摆摊的钱,开了铺子还没以前赚得多,那可咋好。
萧大石也是,偶尔脑子里还飘过那日坐的马车。
林秋然安慰道:“娘,咱们现在想的就是每日有点钱赚,不管多少,只要不坐吃山空光等着分成就行。家里不算缺钱,也攒了宅子铺子了,开铺子不也是为了轻巧一点舒服一点吗,少赚些也无妨。”
林秋然声音温柔,让孙氏心里稍安,可谁嫌钱多,她还是希望轻巧之余还能多赚点钱。
的确是轻巧,次日一早,孙氏老早就醒了,天还没亮外面漆黑。这会儿也才五更天,没点灯,伸手不见五指。
往日这个时辰萧大石就得去拿肉了,等萧大石回来孙氏要切肉焯水炒糖色,然后烧早饭叫林秋然起来。这几日没摆摊,但得去那边收拾做菜,起得也早。
今日中午才做生意,不用再起那么早了。
孙氏翻了个身,硬生生躺到卯时过半才起来。萧大石也起了,两人一个挑水一个烧饭。等到辰时一刻,孙氏去叫林秋然起来,家里人简单收拾一番又吃了早饭,就直接去了铺子,这会儿也才辰时三刻。
天没大亮,灰蒙蒙的,可天边一抹赤红,今天是个好天气。
不多时婉娘也来了,徐大娘带着孩子去了旁边屋子,那边有床桌椅,能带孩子。
如今孩子要喝奶,等大一些就不用带过来了。
萧大石和孙氏没闲着,把一楼桌椅擦了擦,如今只一楼用得着,二楼就围上放东西用。前头没事,孙氏还去后厨帮忙。
该炖的肉已经炖上了,厨房砂锅四个,打的灶台两个,萧大石又在院子搭了一个,两处炖菜留一个炒菜足够用。
馒头米饭就跟着炖肉时蒸,也省柴火。
差两刻巳时,该提前做的菜都上锅了。萧大石从前头过来,“秋然,快吉时了,该揭牌匾了。”
算的是巳时二刻吉时,就快到了,林秋然跟着孙氏萧大石去了前头,新铺子开业,少不了围观凑热闹的。
林秋然不认得这些人,但是孙氏和萧大石见到了几个熟面孔。
到了时辰,萧大石放了鞭炮,林秋然用竹竿把牌匾上蒙着的红布挑开,露出下面的萧家食肆四个字。
她看了看左右,“萧家食肆今儿就开业了,还望大家多多捧场!开业头一天,每桌送一壶米酒!”
林秋然说完,就把前头交给孙氏萧大石,还没到中午饭的时辰,她去后头等着吧。
孙氏和萧大石常卖菜,对招揽客人这些活儿分外熟悉。林秋然还是更喜欢在后头做菜,一盘一盘炒出来,看着就欢喜高兴。
左右都有铺子,那边的客人见这边刚开业,也忍不住驻足看看是卖什么的。
有人还打听菜色菜单,有觉得不错的,当即决定中午来食肆吃。县城的几家饭馆也吃够了,如今开了个新的,正好尝尝这边手艺。
还有萧家摊子的回头客,那是吃叼嘴的,以往就等着红烧肉焖羊肉解馋,这回开了铺子,很早就进来点菜了。
许久不吃的红烧鱼来一条,尖椒酿肉依旧没有,有些失望但有别的菜,菜单林秋然写了九张,后头都标了价钱。不认字的就让孙氏和萧大石告诉,这几日二人已把菜单背得滚瓜烂熟。
孙氏和萧大石一趟趟进厨房,“秋然,一桌要八道菜,卤味拼盘、红烧肉、焖羊肉、红烧鱼、炒土豆丝、肉末豆腐、姜母鸭,还有炒白菜!”
这桌是回头客,五个人一起来的。孙氏说菜多,但客人不信,直接点了八道。
很快萧大石又进来,“秋然,一桌要两道红烧肉,还有酸菜鱼、土豆丝。”
“秋然,一桌要焖羊肉、水煮肉片、土豆丝、酸菜鱼。”
……
孙氏和萧大石进进出出,一连报了六桌,食肆大堂总共九张桌子。每张都是四人桌,长条凳,挤一挤能坐个五六人。
林秋然也有点紧张,好在她脑子好使,但婉娘已经听乱了,“等会儿,多少盘红烧肉,多少盘羊肉?几盘土豆丝,几个姜母鸭来着?”
林秋然笑着道:“婉娘,像红烧肉啥的,一会儿我爹娘要了你再给他们。其他菜我记着呢,四盘土豆丝,三份姜母鸭。”
一般来说,一顿饭一刻钟多但到不了两刻钟就能吃完,一个中午,午时前后营业,能吃一个多时辰。
客人多得话中午能有三四拨客人。林秋然看着已经六桌了,趁着这会儿客人只点菜还没吃,让萧大石又宰了两只鸭子先给烧上。
她拿纸笔简单记下,可婉娘不认字,索性林秋然说,让她备什么菜就好了。
洗土豆切土豆,这也忙活开了。
萧家食肆外,客人来往络绎不绝,不过这才巳时,大多只观望。
这时一辆马车停在门口,百姓才从这边让开,一只玉手掀开帘子,蒋思捷看着牌匾上的四个字,低声问丫鬟,“就是这儿?”
第四十二章 身怀六甲
马车内还有两个衣着体面的丫鬟, 其中一个道:“姑娘让奴婢打听的萧家,现在不住萧家村,已经搬到县城住了。前些日子在街头摆摊, 现在开了间食肆, 就是这家。”
另一个说道:“奴婢打听着, 两个上个年纪的, 男的姓萧叫萧大石,今年四十三岁。女人姓孙叫孙秀英, 比男人小一岁。家里还有一个年轻妇人叫林秋然,现在家住榆林街第二条巷子里, 今儿刚开业, 白日家里就在这边做生意。”
也才来一日,就打听了这么多。丫鬟看着蒋思捷的侧脸,蒋思捷目光还在萧家食肆四个字上。从京城到余安, 不知自家姑娘赶了半个多月路, 来到这儿打听这么一家人做什么。
蒋思捷皱了皱眉,这怎么和她知道的不太一样?
她是昨日来到余安的,到余安之后先找了个客栈住下,就立刻带着人去萧家村了。
蒋思捷在车内等着, 侍从去村里打听, 那么大个村子,打听一刻钟多,回来说萧家村没有这俩人, 还把蒋思捷吓了一跳。等她亲自去问才知道萧家二老早就搬走了,人还活着便是好事,蒋思捷回了县城,又让丫鬟去找人, 便到了今日。
蒋思捷想不明白,为何现在和书中的剧情不一样了。
萧寻的妻子没有走,难不成只是打了孩子,人留下照顾两个老人了?书中林秋然改嫁后嫁得并不好,她能穿越,或许林秋然也有重生的机缘。
可是又来开铺子做生意,萧家人不仅没有因为萧寻死讯大受打击一蹶不振,还做起生意赚钱了。
书里对林秋然着墨不多,只说萧寻并不恨她,自然也不爱她。之后没有出现过,并没有写她有没有做生意赚钱。兴许是萧家二老做的,也有可能和她一样,看了书后穿过来,等萧寻回来。
蒋思捷也不知这铺子是买的还是租的,萧家现在究竟有多少钱,可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萧家现在的日子还不错。
蒋思捷还没见到萧大石和孙氏,不知道二人长什么样。书中多用老实憨厚来描写二人,大概是包子性格,不然也不会因为生不出孩子被给赶出去。性子软,蒋思捷还怕他们二人受人欺骗。但无论如何,活着就是好事,萧寻回来看着爹娘还在,不会大失所望。
丫鬟见蒋思捷看了许久,不由问:“姑娘,中午可在这儿用饭?”
蒋思捷摇了摇头,“不了,去旁边茶楼坐一会儿吧。”
她现在不知怎么面对萧家人,索性二人没事,那就不着急了。她脑子有些乱,还是先弄清到底怎么回事儿再说。
蒋思捷去了一旁茶楼,还未到午时,萧家食肆已有客人坐了进去。这是总来摊子买菜的客人,知道萧家开了铺子,特意过来的。
林秋然看时辰差不多,让孙氏他们先上凉菜。
凉菜昨天晚上就做好了,总共两样,卤味拼盘和猪皮冻。卤肉放在木桶里泡一晚上更入味,切片装盘就行。
一盘有三样,猪头肉、猪耳朵和猪肝,下水便宜,一份十五文钱。
凉菜先端上去,然后看客人要米饭还是馒头,再上大菜和主食。红彤彤垂涎欲滴的红烧肉、形状漂亮的红烧鱼、大盘焖羊肉、砂锅装着的姜母鸭。
现做的菜就要慢一些了,婉娘管配菜,林秋然主厨。不过这些菜出锅也快,大锅大灶,满满都是锅气,如果有几桌点一样的,就两三盘就一起做。菜色是按照客人来得先后做的,火力旺菜熟得快,后点的慢也慢不到哪儿去。
婉娘觉得菜有些多,比前几日试菜的时候忙多了,她不时拿帕子擦额头的汗,幸好手下没乱。
林秋然看了一眼,把酸汤鱼淋上热油,上面的辣椒花椒被这么一炸,香味四散。
“不急,我这菜炒完了也能切,当心别切了手,慢点也无妨。”
婉娘点点头,“嗯。”
前头孙氏和萧大石更忙,要上酒水、上凉菜、问忌口,当然除了吃辣程度外,别的顾不得,像姜母鸭不放姜不好吃,若遇见不吃姜的,只能劝人不点这道菜。
这也是实话,酸菜鱼光酸不辣不好吃,酸辣土豆丝儿也是,其他菜大多是合大众口味的,多没什么忌口。
午时二刻,一楼就坐满了,后头也有客人来,孙氏告诉他们得等一会儿。
“二楼没地方吗?”
孙氏不好意思道:“刚开业,只一楼做生意。”
他们三个,还忙活不了那么多。
早早坐下的多是萧家食摊的回头客,也有看着人多,过来打听味道如何,一听不错,就也打算中午在这边吃。
孙氏先给他们看菜单,涨价早有预料,不可能开了铺子还和从前价钱一样,贵是贵,可坐在铺子吃总比带回去方便。
再说出门在外,哪个饭馆食肆不贵,像县城最大的酒楼一份红烧肉八十文,不及这儿的多,这儿一盘只要四十文,看着有一斤多,真算下来,不比从摊子买贵多少。
再尝一口,味道好像更好了,“嗯,还是这个味儿,好几天不摆摊,可想这一口。”
刚出锅的肉还冒着热气,肥肉晶莹剔透,肉皮好似一块上好的玛瑙,瘦肉不柴,肥瘦相间的地方最好吃。
空口能吃两三块,拌米饭或是把肉夹在馒头里,能把人香迷糊了。
林秋然做的红烧肉一绝,几乎每桌都点了。
味道好,对别的菜也抱了几分期待。以往萧家摆摊,只有三道菜,天冷之后就剩两道,总吃那几样,再好吃也会吃腻了,这回多了许多菜,林娘子手艺好,总得都点来尝尝。
也并非他们夸张,这儿的卤味都比外头卖的好吃。猪头肉一点都不腻,肝没有腥味儿,吃着干香干香的,猪耳朵脆嫩,每道菜还配个蘸碟,里面满是蒜泥和辣椒碎,蘸着吃酸辣解腻,米酒甜味儿重,好喝是好喝,但不及烧酒过瘾。
菜上得并不慢,很快酸菜鱼、酸辣土豆丝就上来了。土豆丝中间混着橙红色的胡萝卜丝,越是素菜越能见厨师手艺,这道菜别的饭馆也有,今儿点全是看它便宜,一份十文钱,上来的也是一大盘。
夹一口放在嘴里,客人眼前一亮,赶紧夹了第二口,光这盘土豆丝儿,就能吃两碗饭。
难怪说点的多,的确多了。萧家的饭也好吃,比别处的香甜。
多了吃不完可以带回去,反正多尝几样,菜单上二三十道菜,多来几次,以后再来就知道吃哪样了。
民以食为天,能来下馆子的都是不在乎小钱的,要么家里做点小生意能赚,要么就有家底,不爱赌钱,专好一口吃,贵了还觉得值这个价钱呢。
外面吃得香,厨房内更是热火朝天,好在现在天冷,不然这么多菜人得热够呛。
这几道菜炒完,林秋然总算能歇一会儿,婉娘切菜不累,就去帮孙氏和萧大石上菜了。
菜上了还有饭呢,客人吃完得紧着盛饭,馒头一文一个,米饭是按人头算的,两文一人,不够吃可以再盛。
还有要米酒的,开业前三天,米酒一桌赠一壶,来的人多就赠两壶。喝完再买,一壶也不贵,十五文。
林秋然打算过些日子有钱了再去酒肆买烧酒,她自己做半天才弄出来两小瓶,费时费力,不如去买合算。
等这波客人走了,林秋然又继续炒菜,过了午时就没什么客人了,但上一波客人还没吃完。
婉娘看林秋然脸被热气熏得有些红,不由问:“累了吧,可还好?”
林秋然道:“就是站得久腰有点酸,别的没事儿。”
婉娘笑了笑,“晚上回去拿汤婆子敷敷,还得泡脚,不然月份再大,腿会抽筋儿。”
婉娘是过来人,这个她有经验。
林秋然点点头,“多谢,看前头没客人,咱们也吃饭吧。”
厨房剩什么他们就吃什么,红烧肉还有剩,羊肉剩得多,鱼有一条,这么些不值当留到晚上卖,中午全吃了得了。
婉娘看了眼外头,为难道:“秋然,我那份带回去吃吧。”
林秋然恍然,她差点忘了,婉娘她母亲过来带孩子的。
她娘还在这儿,婉娘一人吃独食也不好。好歹是认识的,林秋然道:“一块吃吧,添双筷子的事儿。”
婉娘却摇了摇头,“还是回去吃吧,孩子闹腾,而且你这开铺子,以后再有别人,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就坏了规矩。”
婉娘看客人不少,有点忙不过来,估计还会请人。若是她娘总留下吃饭,别人怎么办。她是来干活的,两家也认识,林秋然还会从赵实那儿买菜,不能闹得不好看。
林秋然点点头,婉娘是早考虑好了,还带了饭盆来。
她给婉娘打了些菜,比一个人的分量多些,但不够两个人吃。本来说好的管饭,只是管婉娘的。若今日顾着婉娘母亲多打点,以后少了就不合适了。
升米恩斗米仇,这道理林秋然懂,得按规矩办事儿。
等婉娘走了,管刷碗的刘大娘也来了,刘大娘是不管饭的,只管收拾碗筷。
没什么客人,林秋然就找了张空桌子吃饭。
孙氏和萧大石这一上午也累得不轻,孙氏说道:“也不全是累,一忙就容易出错,一出错就着急,你爹还上错了道菜。”
林秋然提前说了,要是上错了,得重新上一道,原来那道不要钱。他们上错的,不能让客人买了。
她道:“没事儿,忙中出错嘛,这避免不了的。”
孙氏还道:“还有你爹算账也不行,以前摆摊就算错过,今儿又算错了。”
萧大石挠着脑袋,嘿嘿一笑,“我这也算不明白呀,好几道菜呢。”
林秋然当初定价,也考虑这方面了,要么是几十文的,要么就是尾数是五,好算。
但是这上头萧大石不如孙氏,可也没办法,以前种地,摆摊之后才算账的。
孙氏算得好,但一个人忙不过来。还得操心萧大石,可不就累。
林秋然笑了笑,“没事儿,我看看招个帐房先生吧,管算账。”
而且也该找个机灵点的跑堂,孙氏和萧大石四十多岁,放在这个时代年纪不小了,端着菜来回走,林秋然也怕他俩摔了。
孙氏点点头,“成,就让你爹买菜去,跟他一块我还得跟着揪心。”
林秋然给孙氏和萧大石夹了肉,“我一会儿就写告示,再找赵广才问问,娘,你们多吃点儿。”
孙氏捂着碗,让林秋然多吃肉,“你吃你吃,咋样?累不累?今儿客人不少,晚上要是还这么多……”
林秋然摸了下肚子,“还成,有婉娘帮着切菜备菜,不算累。”
不过做那么多菜,肯定也辛苦,可一想赚钱,林秋然觉得也还好。
孙氏道:“身子要紧……哎那边喊人呢,我过去看看。”
那桌客人吃完了,想把剩下的带走,孙氏找了油纸,把没吃完的肉菜给包上,。只要不乱走乱晃,还是能好好带回去的。
今儿二十几桌客人,没有剩些肉菜就直接不要了的,自己在外面吃,家里娘子孩子还等着,带点肉菜回去,家里人也高兴。
这会儿已经未时二刻,见没什么客人,孙氏索性直接把店门关了,中午晚上营业一个多时辰,不然净守着客人做菜。
剩下的有刘大娘收拾,孙氏盯着,林秋然就回屋里睡了会儿。
旁边茶楼,蒋思捷一直往楼下看,可也没见什么人出来。
丫鬟打听着,说萧家食肆生意不错,“姑娘还没吃饭呢,不然去试试?”
蒋思捷摇了摇头,她现在心里有些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倘若萧寻爹娘真的平安无事,他妻子也在,那她该怎么办?
