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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sensitive腰腹牙印


    乌妤会对他心软不难理解,主要是宗崎回回做的事都能超出她心里自以为能承受的范围。


    但他非常聪明,摸了两回就将乌妤会生气、承受不住会逃避的那条警戒线摸得一清二楚,所以总是让她快受不了想逃时又立马能给她续上理智恢复过来。


    她始终不想走孟女士的老路,非得爱个死去活来才觉得人生圆满,可宗崎出现的太突然,理直气壮且蛮不讲理,她经常是还没从他干的上一件事中回过味来,这人又能捣鼓出另一件出格的事。


    就在这么一次次想破口大骂“他是不是有病”、到困惑“这人每天都在琢磨什么,家里人受的了吗”、再到看明白“哦,原来他真的闲不住,是越搭理越蹬鼻子上脸”中,逐渐接受他时不时造出来的动静。


    可关键在于,宗崎根本不在乎自己闹出来的动静有多吓人,能达到目的最好,不能他就会换条路试试,饶是乌妤这些年从她妈身上窥见的执着中逐渐练出来的良好心态,应对他这种性格也隐隐有了崩溃的趋势。


    察言观色对宗崎来说不难,就看他愿不愿意,以前是没人对他甩脸色,但现在有个乌妤,面前就这么一个人,他天天看,夜夜摸,她有什么情绪起伏,他几乎都能察觉到。


    当然,除了她来大姨妈那一礼拜,他愣是没摸到一点头绪,全靠直觉来对付。


    说直觉也不准确,他家里没女人,唯一一个女人,他小姨还是女强人,脆弱展露不到他头上来,仅有那么两次撞上了,才顺道使唤他出去买布洛芬,和着温水吞了就让他早点走。


    那会儿他才上初中,只知道有痛经这事存在,但没见过,他不知道他小姨能疼成这样,浑身冒冷汗,吓了一大跳。


    跑出去买了药回来,听见厨房里急急忙忙煲粥的阿姨聊起这个,才知道女孩这一时期不能老吃止痛药,吃出耐药性不好,最好喝点热粥,经期前后吃些补气血的东西。


    乌妤肚子疼的话,会平等的不搭理任何人,宅在宿舍,别人关心她建议吃点饭什么的,她只会口头答应,转头就抱着双膝一坐一个下午,半步不想挪,肚子里装的除了止疼药就是热水。


    乌妤不让公开,他又理亏,加上没法进女生宿舍,她还关了机,联系不到人。


    于是第一回碰到她生理期时,他就找到学校的那种二手群,去翻他们的备注,这种群一般都会在昵称上写哪个区哪栋楼哪层宿舍的,所以他很轻松地找到一个和乌妤同楼层的女生,花了一千让她帮忙跑个腿,去校门口拿他俩以前常吃的一家老字号的小米粥带给乌妤。


    后头这件事还让他几个朋友知道了,乌妤不知道,这一时期她在林书程和关美懿眼里一跃成为很厉害的人。


    所以在宗崎带着她去见自己朋友时,关美懿第一件事就是看她到底得有多好看,才让连亲爹都束手无策的人,躲在屏幕后头私信别人买了个二手瑜伽垫,就为了给她带碗粥。


    看了本人就释然了,巴掌脸一股子倔强气,难怪和宗崎闹腾这么久,还能稳稳站他面前发脾气。


    换做岑幼微,早被宗崎那张嘴毒得留在美国,一直没回来过,她估摸着那是彻底伤心了。


    而到了乌妤手上的那碗红枣小米粥,其实她不怎么喜欢这种味道,换做平时她碰都不会碰。


    但正难受呢,拆开包装盒尝了尝,暖粥下肚的确好受很多,不过她吃完也没搭理他,知道他进不来,所以很好奇他出钱出力得不到回复的反应。


    可是宗崎已经从那女生嘴里得知顺利交到了她手上,并没出现她所期待的任何反应,再一次见面都没提及关于这事的半个字。


    第一次耍心眼,没反馈,乌妤在心情诡异中,刷到了那天带粥女生发给校园墙的投稿:


    [墙,问个事,xx的粥真能缓解痛经吗?最近有人加我收二手闲置,开头就甩我一千,还以为输错了0,没想到是甩我狗粮,这附近哪家的小米粥值一千……还是说这是什么新型调。情手段?]


    默默划走,两人都像忘了这件事一样。


    但下一次,乌妤没再关机了,送来的粥,吃,不挑。


    桩桩件件堆叠累加,直攻乌妤的心防。


    对比以前的人生期望与理想型伴侣,乌妤一直想不通,宗崎怎么能一边干出她讨厌的事,一边还能压着她心里会凌乱会失措的点磨她的性子。


    就跟电脑扫雷游戏一样,换做旁人,再小心翼翼也会碰到炸,他偏不,他瞅准哪格点哪格,手快脑子也转的快,身为当事人的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还能不慌不忙继续扫下去。


    就这样慢慢磨到她心软,磨到她妥协,磨到她想:算了,他不就这样吗?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再矫情下去,他还不得凑过来,问一句“这样怎么样?不说话是太喜欢了不好意思说吗?”


    乌妤叹口气,图书馆里来回走动着人,她和宗崎已经站在角落十来分钟了,再待下去,他指不定要得寸进尺成什么样呢。


    把围巾往上拉,但乌妤记起自己嘴边有他蹭过的湿润,拿纸擦他肯定不乐意,凑过去拉开他的衣服拉链,借由他里面的一件衣服擦了擦嘴,然后把围巾捂到鼻子上,催他:“你赶紧走,我要复习。”


    宗崎眼睁睁看了全程,低头再瞧,自己领口底下那一块的衣服被她捏得起皱,直接伸手勾着她的肩,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不虞道:“你现在学挺好啊,怎么没蹦我脸上擦?我嘴是沾了毒吗?”


    不行,越想越气,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好一阵,想也是陆言慎在催他赶紧的。


    宗崎被催得不耐烦,松了手人都往外走出一截了,还是回了头,把刚松口气的乌妤拽了回来,半拖半搂的带着她往楼梯下走,“跟我出去,我谈事,你复习,还没这儿的翻书声吵你。”


    “你讲不讲理?我好不容易起个大早过来,绕一圈出去都多少点了。”他的手臂搭在她肩头,重得要死,乌妤一路上拎着围巾挡着冷风,放低声音和他争论。


    “难为你了是吧,早干嘛去了,临到头才来看书,你知道这叫什么吗?”出了图书馆,宗崎没再死死用手臂箍着她,自然下滑搭在她的后腰往校门走。


    乌妤本来不想搭理他,但这人怎么说话说一半又不说了,以前还好意思说她。


    耐心等了两分钟,他没半点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她抬起胳膊肘顶他的腰,“叫什么?临时抱佛脚?土不土啊你,这都哪一年的话了,对我来说没用。”


    “没用还来图书馆,哇塞,原来你还有自律学习的一天。”宗崎睇望着她,闷声笑了笑,伸手挡住她这没轻没重的肘击,“伤着呢,长点心行么?”


    “嗯嗯。”闻言乌妤附和着点头,接话:“病患还能出来掳人,你这体质也挺不错的。”


    出了校门,陆言慎的车停在外面,黑武士抓眼,乌妤多看了一眼,让宗崎发现了,无声推着她进后排,陆言慎从镜子里对上宗崎的眼睛,“我是司机?”


    “困了,睡会儿。”宗崎嘴上这么说,可开往「异界外」的路上他就没闭上过眼。


    倒是乌妤在他和陆言慎一来一回的声音中有了困意,围巾往上拉,长发垂下遮住半边脸,靠在宗崎肩头睡着了。


    九点左右,抵达会所。


    车停稳,乌妤醒过来,她睡的不沉,由宗崎牵着手进去。


    这地方她来过,以前陪着宗崎出来玩,常选的地方就是这儿,有门槛,以安全隐私性为重,所以来这的玩咖很多,底下喝酒,楼上开包间随便玩。


    五楼的最里间,乌妤带过来的几本专业课书摊在靠窗的桌上,宗崎给她点了份热饮就没管她了,坐在单人沙发上,除此之外,还有仇空夷今天也来了这里。


    在青港认识的朋友,乌妤出事仇空夷也提醒过他,前段时间托人找孟林坤以及乌凛的线索,也是拜托的对方。


    手上这间公司一开始是他闲不住,又想着以后万一碰着什么事了,能有本钱和宗序生抗衡,借由青港那家「跃声」起步创建的。


    他妈以前是话剧演员,后来被星探挖掘站上荧幕成了电影演员,自小接触这些,他耳濡目染,挺有兴趣,总觉得往这方面创业肯定能赚钱,但一直没心思或者说没下定决心去做。


    虞雪霁没小孩,把他当亲儿子,同时也把他一人当两人使唤,但逢假期,他经常躺床上还没清醒,就被她连被子带人往外拽,天南海北的出差。


    时间长了,觉得赚钱也就这么一回事,看着光鲜亮丽,还不如他在家看看股票,玩玩基金,反正比虞雪霁给他开的工资高。


    况且宗氏能带给他足够的身份地位,其实用不着他再费心费力去走创业这条路。


    直到遇见乌妤,怎么说呢,他形容不来,看过的书那么多,他就只想到一个词:完蛋,这不是动心是什么。


    动了要彻底搞到她的心思,拿钱砸,拿感情砸,轮番上阵不信她招架得住。


    去青港时,他爸停了他所有卡,唯一的积蓄是以前虞雪霁说要给他开工资时丢给他的一张限额25万的卡。


    不巧,他刚拿这张卡给那段时间他的爱车阿斯顿马丁换了膜。


    兜里干干净净,穷到他没脾气,认命找到他小姨借了十万块钱,反被虞雪霁敲诈,让他自己想办法把青港这家[跃声]的烂摊子收拾好。


    一开始觉得憋屈,说好的两人一块完成,「跃声」难道是什么很好的企业吗,他妈也没在这待过,让他愿意出手?要是话剧院还在的话,他说不定会愿意。


    虞雪霁给他打感情牌也没用,一个快散架的公司,换做以前,让他跟这类型的公司谈合作,他早溜了。


    可现在不一样,他觉得处理起来糟心点就糟心点吧,能赚到钱就行,去赚足够的钱,捧她上高台。


    跌不了,他在底下接着呢。


    所以这三年多以来,他就没歇着,目前能给乌妤的就那么些剧本,当爱好还行,但爱好不能当饭吃,他了解的乌妤也不会得过且过。


    所以宗崎总要先她两三步,磨平荆棘让她走的顺利点。


    不管她是想站上屏幕成为主持人,还是想隐在幕后成为cv演员,投广告还是给拉剧本,他都给。


    宗崎觉着,他和乌妤简直绝配。


    双赢局面,比肩而站,没人比他俩更配。


    ……


    目前公司正逐步走向上市路,他们准备在新区那块园区开发时靠着澜月湾站稳脚跟,顺利上市后融资扩大。


    谈事谈的就是这个,前段时间从藏区回来,他才知道他爸已经清楚他在搞这些,可能是上了年纪有点危机感,就想看看他不回家出来和几个朋友搞这些,是自己单纯想赚个零花钱,还是另立山头。


    前者无所谓,他甚至赞同,愿意给予一定帮助,但如果是后者的话,他就得掂量掂量宗崎是不是不打算回宗氏了。


    但又觉得宗崎不至于这么蠢,所以上个月试探完,宗崎也表现出无力承担的样子后,就收了心,不管他搞这些东西了。


    宗崎没对乌妤说清楚的就是这一件事。


    打架是突发情况,但后续发生的一切他都有所预料,没阻拦,任凭事态愈演愈烈,宗序生几乎不管他在学校做什么,只有李助会来学校走一圈,汇成报告或者口头告诉宗序生他最近干了哪些事。


    一般就两句,没出格,尚在宗序生接受范围内,李助就回复“一切都好”,余下的他就能代替宗序生处理好;超出宗序生一开始定下的范畴,就回复“您亲自看看”。


    这么几年下来,宗崎见李助的次数比他爸还多。


    徐源一事,发生的刚好。


    他棘手于宗序生想插手产业园区,急躁不得,不然宗序生会轻易看穿他安的什么心,少吃二十多年的饭,任他再兜得住事,也担心漏出细微线索。


    大概是高三那次的照片一事,宗崎第一次朝着他爸低了头,所以这回关于打架的舆论越发不可控时,宗崎就“被迫狼狈”回了祖宅,同他爸待了大半个月。


    拘在家中表面养伤,在他爸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出最危险也就是最安全的戏码,骗过他爸,踢走他的戒心,顺便卖了个惨,让他爸不好再插手新区的事,随他怎么搞了。


    他们三人处理的方面各不相同,但现阶段最重要的是拉投资,拉投资避不可免的会有饭局,很多合作都是在这上面谈成的,宗崎的酒量也因此慢慢练了出来。


    现在在他眼里,乌妤讨厌的牛奶简直是他的救命良药。


    公司后续要拉哪部分的投资,还要不要继续招人……他们声音不大不小,聊到了中午,吃过午饭后,宗崎带着乌妤去楼上自己常年留着的房间睡觉。


    谈事快结束时,他看见乌妤坐窗口那就在揉眼睛,进房间等她洗了个脸后,他还得下去继续谈,但乌妤一到自己怀里,他就不想走。


    窗帘紧闭,微硬的大床上,乌妤被他压着,憋红一张脸:“重死了,床也硬邦邦的。”


    宗崎俯身啄吻她的唇,笑:“垫着被子睡,别说话了,我亲会儿就走,醒了就给我打电话。”


    “不会打扰你们吗?”乌妤想了想,抬指戳了戳他的脸颊,“仇空夷我记得他不是有女朋友么,怎么这次没一起来?”


    “怎么了?”宗崎吮着她的舌尖,很快反应过来,含糊说道:“关美懿闲着呢,我让她晚点过来陪你玩?”


    “那……还是不用了,我就不下去复习了,你结束了上来找我呗。”乌妤屈肘支起上本身,另只手勾了勾他的下巴:“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嘛。”


    有点烦,带她来本来就是想时不时看一眼。


    宗崎有些堵,握住她的手指头,吓她:“那我就不能保证几点结束了,回去晚了就不怕我又留宿你?”


    “留就留嘛,我就是担心你这腰还……能动吗?”乌妤舔了舔唇,笑意盈盈看着他。


    宗崎气笑,舌尖顶了顶腮,把她的唇捏得张开,“行,那你最好盼着我早点结束。”


    说完,宗崎将她的腰往上一搂,乌妤被突然的重力唬得没反应过来,刚要问他做什么,腰腹一凉,再就是刺疼,混着濡湿暖意。


    意识到是什么后,乌妤抓着他的衣服,手一抖。


    宗崎却起了身,站在床边,无名指和小指折在手心,另外三指直指她的眼睛,噙着笑往下挪,微凉手指抵在刚才的地方,假作成一把枪。


    指尖微凉,一下一下轻点着她的腰,脸拽拽的,说:“自不量力啊宝贝儿,你这腰敏感得咬一下都抖,就算我伤着,你确定也能受得住?”


    逗完,宗崎扬长而去。


    房间恢复安静,半晌,乌妤才慢慢掀开自己被推上去又滑下来的衣服,壁灯昏黄,那牙印又深又红。


    烙在靠近她胯骨的位置,雪白与鲜红相映。


    咬了她,顺道还吸了个草莓。


    乌妤伸手摸了摸那牙印,红色的凹陷小坑,她咬着唇,找出手机对着这地方拍了照。


    照片里露出腰的曲线,小腹平坦白皙,那枚牙印明明突兀至极,此时倒像朵姝色玫瑰烙印在她身上。


    嗯……乌妤放大看了看,脸烫归烫,但她还是打算碰着合适的机会就发给他。


    第42章 sensitive没有比她这样更漂……


    床上用品


    都是宗崎用着习惯的,就是床有点硬,乌妤卷了一半的被子垫在身下,蒙着半张脸没多久就睡着了。


    惦记着复习,她提前设了个闹钟,到两点的时候闹铃响起,在床上赖了会儿,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镜子下方放着些生活用品,乌妤扫了一眼,将就着他留下的那些东西洗脸刷牙。


    入冬后天黑的早,乌妤这段时间把要书面考试的内容差不多复习了一多半,再过两个礼拜就得陆续开始期末考,接着是放寒假。


    快七点半,宗崎还没上来,她估计他应该真的忙,没打电话找他,自己把带来的书收拾好,找到部老电影投屏,盘着腿靠在沙发上打发时间。


    背景乐太温馨,有壁炉里火星子四溅迸裂的声响,乌妤察觉到自己又来了睡意,怕晚上睡不着,朝侧边伸长手臂,就着这个姿势,摸到手机解锁。


    房间门从外打开,屋里没开灯,荧幕若隐若现的光亮照不清人,乌妤听见了声响,不想抬头,自顾自地刷朋友圈的动态。


    沙发另一角下陷,宗崎捞起她放在自己腿上,伸手揉她的肚子,情绪不比午睡前下去那会儿好,问她:“吃饭去?”


    “他们呢?”乌妤全靠腰部核心支起身子,有些撑不住,他的头发蹭到自己脖颈,又痒,笑着问:“干嘛呀,你想赖这儿,不给我吃饭?”


    宗崎扒住她两只手,圈起来按在她小腹前,问:“你知道你属于哪种人吗?”


    乌妤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觉得他这会儿就是强撑着精神,看着虽然跟出去时没两样,但能感觉出来,于是顺着他的话问:“属于什么?”


    “缺根筋儿,你懂吗?”宗崎换成单手擒住她,往沙发上一靠,下巴微敛,抬眸看她:“该操心的不操心,人都到你面前了,不想着晚上让他带你吃点什么,还关心别人做什么?”