蒋思捷道:“我还不饿,你去买些点心回来吧。”
*
等林秋然醒的时候,铺子已经收拾得很干净了,刘大娘做事细心尽心,碗筷洗干净之后还用热水烫煮过,这是林秋然要求的,多做一遍费事,但也细心做了。
刘大娘已经走了,孙氏说道:“人不错,不用盯着的。”
林秋然点点头,若一直这样,过些日子可以涨些工钱。只要做得好,老实本分,涨工钱这些都好说。
下午还得继续炖肉,婉娘来得早,跟着一块备菜,她把中午饭带回去吃的,回去得晚,但赵实也吃到了,他还在家烧了素菜,一桌有红烧肉羊肉,还有半条鱼,每一样都很好吃。
晚上食肆卖得还是这些菜,熟能生巧,不知晚上生意如何,林秋然还是估摸着做的。
晚上客人点菜和中午差不多,头一次来点好几道,估计下次再来心里就有数了,出来吃饭,两人点三道,三人点四道就差不多了。
现在嘛,点的菜多,食肆赚得也多。
本来林秋然想着准备的东西都卖完就不错了,但今儿生意好,孙氏说有中午来的,晚上又跟别人来了一趟。
林秋然道:“再送壶米酒吧,下次常来。”
孙氏去送酒了,她还挺高兴的,虽然菜不是她烧的,可也帮忙了。客人爱吃她就高兴,一大早醒来,精神紧绷了一天,最忙的时候好像陀螺,但精神一直不错,能干,也不累。
而且有铺子,只从厨房去大堂上菜那会儿吹风,其余时候都在屋子里,暖和多了,不然得在外面吹半天风。
林秋然比往常忙一点,毕竟菜多,中午晚上都要卖菜,好在不是一直炒,期间也能抽空歇着。而且她只主厨,婉娘切菜备菜,算不得多累。
天已经黑了,家里还没晚上做过生意,这样看晚上街上还挺热闹的。晚上生意不如中午好,多是三五成群来喝酒的,坐得时间长,有些客人不乐意等,就走了。
但林秋然估摸今儿做的菜,肯定比摆摊赚得多。
没什么客人了,婉娘打了饭就回家了,她女儿睡得香甜,赵实还来接的,“也是今儿忙,不然肯定来捧场。”
林秋然笑了笑,寒暄几句把人送走,再回去看,厨房大盆里堆着不少用过的碗筷,就等刘大娘一会儿过来刷。
还有泔水桶,里面是剩菜剩饭,客人剩的多的肉菜会带走,但就剩个底,也不会管。
早先没考虑过这些,中午就倒了两桶,下午萧大石找了卖猪肉的摊主,跟着牵线送到养猪那去,一桶三文钱,每日晚上过来收,比丢了强。
客人走了,萧大石把泔水送走,刘大娘来刷碗,孙氏去收拾前头。虽然说好了收拾东西是刘大娘的活儿,可是早点收拾完也能早点走,擦擦桌子拖拖地,也不费啥事儿。
等着戌时过半,孙氏萧大石也吃过饭了。林秋然有身孕,给客人做的时候多做一口,自己吃了,眼看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她又看了眼卤味。
几人收拾的时候她做的卤肉和肉皮冻,熄了火在锅里泡着就行,肉皮冻放在盆子里,一晚上能定型。
忙碌一日总算消停了,怕晚上有人来偷东西,临走前厨房门窗都得锁好。
林秋然呼出一口气,今儿可算忙完了。跑堂和掌柜的还没招到,明儿去问问赵广才。她希望快点,家里也能轻巧点。
孙氏忍不住揉了揉腰,又担心林秋然走回去累,孙氏瞥见路边一辆马车,心里不由羡慕,她道:“明儿我和你爹推你过来。”
林秋然摇摇头,“没事,没那么娇气。走吧,咱们回家。”
马车内,蒋思捷把车帘掀开一条缝,这三人是最后走的,就是萧家人。
她亲眼看见萧寻爹娘红光满面,二人身边一个年轻妇人身怀六甲。
第四十三章 找上门
如今亲眼所见, 萧寻爹娘确实还活着。
这自然是好事,怎么说也是两条人命,不用蒋思捷再费心救二人的性命了。
书里萧寻的妻子也没有打掉孩子, 能看出孙氏和萧大石精神不错, 毕竟没有瘦得骨瘦嶙峋, 而且脸上还带笑, 看起来是真的高兴,不像日子不好的。蒋思捷见过这个世界的穷人, 绝不是这般面容精神。
该看见的蒋思捷都看见了,萧寻没死, 等他找回来, 必然是守着家人过日子,死里逃生,终于有个圆满结局。
书里, 虽然说过萧寻不恨林秋然也不爱林秋然, 但他人品贵重,哪怕盲婚哑嫁,也不会弃妻子于不顾。
蒋思捷对萧寻只是出于对纸片人的心疼,可这毕竟是书里的世界, 有故事主线, 有天命之子,这样会对以后有影响吗?
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穿越之后扇动蝴蝶的翅膀影响了别人的命运,还是有人穿书改变剧情, 影响了别人的命运。
如果是前者,她无话可说,可若是后者……别人之中也有她。假如真的有人穿到林秋然身上,知道所有剧情选择留下孩子, 那这算什么?算是仗着有萧寻的骨肉,想日后抱大腿一了百了吗。
蒋思捷也想不通,因为自己差不多也是这个目的,只不过她穿成了书中女主,别人穿成了女配角。有时候,时机很重要。她也庆幸因为怕孙氏和萧大石没命过来一趟,不然只等着萧寻,她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蒋思捷打算先回客栈,明日再把这事弄清楚。
另一边,林秋然和孙氏萧大石已经到家了。
他们没有这么晚回来过,哪怕被带去蒋家那次,回来得也比今日早。
孙氏回家第一件事把钱袋子放屋去,然后第二件事就是喂鸡,捡鸡蛋,出门之前喂一次,就不回来了。现在天冷,一只鸡两三天下一次蛋,每日能捡三四枚。
林秋然在一旁看着,催道:“娘,快点儿!”
孙氏回头一看,林秋然指了指屋子,明日不用早起,这会儿睡对她来说也不算晚,她想看看今儿赚了多少钱。
孙氏笑了笑,一下就明白了林秋然的意思。
铺子晚上不留人,钱肯定是不能放铺子里的,就全带了回来,几千枚铜板,其中还有一点碎银子。带回来的路上有一瞬间孙氏都嫌沉,可是刚冒出这个念头,她就唾弃自己,这可是钱呢,嫌啥沉呢。
还嫌钱沉,真是好日子过多了。
孙氏:“好了好了,这就来了。”
萧大石也笑了,他把门锁上,一家去里屋数钱。
林秋然称了碎银子,菜单上没有超过一钱的菜品,但是点得多加在一块儿价钱就贵了。中午有一桌五个人,其实六道就够吃,但点了八道菜,算上饭钱酒钱,总共二百七十五文,孙氏把零头给抹了,客人就给了二钱碎银子,还有五十文铜板。
抹零是林秋然说的,零头不多,抹了客人觉得便宜好说话下次还愿意来,也算拉拉回头客。
做生意就得这样,总之要让客人高兴。
点的少一桌一百几十文就抹个几文,实在没法抹的,就说下次来送米酒,中午二十多桌客人,晚上十几桌。送错两道菜,没算钱,今日赚的碎银子加一块有一两六钱,剩下的都是铜板,总共三千一百二十文。
今儿备菜备的不准,下午做得多,剩的都自家吃了。这些也是本钱,算着利润,林秋然估摸着有一半吧,倘若备菜更精准点,利润应该更高,能有六成。
因为好多菜是分开备的,买的鱼鸭还有剩,没法按照流水减去本金算,林秋然只算了个大概,一半利,今儿赚了差不多二两三钱。
在厨房做菜,卖出去什么心里有数。林秋然决定今儿简单调整一下,她道:“爹,明儿羊肉可以少买些,一日炖十五斤就成。”
羊肉价钱最贵,比起红烧肉卖得不算多,但冬日吃羊肉好,也有点这道菜的。
“五花肉可以再买点,我怕明日不够卖。鸭子多买几只养着,也不妨事,姜母鸭吃得人还挺多。再多买一个炉子和砂锅,做姜母鸭用。”
姜母鸭卖得好是因为林秋然手艺好,鸭子不好烧,容易有腥味儿,但林秋然做得却没有。金灿灿一锅,看见别的客人点自己也想尝尝,尝尝味道不错,就还点。
除了红烧肉,这是食肆另一道招牌菜。
萧大石点点头,他还是更愿意买东西。
林秋然道:“还有酸菜鱼卖得也不错,鱼也要多来几条。”
养在水桶里,用的时候萧大石杀就行。
以前得精打细算,现在赚钱了,这些钱可以再投进铺子里,让客人吃得更舒服,基本上来了就能吃到想吃的菜。
林秋然还想到一件事,“还有呀,我看大堂光点蜡烛有些暗,得买几盏灯,炭盆也得有。”
现在天还不算太冷,都是热菜,吃着很舒服。可若等入冬之后,炭盆是必不可少的。
林秋然道:“炭盆买四个吧,再给我买个汤婆子。”
萧大石点点头,林秋然把铜板都给了他。碎银子她拿着,家里也得存钱。慢慢攒着,说不准年前还能添样东西。
明儿问问招人的事儿,跑堂工钱肯定便宜,可掌柜的估计不可能一日就那么几文钱。
招人还得花好些钱呢,这些都得算到本钱里,菜价已经定了不可能再涨钱,所以林秋然想尽量节省成本,人靠得住的情况下,价钱最好便宜些。
林秋然暂且想到这么多,孙氏见没别的了,催她快去睡觉。“时辰也不早了,明天还得干活,不休息好明天就没精神。”
林秋然点点头,简单梳一洗一番就睡下了。如果明日还这个时辰回来,也招到掌柜的跑堂,就让孙氏提前回来烧水,她想洗澡。
次日,一家人还是昨日的时辰去了铺子。
炖肉林秋然只需要调味,其他的婉娘和孙氏就能干。不过鱼还是需要她自己炸,因为别人炸的不好看,其他的菜慢慢准备,等到中午就开始炒菜做菜。
现烧的菜是林秋然包揽的,做食肆口味重要,客人过来尝着味道参差不齐,有的好吃有的难吃,下次肯定不愿意来了。
赚钱的日子就是这样,重复一样事,期间婉娘出去会儿喂孩子,回来继续忙。昨儿晚上带回去好些羊肉,赵实吃得可高兴了,还说算上吃的饭,一日工钱可不止十五文,能有三四十文。
赵实:“一个月下来,都快赶上我了,我可得加把劲儿。”
逗得婉娘直笑。
孙氏和萧大石在前头忙,林秋然过来前去找了一趟赵广才,赵广才说帮忙留意着,但具体啥时候能找到他没说。依着找刘大娘花的功夫,估计得个两三天。
这期间还得孙氏萧大石多费心。
客人多是三五成群来的,昨日是没有一个人来的,但今儿来了一个。也不是就一个人,这位客人带了丫鬟侍从。
是位姑娘,丫鬟在身后站着,还有侍卫在门口守着,她坐下时丫鬟还给擦了桌子凳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看起来跟着小食肆格格不入。
这么大的阵仗,孙氏萧大石二人还是头一次见,因为上次在蒋家,都没见过蒋家人。
孙氏说话都有些结巴,“客官……先、先看看菜单,看看吃点什么。”
蒋思捷看了孙氏一眼,孙氏收拾得很干净,但也能看出以前日子不好过,不像四十多岁,有点像五十多的。跟她母亲比,年老太多了。
她轻轻点了下头,仔细看菜单,她这些日子都在赶路,没空学认字写字。但有些字繁体简体一样,这样合着看也能认出是什么菜来。
里面什么菜都有,不过也都是饭馆酒楼较为常见的,像红烧肉、红烧鱼……赶路时蒋思捷就吃过几次了。还有她没见过没吃过的,但也跟现代的东西扯不上关系。
倘若是烤肉、奶茶,她能一眼认出东西是现代来的,可是这些菜,让蒋思捷不是很确定。
兴许本来就厨艺好呢,毕竟街上也有很多饭馆卖这些。
蒋思捷看得时间太长,还有别的客人等着,食肆就孙氏和萧大石跑堂,孙氏不由开口,“姑娘,可想好吃啥了?”
蒋思捷抬头冲孙氏笑笑,道:“就红烧肉、酸菜鱼、卤味拼盘,再来一个手撕白菜吧。”
蒋思捷还在看菜单,想看看再加点什么。有些菜的确新奇,但也不能说这个时代就没有,再说原书本就架空,这个朝代名为越朝,历史书也没有的。
点卤味拼盘她是想看看是不是现代那些满大街都是的鸭货,又或是某鸭那种甜辣口味,这个时代可没那些东西,倘若是,基本能确定林秋然就是穿越的。
看食肆孙氏和萧大石在外面忙碌,那做菜的肯定就是林秋然了。假如林秋然并不是什么穿越者,蒋思捷该想想之后怎么办了。
萧寻人不错,可有妻有家室,且不说他的性子不可能弃恩人于不顾,哪怕两人没有什么感情,也不会做对不起林秋然的事。就说蒋思捷自己,也不会想着两人没感情,就插足进去,那是小三。
她脑中思绪万千,还要再点时孙氏开口了,“姑娘,我们家菜量不小的,你要一个人吃,两道菜就够了,想多尝尝口味也成,但是点太多肯定吃不完的。”
蒋思捷愣了愣,她点了点头,“那就这些吧,再来一碗饭。”
孙氏先端上了一壶米酒,很快卤味拼盘也来了。
蒋思捷心里一紧,很快又松了口气,并非卤鸭货,而是猪头肉、猪肝、猪耳朵拼的。吃起来也并非甜辣的口味,就是很纯粹的香味,有的客人桌上还摆着猪皮冻,旁边也有蘸碟,每桌客人都吃得很开心。
林秋然手艺很好,菜做得很好吃。
蒋思捷尝了米酒,甜甜的,酒味儿不重。
很快红烧肉也上来了,跟着上来的还有一碗饭,这种大菜就得配着饭吃,不然空口吃多了就会腻。即便林秋然做的已经肥而不腻了,但是一直吃也不行呀。
蒋思捷昨日没怎么吃饭,这会儿饥肠辘辘,虽然过来别有目的,可她也是真的饿了。
她尝了一口红烧肉,这肉简直惊为天人。不仅比几家客栈酒楼卖的好吃,也比蒋家厨子烧的好吃,这也太香了,难怪食肆生意不错。
蒋思捷刚来的时候,大堂还有位置,可才这么一会儿,就坐满了。
想要吃饭还得等着,可若看着别人吃等,那也太难受了吧,里面的人在吃大块朵颐,外面的人只能看。她觉得铺面不太够,不过就一家三口忙活,再多就忙活不过来了。
吃了几块红烧肉,蒋思捷吃了半碗饭,等酸菜鱼和手撕包菜上来,蒋思捷尝过之后眼睛又亮了。酸菜鱼酸辣开胃,可若说是现代的菜那也不是。
因为余安地理位置偏南,若是林秋然在这儿做个铁锅炖,她肯定怀疑她是穿越的,可这里本就有酸菜,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道菜到底什么时候出现的,蒋思捷也无从考究。
而炒白菜就是小炒了,里面有猪油渣,酸辣口还很香,猪油渣还脆脆的,蒋思捷都干吃了几块儿。
看来萧家并没有搭暖棚种青菜卖,那应该不是穿越者。蒋思捷一边吃一边看铺面,没什么装饰,都是长条凳子,很是简单大方。就蒋思捷现在看到的,是找不出任何林秋然穿越的痕迹。
喝的是米酒,并非奶茶。蒋思捷心里松了口气,先吃饭吧,其他事儿吃完再想。
孙氏说得很对,萧家食肆的菜份量足,一个人四道菜根本吃不完,蒋思捷今天吃得已经很多了,可红烧肉还有大半,一大盆酸菜鱼里面还有好些鱼肉和酸菜没吃完,卤味拼盘也是,炒白菜本就多,吃过好像没吃一样。
可她已经吃了两碗饭了,是真的吃不下了,蒋家家境不错,蒋思捷来之后就没缺吃少穿过,也有少这么吃的时候。
她想着打包带回去吃,再热味道肯定就差了。几名侍女有轮值的时候,到时候自会吃饭的。
其他客人还在等,蒋思捷放下了一块银子,差不多半两,“结账。”
孙氏要找钱,蒋思捷道:“不用找了,但我有个不情之请。大娘,我有事想问,不知一会儿能否跟食肆厨娘见一面……等你们生意忙完就行,我在旁边茶楼等着,若是厨娘不愿意见也无妨。”
来都来了,她还是想看看林秋然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孙氏和萧大石好不好。
虽然她现在也没什么立场说这些,可是也不想萧大石和孙氏受伤害出事。而且,怎么说她家境都好些,若是萧家用帮忙,她也不介意的。
孙氏愣了愣,银子她收下了,毕竟也有出手大方的客人给赏钱。
他们做生意的,银子多了自然好。蒋思捷这一顿吃了不到二钱,却给了半两银子,对萧家来说是好事。
孙氏收拾好桌子后去厨房找林秋然,把这事简单说了说。
林秋然道:“没说来意?”
孙氏摇摇头,“没有,不过说了不去也不妨事。”
林秋然还以为是哪家掌柜的,“娘,你跟着说一声,一会儿忙完了我过去看看。”
孙氏点点头,出去上菜的时候瞥了眼泔水桶,心道可惜了。
蒋思捷没吃完的菜都进泔水桶了,若家里养狗,还可以喂狗,可萧家没狗,剩菜自家肯定不会吃。哪怕看着没动过,那也是剩的,若是以后来了帮工,看着剩得多想带回去也不成。
如果真的端走,客人还会担心会不会换个盘子再上,这种情况能避免还是要避免的。
做食肆,就是要让客人吃着放心。后厨做菜看不见,前头得干干净净。
林秋然觉得家里没男人,养条狗也成,不管是放在铺子还是家里都好,毕竟出来担心家里,回家担心铺子。若是养条大狼狗,也省着闹事儿。再有她有孩子,若通人性,也能护着孩子。
不过现在生意忙,养狗的事儿以后再说吧,食肆都忙不过来,哪儿有心思再去找狗。
一个中午很快忙完,林秋然吃过饭洗了把脸就去了旁边茶楼,做饭少不了油烟,这个时代又没抽烟机。
好歹是见客,总得收拾干净些,到了茶楼,是一个丫鬟带她上楼的。
昨日蒋思捷只在车上看了看,能看得出林秋然怀孕了肚子大,别的因为天黑并没有看清。
但今日林秋然从门外进来,她看得很真切。林秋然身上穿着布衣,头发用布巾包着。
她额头鬓角微湿,神色从容,再加上林秋然长得很漂亮,柳眉杏眼,未施粉黛,这样看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美感。肚子大,更添婉约清丽之感,整个人的气质显得分外柔和。
像母亲,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一点。
蒋思捷声音不由轻柔了许多,“你就是林娘子吧,我姓蒋,名思捷。”
林秋然听见姓蒋,但没往点心铺子想,因为五芳斋都是徐家出面,应该找不到她,“我就不多说什么了,蒋小娘子应该知道,我是萧家食肆的厨娘。”
蒋思捷嗯了一声,“先坐吧。”
她看林秋然眼中并无诧异,大概率是没听过她的名字,假如真的看过原书,眼里怎么都会有些吃惊的,看样子,林秋然是把她当作来谈生意的了。
蒋思捷道:“林娘子可能误会了,我不是来谈生意的,只是听闻你家里的事,心里敬佩,所以想和你说几句话。”
第四十四章 家信
林秋然先是一愣, 然后点了点头,不谈生意也无妨,多收了钱, 就当收钱陪人说说话。
她还以为席面或是酒楼老板过来谈生意呢, 想想萧家食肆刚开业, 一个日赚一二两银子, 酒楼饭馆的老板想必还不放在心上。
再有她和徐远珩牵扯多,跟她做生意也会看徐远珩的面子。而且食肆太小, 东西再好吃也就她一个厨子,林秋然在余安虽小有名气, 但影响不了大酒楼的生意。
都是女子, 林秋然对蒋思捷的防心没那么重,尽管蒋思捷姓蒋又带着丫鬟,可神色不像不怀好意的。她出门孙氏萧大石都知道, 而且就在隔壁, 这间雅间的窗户也都开着,不跟着说会儿话,钱收着不安心。
蒋思捷看了一眼林秋然的肚子,问道:“可能喝茶, 有什么不能吃的吗?”