    乌妤张了张嘴,很想惊叹哇一声,口型都出来了,让宗崎看得清清楚楚,她才说:“你这挑刺的能力是越来越厉害了,受不了,我要退出这场没有公平性的交流,你换个人聊天,我俩拜拜。”


    说着,她从宗崎腿上起来,抽回了自己的手,扬了扬下巴,朝他挥挥手,真就是一副要走的姿势。


    宗崎的手肘抵在沙发扶手上,撑着额头没应声,眼睛追在她身上,看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才走到桌前抱起几本书塞到包里,眼风都没给他一个,径直往外走。


    但走的不快,宗崎这才起身,没两步就跟上她,从后拉着她的胳膊,伸出手臂揽着她的肩,一副科普的口吻:“拜什么拜,拜拜是留给下次见的好吗,我们今晚能拜拜吗?想都别想,吃完饭回公寓睡觉。”


    “……我怎么不见你着急复习,你们要考试的课程不是更多吗?”乌妤纳闷。


    宗崎拖长尾调,拉着她的指头掐来掐去,顿了顿,说:“你哪天能坦然跟我聊聊就好了,怎么我说睡个觉,你能偏题到复习上去?”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的脸皮比较薄呢?”乌妤仰了仰头,后颈枕着他的手臂,刚好支起她的头。


    电梯上方的灯刺眼,她微微眯着眼,动了动身子,借着他的身高躲亮光,差不多能睁开眼睛了,抢在他开口前说:“好了打住,你别激动,我这会儿真饿了,吃完再说。”


    倒打一耙的能力他们完全不相上下,宗崎嘴里半个字都没酝酿出来,先戴了顶说不过就激动的帽子,揽住她的手臂收的更紧,“行,吃饭。”


    负二层停车场。


    陆言慎和仇空夷还没下来,宗崎今天没开车来,两人等了几分钟,他们才踩着宗崎即将不耐烦的临界点过来。


    仇空夷是十一中理科班的人,乌妤见过他几次,不熟,高一高二那阵听过他的某些事。


    具体是真是假不清楚,反正不太好,她不熟悉,自然会敬而远之,没想到宗崎来了,他们还能处成朋友。


    人到齐了,乌妤收回思绪,还是下意识到去开陆言慎那辆车,被宗崎半途截住手,轻飘飘说了句:“换辆。”


    仇空夷和陆言慎在接着没说完的话聊,半句两句的,听不连贯,他们没打算在这儿多说,收了声。


    她和宗崎上的是仇空夷的车,这回就乌妤坐后排。


    两辆车一前一后往外开,乌妤低头玩手机,听见他们聊天才明白宗崎为什么让自己坐这辆,在说她其实已经没什么想法的一件事。


    仇空夷的声线偏低哑,语速不快,宗崎问,他就答:“有点,陈无恙他老舅以前不是孟老的学生么?当初追……”仇空夷话语一顿,看向中间镜,对上乌妤的眼睛。


    唔了声,继续道:“算是乌妤她妈妈的同学,二十几年前嘛,说管的严吧也不算,说松缓似乎也谈不上,那会儿的人胆子都大,他老舅追乌妤妈妈追不上,欸,我叫声孟阿姨行么?”仇空夷坐在副驾,没回头,就望着中间镜问乌妤。


    “可以,你说吧。”


    “嗯,反正陈无恙他老舅让孟老当成流氓打了一顿,当场立誓要出人头地娶孟阿姨,可他上学学不进去,就跟着一老乡去了陵江,我记得是靠海船起家的,功成名就回来兑现承诺。”


    仇空夷顿了顿,像是一口气说太多话有点累,“没想到看见前几年还生龙活虎揍他的孟老住了院,他找不到孟阿姨,跟半个儿子似的忙前忙后,不知道他怎么跟孟老谈的,最后老舅带着孟老写给他的一张字条,循着上面不知是真是假的地址去找乌凛,哦,就是你爸。”


    “……”乌妤忍了忍,“我知道,你铺垫完了吗?然后呢?”


    “哦,以前光听说过你,就挺好奇的。”仇空夷笑了笑,结果正开车的宗崎一眼横过来,意思是让他收敛,仇空夷反而更放肆:“不想听了啊,那我走咯?”


    “行了,快到地方了,赶紧说。”宗崎出声,语气不虞。


    有那么点后悔,当初就是觉得这人不按常理出牌,去网吧时旁观了场他戏弄几个催债地痞的过程,想着这人挺对他交朋友的胃口,加上这事重要,不然这会儿哪里忍得了他逗乌妤。


    仇空夷见好就收,正了正色:“你知道你爸以前在藏区当过护林员对吧?那你们去找他的档案找不到是对的,他这人除了名字,其他什么身份信息都是假的,年龄,籍贯,就学经历,父母等等基本都是伪造的。”


    “什么意思?全是假的?他,为什么这么做?”乌妤缓慢出声,脑子里一时之间接收到太多信息,冲击太大。


    “很简单,要么是他的过往说出来会让人退避三舍,他为了生活不得不被动隐瞒,要么就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过往,主动隐瞒。二十年前只要有门路,办个假身份多容易。”仇空夷耸耸肩,不以为奇。


    “陈无恙他舅那儿怎么回事?”宗崎续上话题。


    “情敌见面,先打一场,看孟阿姨护着谁。”仇空夷笑了笑,“别以为我开玩笑啊,他舅现在胸口上的伤疤都没消呢,伤太重,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


    “陈无恙他老舅全名陈崇鸣,今年应该四十八,如今子女绕膝,定居国外,每三年才会回一次青港祭拜先祖,算算时间。”仇空夷回忆了番,然后说:“不巧,前年他回来过,想再找到他的踪迹,得等到明年了。”


    “但是陈无恙提到过,他老舅这几年给家里打电话,听那意思是有了落叶归根的念头,你们也别太着急,指不定明天就回来了呢?”仇空夷瞥到宗崎投过来的警告眼神,勉强说了这段话。


    “你找到陈崇鸣,一定可以知道乌凛的所有事。”仇空夷这次不嬉皮笑脸了,他转过头,对着乌妤:“他追过孟阿姨,打过你爸,服侍过你姥爷,而且你知道么,你周岁宴的宴席都是他给办的。”


    仇空夷点到为止,随后事不关己地转头看窗外的风景。


    “到了。”宗崎出声,用力点了点刹车,乌妤不受控地往前栽,他下车绕过来给


    她开车门,牵着乌妤进门。


    乌妤心跳加快,她还在想,她妈这么多年都在往国外跑,到底是为了口口声声死了的乌凛,还是……


    不会,她在乱想什么-


    去的是一家煲老鸭汤出名的饭店,几人进了包厢,四个人松松散散地坐着,仇空夷要了瓶酒,宗崎有伤不会喝,他只能转头找陆言慎。


    不聊公司的正事,想到哪儿说哪儿,宗崎和乌妤挨在一块坐,刚吃没多久,屋里暖气太高,他脱了外套搭在屏风后头的衣架上。


    乌妤只敞开了拉链,她里头的衣服薄,还修身,没想过今天会出来跟他们几人吃饭。


    对面两人喝酒并不多,浅酌,宗崎听他们提到他时才会应一声,乌妤嫌汤烫,调羹握在手里转了好久都没喝,泄气地往旁边一推。


    宗崎吃饭要比乌妤快,这会儿伸手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端了过来舀走油腥,用调羹慢慢沿着碗壁搅动,瓷器碰撞出细微动静。


    他撑着脸,搅得差不多就停下,在桌子下面去捉她的手,晃了晃:“困没?”


    “困了。”乌妤老实说,她吃的差不多,还喝了小半碗汤。


    饭吃完,各自回家,他们叫了代驾,宗崎和乌妤打车回去的,到公寓时将近九点。


    车上那番话到底是让乌妤在意起来,宗崎把她搂抱在怀里,“别想这些,打听到的不一定准确,传在嘴里说不定哪一句就变了味,先准备复习,考完试再歇歇,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乌妤原本神色恹恹,侧着头压在他胸膛,闻言撩了下眼皮,“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去干什么大事。”


    “你干过什么大事了?”一户一梯的格局,宗崎调转了个方向,让乌妤倒着走,看她一步一挪的样子,紧紧抓住自己,他哼笑着:“不管你想干什么大事儿,都得告诉我,知道吗?”


    “什么样的才算大事儿?”乌妤真诚发问,“万一我要干的不是好事呢?你陪我那不得一块被抓走?”


    “你这脑袋里一天天都装着什么?”宗崎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知道什么不是好事儿还干,你看我还捞不捞你。”


    “谁稀罕你来,不和你说了。”乌妤推开他,低头扶着玄关口的台面换鞋,宗崎伸手去拉她,没拉住。


    背影突然就气了起来,宗崎一时之间感到好笑,又诡异地觉得这一幕很难过。


    他没心思深想,凭直觉快速换了鞋,追上去。


    浴室的门被她“嘭”的关上,还是主卧的门,宗崎站在门口,门已经蒙上了白雾。


    屈指叩门,骨节碰撞的声音很清脆,乌妤看清门后一道模糊的影子,假装没看见、没听见。


    “我看看你,乌妤。”隔着一道门,宗崎的声音算不上大,但她意外能听清楚。


    “洗澡有什么好看的。”她回。


    “那你看我洗。”宗崎在琢磨要不要去找螺丝刀撬开。


    乌妤却好像洞察他的举动,关小了淋浴,埋怨:“你最好别想着撬锁,你自己的房间还这么搞,都不嫌麻烦的吗?”


    “什么你的我的,开门才是要紧的。”宗崎顺嘴接话,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怎么突然躁动起来。


    “……要不您动动手,推门看看呢?”乌妤就没锁门,知道他大概率要进来,真抗拒他进来的话,她早去次卧洗澡了。


    话音刚落,浴室门就推开了,宗崎身上的衣服在外一天早没那么规整了。


    他站在隔水条外边脱衣服,说:“我感觉有点不真实。”


    “那你出去,我锁上就是了。”


    宗崎闷声笑,三两下脱完,拉开门,伸手拉住刚才就攀沿着磨砂玻璃的手,颇有耐心地从她的指尖移到小臂。


    十指紧扣,磨砂门开到能允许他进去的宽度,身上都沾着水珠,手臂蹭过手臂,彼此离开又靠近,没多会儿,宗崎觉得这拉手游戏玩够了,就低着头,掌住她的后颈,吸咬着她的唇。


    “你的腰。”乌妤从他怀里抬起头,找回点呼吸来,但眼前还是被热水晕得看不清。


    宗崎搂着她的腰,等她呼吸够了立马低头再过去,还不忘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原来受伤的位置,覆在她手背上,用力按了按。


    不疼。


    “会不会留疤?”乌妤还是怕,这种伤口看一眼似乎都会感同身受的疼,她最关心这个问题。


    宗崎嗯了声,“也许,丑了就不喜欢了?”


    “可以祛疤,你身上留印记太明显了,很突兀,你没发觉吗?”乌妤记得留在他脖子上的吻痕,得过好久才消。


    “没注意。”宗崎随口敷衍过这个话题,加快洗完澡,洗漱完,抱起她就往里面走。


    家里的床比较软,乌妤躺上去就不太想起开,环抱住宗崎,她低头看他动作。


    容易沾油,宗崎自然察觉得到乌妤的眼神,没管,抽了张湿巾擦干净这点油。


    撑在她头顶,乌妤咬着唇,被宗崎一点点掰开,哑声:“别老咬自己,蠢不蠢?”


    特别想她,非常想他。


    视线如燎原火星,几乎是一点就着,乌妤眼睫轻垂,回嘴说自己才不蠢,下一秒这句话就碎的彻底。


    宗崎叫她的名字,乌妤听了一遍又一遍,汗珠滴坠滚落,热出潮气的头发黏在脸颊,再控制,也控制不住在他犯浑时挥过去的指甲。


    宗崎照单全收,骗她哄她到精疲力竭,直到睡沉,无意识蹬过来的腿像撒娇。


    他摸到那枚牙印,垂眼看清,心脏捏紧释然反复折磨。


    没有比她这样更漂亮的了。


    第43章 sensitive窝心气


    这次的元旦假期乌妤没有回青港,她的选修课已经结束,但有些作业还没完成。


    好像每逢长假都会下一场雨,临着宿舍阳台,无需开窗都能闻见空气中淡淡的湿润气息。


    她这几天窝在宿舍剪视频,打底六七个小时,现在一看见屏幕就觉得眼睛疼。


    等雨停了,就和室友一块出门拉人采访,也当作放放风。


    她跟宗崎有段时间没碰面,临近期末周,不仅她忙,在学校宗崎也不见人影,应该是在往产业园区跑,他们公司目前选址在那里。


    僻静,离市区还比较远。


    宗崎之前想给她掳过去,让她拒绝掉了,写完几门课的论文,紧接着要去准备该提交的配音、主持还有新闻播音的作业。


    她记得他们专业要考的东西也应该很多,搞不懂他哪来的那么多精力,一边应付学校作业考试,一边还能抽出时间处理她看到就头大的工作。


    而被她念叨了两句的人这会儿刚从产业园区出来,宗崎在那边住了两天,忙的差不多,赶在元旦收假的最后一下午回来。


    乌妤今天要录制一个双语播音的视频,早上吃过饭就回宿舍化妆和换衣服,蓝色西装套裙,外面套了件长羽绒服就去了演播室。


    吃完午饭也没回宿舍,趁着今天全妆,乌妤计划把准备好的几个作业都录完,等到录制结束,时间晃眼到了下午五点过。


    喝了两杯水,嗓子这儿受不住,她喂了两颗梨膏糖含嘴里,打开手机才知道宗崎在外面等着,望了望外边的天,没下雨了,就是光线不好,看着阴沉沉的。


    庄疏雨还有别的作业赶着录,乌妤过去,帮她把后面弄乱的头发理了理,告诉她:“我录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庄疏雨胳膊抬得发酸,见乌妤帮自己理头发,摸出面小镜子照,觑着乌妤的手机,摆手:“走吧走吧,我看你这个假期光赶作业了。”


    “说我,你不也是?”乌妤收回手,庄疏雨这两天和她哥吵了架,赌气没回家,就待在宿舍,喻琴明天才回学校,一个赶ddl的能人,不到最后一天才不会急着录制作业。


    乌妤拿起挂在椅后的包,往后校门走。


    这条路上的人不多,他们现在是公开的状态,但还延续着以往的习惯,不想去哪儿都被人盯着,前两回就是去前校门旁边的饭店吃饭,让人注意到了,闪光灯刺到眼,还有悉悉索索的议论声让她很不舒服。


    宗崎倒是没表现出任何不适,自顾自给她烫碗筷,在上菜时让服务员多加了份水煮西兰花给那一桌的送过去,神色如常地告诉服务员,说:“帮忙转述下,这菜富含维A,能明目。”


    乌妤不明所以地抬起脸,宗崎朝她轻轻挑起眉梢,倒掉热水,继续说:“意思是,想看没问题,但这嘴巴得收敛点。”


    那桌有男有女,一盘西兰花过来,有人没反过来,还在问什么意思,其他人听完服务员的话,沉默片刻,随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换了话题聊起别的。


    乌妤要上镜,上台时看她还是讨论她什么的都无所谓,她就是不喜欢过自己生活时还有放大镜出现,好像一举一动都在人眼皮子底下,和牵线木偶似的。


    地面潮湿,小水凼映着阴沉沉的天色,高跟鞋踩在地上溅起水点,他的车停在出来的右侧路边,蓝色布加迪很显眼,车牌同样是连号的2。


    乌妤捂着脸搓了搓,手热,脸颊冷。


    没上锁,乌妤开门进去时宗崎还闭着眼,察觉到她上来,朝她伸过手,掌心向上摊开。


    “做什么?”


    “梨膏糖,给我吃颗。”宗崎的声音困倦,停这儿眯了半个多小时。


    “没了。”乌妤眨眨眼,冰凉的手放到他掌心上,暖和。


    宗崎睁开眼,顺势握住她压在中控台上,还没醒神,目光漂浮着落不到实处。


    乌妤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他们交握的双手,“其实还有点。”


    宗崎掀眼,好像在说“两颗糖还抠抠嗖嗖不给”。


    “我嘴里,你吃么?”


    “吃。”宗崎的手转了向,握着一起按在她腿上,侧着腰倾身过去,愣是让乌妤后面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只顾着对付他这又咬又吮的坏习惯。


    接吻声融在交颈相触时的轻颤中,一颗咬碎了含化了的梨膏糖的甜味渡进他的嘴里,宗崎伸手拉开她的羽绒服拉链,脑子没转过来,摸进去是一件小西装,手感不错,还能耐着性子继续揉。


    乌妤另只手撑在他肩头,手臂下垂悬在空中,车里暖气足,羽绒服早脱下来堆叠在后腰。


    宗崎亲了一半,停下来低头看,嘴边泛着晶亮,吃到了乌妤的口红,周边皮肤晕着红,浑然不觉地问:“穿的什么衣服,这么多扣子?”


    “我录作业呢,不穿这个穿什么?”乌妤掰开他还扯着自己衬衫的手,衣摆翻了出来,有些发皱,她重新按了按,偏过头看他:“这么累不回去睡一觉,还来这儿?”


    “带你一块睡。”宗崎坐了回去,拿出她包里的保温杯,仰头喝了两口,吞咽声明显,说:“我让杨姨做了饭,这会儿她应该走了,吃完陪我睡一觉?”


    “不做,我困死了,想睡觉。”他补充了句。


    “要不换我来开?”乌妤踌躇道。


    对视两秒,宗崎下车和她换了位置。


    原本预计七八分钟的车程开了十来分钟,宗崎撑着脸看她安安分分地等红绿灯,残余的瞌睡让她这种起步即熄火,刹车如推背的开法颠走的差不多。


    乌妤自我感觉良好,全程绿灯通行,还没车朝自己按喇叭,下车把钥匙往宗崎手里一塞,“有没有觉得我这技术越来越厉害了?”


    电梯缓缓上行,宗崎靠在边上,闻言眼也不眨,语气漠然:“是厉害,瞌睡全给我颠没了,人才。”


    “和你说话真扫兴。”乌妤把帽子往头上一扣,手动隔绝他的存在,进了门,脱了羽绒服挂起来。


    桌上晚餐丰富,两人洗了手出来,吃饭基本没说话,还是宗崎先吃完,吃完后没有急着去洗澡,从她包里拿出手机解锁,打发时间一样随意划动着。


    “你们最后一门几号考完?”乌妤吃的差不多,放下筷子。


    “14号吧,早你们两天。”


    乌妤面露诧异,很快接受他这句话里透出来他怎么知道自己考试时间的意思,说:“那明天收假回学校,后面我就不过来了。”


    宗崎点了下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起身把这些碗放进洗碗机,挽起袖子朝着浴室走。


    分开洗的,乌妤要卸妆,今天带妆一整天皮肤闷得不透气,用完洗面奶脸颊还红红的,赶紧擦了些修复补水的护肤品。


    一通折腾下来,都快九点了,宗崎坐靠在床上,神色倦怠地用手抵着侧脸,面前开着笔记本,目光跟随着页面移动。


    乌妤在门口关掉头顶的灯,轻声轻脚踩挨地毯上,掀开被子上了床。


    扫了眼他的屏幕,全是看不懂的企业数据,她收回视线,给手机充好电,顺手关掉自己这边的台灯,裹好被子,两三下翻滚到他身侧。


    躺好半分钟,宗崎合上笔记本,放到旁边的柜子上。


    房间彻底黑下来,他转过身,把蜷成一团的乌妤展平,抬手搭在她腰上,凑近了些,下巴挨在乌妤的颈侧。


    乌妤感受到头发拂过的刺痒,缩了锁脖子,感叹了句:“你好忙啊,过去也没现在忙,这次会不会挂科?”