林秋然道:“少喝些无妨, 不过我刚吃过饭,茶点就不必了,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吧。”
蒋思捷笑了笑道:“我也刚从萧家食肆吃过, 这会儿也不饿,那我就随意点两样点心了。”
茶水和点心点了还没上来,蒋思捷看了眼窗外,又看向林秋然, 她开口道:“林娘子的手艺真好,我在别处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做菜好吃简单,但把简单的菜做好吃不容易。”
骤然被夸,林秋然有些不好意思,“每个人做菜味道都不一样,还有就是刀工火候都得控制,差那么一点味道就会差很多了。”
林秋然没说太多,因为蒋思捷看起来不像是会自己做菜的,说了也没用,而且事关秘方,影响铺子生意,她不敢说太多。
蒋思捷也没有深问:d“那林娘子是怎么想到的来县城开食肆的?”
林秋然对蒋思捷没什么防心,也愿意陪她聊会儿天,但不代表她问什么林秋然就要说什么。
她低下头,话里三分真七分假,“都是走投无路,我夫君前些日子走了,家里就剩公婆,他们俩年纪也大,我肚子里又有个孩子,只靠种地养活不了一家人,就来个县城找活干。别看现在是间食肆,但其实昨儿才开业。”
蒋思捷听完心里难受,有点喘不上来气。在书中见到的只是一行行文字,几行笔墨就定了一个人的生死。哪怕她穿到书中,可身边的人、丫鬟依旧依着规矩办事,还是给她一种这儿的人都是纸片人的感觉。
但是来余安之后不一样,孙氏会提醒她点的菜有些多,怕她一个人吃不完。而林秋然是真真实实地活着,真实地经历这些苦难。
看书的时候心疼男主,觉得他太苦了,可现在又觉得他假死,他的家人却真当他死了,这个时代不仅是死了夫君儿子,还少了壮劳力。
貌美的年轻寡妇,上了年纪的公婆,肚子还有个孩子,老弱孕三种,又是这样的时代……
蒋思捷咬着下唇道:“我说话有些直,你千万别介意,他人都走了,何苦还要生下孩子呢?你如今这样辛苦……”
林秋然摸摸肚子,“也是一个念想……当初也想过回娘家,可我嫂子想让我嫁给一个鳏夫,那边还有俩孩子。我公婆就我夫君一个孩子,既然嫁过来,我夫君还走了,我怎能弃他们于不顾。”
林秋然说完笑了一下,“好在是有生意做,不然一家几口真要喝西北风去了。”
这话也是三分真七分假,她对萧寻没感情,对孙氏和萧大石也是在那之后慢慢相处才有感情的。当初为了一个立足之地,不想被迫改嫁,再有就是有了孩子之后家里不缺吃少穿,这才让林秋然下决心把孩子生下来。
说为了萧寻,是让日子好过一点,传出去也有美名,外人想欺负她家得掂量着点。
蒋思捷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她心里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她想告诉林秋然萧寻还没死。
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若是说了,她该怎么和林秋然解释她一个不是余安的人知道萧寻这人,还知道他没死呢。本来今日找上门就很唐突了,若说了显得她别有用心。
而且,蒋思捷不得不多想一些,若真的因为她穿书扇动蝴蝶翅膀,让孙氏萧大石活了下来,林秋然也没打掉孩子改嫁离开,那萧寻现在有没有活着……蒋思捷也不敢打包票了。
不也有那种文,说男主用自己的命,换取重生的机会,让身边人都回来。她都能穿越,这也不是不可能。
萧家的日子终于好了,不再摆摊,家里有了铺子,生活慢慢回到正规,这时说萧寻还在自然是喜事。
且不说信不信,倘若林秋然信了,多一份希望也就多一份失望,林秋然就会一直抱着孩子父亲会回来,她夫君会回来的期望,若到时候萧寻没回来,那林秋然又该怎么办?
蒋思捷深吸一口气,那样她反倒做了坏事。
蒋思捷看了看林秋然的肚子,如果是因为消息是假的,孩子出了事儿,她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既然如今孙氏和萧大石还活着,林秋然也好好的,不如就这样吧。书中萧寻还往家中传信来着,要是真活着萧家早晚会知道这消息,也不急在这一时。
倘若林秋然真是穿越的,时间也会证明一切,她等着就是了。
蒋思捷说道:“林娘子重情重义,我甚是钦佩,我相信好人有好报!以后若有要帮忙的,可直说,千万不要客气。我虽不是本地人,可也会在胥州住些日子。”
林秋然没怎么往心里去,就点了点头。蒋思捷是有些口音,不似本地人。看起来尚未成婚,但不清楚她和蒋家有没有关系。
林秋然如今就是市井小民,在哪儿都得过日子,如今做这些也是为了自己。家里的宅子铺子,都是她的名字,孙氏和萧大石从未争过什么,二人对她很好,省吃俭用,只想把钱留给她和孩子。
哪怕她日后再嫁人,林秋然也想给孙氏和萧大石留些东西,好好给他们养老送终。
要说苦,怀孕干活是辛苦,可往后怀孕上班的大有人在。
蒋思捷没说别的事了,看样子只是好奇,林秋然估摸着蒋思捷应该是哪家小姐出门游玩,女孩子尚未嫁人,看的话本又多,对身世可怜的妇人总能抱着两分恻隐之心。这个林秋然也管不着,在这边说了会儿话就回去了,晚上铺子还得做生意,她得回去睡觉了。
蒋思捷还想给钱来着,林秋然没收,无功不受禄,再说萧家现在不算缺钱。
一处宅子一处铺面,每日都有进项,在县城三口之家这样,日子算不上富裕,但已经很舒服了。
孙氏一直盯着茶楼,瞧见林秋然平安回来松了口气,“找你干啥,可是生意上的事儿?”
林秋然摇摇头,“没有,就说了几句话。”
她没有和孙氏说二人在茶楼都说了什么,不然孙氏听了又该难过了。家里日子终于好了,孙氏和萧大石不似刚知道萧寻走时总是哭郁郁寡欢,林秋然何必提不高兴的事儿,她还是很满意现在生活的。
而蒋思捷好好算了算书里和现在的日子,本来这个时候孙氏和萧大石已经死了,萧寻的确往回传消息,可是命运无常,二人没来得及听就过世了,消息再早一点,两人都能留下条命。
假如萧寻没死,消息不日就会传回余安,到时一家人肯定欢欢喜喜的。
若是因为改变剧情,把萧寻搞死了,那人死不能复生,她到时候再过来看看萧家,能帮就帮。
这些林秋然不吃,她有点犯困,孙氏道:“你先回屋睡觉去吧。”
孙氏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林秋然,月份大了还要干活,孙氏觉得辛苦。可又没别的办法,对萧家来说,现在是来钱最快的法子。
林秋然的确想过她不做活,像给于婶儿家出主意似的,让孙氏萧大石卖一些小吃。
让孙氏做萧大石卖,她就安心养胎。反正也有香料方子和五芳斋的分成,家里肯定不缺钱。可那样一来,两人辛苦不说,林秋然也没法心安理得地花他们两个赚的钱。
再有就是小吃多,但不好选,比如说奶茶烧烤鸭货在现代的小吃街很火爆,但来这儿之后不一定好卖。
太新奇了不行,做出来反而不容易接受,而且缺东西,耕牛不能宰杀,牛肉贵还不好买,牛乳更是了。
像鸭货就更难弄了,一只鸭子价钱不便宜,就两个翅膀一根脖子,林秋然上哪儿弄那么多鸭子去。就算弄来别的肉怎么办,都是钱买的就不要了?而甜辣口味和猪肝猪耳朵并不搭,不如老老实实做卤味。
和街上卖的味道大差不差,好吃一点就够了,烧的菜符合大众口味,生意还不错。
那些小吃,林秋然没想出几个能在街上卖的。
而别的菜比如说小酥肉,林秋然也想过放上来,但是费油,不配火锅放在食肆也不太搭,不如来些好做好吃的炒菜。
再有就是太新奇的东西拿出来,孙氏和萧大石也会怀疑,如今暂且能说娘家学的,她也才嫁过来,说在娘家学的孙氏不会去特意验证。
做菜可以好吃,但太稀奇的就不行了,有钱赚林秋然就不弄乱七八糟的了。什么都想要,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这也是为何蒋思捷没发现太多现代东西的原因。
至于以后,林秋然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她心里把孙氏跟萧大石当亲爹娘,那自然也得为他们考虑打算。
以后这个铺子肯定要培养出一个靠谱的厨子,能干的帮工,得力的掌柜,那就不需要家里人干活了,可以让孙氏和萧大石收钱。
到时候孙氏和萧大石就能安心养老,林秋然就带着孩子时常回来看看。
林秋然不排斥嫁人,但得遇见合适的。但不管嫁不嫁人,她都想给孙氏萧大石一间赚钱的铺子,然后分开过日子。
如今在一块儿过,可林秋然觉得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倒也不是孙氏和萧大石对她不好,只是老人和年轻人生活习惯不同,住不到一块儿去。
其实孙氏和萧大石已经很尽力地迁就她了,可各种小事上,三人生活习惯还是不一样,就拿一些小事来说,以前日子差,吃不完的也吃,如今还是这样。这事儿林秋然就说了很多遍,还是没用。
其他事上,二人也会忍不住唠叨。
二人是好意,可时候多了也会烦。俩人四十多岁的年纪,只要把身子养好,还能活几十年呢,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能只为她和孩子打算。
但林秋然现在还不打算分开过,毕竟家里就一处宅子,只能住在一起。
下午林秋然睡了一觉,等醒来的时候赵广才找了过来。
赵广才看着食肆,暗自惊叹,他还带了个人过来,是给林秋然找的跑堂,今年十七岁,叫陆凡。人高瘦高瘦的,衣着干净,长得还不错。
相比于掌柜的,跑堂更好找,只要机灵、手脚干净、看着干净能见人就成。
跑堂干的活比刷碗工干得多,午时前就得过来,早晚都要忙,定的工钱是一日十二文,但还是比婉娘的少一点,还是包早晚两顿饭,别的不包。
工钱按月算,能请假,但一月假不能超过四日。跟别处比,萧家食肆的待遇算是不错的。
赵广才和林秋然道:“我先找了一个,若是你这忙不过来再跟我说。”
林秋然点点头,经赵广才这儿找的都签了文书,多一层保障。倒也不用林秋然费心,赵广才就能把这些事给办妥,拿钱自然好办事。
等赵广才走了,林秋然交代陆凡该做什么,上菜端菜,忙的时候得收桌子,要看客人需要什么,酒水米饭,不能等着客人说。
萧家食肆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但是尽量照顾客人的感受。
林秋然道:“不可和客人起冲突,尽量笑着,也得盯着谁没结账,说话要好好说。”
陆凡年纪小,长得不错,可是不太爱笑,林秋然怕他吓到客人。
陆凡点点头,“姐,还有吗?”
林秋然笑了笑道:“如果是有客人欺负你,就来找我,有客人胡搅蛮缠也是,别起冲突,护着自己,铺子里桌椅碗筷坏了没事儿,要是客人动手你先躲着,别打人,咱们也好报官。”
虽然顾客就是上帝,可也不能任由食肆伙计受客人欺负。铺子这才开业,遇见的客人都还不错,等时间久了,肯定能遇见胡搅蛮缠的,也不能硬忍着受气。
陆凡笑了一下,点点头,“这些我都记在心里,还有别的吗?”
林秋然道:“暂且没了,不懂的问你孙大娘,还不明白的就来找我。”
陆凡点了点头,林秋然听赵广才说他以前在别的铺子干过活,不过那边关门了。该做的都会做,应该难不倒他。
见没什么事儿,林秋然就去烧肉了,晚上还得继续做生意,菜不能不烧。
今天是开业第二天,生意还不错,估计再等几天,生意会回落。
林秋然倒不担心生意,现在也赚钱,多赚点少赚点无妨,只要有点事儿做就行了。
下午萧大石出门了一趟,傍晚他从外头回来。他把烧酒的价钱谈好了,家里大多数东西都是他买的,每日也去买菜买肉会讲价,很多时候卖家见他老实想抬价,还被萧大石绕进去。
有了跑堂,萧大石就管采买,人多去前头帮帮忙就行。
如今酒水也有了,就差掌柜的和做菜师傅,林秋然还是想买个人,不然人心易变,她怕教会了,最后分走食肆的生意。
不过现在家里没余钱,等分成到了再说吧。
林秋然估计还能做两个多月的菜,等天冷了,客人肯定也少了,自然也没那么累。
晚上蒋思捷又来铺子吃了一顿,别的菜她也尝了。不得不说,食肆菜的味道真是令人难忘,米都赶得上京城吃的米了,又香又糯,圆润饱满。
她今儿又点了红烧肉,中午没吃够。
蒋思捷打算明日上午回胥州,既然萧家现在用不着她帮忙,那总留在余安也不是个事儿,她跟家里说来胥州小住,怎么也得住些日子才成。离开之前,萧家食肆的菜还是要吃过瘾的。
姜母鸭好吃,酸菜鱼也好吃,就连小炒也不错,晚上蒋思捷吃了两碗半的饭,就是可惜去胥州就吃不到这些了,实在可惜。
希望林秋然生意越做越好,铺子开到大江南北去。
次日,蒋思捷在萧家食肆吃过午饭后,坐上马车离开余安。马车外,一信使骑着马迎面而来,与马车擦肩而过,不过蒋思捷坐在车内没有看见。
信使骑马经过余安城,从南城门出来直奔萧家庄,下马后跟着人打听,“萧寻家可在!”
这会儿大多数人都在睡觉,秋日没活儿,村里人能干啥呢。
但李翠花还没睡,她带孙子呢。三个儿子都成亲了,小儿媳也生了,又是个男娃。
别看在外总吹说儿媳肚子争气,可真带孩子的时候李翠花就说不出这种话来了。她从家里出去,问信使:“找萧寻家干啥?”
信使说道:“这有给萧寻家的信。”
李翠花有些狐疑,她道:“你先给我吧,他家人不在,等回来了给你送过去。”
信使点点头,他还有别的信要送,有人帮忙送最好不过。
李翠花接过信,并不厚,里头不像有别的东西,她问了句,“谁给萧家寄的?”
信使道:“萧寻,寄的家信。”
第四十五章 坏心
萧寻?
萧寻他不是死了吗, 李翠花亲眼看着孙氏和萧大石给他立了衣冠冢,还没葬到本家,是萧家村后山另选了一块坟地, 这都好几个月了, 难不成这信是死之前写的, 那咋拖到这个时候才寄回来。
李翠花接着信的手直抖, 人死了还能写信,真吓人。多的话她没敢问, 而且她心里还隐隐有个猜测,信使急着送下一封, 确定李翠花会送信, 骑上马就走了。
李翠花牵的孙子回屋,让小儿媳先看着。
儿媳拉过孩子,好奇地问:“娘, 刚你和谁说话着?”
李翠花含糊道:“没谁。”
她把信拿回屋, 打开仔细看了看,里面有信纸一张,还有张五两的银票。李翠花把银票收起来,然后看了看信, 可她不认字, 连从上看从下看都分不清楚,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她想等晚上了儿子回来再说。
她心里怀疑, 萧寻送信回来,难不成没死?当初的确立了个衣冠冢,没看见萧寻尸体,可战死的都这样, 李翠花看着这信,也不知道该问谁。
这要是萧寻真没死,一问不都知道了。
李翠花打算等家里人回来再说,秋收之后,俩儿子就去县城找活干了。
她生的儿子多,生了三个,那会儿她得意,还想着送儿子读书考状元,老大老二都笨,读了一年不到就不读了。小儿子争气,上了三年村里的私塾,可功课不好,也没读下去。
但能认字,读个信是行的,就因为能认字,去县城干活都比别人赚得多,也更机灵,李翠花一直引以为傲。
等儿子回来看看信里写的啥,再说送信的事儿。
李翠花这会儿可没想着把信送出去,萧家早就搬走了,搬到哪儿去她又不知道,上哪儿送去。于杏花是知道,可是前些日子也搬走了,这两家防她跟防贼似的,还想让她跑腿送信。
她们去县城过上好日子了,谁想着她。
要是信里是啥不好的消息,李翠花就打听打听去告诉一声,若是别的,等着啥时候回村了,她心情好了,再说。
至于偷看别人的信不好,李翠花可不管这个,信在她这儿,早知道当初别搬走呗,这怪得了谁。
等晚上,李翠花俩儿子从外面回来,她把小儿子拽屋里,她把信拿出来,“你快瞅瞅,写了啥东西!”
她儿子眯着眼在灯下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后背发凉,看了半响,他把目光从信纸上移开,“娘,萧寻不是死了吗,咋还能寄信呢?”
李翠花忙问:“信上都说了啥?”
她儿子咽了咽口水,看了李翠花两眼又看看信,“娘,就信?”
李翠花道:“那还能有啥?快说写了啥。”
“萧寻给家里报了平安,信是一个多月前写的,这不是萧寻化作冤魂厉鬼了吧,可也不能找上咱家呀,娘,快把这信丢了!”
李翠花把信夺过来,差点儿把角拽掉了,她捋平信纸,压着声音骂道:“你是真傻假傻,萧寻肯定是没死啊,说啥冤魂厉鬼的吓唬人。”
一个多月前,给他办丧事都是三个月前的事儿了。
这话说完,李翠花咬了咬牙,萧寻没死啊,萧家可是好事成双了,搬家、儿媳有孕,再加上儿子没事儿,老天爷对萧家可真好。
李翠花儿子也愣住了,母子二人对视一眼,那这信咋办?
李翠花还没想好,要是孙秀英和萧大石因为萧寻死了郁郁寡欢命都丢了,结果闹了半天萧寻没事儿,她还能笑两声。
白捡的儿子为他那么伤心,结果儿子还没死。
要不然林秋然把孩子打了,等萧寻回来一看孩子没了,爹妈也快不行了,她还能看个笑话,可现在萧家搬到县城去了,还带着于杏花一块儿发达。
都是邻居,咋不想想他们家呢。
李翠花曾远远看过一回,萧家摊子生意不错,李家的就在旁边。她那回没上前去,可还听人说了萧家买了县城的宅子,竟然不是租的。连于杏花都跟着吃香喝辣,说是为了给儿子娶媳妇。
这回萧寻也没死,一家团聚,回来之后家里富了,孩子也要生了,双喜临门。若是萧寻再立个功,咋能啥好事都落到萧家头上呢?