    话落,侧腰靠近臀的地方就挨了巴掌,宗崎闭着眼回:“盼着我点好行不行?”


    乌妤闭上嘴,隔了会儿突然想起来,开口:“考完我就放寒假了,我回青港,你呢,还要忙吗?”


    “嗯。”宗崎低头陷进她颈侧,淡声道:“我和你一块回去。”


    “你跟我一块回去?可你们不是在忙公司的事吗?而且你这段时间有好几次突然就走了,青港又不是京淮,不方便。”乌妤发誓,自己真就是站在他的角度分析这事。


    但宗崎显然没和她想到一块去,圈住她的手臂紧了紧,“忙和陪你回去不相悖,你这脑袋少用点力,准备你的考试去,还是说你不困?”


    话音一落,乌妤就感觉不对劲,她在演播室忙了一天了,才不想做,不断往后退,求饶:“我又没说不让你陪我,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好难得,我竟然没有听出来。”宗崎拍了拍她的后背,自己无声笑了笑,才说:“算了,逗你呢,别说话了。”


    难得的不是关心,乌妤认为应该是他俩现在这样能安安静静睡一场觉。


    比起昼夜不分的做。爱,这种交颈而眠的时刻更让她觉得安心。


    好新奇,她竟然会在宗崎身上有这样的感受。


    乌妤的眼皮越来越重,听着他们交替的匀稳呼吸声,逐渐睡沉。


    翌日。


    她先起来,外边厨房有动静,是杨姨来了在做饭。


    宗崎还睡着,她出去洗漱完,回来坐到床尾的沙发上,用他的笔记本传输了两份稿子,她得抓紧时间熟悉,再背下来好应对考试。


    直到饭香钻进来,宗崎转醒,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漱,抓了把头发,一阵水声过后,顶着没擦干水的脸,过来抬起乌妤的下巴,唇凉舌热。


    下午有课,乌妤吃过午饭就回学校宿舍了。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算正式进入期末考试,几乎年年的期末考都跟艺考无异,每天化妆换衣服,冲热水含梨膏糖,清嗓对词儿,等待老师盘问这学期有何收获……


    考完最后一场,乌妤回宿舍接到了姥姥的电话。


    “妤妤啊,你几号的票回来?上午还是下午?”


    乌妤正在还记着宗崎说要和她一块回去的事,他比自己早两天考完,知道她忙就一直没来找过她。


    回青港的话,估计是他开车,乌妤握着电话回:“明天,应该在下午吧,姥姥你不用来接,我自己能回来。”


    杨淑珍在电话那头笑,说:“我也没法来接你,在你姑姥家呢,她前些日子滑了一跤,我过来看看,姥问你想不想回你姥爷的老家,去给他上两柱香,要是害怕就等我回来,我们一块去。”


    “我怎么会害怕,肯定当然愿意啊,只是以前我们不都是在家里点点香烛就好了吗,怎么今年要特意回去上香啊姥姥?”


    “快十年啦,虽然我们家不兴这个,但你姥爷算上今年,也走了快十年了,回去看看也好。”杨淑珍絮絮叨叨的说着,“而且你姥爷的老家,前几年就有人想开发成度假村,但大家伙都不乐意,就是这两年经济不行,听说心思都活跃起来了,找村长问问能不能继续做下去呢。”


    乌妤安静听着。


    杨淑珍叹口气,又改了主意:“算了,我不放心你,你等我回来,到时候我们回去住两天。”


    “好。”乌妤都行。


    挂了电话,她现在比较关心的是,发出去的消息怎么隔了这么久还没人回,轻轻拧起眉,她严重怀疑自己要被鸽了。


    拿出行李箱,往里面叠了两件换洗的衣服,装上便携化妆品和护肤品。


    两个室友也陆续回来了,庄疏雨的行李箱前两天就收拾好了,她家里人来接,现在回来拉上箱子就可以走,喻琴明天才会离开,这会儿正坐位子上长吁短叹,叨叨着考试终于结束。


    乌妤收拾好后,没急着走,低头在手机上抢了张明天的高铁票,拆了个一次性口罩戴好,和两个室友拜拜:“我先走咯。”


    喻琴往后仰头看向门口,“明年见。”


    庄疏雨戴着耳机不知道跟谁在打电话,只顾得上朝乌妤挥挥手。


    外面温度低,天上飘着细雪,路上、树上、房顶上都覆着白雪,踩上去会有刺耳的咯吱响,乌妤围着围巾,元旦收假那天从公寓拿回来的那条,又厚又保暖。


    沿街从年底平安夜开始,每家店都装饰的喜气洋洋,从最开始的麋鹿和红苹果,到如今换成了小灯笼挂坠,乌妤多看了两眼,想到宗崎在青港那套房子,冷冷清清的。


    她既觉得宗崎没必要回青港,那房子多待一秒都觉得孤寂,何况他还不是什么能静得下心来的人。


    但她也同样清楚宗崎就是为着她去青港的,前两年的这种寒暑假,他基本没跟着一起回过青港,他有他的事要做,她也不可能过问。


    但今年,宗崎轻飘飘的说一句陪她回去,很容易让她去想到底是发生什么了,为什么和往年不一样。


    ……


    到了公寓楼下,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聊天框安安静静,提步进电梯按楼层,没信号,刷新一直在转圈圈。


    按指纹进门,她拽下围巾,捂着的鼻腔瞬间通了气,三两下摘了围巾脱掉外套,开了灯往里面走。


    几个房间都没人,乌妤不死心,这回不发消息,找到他的电话号码拨出去。


    嘟嘟的等待音无端拉长她的烦躁,无人接听。


    乌妤面无表情地挂掉,重新再拨,在她以为这一次又要自动挂断时,通了。


    “你不给我解释一下,今天就过不去了。”


    “你跟谁过不去?”林书程纳闷地出声,随即不耐烦地拍门,“赶紧开门,他快压死我了。”


    声音有点耳熟,乌妤回想了下,终于想起来这是林书程,接着反应过来,把已经被对方挂断的电话往桌上一放。


    门从外往里拉,乌妤让这会儿的宗崎吓了一大跳。


    扑鼻而来的酒气,冲得她下意识屏息,对着林书程问:“他干嘛了喝这么多?”


    林书程听见这话一股无名火,但不等他开口,弯臂搭在他身上的宗崎听见熟悉的声音,意识有点清醒,缓缓站直了身,看清楚这是哪里后,揉了揉太阳穴,踢他:“我他么不是让你给我送回家吗,你失忆了?”


    “你有病啊?你自己改的导航好吗?”林书程一个踉跄,扶着墙还没站稳。


    而乌妤也还没从宗崎那句话回过神来,就被突然朝她压下来的宗崎差点压得栽倒,忙出声:“林书程,你赶紧拉他。”


    “哟,你还使唤上我了呢?”话是这么说,林书程上前重新把宗崎的胳膊往自己肩上搭,和乌妤一块扶着他到了主卧。


    乌妤扇了扇风,狐疑地问:“你灌他酒了?”


    林书程瞬间站起来,声音拔高:“你们俩一个比一个的坏,我好心给他带回来,挨了他一脚踹就算了,你张口就是我灌他酒,几个意思啊你?”


    “你激动什么?我这不走流程,该问的问问吗?”乌妤想按耳朵,忍下来,“那他干嘛喝这这么多酒?”


    “谈生意咯,不喝酒谈的下来吗?”林书程嫌她大惊小怪,扯了扯领带,额角冒汗:“好了,我人送到了,你们随意。”


    原地站了会儿,乌妤棘手接下来该干什么时,宗崎坐起了身,双手按着太阳穴揉,拧着眉像是难受。


    “我去找醒酒药,你别乱动啊。”乌妤说完,去外面柜子里找药盒。


    这种东西一般都是杨姨收拾起来的,她有段时间没在这儿也没用过这些,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放哪儿的,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没找到,去客厅拿到手机给杨姨打了个电话过去。


    “药盒?应该在餐厅对面的壁柜上方,醒酒药什么的都有。”


    乌妤顺着她的话,在柜子底下搭了张凳子踩上去,摸到药盒,说:“看见了看见了,那我先挂了啊杨姨。”


    打开药盒,对着说明书看了看,没过期,转身去厨房冲了杯蜂蜜水,拿着药一块带进去。


    进去就傻眼,人又不见了,她喊人:“宗崎?”


    床上没有,浴室也没有,乌妤快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出弄得心烦意乱,找了一圈,终于在次卧找到他。


    一个一米九的男人睡在粉色的床上,画面怎么看怎么违和。


    乌妤过去,半条腿跪在床边,拉了拉他的衣服,衬衣肯定憋得慌,给他解纽扣,边问:“你干嘛跑到这里来睡?”


    衣服全部敞开,乌妤的视线落在他的左腹那块丑陋的疤痕上,不自觉拧眉,摸上去,手下的身体却一抖,腹部绷紧。


    手腕也瞬间被宗崎抓住,他撑起手臂坐直,眉眼间露着不耐,像是还身处在酒局中。


    可转而对上乌妤的眼睛,那些不耐与厌烦如潮水散去,顷刻间只剩一股子得不到、抓不到的窝心气,他哑声:“我也不臭吧,你这么嫌弃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第44章 sensitive特别想搞死她


    手腕被拽着,乌妤朝他倾身,宗崎微微仰头,话落,唇紧闭着,目光落在她脸上,身体上累,只盯着看了没两秒,就有了要闭眼的趋势。


    他想睡觉。


    乌妤放缓了呼吸,另只手握着一板药片,一边任由他抓着自己,一边单手扣开锡纸包装,捏在指间。


    手背靠上他的侧脸,抵着腮帮的位置推了推,没去理他上句话,催道:“张嘴。”


    宗崎让这一声命令喊得散去了些许醉意,但现在脾气显然不太好,他推开乌妤的手,作势要站起来,说:“去洗澡。”


    “你现在站的稳吗?”乌妤给他按回去,“把药吃了,蜂蜜水要喝吗?”


    说话转移宗崎的注意力,乌妤捏着他的脸想让他张开嘴,但这动作很别扭,宗崎偏过头躲开,乌妤的手落了空。


    她缓了缓,斟酌着得怎么说,才能让宗崎吃药。


    “没有。”宗崎的视线落在她手上,抬眼,不声不响的像在问她“哪有蜂蜜水”。


    “在主卧,谁让你跑这儿来的。”乌妤见他态度有所松缓,松口气,问:“你现在清醒点了?”


    宗崎身上的酒气大部分来自他湿掉的已经脱下来扔在客厅的外套,所以乌妤一开门才觉得气息冲鼻,酒液难免沾到他里面的衬衣,她吸了吸鼻子,凑过去,“你今天喷香水了?我怎么没有闻到过这款?”


    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宗崎这会


    儿脑袋嗡嗡的难受,不甚清明的视线里是她张张合合的唇,想睡,想喝水,还想她赶紧闭嘴。


    他抬手扶了下额头,嗓子干涩:“你好吵,乱说什么——”


    一股苦涩瞬间自口腔中迸裂蔓延,顺着空气钻进喉咙,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意识清醒了几分。


    掀眼看向乌妤,脸上神色变幻,乌妤轻松了些,她肯定是拖不动宗崎回主卧的,按照往常的几次经验,吃了药他一般没刚回来时那么闹腾。


    “我给你拿蜂蜜水。”乌妤一看他那张臭脸就知道不对劲,在他发脾气前抢先开口,转身往外跑。


    宗崎的嘴里苦到发酸,舌尖顶着尚未融化干净的药丸,长臂一伸就将乌妤拽了回来,她不受控地跌在他身上,眼前猝然变暗。


    将药丸压在舌尖底下,他把这难吃又难闻的味道让乌妤也悉数感受了一遍。


    推不开,苦到乌妤缩着肩颈不断往后退,掐着他的手臂,宗崎脸色都没变一下,松开手,被她重重推回了床上,连带着上身也往后仰了仰,他顺势倒下,栽在软床垫上时整个身子都弹了弹。


    声音很低,像是在笑,但语气倒是很认真,仰望着天花板说:“我们这样,也算同甘共苦过了对吧。”


    往嘴里塞了几张纸巾想擦掉这些味道的乌妤,卷好纸往垃圾桶一丢,闻言骂了声,“我真是欠你的,谁吃个解酒药还得拉人陪着。”


    说完不解气,往他腿上踹了一脚,气冲冲跑进卫生间漱口,水声哗哗的响。


    宗崎听见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翻了个身,想睡觉又闻到自己满身的酒气,瞬间皱眉,摸索着起来往卫生间去。


    对着水龙头掬了捧凉水泼到脸上,镜子前面溅上水珠,宗崎多刷了几分钟牙,那药丸不知道她从哪儿找出来的,药效也不清楚有没有,反正他现在困得要死。


    脑仁儿照旧疼,他吐掉泡沫重新洗了把脸。


    乌妤站在门口,把蜂蜜水递给他,“喝了再刷,今天就别洗澡了。”


    杯子里还冒着热气,宗崎接过来一口气喝完,刚把杯子往台面上一磕,就被乌妤拽着往床上带,关上了灯。


    宗崎没挣扎半点,躺下去看了一眼乌妤,闭上眼,安静许多,算是乌妤难得能见到的状态。


    听到他呼吸匀稳了,她起身去外边的卫生间收拾自己,卸妆护肤,洗澡吹头发,一通忙下来回次卧时,宗崎已经睡沉了。


    乌妤调低屏幕亮度,关了闹钟,把下午买的票退了,熄屏充电。


    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一进被窝就被里面热烘烘的气息包裹。


    第二天两人睡到临近中午才起床。


    乌妤是考试累,宗崎则是宿醉一晚觉得难受,比她醒的早一些。


    意识清醒了,但人不动,用遥控器开了窗帘,视野中是一团起伏。


    他把手搭在头顶缓了好一阵,乌妤被光亮刺得有了转醒的迹象,他伸手把被子往上一拽挡住了光,自己赤着上身出去。


    乌妤听到这些动静往被子里缩了缩,今天要回青港,赖了会儿床,他的手机亮着屏,一模一样,还以为是自己的,摸过来一看,上面显示林书程的电话。


    浴室里宗崎在洗澡,她起了身,穿上拖鞋拿着手机过去,敲了敲门,里面的水声停下。


    浴室门打开,乌妤眼前一花,捂着眼尖叫,刚发出半声气音,宗崎就伸手捂住她的嘴,过去把她困在原地,把尚在振动的的手机抽过来,举在耳边听对方说。


    隔了一阵,他问:“嗯,不是得下个月?”


    宗崎腰间的浴巾围得松松垮垮,乌妤被他抵按在墙边,他周身被热水氤氲出来的雾汽一股一股的往她面前扑。


    脸上都让这热气熏的湿润起来,宗崎伸腿把乌妤卡在墙壁与自己身前,电话拿远了些,捂着听筒对乌妤说:“给我系一下?”


    “你自己没手?”她问,


    还真没。


    接电话的接电话,捂嘴的捂嘴。


    对视僵持着,宗崎不吭声还在听电话,垂眼无所顾忌地往她面前靠,乌妤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浴巾系的不紧,走出来这两步早就快松开了。


    宗崎耐心等林书程继续讲事情,越听越不对劲,又问了一句:“你是想说对方变卦?”


    折腾她最厉害。


    乌妤低头找到并揪着他的两个角,抬起眼不看,想三两下系好,宗崎讲电话归讲电话,这会儿还有闲心拽着她的手腕,让她别扭扭捏捏的,太敷衍。


    “反正还要脱,现在系了有什么用?”乌妤咕哝着反驳他。


    “行,不系。”宗崎朝她恶劣一笑,歪头夹着手机不受影响,当着乌妤的面,捏着两角敞开。


    “你变不变态!”青天白日的,一股刺热攀着后脊朝上冒,燎到了她的脸颊,闭眼都来不及。


    一巴掌就拍到了他的身上,啪的一声,宗崎才刚系好,侧眸看着乌妤,“没事,你继续。”这句话是对着那头怀疑他干坏事,急得跳脚的林书程说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太清晰,乌妤看见宗崎极轻地拧了下眉,像是早有所预料,低嗯了声,说了句“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宗崎握着手机在手里绕着圈,勾搂着她的肩往主卧走,想了下,还是解锁手机,乌妤猜他是在看消息之类的。


    “你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吗?”进房间,宗崎在找衣服换,乌妤站在旁边问他。


    “嗯。”宗崎似乎不想多说,套了件白色长袖,头发被压得有点点乱,说:“有点,我送你吧,出去吃完饭,给你订一张机票?”


    “你这算不算放我鸽子?”乌妤现在后悔昨晚退票了,宗崎正在穿裤子,见她脸色有异,边扣扣子,边去亲她,“我晚两天来?我看你最近挺喜欢一个什么剧本来着,我待会儿发给你,你先回家看看,等我来?”


    乌妤偏过头,他的吻就落在了侧脸,她哦了声,“可以,那待会儿吃完饭我自己去高铁站就行。”


    “太远?”机场和高铁站两个地方,还是高铁站离她家要近些,宗崎改口:“那我送你上车。”


    “不用,我买过票了。”乌妤伸手勾了下他的扣子,轻飘飘撂下句宗崎会多想的一句话,接着戳上去,“硬穿不难受?”


    两头都没做好,宗崎静止在原地,没管她说到的,低头问乌妤:“其实我买了挺多东西的,我这么说你会稍微好受一点儿吗?”


    “什么东西?”


    “你姥姥能用的,还有棋牌馆我联系了批新设备,明天就能送过去,那套房子里也准备了些……”宗崎停下话头,俯身靠近乌妤,亲了亲她的唇角,承认道:“好,这次是我的错,等我回来随你怎么样行不行?”


    “你又不是玩去了。”乌妤推了推他,不想再提这茬,“正事要紧,快点吧。”


    “你在不高兴。”宗崎强硬抱住她,双手扣进十指间,胸膛紧贴着,他缓声:“你得纠正一个认知,乌妤。”


    “是不是正事你不能光凭自己随便臆测下就给我下定义,我没说过你不是正事,你也别自我防卫过度,防别人可以,防我做什么?”