李翠花不禁看了看自己,她儿子多,儿子的孩子也多,张嘴就要吃,这么多年了,她都没去县城住过。偶尔去县城买东西,也不是回回坐牛车。
以前她还笑话孙氏嫁得不好,男人没用,还生不出孩子,结果呢,李翠花咽不下这口气。
咋萧家命就这好呢,这信不能给送去。萧寻不知道啥时候回来,现在送信光让萧家高兴了。
李翠花儿子还没来得及想太多,只嘀咕道:“这可是好,刚秋收,田税都交上去了,结果萧寻回来了,萧家白白捡钱。”
当时收秋,村里有心善的还觉得萧家俩老的一个怀孕的忙不过来,帮李家一块儿给萧家收粮食。三亩地呢,咋这命好。
李翠花家地多,可是人多嘴多,孩子都是吃大人饭的年纪,秋收累个半死,三成田税对家里来说实在太多了,就像一座大山。
萧家该交上三百斤粮食,算下来有二两银子。这钱萧家白得了,还要做生意也是交税的,这些日子萧家摆摊也赚了不少钱吧,少交的税钱怎么算。
虽然这税钱花不到他们身上,可别人占便宜,那不就相当于他们吃亏吗。他们还老老实实交税钱,虽然也会掺一些陈粮霉粮。
李翠花儿子也姓萧,叫萧伟,他这会儿心里还有点乱。他觉得不公平,要是人真死了,为国捐躯免五年赋税也就免了,可人又没死。
凭啥?
李翠花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看着手里的信,心里迟疑,若是把信送去萧家高兴,可若不送,萧家迟早会知道萧寻没死,而且赋税还免着。
咋都是萧家占便宜呀!
那小摊子该怎么交钱,还有当时收了多少粮食,该交多少田税,现在总共赚了多少钱,这些要怎么算?
如果只把钱补上,李翠花觉得太便宜他们了。
李翠花许久不去县城,并不知道萧家开了铺子,她道:“这信不能扔,我明天去县城看看。”
原本李翠花想把信藏了,可是瞒着对萧家更好啊。
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再说当初萧寻办丧事,各家各户还随了礼呢。别看一家才几文钱,那也是钱。现在可好,人好好的,他们的钱就不是钱,这钱也得退回来!
李翠花满心满眼都是钱,她觉得萧家没准儿早就知道萧寻没死的消息了,结果藏着掖着,还免了田税赋税,这样的人,得抓起来才行!
李翠花一晚上都没睡觉,翻来覆去想这事儿。
这事儿她没让儿子跟家里其他人说,家里人多,若是传出去,萧家知道了指定高兴,说不准还知道补上税钱。
次日一早,李翠花坐牛车去了县城,俩儿子出门早,去干活了,她先去了南街,萧家摊子不见了,只剩于杏花带着儿子卖酱饼。
李翠花以为萧家生意做不下去了,可没等她高兴,就打听出萧家已经开铺子的消息。
李翠花赶到萧家食肆,被这边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条街比南街宽阔,人还不少呢,左边一间二层茶楼,叫玉香茶楼,右边一间首饰铺子叫金如意。徐远珩选铺子的时候的确用心了,一个二层商铺位置好,另一个价钱便宜,位置也不错,总之都照顾到了。
可李翠花不知道这些,只知道人多,她还远远看见萧大石一直往里面搬东西。
萧大石跟以前可不像了,以前萧大石不爱说话,就是个老实的庄稼人,今儿见了大不一样,穿得好了,还告诉送东西的,东西都放到哪儿,跟个官儿似的。
等到中午,客人进进出出,李翠花还见了几个生人。
婉娘和她娘孩子来得早,李翠花并没有看见,但她看见了铺子的跑堂陆凡,还有一个新请来的掌柜,姓史,工钱每月一两,管记账,偶尔管跑堂送菜,属于是能者多劳。
人都是赵广才把关过的,生平履历都和林秋然说了,能放心用。
找这俩人林秋然就花了半两银子,这还不是二人的工钱,专给赵广才的。
虽然花钱,却比自己贴张告示招来的人好。招不知道招个什么样的,所以林秋然还是愿意让赵广才找。
林秋然打算看看生意如何,若是忙不过来就再招一个。相比赚的钱,每月工钱还是小钱,该招就招,家里能轻巧多。毕竟林秋然不止做菜,等香料卖完还得做香料,还要酿米酒,做一些好用的调料、卤料包,这些也会占时间。
有史掌柜和陆凡在,铺子里前堂的活就轻巧多了。孙氏能去后厨帮忙,林秋然也轻巧点儿。
现在孙氏能做红烧肉,不过还得林秋然做好香料包放进去,调味儿也得林秋然来。孙氏试着做过一次,也是按照步骤来,但做出来不及林秋然做得好吃,孙氏弄不明白,林秋然却明白。
她做菜心里有数,孙氏心里没数,总是揭锅盖去看,其他地方再差一些,味道自然也差一些。
慢慢来就是,林秋然还鼓励,说孙氏做得已经很好吃了。
孙氏也挺高兴,她想多学几道菜,不光为了铺子,等林秋然坐月子的时候,就能吃好一点了。
但俩人切菜行,炒菜不成,火候不够,调味不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做出来味道大不相同。
所以就是孙氏和婉娘做杂活,林秋然主厨。闲着的时候孙氏还去前头帮忙,孙氏这人闲不住,这样算下来铺子干活的是六个人,再多个烧菜的师傅是正好的。
今儿是开业第四天,铺子不再送米酒,但是来的客人也不少。
萧家食肆给抹零,遇上熟客也会赠些东西。再加上味道好,价钱还合算,毕竟来饭馆吃饭的,也只会和其他馆子做比较,不会跟摆摊的小商贩做比较。
坐着吃,不用刷碗,还有人上菜盛饭,吃完抹嘴就走,这要是还嫌贵,那其他饭馆酒楼也不用做生意了。
林秋然给食肆菜单定价,跟别的饭馆差些,却也没差太多,不然容易招麻烦。
客人都高高兴兴的,吃完留下饭钱,离开食肆,想着过几日再来。
而今日中午,李翠花就躲在树后面数食肆中午有多少客人,她看不得萧家好,好几个一块儿进去的,她都给算成一桌客人了。
数了一中午,李翠花在外面冻得直发抖,她数着中午有十九桌客人,她没进去,不知道食肆饭菜什么价钱,也没去酒楼吃过饭,不清楚在这里面吃一顿要花多少钱。
李翠花咬咬牙算一桌花五十文,十九桌客人差不多一两银子。
这还只是中午的,晚上肯定还做生意。
那一天有二两银子,就算还有本钱、租金、请人的工钱,那萧家一天也得落一半吧。一天赚一两银子,一两银子!
李翠花家里人多,大儿子从军去了,其他的干活卖力,一年到头省吃俭用的,也就攒个十几两银子,这就算多的,萧家村谁家比得上她家。
可今儿告诉她萧家一天就能赚一两银子!
尽管李翠花不愿意相信萧家赚得多,可毕竟是食肆饭馆,兴许一桌花的比五十文还多呢,这一天不得赚好几两银子,那这一个月就是几十两。
李翠花觉得牙酸,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咋回事儿。她想现在就去官府报官,说萧家知道萧寻活着,还不交税钱,这可是大罪!
肯定会把萧家人都抓起来的,只不过李翠花不知道官府在哪儿,她一个普通百姓,还总从村里住着,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一个人去报官还有点害怕。
李翠花决定先等儿子,等萧伟干完活就去报官!
如今天黑得早,等萧伟干完活,天都已经黑透了。李翠花把萧家开铺子的事儿说了,“这些日子他们肯定赚了不少钱!”
李翠花眼神发凶,今儿在县城一天,晚上萧家食肆也有生意。
今儿都十九了,萧家卖菜都卖三个月了,手里不知道存了多少钱。
萧伟也皱着眉,跟李翠花如出一辙的脸上透着诧异,还有两分贪婪,但萧伟转了转脑子,说道:“娘,这会儿官府没人了吧,不然明天再说。”
李翠花道:“成,明天一早就过来,税钱就该给老百姓花,全让萧家贪了。”
萧伟点了点头,“是该报官,把他们抓起来,钱也都得吐出来。”
但他转念一想,报官不一定有用,他迟疑道:“娘,信是昨儿才送到的,现在报官是不是没啥用?”
萧伟想想,觉得没用。
萧寻死的消息是里正说的,少收税钱也是朝廷官府的意思,有盖过章的文书。他记得秋收时县城来人收田税,里正给官府的人看过文书,他还亲耳听里正和那些人说,萧寻为国捐躯,朝廷给免了五年赋税。
倘若报官,肯定得把信交上去,证明萧寻没死。可萧伟看着信里还说给寄了钱,这钱被他娘收起来了,李翠花向来偏心,这钱最后肯定进他口袋。
这会儿要报官,啥也得不到。
再说昨日送的信,萧寻能寄信回来,想来弄错不是他的问题,那就是朝廷给弄错了。
错不在萧家,他们就算报官,官府最多就让萧家把税钱补上,兴许连补都不用补。
萧家因为萧寻活着回来高兴,他们忙活半天,去县城、报官,最后和把信送去萧家的结果差不多。
要是县令察觉不对,没准儿还得挨板子。
萧伟也怕官,他拉住李翠花的胳膊,说道:“娘,咱明儿不能去。”
李翠花急了,“不去咋行,就让萧家这么干下去,他们天天赚钱,还不用交税,凭啥!”
萧伟咂咂嘴,道:“我又没说不报官,但不能现在报。娘,你想,以前她家就摆摊,在街头摆摊算啥做生意,最多交个摊位费,谁知道赚了多少钱,你看又开铺子又干啥的,也都花了。但是开铺子不一样,这肯定得交税的。”
小本生意没人管,开铺子可有人管。
萧伟道:“你不是说才开业两三天吗,报官没用啊,补也就补那么一点。兴许补都不用补,信刚送来,萧家也不知道,咱们忙活半天,屁用没有。不如等等,明儿咱们来县城,就告诉萧家,萧寻还活着。”
李翠花没明白,“这咋回事儿,不报官,还告诉……”
李翠花和儿子走在回村的路上,夜色萧条,入秋之后路边树叶子都掉光了,被太阳晒、被风吹,俩人踩上去还嘎吱嘎吱地响,怪瘆人的。
在夜色下,萧伟神色骇人,他咳了一声,“娘,我没说真的告诉,你说他们也不信呐。要是想让萧家坐牢,只能是萧家知道萧寻活着,还不交税钱,现在报官一点用都没有。咱可以找人传点消息,说萧寻还活着,萧家不会信,税钱也不会交。到时候赚得越多,罚得越狠,咱们检举有功,还有赏呢。这信就说咱们给送去了,萧家故意给弄丢了。”
这谁能知道信是谁丢的,只知道萧家故意不交税,说不准还得挨板子。
这回李翠花是听明白了,可是她又怕,“万一哪天萧寻回来了呢?”
萧伟道:“那不正好,都不用咱们报官,就算别人不管,咱们也能告官府去。”
李翠花心里不踏实,“可是万一查到咱们头上咋办?”
萧伟道:“怕啥,不交税钱的是他们又不是咱们,村里也传传,放心,没事儿的。”
第四十六章 祈求
萧伟脑子转得快, 他觉得不能就这么便宜萧家了。现在不管送信还是不送,萧家都占便宜。
而李翠花有点怕事,“可是……”
她最多也就传传闲话, 这种事真没干过。
萧伟安慰道:“娘, 你放心好了, 犯错的又不是咱们。”
听儿子这么说, 李翠花点点头,心也放到了肚子里。她道:“回去别跟你哥他们说, 不然说漏嘴了。”
刚刚还在还怕,现在李翠花已经想好咋传话了, 以前不也没啥事儿就去村口大树下坐着吗, 她就说,萧家日子这么好,没准儿家里有人寄钱, 兴许就是萧寻!
要是有人说萧寻死了, 衣冠冢都立了,李翠花就说,立的是衣冠冢又没见尸体。甭管信不信,消息传出去就行。
再等两个月, 村里人忘了消息是从谁这儿传出去的, 她就说萧寻真没死,前些日子还去送信来着,萧寻真没死。
再说说当初随礼的事儿, 一说肯定有人去闹。现在就让萧家再过几天好日子,以后就等着蹲大牢去吧。
李翠花心里有些得意,很快她脸又垮了下来,“那信咋办?信里还有五两银票呢, 我给收起来了,你可别和你二哥大嫂他们说。”
小儿子最有本事,也机灵,李翠花也最偏心他。
萧伟笑了一下,他道:“信先留着,万一以后有用呢,钱先给娘买两身好衣裳!娘也不必羡慕萧家,那些东西咱们家早晚会有的。我这也赚钱,到时候咱们也去县城买宅子!”
李翠花听得高兴,当即把银票给了萧伟,“钱你拿着,你说萧寻都知道往家寄钱,你大哥咋就不知道呢。好几个月了,一点音信都没有……”
这个萧伟就不知道了,他把银票揣好,冲着李翠花笑了笑,萧寻都没事,兴许大哥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五两银子可不少,别是萧寻立了功,应该不会,从军的那么多,谁都能立功一样。
这事儿俩人说干就干,传闲话的事儿就交给了李翠花,先在萧家村说,然后去县城说。
县城里她就在萧家附近说了几句,说完她还特意去了南街,和于婶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你听说没,萧寻没死。”
于婶儿懒得理她,还有客人,她一边给客人装饼,抽空搭了句话,“咋,你又亲眼看见了?”
李翠花道:“不然萧家没个男人,日子咋能那么好。”
于婶儿白了她一眼,皱着眉道:“好不好关你啥事,咸吃萝卜操心。”
要是以往,李翠花肯定和她吵吵起来,但今儿哼哼一笑,“你这饼咋卖的,闻着怪香的。”
于婶儿不乐意做李翠花的生意,可有钱不赚是傻子,“八文一斤,你要不?”
李翠花道:“来半斤。”
大虎在一旁怕李翠花不给钱,“你得先给钱。”
李翠花一边翻钱一边嘀咕道:“又不是没钱。”
她掏了四文钱,于婶儿才给装了半斤,称完李翠花不满意,“半斤就这么点儿?”
于婶儿道:“这是饼,肯定压秤。”
李翠花想要伸手抓,于婶儿吓了一跳,无奈又给添了两块,“行了行了,你快走吧。”
真是晦气。
李翠花转悠着走了,等着吧,她这可不是没送信,消息也告诉了,是他们自己不信。
于婶儿的确不信,闹啥笑话,当初孙氏和萧大石人成啥样了,还好意思拿逝去的人说笑,还是人吗。
*
今儿是萧家铺子开业的第六天,现在每天中午能有二十几桌客人,晚上十几桌,一日下来流水能有六千文。
开业第一天流水近五千文,如今流水多却不是赚得多,二十因为铺子上了烧酒。
这几日天气不错,晚上客人愿意出来喝点酒吃点菜。
流水包含了酒水,就显着多了,每日赚得二两银子左右,可见食肆酒水卖得好。
林秋然对铺子现状很满意,史掌柜年纪大经验足,做事细致,每日都会记账。陆凡机灵懂眼色,林秋然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刘大娘按时过来,也没有说头几日好好干,后面几日凑合糊弄。
婉娘切菜也是越来越熟练,徐大娘过来也只在屋子里不出去,孩子偶尔哭闹,但只要不是喂奶,婉娘就没管过,从不借着孩子偷懒。
林秋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很好了。
中午生意不错,但下午天边堆了几片乌云,眼瞅天越来越黑,林秋然看要下雨,就少准备了一些菜,果不其然才过申时,雷声就来了,紧接着雨也哗啦啦地落下。
萧大石去关窗户,雨水顺着屋檐连成了雨幕,寒风从门窗吹进来,他把窗户关上,风又顺着门往里面灌,没到做生意的时辰,他就把门也关上了。
还是有铺子好,要是摆摊下雨,就得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然后往家里赶。
现在好,菜啥的少弄点就行,能干活,还轻巧。就算下大了,还能住在铺子里。
铺子是有屋子的,里面也有床褥,小是小点,但该有的东西都有。白日徐大娘带孩子,中午就林秋然在这儿午睡。
要是晚上雨还大懒得回家了,林秋然还睡屋里,萧大石和孙氏可以找被褥,在大堂将就一晚,也就一个晚上,没啥。
今儿这雨下得不小,估摸着晚上生意用不着太多人,陆凡就请了半日假,但史掌柜没请,越是生意不好越是轻巧,在这光站着就行,也不忙。假不如留着,等用得着的时候再用。
史掌柜听着雨声打着哈欠,也不知在柜台那儿站了多久,他听见有人敲门。
下着雨,可天还没黑,天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史掌柜嘟囔了句谁,就过去开门了。
把门打开,门外是个锦衣公子,看着贵气逼人,身后还有几个人,史掌柜很快回过神,“公子,你是避雨找人还是吃饭呀,避雨就进来坐会儿,找人我去给你喊,要是吃饭……我们这儿还没到开饭的时辰呢。”
雨这么大,哪怕不吃饭避会儿雨也是成的,与人为善,说不准下回就来铺子吃饭了。
没开饭是因为很多菜还在锅里烧着,还没好,要是吃只能吃现做的炒菜,像红烧肉姜母鸭都得等。
徐远珩听得出厨房在忙,他道:“无妨,等会儿便是。”
徐远珩进了铺子,身后的侍从还有徐管事也跟着进来了,徐管事把带的礼物放桌上,他不经意地打量铺子,今儿还是他第一次来。
史掌柜暗自打量了一会儿,然后去后头喊人,这看着也不像客人。
史掌柜去喊孙氏,今儿陆凡不在,孙氏在后头放筷子呢,听有人来,她放下手里的活过来看,一看是徐远珩。
对徐远珩不能拿他当普通客人对待,这铺子还是徐远珩卖的呢,再有还有别的生意一块儿做,孙氏立刻去厨房和林秋然说了一声,“秋然,徐家公子过来了。”
林秋然愣了一下,“我等会儿去看看。”
林秋然手里还有活,这个得立马弄,不然烧出来口感不好。她把几个砂锅里的姜母鸭都淋上米酒,调料也弄好,“婉娘,你看着火,小火就行。”
婉娘点点头,“嗯,你去吧。”
她不知徐公子是谁,估计和萧家有点关系。
林秋然和孙氏想得一样,不能把徐远珩当普通客人,而且这个时辰找来,没准儿有事儿。虽说徐远珩算计过她,可是也帮萧家过不少。
林秋然撑着伞去前堂,徐远珩见她笑了一下,他站起身道:“铺子开业,未曾恭贺,林娘子别嫌我来得晚。”
徐管事笑笑,他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徐远珩出门前是说林秋然有事他要尽力帮忙,所以五芳斋有多的点心他就给林秋然送去,也问需要帮忙补,但林秋然都说不用,也没找上门过。
再说,只开个小铺子,徐家的事儿那么多,五芳斋的生意要管,别处的生意也要管,所以直到今儿徐管事才知道萧家开了间铺子。
还挺快,这会儿没到做生意的时候,不知道生意如何,但都请了掌柜的,生意应该不错吧。
林秋然笑着道:“二公子能过来我就很高兴了,今日我做东,不过这会儿好些菜还没做好,还得等一会儿,二公子可还有什么想吃的菜?”