    宗崎安静了会儿,才说:“我们是恋人,不是仇人,对不对?你懂我的意思吗?”


    衣料磨蹭着,能听见他说话时胸腔鼓震出来的闷响,乌妤的下巴抵在他肩头,仰头的姿势久了脖子会酸,“我太不想和你牵扯上关系了,可我控制不住,宗崎,我没把你当仇人,但你有时候做的这些事,我感觉我会有点累,真的。”


    “不单指你放我鸽子这事。”乌妤补充了句。


    “那我是负担了吗?”在他们的感情里。


    他不想说的太清楚,含混其词,他能冷静站在这儿听完乌妤这两句话,已经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


    “什么是负担?”乌妤摇头,“你对我很好,想着我姥姥,想着我喜欢配音,这些你以为是负担吗?”


    乌妤抽出自己的手,去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你不是负担,可你也有错,你察觉得到吗?算了,我不想说你,我知道你做的很多事都是因为我,我再去指责你的话  ,那我也太不识好歹了。”


    宗崎的呼吸微沉,他组织着措辞,轻而易举地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处,轻声笑:“宝贝儿,你怎么老是往自己身上揽责,我呢?为什么不朝我撒气,你知不知道我得特别特别难才能从你这些口不对心的话里摸到一点情绪?”


    “朝你撒气有什么用?”乌妤的手被他按得紧紧的,抽不回来,烦他老是这样,说不出就动手。


    “你撒气跟撒娇差不多,况且你朝我撒的气还少吗?我给你擦的屁股还少吗?”宗崎松开手,环抱住她,“你还没回答我上一个问题,乌妤。”


    “我知道,我说了没把你当仇人好不好。”


    “前半句呢?被你吃了?”宗崎抬起头看她,不怪乌妤老烦他说着说着就亲人去了,犟着一张脸站那,他能忍着恶劣劲儿不去招惹她出声都算他厉害。


    双手下滑,落在她腰间,宗崎低下头去咬她的颈肉,看着那点红印,又吻了吻她的唇,带着困惑,还有不加掩饰的揶揄之意,问她:“和你亲了这么多次嘴,我尝到的明明是软的,为什么还能说出硬邦邦的话?”


    乌妤啊了声,她挡住宗崎还想继续亲过来的脸,“停,这话题翻篇,我不跟你计较你放我鸽子的事了。”


    “晚了,我要跟你算背着我偷偷买票的账。”


    “……”


    去外面吃过午饭,宗崎开车送她去高铁站,在公寓的时候她就补买了一张票,时间比较早,没休息时间,宗崎还想让她改签晚点儿,架不住半路仇空夷给他打电话。


    相比林书程的不稳重,仇空夷做正事的时没含糊过,能不发消息改打电话过来,宗崎就知道情况绝对林书程说的严重。


    乌妤在副驾驶无所事事的刷手机,崔藜还没回来,姥姥也不在家,她在想要不回姥爷那看看。


    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宗崎牵着她乘电梯上去,两人穿着同款大衣,乌妤的脸被口罩遮住,送到入口,宗崎停下,给她理了理围巾,交代她:“我结束了给你打电话,别又装不看手机。”


    “话真多,赶紧走吧。”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入口,乌妤戴着口罩,一双盈润漂亮的眼睛露在外面,长睫轻眨,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


    宗崎一路上来都将她的手揣在自己口袋里,现在也没让她拿出去,交握起来的双手藏在口袋里。


    这个站台外行人匆匆,几乎没有人驻足。


    飘雪的这天下午,乌妤能将此刻的宗崎记住很久。


    彼此眼睫都挂着雪粒,说话间冒出一团团白气,围巾散着他身上的气息,她记得自己出门时匆忙间好像拿错了,可也不确定,他们身上的味道时常重合,偶尔有差别的气息也会很快随着他们在慢慢交融中变得别无二致。


    乌妤从他口袋里收回手,热气消散,冷风拂过的一瞬差点掩盖住其实她的口袋也能挡风的事实。


    宗崎看着她转身进去,口袋缺少了她的重量,望着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他记起自己为什么总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画面。


    乌妤不知道,也不会知道。


    青港那次争吵过后,他一直没有再在她面前出现过,手里那份协议像烙铁,抓握在手心会将他烫到理智全无,想到她哭着控诉他混蛋,也尝试着丢开,却让他窥见没了这东西,乌妤只会毫无负担离开的事实。


    他回到京淮后的生活与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和朋友出去玩,自己在家睡觉……可同样的,那段时间心脏频繁的难受,毫无征兆,甚少停歇。


    他很少做梦,却一夜一夜的记起她倒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浑身冒着冷汗,唇白脸白,抱在怀里才知道她瘦了好多。


    昼夜作息不分,他将自己锁在家里,影音室一待就是一天,桌边、地毯上凌乱倒着各种酒瓶,他没有酗酒,只是想起来会喝一点。


    可林姨后来收拾出来了一整个纸箱,偶然瞥过来的责备眼神,让他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记起以前自己也挨过这种目光,他勉强站起身,洗个澡洗个脸出来,就换身衣服去楼下健身房待几个小时,晚上回来入眠就没那么困难。


    睡不着,也不想睡,他把眼睛熬得通红,终于在报道那天去了学校。


    他看见了乌妤。


    抱着刚领的一摞书,又瘦又白的手臂压出几道若隐若现的红印子,刚和室友认识,她一向是不太容易和人交心的。


    烈日当空,蝉鸣难止。


    宗崎老是想不通怎么会有一姑娘这么白,那会儿他正站在办公室外边,戴着顶墨镜,灰色世界里,他轻飘飘勾着眼镜腿往头上一划,无惧刺目的阳光,黑眸不加掩饰且直勾勾地盯着往自己这个方向来的乌妤。


    越看,越觉得她脸上那客套的笑碍眼。


    碍眼至极。


    可在碍眼这一感受出现时,宗崎勾唇笑起来。


    只因为在这一刻他知道了,乌妤绝对忘不了他。


    笑太假。


    对他的,可全是真的。


    管她骂还是哭,打还是踢,全他么真情流露。


    但还不够。


    她还没意识到自个儿心里对他的离开其实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宗崎重新扣上墨镜,单手插着兜,手机在手心里转了两圈,转身去了另一条走廊,透明玻璃护栏,轻松看见底下刚进来的几个女孩。


    有几个人的视线往上,好奇张望着即将度过四年的校园,有人看见了他,瞬间收回视线,和同伴相挽的胳膊紧了紧。


    唯独乌妤八风不动,长腿细腰,头发在阳光下金灿灿的,整个人从上到下都抓人得很。


    但这女孩只顾着眼前那两平方的地儿,别说抬头,就是从她旁边过都不一定能引起她的注意。


    也就是在这一刻,又让宗崎领悟到一个关于她的真理:落差感这玩意儿太要命了,她对他也的确太没心了。


    宗崎盯着那道背影离开,酸得鼻腔呼吸都疼,特别想搞死她,哪儿都行。


    第45章 sensitive我数三个数


    青港的温度要比京淮高一些,不过都在飘雪,乌妤回家第二天等到来换设备的工人,前段时间棋牌馆坏了两三张桌子,她跟姥姥打电话时,宗崎可能听了一耳朵。


    树上裹着如绒似的绵雪,乌妤在店里待了一天,等工人将这些设备都换了新,已经临近天黑。


    期间姥姥打了个电话过来问她有没有吃饭,她那会儿从街头打包了一份清汤拉面回来,正准备拆包装盒,姥姥听到那小动静就知道不对劲,催着她赶快上楼回家。


    乌妤敷衍过去,就趁着今天把这屋子打扫好,裹着夜色回家,手机没空看,洗完热水澡出来收拾了个箱子,她买了票打算明天回姥爷的老家,栖沂镇。


    青港下辖的一座小镇,她很小的时候跟着姥爷姥姥住过一段时间,印象最深刻的是冰天雪地里的黄腊梅,屋檐落满雪,风吹就坠在枝桠上,凝在指头大小的花瓣上,天气好的话,摘几枝伸展到过路旁的腊梅,放进花瓶里满屋都会飘香。


    她给姥姥打了电话说自己先回去,姥姥没说多久回来,叮嘱了乌妤几句注意安全,有问题可以找邻居宋伯伯他们。


    什么都准备好了,相机,录音设备,她还打算去溪边录一段流水视频,既可以当作这次以冬季为主题的寒假作业,在后面剪视频的时候还可以当作素材。


    只是天不遂人愿,睡到半夜被冷醒,她翻了个身想裹好被子,伸手就摸到自己额头烫得不行。


    意识清醒了会儿,她叹口气,撑着酸软的手臂起来,喝口水,嗓子还隐隐作痛。


    又仰躺回床上,她盯着天花板,大概是晚上在棋牌馆忙上忙下,回来受了凉又洗澡的缘故。


    好烦,乌妤做了番心理准备,从枕头边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刚过凌晨,随便发泄了句好烦给宗崎,她晃了晃头,起身趿拉着拖鞋去外边找到感冒灵和布洛芬。


    冲兑好热水仰头一口气喝完,滑落到唇角一滴,黏在下巴那,回卫生间洗了把脸。


    再躺回去困意都消散了多半,乌妤现在只觉得呼吸又热又疼,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压住了振动好几声的手机。


    第二天清醒的早,她下楼去诊所挂了个水,意识清醒,但身体不行,昏昏沉沉,扎好针,冰凉的液体一颗颗往血管里输,乌妤靠在长椅上,戴着口罩遮住大半张脸,耷着眼皮看着外面熟悉的街景。


    她看到了宗崎发过来问她怎么了的信息,但不想回,输完液已经临近中午,在外面吃了份青菜粥,医生说回去好好歇着,睡一晚还发烧的话得再去挂一天水。


    回家的路上,慢吞吞接了视频,视频的视角没调转过来,耳机里就传来一声轻嗤,“厉害,要风度不要温度,路上回头率超高对吧?”