徐远珩听着外面的雨声,又看了眼林秋然,半个多月未见,林秋然没太大变化,肚子好像大了些。
他视线落在林秋然隆起的肚子上,又很快移开,“有红烧肉就行了,其他的怎么方便怎么来吧。”
林秋然点点头,她小声和孙氏道:“娘,你给上壶茶。”
史掌柜在一旁看着,差不多明白了,这应该是萧家的贵客,不过看徐远珩态度还不错。
这会儿不过申时过半,离往日铺子开门做生意还有半个时辰。
徐远珩坐下等着,史掌柜看他想到了县城的徐家,不过他就是个掌柜的,人也带了人,用不着他招待,就去柜台打盹儿了。
等孙氏上了茶,徐管事还看了一眼。
徐家做生意,不缺钱也不缺好茶,孙氏端上来的,看茶汤就不行。
徐管事弯下腰,在徐远珩耳边道:“二公子,马车上有茶……”
徐远珩摇了摇头,他喝着铺子里的茶,听着外面的雨声,徐管事不再多话,就在他身后静静站着,过了申时铺子来了两桌客人,孙氏记下菜单,又等了片刻,孙氏先把徐远珩的菜端上来。
一锅姜母鸭,一盘红烧肉。这回红烧肉不像在徐家那样一盘只有十六块,也没有萝卜花,徐远珩眼中带了两分笑意,除此之外还有红烧鱼。
至于为何没做酸汤鱼,那是因为酸汤鱼在徐家做过,在徐家汤底可是用高汤调的,这边只有鱼汤,味道肯定不如在徐家做得好。林秋然想,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干脆去掉这道菜。
孙氏还上了两道凉菜,卤味拼盘和猪皮冻,蘸碟也端上了,炒菜也是单独给徐远珩炒的,酸辣土豆丝和手撕白菜,铺子现在只有这些。
林秋然还另做了一锅鸡蛋汤,端上一壶烧酒,一壶米酒,一桌七道菜一道汤,两样主食都上了,全看徐远珩想吃哪个。
这边菜做完了,林秋然特意出来一趟,徐远珩前来贺喜,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坐在这儿吃,但是厨房没她不行,生意也不能不做。
林秋然端了杯茶赔礼,“生意忙,徐公子慢慢吃。如果看着别的桌上哪道菜好吃,就和我娘说。”
徐远珩斟了杯酒,一饮而尽,“嗯,今日多谢林娘子款待。”
今日下雨客人不太多,也不吵闹,徐远珩吃得很舒心,雨声清凌凌的,旁边客人说话谈笑,一间小铺子都满是烟火气。
上一个租户卖得什么,徐远珩已经记不起来了。从这儿能望见厨房,里面有橘色的烛光。
铺子生意不错,今日下雨,但也就空三四张桌,有这样一间铺子,足够萧家过比较舒坦的日子。
只不过,还是得林秋然做菜。
回去的路上,雨还没停,徐远珩坐在马车里,他不禁想,林秋然的夫君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也才成亲三日,夫君就从军,而又战死,得知他死讯,林秋然却还愿意生下孩子。
徐远珩听着外面的雨声,雨势大了些,让人心烦意乱,他对徐管事道:“你一会儿再回去一趟,把他们一家送回去。”
徐管事听完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小的把二公子送回府就过去。”
林秋然今日清闲,哪怕多来了个徐远珩,也轻巧。菜还剩些,不到酉时外头只剩雨声,没了客人,早早就关门打烊了。
菜备得也正好,剩得不多,林秋然又炒了个土豆丝,几人给吃完了。
婉娘走得早,赵实赶着驴车来接的。
史掌柜吃完就走了,今儿刘大娘来得也早,想早点刷完碗快点回去,这会儿铺子就剩他们一家三口和刘大娘。
孙氏吃完帮着刷碗,早点干完早点回去,这也挺冷的。
刘大娘直说不用,孙氏笑着道:“也没多少。”
刘大娘笑了笑,萧家一家都挺和善。
收拾好东西,雨势小了些,林秋然还是想回家睡,慢慢走着不妨事。孙氏点点头,“不太远,那就回去。”
一出门,林秋然见徐管事掀开帘子冲这边招招手,“林娘子,今儿下雨,我正好刚办完事儿,我送你们回去吧。”
林秋然看地上湿,走回去鞋准得湿了,再说她大个肚子,自然是坐马车方便些。
人有点多,徐管事就在这边等了会儿,让车夫先送萧家人回去,然后再接他回徐家。
孙氏怀里还抱着徐远珩今儿带来的贺礼,坐上车她还抱着这个。
起初林秋然还怕太贵重,若是什么摆饰首饰,暂时回不起礼,她打算退回去,但打开看是一套餐具。
打开的时候,林秋然呼吸都慢了,没有哪个厨子不喜欢这些。
装了两个匣子,每件餐具都用纸包着,还塞了稻草,以免磕碰。有长条的鱼盘、深圆的汤盘,浅口深口的盘子,上面画着花鸟图,图案上面是精心烧制的釉面。
很光滑,跟林秋然在徐家见到的餐具差不多。除此之外勺子、筷子也是配套的,整套有八碗八碟,深浅盘子各六只,还有汤盆鱼盘,一套很是漂亮。
铺子买的盘子碗就是极其普通的白碗,价钱也便宜,林秋然不知道这套瓷器贵不贵,但很合她心意。
做厨子的,尤其喜欢讲究摆盘,没有哪个不喜欢漂亮的餐具。林秋然现在不买只是没钱罢了,这些看着是不便宜,一顿饭肯定不够,但以后还能再还人情。
林秋然就收下了。
孙氏抱着匣子笑了笑,东西挺好,徐公子人也不错。孙氏是真心的觉得徐远珩人不错,她并未像林秋然一样过去做菜谈生意,只是知道谈的结果,合伙卖香料,五芳斋卖豆糕也给分成的。
而且出手向来大方,每次做菜都有赏钱,还卖萧家了间铺子,便宜了三十两银子,跟蒋家的一比,孙氏觉得徐远珩是个大好人。
快到家林秋然跟车夫说了一声,“停巷口就好。”
马车进不去,车夫在巷口停下。下车后林秋然道了谢,她撑了把伞,萧大石披着蓑衣给孙氏打伞,一小段路而已,就是下了一日雨地上有些泥泞,孙氏还提醒林秋然小心。
林秋然道:“嗯,我知道,娘你也小心点儿。”
孙氏肯定得小心,原本萧大石说他拿着匣子,但是孙氏怕他笨手笨脚,把东西碰坏了。
一家人往家里走,萧大石和孙氏在前面,夜色暗得发沉,萧大石还瞧见一道人影,黑黢黢的,走近一看,是好些日子没见的沈榆。
孙氏回头道:“秋然,沈榆。”
林秋然是最后看见沈榆的,她撑着伞,脚下的绣花鞋沾上不少泥点子,裙摆也湿了,被风雨吹得有些瑟缩。
她在萧家门口,自然是找他们的。
只不过现在时辰不早了,还下着雨,林秋然累了一日不想和她多说什么。
萧大石没说话,低头掏钥匙开门,他对沈榆没啥好脸色,不过现在事情都过去了,沈榆去了五香居,秋然也和徐二公子合伙,八竿子打不着的,没啥好说的。
孙氏看都没看沈榆,只是心里奇怪她咋来了,门打开后沈榆还在那儿站着,孙氏和林秋然道:“秋然,回家了。”
沈榆往后退了两步,她眼睛有些红,看向林秋然的目光带了一丝祈求,“秋然姐……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不会耽误太久的。”
第四十七章 扩张二楼
林秋然道:“沈榆, 今天也晚了,再拖你一个人回去更晚,你先回去吧,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也不知沈榆在这儿等了多久, 她想求的事林秋然也不会答应。偏偏沈榆又像走投无路的样子, 若是这会儿直接拒绝, 外面又下着雨,林秋然怕她做傻事。
沈榆的情绪被安抚住, 连着道了两声谢,撑着伞走了。
孙氏还疑惑, “她咋来了。”
要不是后头有五芳斋, 孙氏瞧见她都来气。招呼不打一声,把方子说卖了就卖了。
林秋然道:“五香居现在生意好像不太好。”
这还只是县城的,其他地方的林秋然暂且不知道, 不过看沈榆的样子, 应该好不到哪儿去。她把方子卖了,五芳斋生意好步步紧逼,上面的人肯定找沈榆做新的豆糕。
林秋然倒不是觉得没她沈榆就做不出来,只是豆糕馅儿就那么多, 再想别的并不容易。
孙氏把匣子搬进屋, 萧大石去捡鸡蛋喂鸡了,今天下雨,就两颗蛋。
林秋然也进屋了, 她抱了柴火把热水烧上,一会儿好泡脚。
孙氏没让林秋然动,自己把柴接过来,她道:“生意不好, 找你有啥用。”
林秋然笑了笑,要么是后悔,要么就是想请她再帮忙出点主意。
只不过这两个忙她一个都帮不上,如今她跟徐远珩合伙,就算没有徐远珩,她也不会帮沈榆的。
林秋然道:“就是说呢,找我有什么用,今儿太晚,先让她回去,明儿说几句话打发走就是。”
先让沈榆回去,一晚上,兴许想通了不来了,就算过来,一晚上想想自己办的事儿,估计也不好意思开口。
若是再开口,她都好意思开口了,林秋然有什么不好意思拒绝的。
孙氏点点头,林秋然进屋换了衣裳,虽然没湿,可下雨天有些湿潮。
等热水烧好,孙氏兑好水给端进屋,林秋然泡了脚梳洗过后就睡下了。
次日一早,天放晴了,不过秋风吹过,比昨日还冷。
萧大石起得早,他是习惯如此,醒得更早,躺着也无聊,就起来挑水干活,喂喂鸡,打扫鸡圈,然后早早去铺子,把鱼肉都买好了。
打扫完,萧大石开门出去,一开门他就看见了沈榆,把他吓了一跳。
可沈瑜面露喜色,“萧大叔!”
有句话叫做伸手不打笑脸人,萧大石道:“你找秋然是吧,我去喊,你先等会儿吧。”
林秋然还没起来,孙氏跟着萧大石出来了,“你进来等吧。”
沈榆点点头,跟在孙氏后来进来,她道:“我不急,让秋然姐先睡吧。”
孙氏也不想喊,沈榆想等就等吧。
沈榆来得早,她怕萧家出门早赶不上,她不急的。
屋内,林秋然听见外面动静了,每日都这样,也习惯了。她换好衣服简单梳洗一番,才过来和沈榆说话。
沈榆昨天晚上有一肚子话想说,想求林秋然帮忙,想让林秋然帮她想办法,想诉诉这些日子的苦楚,可过了一个晚上,再看见林秋然,她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林秋然态度和善,她道:“到底是怎么了,昨晚下那么大雨,可是有什么急事?你放心,你从前帮我公婆不少,倘若真有什么急事,能帮的我一定会尽力去帮。”
但别的事,林秋然帮不了。
沈榆心里苦笑,她不过是帮着抬些东西,孙氏也没少给她吃的。她觉得林秋然这话在点她,让她不得不想起那日在茶楼,林秋然问她要不要一块做生意的时候来。
那时林秋然想一块儿做生意,可沈榆答应了蒋家,如今她又求了回来。
沈榆心里难堪,却不得不说,她咬咬牙道:“林姐姐,五香居现在生意不太好。”
不仅仅因为五芳斋也卖豆糕,还因为蒋家为了卖糕想出的那个神乎其神的故事没人再信了。
豆糕卖得那么贵,百姓总觉得这些有钱人还想赚他们钱,说自己多孝顺,归根结底就是为了赚钱,便不再乐意买账了。
还拔萝卜带泥带出来很多事,蒋家带走很多点心师傅、当街抢人、就连董小哥被打的事儿都有人议论。
说蒋家跟着胥州蒋家有关系,胥州蒋家出了不少朝廷官员,官商勾结,只会鱼肉百姓。百姓甚是唾弃,因为豆糕变好的生意现在是一落千丈。
五香居的管事现在忙不过来,只能尽力去挽救,他也知道不怪沈榆,可是总得有个发泄的口子。
沈瑜说着说着就哭了,她拿出绣着蝴蝶的丝帕擦,“我刚去干活的时候,那些人对我还和颜悦色,可后来生意不好了,就逼着我想法子,还说……要是想不出来,就把我赶出去。”
沈榆抬眼望向林秋然,“秋然姐,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我真的想不出主意来,这么下去,肯定会被赶出去的……”
林秋然昨天还奇怪,为何徐远珩出门不足一个月就回来了,估计也和这有关。他那样的人,肯定会趁机吞并蒋家的产业,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放过。
林秋然在心里叹了口气,她道:“若我也会做点心,肯定会帮你想想法子,可那日情况你也知道,是因为家里做了酒酿馒头,我误打误撞才想到那儿的。”
沈榆眼中渐渐没了光芒,林秋然道:“沈榆,你是会做点心的,就算离开五香居,也不是没有活路。再说了,当初卖点心方子还给了你三十两,眼下五香居生意不好,何必呢。”
沈榆咬着下唇,为何想留下,因为这对她来说是很体面的活了,不用一个人在家做豆糕,推来街上抛头露面地买,不用风吹日晒。就连亲事都……从前董大哥家里人不愿意,如今已有媒婆给她介绍更好的了。
沈榆低头看自己的绣鞋,这是她自己买的,很是喜欢。一月三两,在哪里干活能有这样的工钱。
而且铺子还有别人,她不算太累的。
沈榆看着林秋然心里越发难受,“若是被蒋家赶出去,我爹娘肯定会被说闲话,秋然姐,你……当时说的话可还算数?”
孙氏就在厨房给热饭,闻言心里一紧,秋然可别听着她诉苦就答应了啊。
林秋然摇了摇头,沈榆当初选择不能说错,谁都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只不过大树有倒塌的风险,选了这棵树,就得承担后果。
沈榆去五香居那么多天,学着做那里的点心应该不难,以后摆摊肯定更容易。再有本钱,过不了多久就能开间铺子了。
“我就是个妇人,当初想得太浅显,兴许当初你答应了,现在也有人找上门逼着我们交方子……总之你还有三十两银子,比没有好。”
沈榆知道,这三十两还有一半是林秋然没要的,她再追问,就不妥当了,“林姐姐说得是。”
林秋然又劝了两句,“我家里还有事儿,你也早点儿回去,别胡思乱想了。”
她不可能和徐远珩开口,把沈榆弄去五芳斋,别的忙就更不可能了,林秋然又不是以德报怨的人。让沈榆进门是想知道五香居现在什么样,也不想沈榆一直在门口等着,别人说些闲言碎语。
而且怎么好意思问她当初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呢,就算不和徐远珩合伙,林秋然也不可能再找沈瑜了。做生意最怕遇见这样的人,说不准下次被背刺的就是自己了。
沈榆眼睛通红地离开萧家,孙氏心里唏嘘,把早饭给林秋然端上来,今儿是蒸蛋羹,还有昨儿没吃完的酒酿馒头,配着酱菜。
中午总吃肉,早上吃的简单点就行了。
孙氏道:“哎,她家孩子多,当初给了三十两银子,恐怕自己也落不下多少,估计正议亲呢,有个体面的活是好说亲,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哎,姓董的那个被打了一顿,还在南街卖烧饼呢……”
以前俩人一块儿还相互帮忙,那会儿董小哥还消沉了一阵,后头又高高兴兴卖烧饼了。
林秋然看了眼门口,轻轻点了下头,人往高处走,这事她没法评判,又不是定亲悔婚,她道:“也是她家的事儿,咱们也管不着。”
林秋然把饭吃完,她打算一会儿去铺子。
昨天晚上生意不咋好,一天就赚了一两六钱,已经开业六日,前几天每天能有二两多银子,天气差收入立马少了,但也比摆摊强。
萧大石手里有一些钱,林秋然这儿有十一两五钱了,其中有三两五钱是以前攒的。
家里有存钱可以考虑买人的事儿,果然投入越大回报越大,还得是吃食味道好,不然也没人买账。多个人菜品也能多些,林秋然也能轻巧点儿。
孙氏也收拾了收拾,俩人一块儿去了铺子。
不多时婉娘也来了,一个厨房外加外面两口大锅,个人忙个人的。
等到中午生意红火,大约是昨日下雨拦住了一些客人的脚步,等不及就直接过来了,但有两拨客人来得晚,大堂又坐满了,只能等着。
史掌柜搬来椅子让他们坐着等,总比站着舒服。中午吃饭都快,最多也就两刻钟就能吃完,而且第一桌来得早,估计等个一刻钟就能吃上了。
先来后到,这个没办法,但客人还是忍不住道:“掌柜的,楼上没地方吗?”
这边都是两层楼,咋就在一楼吃。
史掌柜哎呦一声,“真是不巧,铺子才开业,楼上放的都是杂物,还真没法吃饭,一会儿赠您壶米酒,再往里坐点儿,门口风大。”
按理说两层铺子都该留着做生意,可现在萧家食肆只要不是特别忙,基本上一层就够用了。上面是有桌椅,但可不是把客人请上去,端上菜就行的,得来个跑堂吧,不然想加菜没人,客人还不嫌怠慢?
冬日得添炭炉子吧,不然冷了又药抱怨,而且大多数时候用不着二楼,那这多请的跑堂的工钱、添置的物件都是银子,还得找人打扫收拾,也麻烦。
不过,史掌柜也给许多酒楼饭馆做过掌柜的,食肆生意不错,这才开业呢,又是十月份,等天暖和了吃的人多了,二楼放开是早晚的事儿。
但也不能等用的时候再弄,那不是耽误生意嘛,
史掌柜犹豫要不要和林秋然说,他就是个给人干活的,不过萧家人性子都不错,家里又是林秋然做主,怎么着也是为了铺子,应该不会觉得他管得宽。
提一句不妨事。
两拨客人因为被赠了壶米酒心里瞬间没气儿了,这等了一刻钟多,都落座点菜吃饭。
史掌柜数着今天中午有二十八桌客人,中午流水一共是三千三百一十文,其中自然也包含了酒水。
铺子总共三样酒,一样是林秋然自己酿的米酒,十五文一斤,还有便宜些的烧酒,二十五文一斤,更贵的六十五文一斤,来几个要贵点的烧酒,流水就上去了。
人多剩的菜就少,几样肉装了一盘,林秋然又炒了个土豆丝,还做了道肉末煎蛋豆腐,这个是咸辣口味,拌饭特别好吃。
这道菜在铺子里就是肉末豆腐,卖得也不错。中午是林秋然看鸡蛋还多,就加了两个鸡蛋进去,也很好吃。
还有从家里拿的腊肉,这是当初从赵实那儿买的,如今开铺子也不在家吃饭,林秋然怕总放着就不好吃了,干脆拿回来吃。
和豆泡一起炒的,肥肉晶莹剔透,瘦肉有些硬,但不咸。豆泡也有滋有味,就这么一道简单的菜,史掌柜都觉得特别好吃,他问:“这咋做的,我娘子炒腊肉可咸了。”
林秋然道:“提前泡泡,煮也行,放了腊肉就别加盐了。配菜选吸味儿的,不然炒出来就是腊肉咸配菜淡,不好吃。”
其他的就是刀工火候,腊肉切薄一点,自然容易出油,火候到位,肯定就不难吃了。
史掌柜点点头,决定回去和他娘子说,他吃了两碗饭,陆凡吃了三碗,自从他们来了后,每日厨房是不剩菜了。
吃完饭陆凡继续干活,他倒泔水去,刘大娘也来刷碗了,林秋然刚想回屋,史掌柜叫住她,“林娘子。”
林秋然:“掌柜的有事儿?”
史掌柜道:“也不算大事,就是中午人多,有客人问二楼能不能吃饭。”
林秋然点点头,“现在一楼能够用,二楼就算用上,但大多数时候也是空着的。”
林秋然掏钱做生意,自然要考虑利润,她觉得再开二楼不值当的。
史掌柜欲言又止,林秋然道:“掌柜的有什么话想说但讲无妨。”
史掌柜斟酌着道:“林娘子,这才开业,县城这么多人,还有许多人不知道萧家食肆呢,以后知道这边味道好,却来不了岂不是憾事。”
林秋然不太明白,史掌柜索性说得更明白些,“一楼来五个人能坐下,六个挤一挤也能坐,林娘子可想过再多就坐不下了,就算坐得下,也可能嫌一楼吵闹。而且,别的客人两人过来小聚,旁白的人多,也会影响胃口。”
谁想出来吃饭,一旁闹哄哄的。
有的想宴请谈生意,自然不可能在一楼谈。
林秋然想到昨日徐远珩在一楼吃饭的场景,的确格格不入,她道:“掌柜的是说,把二楼做成雅间?”
林秋然觉得这样也行,这些日子一直忙铺子生意,也没人找她做席面,可能觉得贵,也可能用不着,还可能找别人。
其实她现在也嫌做席面累,开铺子一日能有二两多,给人做席面工钱才一两。再涨价就没人请了,偶尔林秋然也怀疑,是价钱太贵,觉得请她不值当。
不过她喜欢承包席面,备菜做菜很有成就感,却也不得不考虑赚钱多少。若有雅间,可以承定一些酒席,接风宴、谢师宴、满月宴……
或是三五好友相聚说话,或是两人找个僻静地方吃饭谈话,都是有雅间更好。
史掌柜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林秋然笑着道:“掌柜的随口一说,已是帮了我大忙了。”
正好手里有些钱,上头做几间雅间,下面就留散客吃饭。这也算做整桌菜,还可以根据客人要求提前定菜,算下来,这也是席面呀。
就算价钱贵一些,也能接受。
桌椅得和楼下的不一样,圆桌才行,椅子不能是长条凳子,都得找人定做,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好,更不知这钱够不够。
慢慢来,反正每日还赚钱呢,再等等分成,肯定是够的。
林秋然挺感激史掌柜的,但是他刚来,也不好加工钱,陆凡刘大娘婉娘,做事都很用心,那就等些日子再说吧。
史掌柜也挺高兴,食肆的饭菜味道好,他也想长久干下去,不然铺子做不下去,他也得再找活做。
萧家食肆又做了几日生意,林秋然还让萧大石去找人,二楼要改,商量商量工钱,尽量便宜些。还有桌椅要定,这几日萧大石一直在外头跑。
二十四这日,徐远珩过来送这月的分成,还顺便说了说五香居的事。
徐远珩淡淡道:“县城五香居关门了。”
林秋然不禁问:“只是县城的吗?”
徐远珩笑了一下,“自然不止县城的,胥州的五香居也关门了。其他地方,关门是早晚的事。”
还有蒋家在县城的几桩生意,都被徐远珩接手,这几日他在忙这些事,说来跟林秋然合伙的,只是小生意。
徐远珩眼中不见得意,对他来说不过是寻常之事,算不得什么。
林秋然本想问铺子的厨子掌柜的都怎么样了,可不问也知道,铺子都关门了,那些人若是府上的下人,自是回去,若是在外请的,肯定没活干了。
有的要养一家老小,却没进项,可这些事又和徐远珩有什么关系。和林秋然也无关,只是一想这些,难免害怕。
林秋然:“向二公子道喜。”
徐远珩笑了笑,他道:“这个月分成顺道给你拿了过来,账本你看看,有何处不清楚,问我就是。”
这个月分成和上个月一样,还是四十五两,整数分好分,其余的肯定还是投进香料生意里。如今刚开始做,投入大分成少,不过林秋然觉得四十五两已经不少了。
林秋然微微点头,“二公子我自然信得过。”
若是徐管事,还可以当着面看看,徐远珩就算了吧,不至于差钱。
徐远珩看着林秋然,“你信得过我,我自不会让你失望,五芳斋的分成得下月初,徐管事会送来。对了,还有一事我想问问……”
林秋然:“二公子请说。”
徐远珩看着林秋然的眼睛,不禁想起很多事,在徐家初见,林秋然低着头,后头谈生意强装镇定,再后来淡定自若地和他谈条件,周旋。
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那套瓷器可喜欢?”
徐远珩本想问问林秋然,她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秋然愣了一下,然后笑着道:“自然喜欢,不过现在用不上,就收起来了。”
第四十八章 买人
徐远珩点了点头, “喜欢就好,徐家也做瓷器生意,若用得上, 你直接和徐管事说, 会给你便宜些。”
林秋然:“多谢二公子。”
以后可以考虑, 要是二楼也做生意, 酒席的盘子碗配套好看些。等赚得钱多了,把一楼的也全换了。
徐远珩道:“如今你我合伙, 不必一口一个谢字。”
林秋然从善如流不再提,她想起蒋思捷来, 不是说县城蒋家和胥州蒋氏一族有亲戚, 万一那边……不过徐远珩短短几日接管蒋家的生意,自然不是只知赚钱不知打点的傻子。
若蒋家真有什么靠山,那徐远珩肯定也有。后头的事用不着她管, 林秋然安心了一些, 以后不用担心蒋家人再找上她。
蒋家出事跟她没关系,在蒋家铺子干活的也不一定都是好人,她以后做生意不能这样,要赚良心钱。
徐远珩该走了, 临走前他抬眼看向楼上, 上头有动静,噼里啪啦的,这会儿还未到吃饭的时辰, 不会影响客人,他道:“二楼在装潢?”
林秋然点了点头,“嗯,食肆生意还不错, 二楼我想着干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用起来,到时二公子过来,就不用在下面挤着了。”
徐远珩眼中带了两分笑意,一点都不吝啬帮忙出主意,他道:“声音有些吵,食肆生意影响不了,但左右还要做生意的。一会儿我让徐管事拿几匣子点心,你让人送去。”
林秋然点点头,徐管事以前也总往家拿点心,她看着给些钱好了。
徐远珩又道:“可介意我去二楼看看?”
林秋然摇摇头,带包间的酒楼她也只跟徐远珩去过,再有就是以前的一些经验,做这些属于盲人过河,如果是徐远珩能提一些中肯的意见,自然最好不过。
二楼现在还在拆的阶段,要先把铺的木地板拆了,不然不好垒墙。
灰尘有些多,但徐远珩还是进来走了走,他道:“小桌楼下能放九张,上面顶多放四张圆桌,做四间雅间吧,两间明间,两间暗间。”
林秋然:“暗间?”
徐远珩:“顾名思义,明间是可以时常开窗开门,宽阔敞亮,从楼下能看见客人坐在桌边吃饭。哪怕男女同坐一桌,也大大方方。”
“暗间则留着私下议事,得隔音。若是明间坐不下,来这边吃也无妨。”
有些事别人听不得,就得来这样的地方。
徐远珩道:“从外看样子要差不多,起个好听点的名字,楼上就不要再弄小桌了,吵闹容易影响。”
林秋然她本来打算包间做差不多大,然后在上面放两张小桌,下面人多就来上面吃。
但徐远珩说得也有理。她点点头,把这事儿记下了。
徐远珩看了一圈,说道:“一会儿徐管事过来,让他弄。”
林秋然道:“怎好这么麻烦。”
徐远珩笑了笑,“他也是看看找人弄,以前做过这些,比你一点点摸索强,再说,你又不是不给钱。”
林秋然这会儿是真心实意地感激,“二公子不让说谢,那到时这边弄好了,可得赏脸来吃饭。”
徐远珩没点头,只是问:“菜色都一样?”
林秋然道:“会有新菜色的,若是做席面,肯定和楼下不一样。”
可以加定制菜,但得提前几日就说,就像徐远珩喜欢吃河鲜海鲜,若是请他吃饭,肯定会有这些。食肆的菜色还算不错,可对于家底丰厚的人来说,吃一次是新奇,还是喜欢更精妙的东西。
山珍海味,不一样的肉,林秋然到现在还只做过鸡鸭鱼猪……这些,还有好吃的肉比方说兔子肉、驴肉,都能做菜的。
徐远珩点点头,林秋然擅做菜,虽然经营铺子还生疏,但菜色上不用他出谋划策,他道:“食肆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好。”
林秋然:“借二公子吉言了。”
等徐远珩走后不多时,徐管事就来了,他往里搬了两趟东西,左右两家铺子,一家准备了两盒点心和一个香料礼盒,每盒里面有十三香两瓶菌菇鲜两瓶,瓶子很小,但包装好,看起来东西就不便宜。
点心林秋然没打开看,一会儿直接送去就是,林秋然想给徐管事钱的,这么多东西自己买,也得好几两银子。
可徐管事连连摆手,这钱他哪儿敢收呀,“哎呦林娘子,你这就太见外了。本来你也跟着合伙做生意,这些东西就是该时常往家里送,前些日子太忙,我就给忘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装潢的事交给我吧,到时直接给林娘子报账,找的是给徐家干过活的人,人绝对靠得住,价钱也便宜一些。到时不满意,林娘子直接和我说。就是这干活得管饭,倒不用吃食肆的菜,一荤一素量大管饱就成。”
林秋然点点头,送礼物的活儿交给了史掌柜。史掌柜乐意跑这个,而且,徐家的管事能干,他也不能显得太没用。
史掌柜去了旁边两家铺子,说了好话,那边笑脸相迎,表示不介意这个。
把事儿办妥,史掌柜就回来了,徐管事已经带人去了二楼,林秋然也回厨房了。
他靠着柜台瞎琢磨打发时间,林娘子跟徐公子好像还有些关系,具体因为什么他不知道,但总觉得徐家二公子别有用心,倒不是说有坏心思,反正都是男人,要不是有所图谋,何至于隔几日就过来。
说来林秋然还年轻,就是成过亲还有孩子,倘若孩子生下来,媒婆肯定会找上来。
很多人都不在乎这个,有个孩子咋了,林秋然又不是不能赚钱。估计徐远珩也不在乎这个,家大业大,多养个孩子花多少钱?哪怕是别人的。
而林秋然并未往这方面想过,她忙着铺子的事儿,一直忙到了月底。
天气越来越冷,食肆生意很稳当。
二楼装潢估计还得半个月,这期间也有人问楼上能不能吃饭,史掌柜就耐心解释,“现在还不能,过些日子就行了,不过二楼是包间,人多可以上去点菜,也可以提早几日定菜,我们还承定席面,不过最多四桌,到时不止有菜单上这些菜,也会根据客人要求做菜。”
这样也解决了就林秋然一个厨子,出去做席面食肆没法做生意的问题。在食肆做席面也只是忙些,不用两处跑,对客人来说也是省事的法子了,不用自家备菜,也不用自家收拾,环境清净无人打扰,盘子啥的都是配套的,菜还好吃。
大酒楼也有包间的,相比之下,萧家食肆的味道更好价钱更便宜。
如今县城酒楼就算忌惮萧家食肆怕越做越大也没办法了,徐远珩来过,徐管事又常来,总不好得罪徐家。
以前不是没有人想招林秋然过去干活,但是一听她做席面一日就要八钱银子就望而却步了,一日要八钱,自己还摆摊,要是真请她,一个月不得十两银子才愿意来。
而且大酒楼的厨子多是男子,厨娘少有,再说师徒传承严格,一间酒楼大师傅二师傅也有不成文的划分,再来个林秋然,原本的平衡就被打破了,也就歇了这心思。
一开始没放在心上,如今萧家食肆占居一隅,生意不错,就更不可能请林秋然过来了。
不过,也有人想,食肆也就林秋然一人,哪怕她做席面厉害,能把大锅菜做得和小炒一样好吃,可客人多也有忙不过来的时候。
林秋然以前也担心这个,现在不担心了。
历经半个多月,赵广才那边终于看好俩姑娘,他直接领到铺子里,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二岁,都是被家里卖了的。
赵广才道:“俩人都在家里总干活,性子老实肯干,洗衣烧饭不在话下,你看看选哪个。”
林秋然道:“……都多少钱?”
赵广才:“小的十两,大的八两,年纪小的还是贵些。这个年纪都记事儿,要不是你说要能干活的,肯定是小一些的好,不过有卖身契在,不怕。”
林秋然有些疑惑,又听赵广才说:“也可怜,她们家里也就拿几两银子,还是为了给她们兄弟娶媳妇儿。往家跑了几回,就送她们来这边了。”
不要被卖,就往家里跑,但钱都拿了,卖身契也签了,只有被送回来。
大一点的还被打了一顿。
林秋然看二人神色怯懦,面色枯黄身形干瘦,手也粗糙,眼里也没什么光。
在家的时候想多干活少吃点,可家里把她们卖了,就算这样还想着回去,毕竟那是自己爹娘。
林秋然心里同情了一会儿,又问道:“家住哪儿?”
赵广才说别处来的,可别胥州的,再让她去找人。
赵广才说了一个林秋然没听过的地名,“放心,离得很远,我们也怕再跟他们家里扯上关系。”
赵广才小声和林秋然说:“不过也死心了,人跑回去,抱着爹娘的大腿说不愿走,以后可以干更多活儿少吃饭甚至不吃,但还是给送了过来。”
其他的赵广才没说,这只是长得不好的,长得好的被卖了,下场更惨。
林秋然琢磨了一会儿,说道:“我都买下吧。”
装潢二十两足够了,能弄得很雅致,还能买些漂亮瓷器。徐远珩拿分成拿了四十五两,食肆赚的林秋然这儿有十六两,买两个人还是够的。
现在不缺钱,一个在铺子里帮忙,一个在家看家。年纪大的林秋然教她做菜,小的就洗洗衣服,做些杂活。
萧家吃得好,再去别处不知要过什么日子。林秋然为了铺子不得不买人,可也狠不下心只留下一个。
就当缘分了。
俩人听林秋然说要买下她们神色依旧木然,赵广才道:“也行,这些日子我常去看,她们性子不错,跟了你也是命好。”
林秋然想,真命好就不会被卖了。
林秋然和赵广才签了文书,这一共给了二十两银子,其中六钱是给赵广才的工钱,剩下的还有税钱,买人和买房子一样,也是要交税钱的。
赵广才让林秋然有事还找他,“我办事你放心就是。”
等赵广才走后,林秋然问:“你们可有名字?”
二人低着头不说话,许久过后年纪小一点的开口了,“我叫二丫。”
林秋然道:“你们既然跟了我,从前的名字肯定是不能用了,你以后叫林夏。”
她又看向大一些的那个,“你叫林冬吧。”
林秋然也没说把二人当家人当妹妹看,毕竟买回来是想她们帮忙干活,不是来家里当小姐享福的。
林秋然让孙氏带着俩人回家洗洗,要干活,人肯定得干净点儿。
让萧大石带她们回去不合适,还是得孙氏去。这就显出人多的好处,要是铺子没招人,这会儿就没法子了。
家里三间屋子,现在天又冷不能在地下睡,林秋然就让萧大石去买个板床,就放她屋里跟着她一起睡。
本来林秋然还打算让一个去铺子睡,可这么大的姑娘一个人睡肯定害怕,要是让人去跟孙氏睡,萧大石留在铺子里,那她们几个人回去路上也害怕。
这个时候就能体现出家里有个男人的好处来,不过萧家没有。
孙氏带着人回去,巷口围坐着的人还问:“孙姐,这俩人谁呀?”
孙氏没说是买来的丫鬟,她道:“远房亲戚,家里出了事儿,以后就跟我们住了。”
孙氏知道林秋然买人是为了传手艺,连姓都是跟着林秋然姓的,没真心把她们当丫鬟。可是萧家就做点小生意,买来不是留着伺候人的,而且说出去不好,还以为萧家多有钱,买俩丫鬟呢。
“萧家的亲戚吗,你儿子找来的呀?”
孙氏疑惑道:“我儿子?”
“我忘了听谁说的了,你儿子不是又活了吗,啥时候回来呀?”
孙氏道:“你好好想想听谁说的,这事儿我咋不知道?”
孙氏平日性子好,但这会心里有些气,街坊邻居又不是不知道她儿子没了,如今这般拿着死去的人开玩笑,什么意思。
那人看孙氏脸色不好,赶忙撇清关系,“我这也是听别人说的,他们前些日子说闲篇,我在一旁听了一嘴,其他的我也不知道,我还想着是好事呢,寻思问问你。”
这话在巷子说了许久了,不过萧家出门做生意,早出晚归,也不和别人搭话,要不是孙氏带俩人回来,今儿还知道呢。
孙氏已经好久不想萧寻了,骤然听见,心里还是难受得厉害。萧寻才十九,多好的年岁呀,说走就走了。
当街的几人见她这样忙安慰起来,孙氏道:“没事儿,你们问我无妨,但别和秋然说。”
“哎呀,放心就是了。”
“谁这么不要脸传这闲话呀。”
“孙姐,不然你啥时候回村里问问,无风不起浪啊,万一呢。”
林夏和林冬对视一眼,萧家的事儿她们听赵广才说过,林夏年纪小点,她安慰孙氏道:“大娘,你别难过了。”
孙氏心想都是啥破事,不过也就是晦气,萧寻就算没了,家里日子也好好的。
孙氏抹了把眼睛,“走吧,咱回家,这事儿你俩别乱说。”
林冬点点头,林夏道:“放心吧。”
孙氏领着俩人看水井柴火都在哪儿,给她们用了林秋然以前用的小桶。二人把小包袱放林秋然屋里,洗了个澡。
洗完之后没有说变得漂亮认不出,但干净利索了,还换了新衣服,看着顺眼多了。脏的俩人自然就顺手洗了,这个不用孙氏说。
这样也挺好,家里人多也热闹。
等俩人收拾好,孙氏就带着她们去铺子了,人是下午带过来的,去铺子正好赶上晚上做生意。
前头用不着帮忙,孙氏带着俩人去后头,婉娘是知道俩人要学做菜的,她跟林秋然没啥关系,能过来做活儿,告诉她些做菜的妙招就不错了。不影响她干活就行,她还给让了个地方。
林秋然对二人道:“今儿不着急干活,先看着吧,你们是吃了饭过来的吗?”
俩人点了下头,但没说中午只吃了两个馒头。
林秋然便没再管,林冬知道自己被卖来当丫鬟的,去人家里要好好做事,不然还得被卖,家里不好她只能认命,就去洗菜了。
林夏年纪小,性子活泼些,婉娘忙的时候,她就去烧火了。
从五六岁就开始干活,现在已经有模有样了。大中小火,总能烧得恰到好处。林秋然心里满意,比桃花大几岁,的确能干些。
晚上生意不错,临近打烊,一人火急火燎地进来,“哎,打听个事儿?”
史掌柜问:“啥事?”
来人问:“食肆要牛肉不?”
男人老家死了头牛,老死的,老家爹娘说这干了十几年活,好好安葬,可毕竟是肉,家里也要用钱。可卖给肉贩子太便宜了,才十五一斤,说老死的牛肉口感差,收了不好卖,这话没错,家里试着煮了吃,硬得嚼不动。
所以男人大晚上挨个去饭馆酒楼打听,看能不能贵一点。
可是问了几家,都说厨子不会做,牛肉少见,拿牛肉练菜就能难了,很多厨子不会做牛肉的菜,买来也没用。还有就要一两斤的,男人嫌费事,一直问道萧家食肆。
要是还不成,他就卖给肉贩子了。
史掌柜道:“我去给你问问。”
史掌柜叫林秋然出来,林秋然问:“价钱多少?”
男人道:“你要是分开,就要肉二十文一斤,不用我分带骨头,一斤十二文。”
林秋然道:“得看看肉。”
马上就进十一月了,晚上虽还没冻冰,可问孙氏,结冰就是这些天的事儿。要是肉不错,买了也成。
第四十九章 牛肉宴
男人很痛快, “能看,我这就带你看去。”
林秋然给了萧大石些银子,让他去, “爹, 要是肉不错就买, 还有牛肚, 多讲讲价。”
一头牛好几百斤重,有的甚至过千斤, 不过也不全是肉,得放血, 有皮毛, 有牛肚,还有骨头。
看价钱要是差不太多,就一起买, 牛骨也不错了, 能熬高汤,牛肉哪怕食肆不好卖还能自己吃呢。林秋然也不想他们切,有的牛腱子别给切坏了,她还指望这个赚钱。
萧大石点点头, 就跟男人出去了, 得看看是不是老死的,要是不错今儿就能定下。
快打烊了,食肆还有两桌客人没吃完, 他们吃了快半个时辰了,期间还加了道菜,听这边有牛肉,好奇问:“这是要买牛肉, 明儿做不?”
林秋然道:“要是买回来明儿就做,做酱牛肉,卤牛腱子,还有毛血旺,明儿要有空可以过来看看。”
客人点点头,牛肉还没咋吃过呢,明儿早上来问问。
没别的客人了,林秋然他们也吃晚饭,她给萧大石留了些菜,等他回来再吃。
史掌柜和陆凡忙了一天也饿了,过去盛饭拿没卖完的馒头,林夏林冬站在一旁有些无措,林秋然道:“坐吧,都是一块儿吃的。”
俩人头一天来,不敢多吃,就吃了一个馒头,肉只敢夹一块儿,不敢伸筷子,土豆丝都不敢多吃。
绕是这样,也觉得难得,因为这菜比家里的好吃。
孙氏看着她俩觉得有点可怜,想给夹点菜,但林秋然给拦住了。
干活累了一日,这么多菜,没说不让她们吃,总不能次次都等着招呼。而且史掌柜他们看着,知道这是买的丫鬟,太出格肯定不行。
总得慢慢习惯。
即便这样,二人吃完看林秋然的目光还带了丝感激,林夏还偷偷和林冬说,“我都不咋想家了。”
林冬没说话,她早就不想家。就是恨,明明自己干活多,连饭都不敢多吃,结果爹娘却把她卖了,不,那已经不是她的爹娘了。
吃过饭史掌柜和陆凡走了,刘大娘过来收拾碗筷,俩人很有眼色地帮忙,等了片刻,萧大石跟男人回来。
买的肉多,男人把牛肉送了过来。萧大石看的确是老死了,跟着讲了讲价钱,他算着光要肉和连骨头带肉价钱差不太多,就没让分。
磨了一会儿,一斤便宜了一文钱,四百多斤的肉,剩下的牛肚本来要十二文一斤,萧大石借着不好收拾味道大,讲到了八文一斤,总共三百二十斤。
给了七两五钱,男人还送了个牛脸,皮毛估计另有用处,萧大石没看见。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这些肉咋吃,也没吃过,但林秋然说要买,那就买来了。
林秋然看着肉不错,有牛腱子,时辰不早了,肉得明儿再分。牛肚味道有点大,得好好洗了才能用。因为是干农活的,所以肉大体比较瘦。
她让萧大石孙氏把肉倒挂在厨房之后,把门锁上才走。现在温度低,挂一晚上正好排酸,吃起来就不会特别硬。
明儿早起过来把牛腱子分出来,再切几块牛肉给卤上,牛腱子肯定贵一些,其他的肉可以便宜些卖。
骨头就有一半儿,算下来光肉也得二十文一斤。男人还挺会做生意的,估计萧大石要只买肉,他就说你回去自己切,骨头送你了。
其余的肉可以做小炒黄牛肉,牛肚就做毛血旺,血可以问问猪肉摊,用猪血就成,做毛血旺的东西还是较为容易凑齐的。
豆芽林秋然一直找人发,家里不弄那个,省着麻烦,说来这些菜林秋然都想吃。
剩下的碎肉可以放些猪油大葱包大馅儿饺子,大个,一咬就流油,林秋然也想吃这个了。
买牛肉花了七两多银子,也不知能不能回本儿,天黑看不清,明儿来了好好看看。
现在天冷,牛肉应该能放许久呢。
孙氏萧大石不知咋做,也没说亏钱咋办,说实话,就说林秋然想吃这个,钱就花得值。
赚钱不花干啥,吃口东西算啥。
回到家里,林夏林冬看林秋然的眼色行事。
林秋然道:“家里地方小,你们就跟我睡这屋。”
二人梳洗后,老实地躺在新搭的架子床上。
临睡前林秋然和她们说了明天要做什么,“明日做牛肉,你俩都去食肆,不过平常用不了那么多人,以后林冬跟我学做菜,林夏年纪小,上午就在家里看家,做杂务,等到中午自己过去食肆吃饭,这几日也认认路。”
下午就在食肆帮忙,晚上跟着他们一块儿回去。因为中午吃饭晚,也不用过去特别早,林夏在食肆就先跟着孙氏。
能做些杂活,让孙氏轻巧一点。
教两个不如一个好教,颠勺都是费力气的活,林夏年纪小,做不来。跟着学上菜跑堂,省着陆凡史掌柜哪日走了来不及招人,也能顶上。
二人点点头,林秋然就睡下了。
林夏林冬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林冬惊讶于林秋然还要教她做菜,这可是本事,教自家人的。而林夏诧异林秋然竟然还惦记她吃不吃饭,以前在家……以前的时候,他们出门从不管她吃什么。
萧家不是大户人家,地方也不大,可是孙大娘和萧大伯人很好,林娘子也是。
被子是旧的,却很暖和。
次日二人起得早,萧大石还吓了一跳,不太习惯家里突然多出俩人了。
两人把活接过来,轻手轻脚的,不似萧大石那般扫个地还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倒是让林秋然睡了个好觉。
她梦见跟一个小孩儿吃牛油火锅了,小孩儿吃得高兴,只不过梦里也没尝出什么味道,梦醒之后有点意犹未尽。
林秋然摸了摸肚子,梦里的小孩儿是这孩子吗。
这么想着,晨起胎动,林秋然被踹了一下,她笑了笑,怀孕这么久,也有感情。
今儿是十月最后一天,明儿就进十一月了,林秋然来到这个世界快四个月了,孩子也快七个月,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产。
林秋然盼着把孩子快点生下来,不过她心里也有点怕。
好在她去医馆看过,还找了稳婆,说胎位正,她身子养得也好,还说林秋然肚子不算大,这样的更好生,肯定万无一失。
算着发动的日子在正月,正月天寒地冻,天冷坐月子难一点,但也比夏日好。
要是赶上正月过年,可以晚些日子营业。而且,林秋然也担心两个月能不能把林冬教会。
自然不是说教会做菜,可以先学那么几样,比如说炒土豆丝,只要学会就不用林秋然来了。
这边收拾好就去了铺子,萧大石早就去了,今儿得买猪血,等林秋然他们到的时候,萧大石已经买完回来了。
不过林秋然没看,只让先在院子里放着,她去厨房把中午的菜给弄上。牛肉价贵一些,肉就差不多二十文一斤,冒然上菜不一定有人愿意吃。
所以林秋然让史掌柜在门口立个牌子,说食肆晚上有牛肉卖。中午客人来吃饭,也跟着说说。
这么多牛肉一晚上肯定卖不完,过几日再过来也行。
立牌子的效果立竿见影,这才巳时就有人来问,昨儿吃饭的客人也来了,“昨天买牛肉了吗。”
史掌柜道:“买了买了,就是得收拾处理,晚上才能吃。”
客人挺高兴,“成,晚上肯定过来。”
晚上卖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可史掌柜还是好奇林秋然打算怎么做这牛肉,老死的牛肉硬,可不好做,有时就算赶上卖的,他也不会买。
说牛肉难买是因为耕牛不能宰杀,一个肉摊老板分那么十几斤,卖得也快。
可不好烧就是不好烧,希望林秋然有法子吧。
厨房里,林秋然把中午要卖的菜给炖上后就开始分牛肉了,牛腱子要分出整条的来,这样好卤好切。
这会儿就显出有把好刀的妙处来,要只有菜刀,还真不好弄。
牛头是送的,下午和牛腱子一起卤,牛角先收好,以后找个木匠师傅做两把牛角梳,也算物尽其用。
因为这牛肉老,只有筋头巴脑切下来留着炖,别看是乱七八糟的肉,可也能往外卖,而且这个拌饭吃最香。
牛肚林秋然让孙氏林冬林夏去收拾了,这里面夹着消化到一半的草,味道也大,得用草木灰好好洗洗。
庖丁解牛,中午做生意之前,林秋然把牛肉分了分好了,牛腱子先卤上了,这会儿锅用不着,卤一个多时辰,正好下午做菜前能捞出来泡着,还不用担心影响下午做菜。
酱牛肉酱金钱肚都在锅里,牛骨和猪骨林秋然吊了高汤,其中还加了一只鸡,暂且没想到高汤怎么用,但肯定有用。
中午林秋然特意炒了盘小炒黄牛肉尝尝鲜,让史掌柜他们尝尝味道怎么样,因为只有葱蒜是够用的,但没香菜,林秋然尝着味道差点意思。
还有辣椒,家里都是辣椒干,所以林秋然多用了泡椒,当时让赵实买的,囤了很多。
泡椒味道偏酸,这道菜她吃着不太像小炒黄牛肉,反而像双椒牛肉了。但少了杭椒的味道,所以林秋然也拿不准。
史掌柜本还想牛肉咋做能好吃,尝过之后但是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蒜粒都有肉香,牛肉软嫩入味,酸辣味的,毕竟有酸泡椒,而且辣味更足,辣得人额头冒汗。史掌柜是不怕辣,夹一筷子连着干辣椒泡椒蒜一起跟米饭拌一拌,一大口真的特别过瘾。
林秋然问:“怎么样?”
史掌柜不怕辣,但嗓子哑了,现在辣椒只是辣椒干,要是夏秋那会儿有鲜辣椒就更好了。
陆凡被辣得扭头咳了两声,然后又喝了大杯水,“好……好喝,不对,是好吃。”
孙氏觉也得有点辣,不过就是辣才过瘾。牛肉也软,一点都不硬,以前没吃过牛肉,这回孙氏觉得牛肉比猪肉羊肉好吃。
史掌柜缓了缓,哑着嗓子说道:“林娘子好手艺,我以前吃咋硬呢,话说跟猪肉真不是一个味儿。”
这是林秋然提前用生粉抓过腌过的,逆着纹路切,切得小切得薄,自然吃起来不硬。
三人不是厨子,只觉得很好吃,提不出什么改进的办法。
而林夏林冬以前连辣椒都很少吃,这会儿辣得鼻子通红。
这道菜被史掌柜吃得很干净,加进去的配菜啥的都不剩了。一点点汤,都用馒头蘸着吃了,
作为厨子,林秋然还是很高兴的,中午她没睡,看着卤牛腱子的火,还教了林冬怎么切菜。
虽然赵广才说林冬二人在家做饭,还常做,可是万丈高楼平地起,还是从头开始学比较好。
林冬听得认真,切得也认真,林秋然嘱咐的最多的话就是,“不管是切菜还是做菜,我教了你就得按照我说的做,不管你以前怎么做,做得好不好吃,不能再加自己的想法,照着做就是了。这些都是试出来的法子,加了别的就不伦不类。”
林冬点点头,她看了眼林秋然,“林娘子,你去休息会儿吧,我这自己慢慢切。”
林秋然有身孕,都忙了好久了。
林秋然笑了笑,“嗯,你累了就歇会儿。”
她回屋躺了两刻钟,然后开始做下午的菜。因为有牛肉,其他菜就少做了些。
林秋然还特地写了菜单,卤牛肉拼盘三十文一盘,其中有牛脸肉和酱牛肉。
卤牛腱子五十文一盘,小炒黄牛肉也是这个价钱,红烧筋头巴脑六十一盘,里面有配菜土豆,毛血旺七十一盘,其中有牛肚、百叶、猪血、豆芽。和水煮肉片的味道差不多,因为用牛油炒的,更香辣。
牛肉瘦也是有牛油的,林秋然还留了些,打算哪日吃火锅。
比起没冰箱的夏日,她更喜欢冬日。
主食加了个牛肉大蒸饺,六文钱一个。
卤牛腱子婉娘还买了一盘,食肆管饭,但肉啥的得看能不能剩下,不剩多是吃豆腐土豆这些。
中午林秋然能做一份就不错了,就算有剩,牛肉贵也不会给铺子的伙计吃。
婉娘想带回去给赵实尝尝,其他的也想买,可钱总得省着花。这个牛腱子实在太好看了,切开里面跟花儿似的。
林秋然也留了点儿,她明儿可以当早饭吃,吃牛肉比吃米饭馒头好。
下午把别的活忙完,她用猪油、大葱和比较碎比较瘦的牛肉调馅,活的死面,葱放得多,包了手掌大的柳叶饺子,上锅蒸熟,蒸出来饺子皮透亮,可谓皮薄馅儿大。
晚上生意如何林秋然还不知道,史掌柜说有人来问,可问的人不一定会今天来这吃。
夜幕降临,如今天短,很早天就黑了。
夜色下嘴边呼出的白气更为明显,还没到吃饭的时辰,有五个人早早的就来到萧家食肆。
这几人个头壮实,是食肆的常客。
陆凡和史掌柜还在摆炭盆,听见动静史掌柜让陆凡忙,自己去招呼。
来人道:“牛肉都做了啥菜,可有菜单,给我们瞅瞅。”
史掌柜把菜单拿了上来,客人看完点菜道:“一盘酱牛肉,一盘卤牛腱子,小炒黄牛肉、筋头巴脑、毛血旺,再来一个炒土豆丝儿吧。哎,这蒸饺子多大的。”
史掌柜是男人,他手大,他比了手掌的一半,说道:“这么大呢,里面就是牛肉大葱馅儿,平时可不卖蒸饺,就这几天有,下回再有不知啥时候了。”
五个人怎么也得一人两个,几个人一合计,“那再来十个蒸饺,一壶烧酒。”
史掌柜笑了笑,“好嘞,客官稍等。”
史掌柜是给人打工的,可是林秋然对他不错,每日饭菜管够还好吃。见客人点这么多菜,他是由衷为林秋然高兴。
这么多菜,算下来得四百文,这才一桌。
这桌客人像是开了个好头,晚上生意很好,有几桌客人像第一桌那样点菜,其他的多是点盘红烧肉,再加个牛肉菜,最后来盘土豆丝。
有人舍得买蒸饺,也有人舍不得。
舍不得的看着别人吃那么大的饺子,一口全是肉馅,油汤都留下来,闻着也香,贵也是真贵,想想猪肉包子差不多大的馅儿,肉的才两文一个,这个竟然要六文。
最后还是忍不住点一个尝尝,可好吃也是真好吃,不仅饺子好吃,别的菜更香。
有的点了一桌牛肉菜,也是极其会吃的,舀一勺筋头巴脑和小炒黄牛肉拌饭,一口酒一块酱牛肉,大口吃着沾满红油的毛血旺和嫩豆芽,毛肚脆嫩,再来一口大饺子,当真是吃香的喝辣的。
香味儿飘得食肆都是,奈何囊中羞涩,只能明儿再来。
有人问:“牛肉卖几天?”
史掌柜道:“卖个三四天吧,这是遇见老死的牛了,平日都没这些,想吃可得赶早来,下回再有不知道啥时候了。”
史掌柜乐呵呵的,能不乐呵吗,这菜的价钱基本上都是逼着红焖羊肉的价钱的,便宜的五十文一盘,贵的七十文。
平日红烧肉四十文一盘,这就贵了不少,今儿流水肯定比昨儿多,史掌柜打酒的时候看的眼酒桶,感觉今天酒下得也比往常快。
生意好自然高兴。
萧家食肆今儿打烊晚,厨房也呛人,小炒黄牛肉这道菜辣味最重,林秋然不得不找了个布巾把口鼻遮上。
她累得不轻,但生意很好,厨房做得菜都卖光了,酉时过半还有客人,但是食肆打烊了,史掌柜和人说道:“明儿早点来吧。”
以往也有生意好的时候,林秋然备菜也有数,但卖得这么好还是头一回。
肉其实还有,但不能因为生意累坏,再说别人肯定不想加班,婉娘的夫婿赵实已经等着了。
婉娘今儿也高兴,作为铺子的伙计,买牛腱子林秋然给她便宜了不少,她高兴地和赵实说:“今儿的新菜,我从铺子买的,你回去可得尝尝。”
赵实把女儿接了过来,把襁褓裹严实点儿,“嗯,闻着就香,我这也是沾光了,走,咱们回家。”
史掌柜几人留下吃了晚饭,今儿太累,林秋然还给切了块儿酱牛肉,还剩些生肉,明儿再卤。
菜就是简单的炒蛋和炒白菜,不过味道也不错。剩点蒸饺,林秋然给分了,一人吃了一个。
史掌柜想,饺子就六文钱呢,今儿工钱都多了,他愿意在食肆干到老。但是他和陆凡都没舍得吃,家里还有孩子老人呢,这么好的东西拿回去肯定高兴。
林秋然晚上带回了块牛腱子,留着明天早上吃。倒也不是她不想给孙氏萧大石吃,只不过二人对贵的东西态度和从前一样。最多就尝一口,之后不管林秋然说什么都不会再碰,如今吃猪肉也是在家里比较常见的缘故。
牛肉萧家食肆卖了四日,从十月最后一天一直卖到了初四中午,剩下一点牛肉林秋然就打算自己吃了。
现在牛肉能给冻上,林秋然还找了个阴凉地方,用水缸做了个简易冰箱。白日温度高,但放了不少冰,也不会化。
十来斤肉,够她慢慢吃了。
因为这些菜,萧家食肆生意红火极了,不少新客,流水也高了不少,,比之从前将近翻了一倍,最高一日有五两多银子,七千多文铜钱。
史掌柜算了上个月的账,十六开业,半个月利润近三十两,不过也是因为月底买了牛肉,本钱就七两多,,但两日卖牛肉赚得也多,已经回本了。
月初发了工钱,发的是整月的。
几人干劲儿更足,月初生意好,流也高,其中不止卖牛肉赚的,林秋然估摸算着,买牛肉花了七两五钱,回本后赚了差不多二十二两。
果真,投入多赚得也多。还有人打听下次啥时候有牛肉,林秋然也不知道,这回还是碰巧遇上的呢。
初五,徐管事还送来了五芳斋的分成,总共是一百八十五两,是几处五芳斋一个月卖豆糕分的钱,开始几日生意好,后头就平平了,但每日也有人买,收益还是很可观的。
徐管事笑着说:“下个月生意会差些,等腊月会好点儿。”
过年嘛,都往家里买点心。
对徐家来说都是小钱,最重要的是因为打压五香居的生意,多了数间铺子,南方的点心铺子出名的就这两家,以后不管在哪儿,都是五芳斋独大。
林秋然知道五芳斋最好的生意还不是绿豆糕,有这个收入她很满意,算上上个月赚的和家里的存钱,林秋然手里已经超过二百两银子了。
总共二百二十六两,本来有更多,但是二楼装潢投进去不少。
林秋然看了眼外面,打算这些钱留着买地。问孙氏,往年也就月中下雪,天冷买地划算。要是种上,还会抬些价钱。
林秋然点点头,离开春还早,买地就不急,日子慢慢过下去,铺子流水又落了回去。
十一月十八,余安下雪了,上午开始下的,中午生意不太好,各家各户都在家里猫着,估计晚上生意更差。
雪天路滑,怕路上摔了林秋然打算今天不回去了。
孙氏说留着陪着林秋然,林冬林夏也说不回了,她俩凑活一晚就行,俩人和林秋然相处多,也更亲一点。
雪越来越大,萧家村没出去干活的也都在家里猫着。
偏这时候有人敲门,菊花婶儿在屋里暖暖和和躺着,还得起来给开门去。
“谁呀,来了别敲了!”
把门打开,是一张俊逸的脸,个子很高,得仰着脑袋看他。
“婶子,你知道我爹娘还有秋然去哪儿了吗?”
萧寻翻进去看了,家里没人。
第五十章 死而复生
大白天, 真是活见鬼。
菊花婶儿吓得啪又把门关上,萧寻头顶落下些雪,他又敲了敲门, “婶子?”
菊花婶儿把门打开, 眼里带着三分惊诧两分惊惧, 她抓住萧寻摸了摸他胳膊, 是活的,“你真活着呐, 你爹娘搬走了,搬去县城了, 说是在南街开了间食肆, 住哪儿你打听打听,我也不太清楚。”
她还以为李翠花胡说八道的,没想到萧寻真的活着, 这可是太好了。
菊花婶儿跟萧家关系算是不错, 她道:“你快去吧,你这咋回事儿啊,那会儿说你战死了,李翠花又说你还活着, 我还以为假的呢。”
李翠花那嘴里没一句准话, 她说的,谁信。
萧寻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他没回答, 也没问家里为何搬走,他道:“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我先去县城。”
萧寻翻身上马,马蹄陷进雪地, 每个印子都离得很远,菊花婶儿在门口站了许久,隔壁李翠花也推门出来,她只看见了一个背影,她问:“咋了,那谁呀?你不嫌冷啊在这儿站着。”
菊花婶儿说:“萧寻回来了,我还当是假的呢,他真回来了。”
李翠花脸僵了僵,“我……我去送的信,还能骗你不成。”
说完,她赶紧把门关上,原以为还得好些日子,没想到萧寻这么快就回来了,得去县城找大伟,就是这天下着雪,萧寻还骑马,肯定比她快。
不然明儿再说?
李翠花怕夜长梦多,咬咬牙换了身厚衣裳直接去了县城。
没准儿明儿雪更大了,一拖再拖,等萧家去官府把税钱补上,可真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能咋办,今儿就算雪下三寸也得去官府。
*
棕马跑过几道弯,前有树枝伸出来,上头压着一堆雪,萧寻顺势塌腰,等过了弯又夹紧马肚,扬鞭加快。
风像一把把钝刀子,可萧寻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半点不缓,身旁的树、枯草、雪花,还有身下马的鬃毛马尾,连着他额边几缕碎发都在向后飞驰。
冷风呼啸冰天雪地,这条路上只有他来时的马蹄印,马蹄扬起碎雪,旁边惊出一只野兔子,被动静吓了一跳,都站了起来,而后又一头扎进洞中。
“驾!”
萧寻眉骨高,饶是这样,也有几片雪花落于睫上,在雪地待了太久,手指通红。
快马加鞭,走着要半个多时辰,萧寻只用一刻钟多就到了余安。
风雪交加,过了城门,萧寻就勒住缰绳慢了下来,菊花婶说家里在南街开了间食肆,萧寻就便去了南街,下了马一条街一条街地打听。
连着去了两家,都无功而返,萧寻又去了第三家,肯定有人给指路的。
*
萧家食肆内,史掌柜泡了壶热茶,“哎呦,烫烫烫!”
他把杯子放到桌上,抖了抖手,这才坐下。茶自然是自己带的,还带了有茶壶杯子。
如今柜台上都是他的东西,算盘账本、茶壶水杯、一个木制饭盒,有时候遇见能带回去的菜,就带回去。还有一些不便摆于台上的,放在柜台下面的柜子里。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枕头一条薄被,中午偶尔不回去,就在这儿睡下,俨然是打算长住了。
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客人落下的,等着他们找回来。天冷,食肆里暖和,今儿萧大石又买了柴炭,林秋然从不吝啬这个。
史掌柜惬意地眯着眼睛,他打算过些日子买一个躺椅带过来。以后中午常在食肆睡,吃饱饭,也省着回家天冷,还能看门。
就这么想着,门被推开,风雪从外灌进来,外头雪光正盛,让史掌柜不由眯了下眼睛,还缩了缩脖子,他人都没看清,就道:“客官,避雪进来坐会儿,找人我给你喊,吃饭得等,我们酉时才开始做生意呢。”
“找人。”
史掌柜眨眨眼,又揉揉耳朵,这适应了外面的天光,才看清来人,很高,身姿挺拔,眉骨鼻梁也高,睫毛上一片小水珠,肩头还有一片雪。背着包袱还带了刀,这是打哪儿来的?
史掌柜站起来问:“找谁?”
萧寻看着食肆,里面一些桌子,往前有个厚帘子,前头还有楼梯,上面一直在响。
若是住在这儿,那说明家里这些日子没受苦,他望向帘子,“我……找……萧大石孙秀英林秋然可在这儿?”
这不知是萧寻打听的第几家了,好些人都说没听过,毕竟食肆刚开业,生意红火只是对客人来说,有的知道食肆,却不知谁是厨娘,只知道食肆前堂一个掌柜一个跑堂。所以萧寻问,也没想到是萧家食肆。
还是后面萧寻打听到一家茶楼,伙计常来这边吃饭,这才找到这儿的。
史掌柜道:“在,我给你喊人去,你先坐会儿。”
路过萧寻时,史掌柜还看了一眼,萧寻看着前头,双手攥成拳,他没坐,而且亦步亦趋地跟着史掌柜,一直到后院和前堂隔着的厚帘子前头。
萧寻停住脚步,不敢再往前。
史掌柜摸摸鼻子,把帘子掀开,孙氏正在扫雪。已经扫过几次了,从厨房到屋子到前堂扫出两人走的路来,旁边雪都堆了一堆。
这地上铺的是石板,雪得一直扫,不然被踩了就硬邦邦的,她担心林秋然摔了,所以一直扫。
林夏也来帮忙,不过是为了玩,来萧家久了,以前的事儿就忘了,她年纪小,性子活泼,在角落里堆了雪人。
史掌柜摸不准这是谁,喊道:“孙大姐,有人找你。”
孙氏抬眼看去,当她看见萧寻的时候,手里没了动作,连笤帚都掉到了地上,她在梦中梦见过这样的场景,萧寻没死,活着回来了。
不知几次推门掀开帘子萧寻都在,一家和乐,林秋然做菜,萧寻在院子做粗活,还去打猎补贴家用,可是梦醒之后什么都没有了。
刚知道萧寻走的时候孙氏是难过,没办法,后来白日不想,夜里却也梦到过,梦醒之后她会想,走就走吧,反正现在日子也不错。
萧寻要有心,就在天上保佑秋然母子。
人死不能复生,只能劝自己看开,不然能怎么办呢。
孙氏没有说话,两行泪就已经落下。她眼中有惊诧,有欢喜,也有气愤,等视线模糊时,她又掐了自己一把,再看还是萧寻。
不是梦,是真的回来了。
萧寻往前走了几步,“娘,我回来了。”
孙氏鼻子酸,脸也酸,她鼻尖嘴边都是冷气。她心里实在难受,看着萧寻连话都说不出,最后捡起笤帚,往萧寻身上招呼,“你活着你咋不说一声,你咋不早说!你让我们等着,等这么久!”
“还有秋然,秋然她……”一想到这些日子起早贪黑干活,林秋然还差点被撺掇着打了孩子改嫁,孙氏心里就更难受了,她使劲打了几下,最后实在下不去手了。
史掌柜大吃一惊,这是孙氏的儿子,林娘子的夫婿?
萧寻没有躲,跪下道:“我寄信回来了,兴许搬家了没送到到,娘,秋然她怎么了。”
外面动静这么大,林秋然不可能没听见,她在帘子后面听了一会儿,这会儿不得不出去。
她掀开帘子,站在屋子门口,萧寻抬眼看去,不禁呼吸一滞。
萧寻跪在地上,孙氏扫过的石板又变成了白色。
他本来朝着孙氏跪,如今身子倾斜,又朝着林秋然。雪花在两人之间簌簌飞舞/
林秋然手扶着帘子,头发挽着,也没什么首饰,她就穿着棉衣,肚子隆起,已然是有身孕的样子。
萧寻震惊到说不出话,林秋然心里更是翻江倒海,想当初来到萧家,肚子里有个孩子。决定生下孩子萧寻死了也占一部分原因,去父留子,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也不错,不然谁能接受自己穿越之后不仅多个孩子,还多个夫君。
孩子是她怀的,这么多天下来也有两分感情,可萧寻,林秋然对他半分感情也没有,更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秋然知道自己现在表现得不像一个没了夫君、久别重逢后知道夫君还活着的人,看孙氏就知道了,应该那样。可是除了震惊,她心里没别的感情。甚至来不及想之后怎么办,什么都来不及想。
她看了眼萧寻,又看了眼孙氏,萧大石出门买东西了,还没回来。
该高兴,还是该激动得落泪?
最后,林秋然只道:“娘,先让他起来吧。”
孙氏笤帚又掉到地上,她没说话,扶着林秋然回了屋,林冬林夏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人,心里实在好奇。
史掌柜去了前头,他摸摸鼻子,今儿真是大变活人呐。别看孙氏挥着笤帚打,可心里还是高兴的,只不过时间太久了……
他回头招呼林冬林夏去前堂,得给这一家留说话的空间。
雪地里只剩萧寻,他捡起笤帚起来,还把地上的雪扫了,在门口待了会儿才探进去个头。
“我能进来吗?”
孙氏已经不哭了,但还没缓过来,俩人坐在床边,林秋然握着孙氏的手,只能安慰道:“娘,虽然期间有些波折,但人回来是好事儿。我们还不知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别让他在外面等着了。”
孙氏也高兴萧寻回来,可既然活着为何不往家里寄封信,早告诉家里一声多好,她道:“你这些日子受委屈了,你说他怎么不说一声……”
想想这些日子林秋然挺着大肚子做菜烧菜,为了搬来县城回娘家借钱,给人做席面做菜,把小摊子慢慢变成食肆……
林秋然道:“不是说寄了信,只是咱们搬了家,就没收到。萧寻,你进来吧。”
林秋然知道孙氏为她抱冤,可二人毕竟是母子,虽然萧寻和二人不太像吧,刚来的时候她觉得孙氏萧大石相貌不错,说不得多好看,却也眉眼端正,想着原身长得不错,孩子应该差不了。
但萧寻样貌俊秀,剑眉星目,眉眼硬朗,而且很瘦。若是没出事,也不会传来死讯,回来就不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至少现在别让人在外冻着了。
萧寻从屋外进来,林秋然对他的认识又多了一个,萧寻怎么这么高?
比萧大石高,估计有一米九,这么高的个子,她过些日子生孩子会不会很艰难。
孙氏心情尚未平复,林秋然知道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林秋然低下头,她还记得当初刚来的时候,孙氏和萧大石受不住打击,每日以泪洗面。萧寻能活着回来心里自然高兴,可是想当初的事,只差一点就家破人亡了。
如果林秋然坚持打了孩子改嫁,刚白发人送黑发人,孩子又没了,俩人未见得受住这打击,也未见得能有今日。如今见到萧寻肯定高兴,可那时的痛苦是真真切切的。
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接受这个消息高兴得抱头痛哭呢,而且,俩人还给萧寻立了衣冠冢,亲手把儿子安葬。
萧寻回来,得给人消化的时间。林秋然也庆幸,她不用立刻面对萧寻回来的事,她也能慢慢消化。
孙氏眼泪还未止住,林秋然问萧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这些日子究竟去哪儿了?为何里正说你死了?”
两人五月初成婚,第三天萧寻就走了,到现已过去半年多。这半年来发生的事太多,萧寻不知该从何说起。
想起拖着血窟窿从乱葬岗等死,再被人救下刚能动就追军队,后来一边养伤一边赶路,再后来拼着命立功,这些若说出来肯定让两个人担心。
萧寻张了张嘴,他打算就说以前的事搞错了,可不等他开口,史掌柜匆匆过来,“林娘子,孙大姐,衙门来人了。”
林秋然:“衙门?”
几人一头雾水,史掌柜是知道的,萧家本本分分做生意,这些日子口碑也好,食肆连个闹事儿的都没有,怎么会衙门来人?
林秋然道:“我去看看。”
孙氏心里一紧,萧寻道:“我先出去看看。”
孙氏冲着林秋然点点头,家里有男人,男人就该抗事儿。
他一走,屋里都亮了不少。
来了一个捕头三个捕快,一身蓝衣,为首的捕头对萧寻道:“你就是萧寻?”
萧寻点点头,“敢问有何事?”
捕头道:“有人状告萧家食肆偷漏税钱,食肆主人还有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萧寻道:“我跟你们去,食肆主人有事我能担。”
捕头拿来出两张文书,一张是萧家食肆能卖饭菜和官府签的文书,还有地契的拓本,“食肆主人是林秋然吧,也得走一趟。”
雪花越飘越大,刚扫过的院子又落了一层薄雪。
萧寻想起自己刚刚跪在院中时,林秋然掀开帘子,从里面出来。
林秋然有了身孕,这样冰天雪地,怎么出门。
萧寻道:“我跟你们去,若是还需要传人,再来接。”
捕头说道:“这不成,被告的就是林秋然,你去有什么用。快点儿吧,这都未时了,难不成想晚上住牢房?”
捕快接话道:“人总要带去,可别敬酒不吃……”
林秋然从屋里出来,孙氏也出来了。
林秋然道:“走吧,我跟你们去一趟。”
史掌柜面上有些着急,“林娘子……”
林秋然觉得出门走一趟也无妨,她做生意不坑人讹人,而且如今面对萧寻,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当成夫婿?她做不到,若当成陌生人,刚见面还能以没消化这件事冷淡些,可之后呢。
孙氏立刻:“我也去。”
林秋然看了孙氏一眼,知道劝不住只嘱咐了史掌柜几句话,“晚上就不营业了,婉娘来了告诉她一声,让她回去吧。还有陆凡,客人若来了……”
史掌柜在心里叹了口气,“放心,我会安顿好的,早点回来。”
林冬和林夏心里着急,又有几分茫然,俩人也想跟着去,林秋然道:“在食肆待着。”
若萧家出事儿,二人还不知道何去何从。
街上一片白茫茫,一两行人,几行脚印。孙氏拿了两把伞,一把给了萧寻。
林秋然刚要下台阶,头顶多了一把伞,面前伸出一只手。萧寻手指细长,手心很红,不知是冻的,还是进屋待了一会儿热的,像一块不知名的玉。
萧寻没有说话,可眼神中透着一股执拗劲儿,林秋然想说自己能行,可雪很大,她不想萧寻刚回来她这儿出事。
林秋然把手放了上去,两人走到雪中。孙氏跟在二人后头,按理说出了这种事,该害怕,可是一家团聚,她半点都不怕。
再难的事儿不都走过来了吗,萧家做生意也对得起良心,有啥怕的。
路上林秋然尽量忽视左手传来的温度,她想食肆为何被告偷漏税钱。是没交过,那是因为萧寻战死朝廷免了五年赋税。
其中不止田税,还有做生意的商税。如果不是官府来人,就算萧寻不回来,林秋然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这来。
她左手轻轻动了一下,萧寻低下头,“怎么了?”
林秋然道:“你先回的萧家庄?”
萧寻点了下头,他以为她们还在村里住着,“我翻进去,家里没人,找人问才知道你们搬来了县城。”
这么快,是一直盯着的。
林秋然小声问道:“你之前给家里写过信?”
萧寻也压低了声音,“写过,还寄了钱回来。”
林秋然摇了摇头,“可我们没收到过信。”
若是早收到信,今日孙氏就不会这样了,只会高高兴兴给萧寻接风洗尘。
钱自然也没有,倘若信寄回了萧家庄,估计连着钱被人昧下了。萧寻刚回来就有人告状,八成告状的人就是拿了信的,“寄了多少钱?”
萧寻道:“五两银票,我会多攒钱的。”
五两,依着萧家以前的条件,五两银子不算少,林秋然想,反正萧寻已经回来了,她小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回头和孙氏说了几句。
萧寻抓紧林秋然的手,却没听清,“什么?”
林秋然朝他招招手,萧寻低下头,林秋然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带着微微的热气。
萧寻点了点头。
县城官府林秋然来过几次,都是为了买东西,还有几次是赵广才替她跑的。
雪压着房瓦,门口的石狮子上头也覆着雪。
三人进去,就看见了李翠花和萧伟在大堂站着,两边都是捕快,拿着水火棍,李县令高坐明堂。
李县令旁边是陈县丞和王主簿,王主簿深吸一口气,李县令惊堂木一拍,“升堂!”
“威——武——”
孙氏看着李翠花,心里的弦断了,一个村子,何至于闹到官府来。
李翠花看着萧寻真回来了,跟萧伟往地上一跪,“求青天大老爷做主!”【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