    “你一天不阴阳怪气,心里就不舒服?”劈头盖脸迎来这句话,


    乌妤几乎一点就炸:“挂了,误触。”


    “敢挂我立马飞过来,发烧还是感冒?”这个点,宗崎正在吃午饭,他把刀叉一放,没理旁边那几人的眼神,起身去卫生间继续接听。


    “烧。”乌妤懒声懒气地说,嘴里寡淡,去小商店买了条口香糖,拆开喂进嘴巴,腮帮缓缓鼓动。


    “多少度?挂水了没?”


    那边的杂音消失,乌妤的手缩在袖子里,勾着一袋子的药哗哗晃着,她在等红绿灯,几声鸣笛传到电话那边。


    宗崎几乎能猜到她现在是什么样子,裤子就穿一条,他没记错的话,就是夏天她穿过一次的那种薄牛仔裤,好看归好看,不保暖,衣服倒是厚,但估计里面也是图方便没脱睡衣,罩了件羽绒服就出来了。


    盯着镜子里面,他了然,问:“到我那儿了?上楼去吗,买了个新投影仪,快递刚到,试试去?”


    “不去。”乌妤吹破一个泡泡。


    宗崎低头洗手,外放着声音,不勉强她,换了话头:“什么味道的?不是薄荷不好吃。”


    “草莓,你最讨厌的味道之一。”乌妤笑了笑,那家店开了很多年,老板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奶奶,架子上的东西也不多,东缺西缺的,她没找到薄荷味。


    “那我也没少吃。”宗崎抽纸擦了擦手,说:“摄像头转过来,我看看你。”


    “不看,你不去忙?”乌妤反问。


    “这会儿要忙的事儿是你。”说着话,他找到订票界面,翻回国的航班,估摸着处理完这边的事得花多长时间,再去看最近的一趟,是凌晨,等到了青港估计得下午了。


    “哇,我好荣幸。”乌妤不知道他在干嘛,敷衍的嗯嗯两声,有挂电话的冲动。


    “我服了,乌妤,你这嘴总有一天得完。”宗崎那头正看票呢,没接住她这话,越想越好笑,泄出两声笑音,问:“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


    “我咯。”


    “不,你把我想的太低俗,你对我还是有怨气,行,那我不说了,你急吧。”宗崎单手握着手机靠在耳边,留下句完全会让乌妤抓心挠肝的半截话。


    “歹毒俩字为你量身定做。”乌妤吹破一个泡泡,很大声,实打实地震到了电话对面,听他啧了一声,才得逞开口:“别担心,我不急,过几天该急的是你,我看你怎么找到我。”


    说完,挂断电话,顺手将他的聊天框开了免打扰,舒服多了。


    安稳在家挂了两天水,睡了也差不多两天,稍微好点了后,她在朋友圈刷到林书程报复性消费的酒吧照片,退出去,订好第二天清早回栖沂镇的车票。


    回栖沂镇需要转两次车,不熟的人在车站绝对会晕头转向分不清路。


    就算乌妤在这儿生活过几年,小时候还是走丢过一次,得亏有人认出她是孟林坤的外孙女,连吓带骂的赶走了那人贩子。


    哭哭啼啼被好心人抱回家时,姥爷心疼得很,但犟不过杨淑珍,乌妤气儿都没缓过来,就被她姥姥呵斥挨训,后头还挨了顿打。


    但这事她已经记不清了,是这些年经常听姥姥她们聊天说起,拿她当反面例子去教小孩。


    拖着行李箱下车,乌妤一路往家门口走,看见了好些脸熟的人。


    脑子里有点印象,但对不上称呼,全程笑着过去,问起是不是老孟女儿的小孩,她就点头,冷帽盖住头,她人站在雪地里,脸上表情少,像融进了这季节。


    老屋这些年没怎么回来过,姥姥将钥匙交给了邻居,给了一笔钱托对方保管着,看天气合适就敞开门窗通通风。


    乌妤先去邻居宋伯伯家拿到钥匙,对方想留她吃午饭,她推拒着说得去看看姥爷,要先回家收拾下才行。


    站门口说话这会儿,宋伯母也出来了,看过来的笑让乌妤极度不自在,也不是说她在假笑,而是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二十几年前,镇上关于孟怀瑾的议论很多,姥爷姥姥虽然人在青港,但同一个地方的总有相熟的人,姥爷知道后的确不开心,有两年都没回去过,后面还是因为升调成为市区的老师,镇上的议论才渐渐平息。


    而乌妤小时候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就觉得自己好像一直没有什么玩伴,明明她好看的洋娃娃最多,小汽车许叔也送过她好多辆,主动递给别的小孩玩,他们经常只喜欢一天,第二天就不再找她了……


    长大些能看懂眼色了,乌妤才知道那就是纯粹的不喜欢。


    孟怀瑾知道这事后,二话没说,把那些弄坏掉了的小汽车、画上墨水洗不掉的洋娃娃的发票找出来,没找到的,费些神也得托人在京淮去她家找到快递回来。


    很多东西都是国外进口,她从来不舍得给乌妤用差的,比国内的玩具贵上数倍,拿着一摞发票,挨家挨户找上门和人家谈这事,孟林坤给孟怀瑾甩了这么多次脸色,这回装看不见,吃过午饭去后院浇花,哼着曲儿随她去了。


    乌妤觉得她妈宛如天神,又漂亮又飒,除了不爱着家,跟战神归来似的,她扒在家门口,眼巴巴望着她妈越走越近,问:“妈妈,你教教我怎么凶人可以吗?”


    孟怀瑾神色一僵,她可没打算把自己女儿培养成的暴躁小孩,但又不能敷衍过去。


    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才把还没睡够的乌妤喊起来:“妤妤,你记着,凶人的要旨不是撂的话狠,也不是看谁打的架厉害,而是得学着找准对方最薄弱的地方,谁都有怕的,攻人不如攻心,防线不是时时紧绷着的,总有松懈的一瞬……看着来吧。”


    谁说年纪小不记事,乌妤把她妈说的这句话记得清清楚楚,虽然字儿没听明白几个,但不妨碍她以前觉得她妈好有道理。


    ……


    附和着孟伯母的话说了两句,乌妤借口要去看看姥爷,抓紧时间提出告辞。


    前后两家相距得有七八分钟的路程,乌妤前两天收拾完棋牌馆就累得不行,还因为受凉发了场烧,这次刚刚下车,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约家政上门打扫。


    栖沂这儿地方不大不小,但胜在风景秀丽,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年年来这儿踏青的人很多,自然延伸出了一系列生意链,虽然没成度假村,但也保留了最原始的味道,就算是冬天,驱车来拍照的人也络绎不绝。


    估计是这几天温度骤降,整个镇子似乎都冷冷清清的,雪覆盖了满地,街上看不到几个人影。


    乌妤等人上门开工了,自己在外面转了一圈,呼吸新鲜空气,转得差不多,去目前唯一一家还开着的商店买好这段时间要用的生活用品,老屋没空调,出门前她在家就找到一个电暖炉,落满了灰,早报废了,回来时顺手买了个新的,还有两个暖手袋。


    房子收拾得差不多,她去卧室换好新被套,给暖手袋充好电丢进被窝里,两个家政做完服务就走了,但清扫过后的屋子还是有股淡淡的潮气。


    乌妤把窗户大大敞开,凉风吹进来刺得她打了个哆嗦,楼下小院的门紧锁着,风呼呼撞上外面的铁锁。


    手头的平板亮着新剧本,是京淮离开那天,宗崎发过来的,做了点笔记,乌妤现在肚子饿得思考不了。


    趿拉上拖鞋起来,她去了厨房,冰箱里装的基本都是素食,一些青菜,西红柿,西兰花还有一板鸡蛋,正犹豫是煮碗鸡蛋面还是泡桶方便面比较方便时,外头就有人在敲门


    将近七点,天早黑了,乌妤手上的泡面塑封袋拆了一半,听到这动静越来越大,快把她家拆散的架势,她嘭地放下方便面,带着气,手里握着的塑封袋都没丢,提步往外走。


    但走到一半觉得不对劲,停下脚步。


    她家厨房在里面,外面隔着小院,还有大门挡着,几乎透不出来光亮,而且从楼上卧室下来时,她顺手就关了灯,就只有床头开着一盏小台灯而已,就算是邻居,白天刚见过面,这会儿总不至于摸黑来叙旧吧。


    乌妤捂着胸口,轻轻拉开门缝  ,遥遥看见大门口外面又没了动静,没等松口气,空荡荡黑漆漆的房间里手机又响了起来,吓了她一大跳。


    看清是是谁的电话后,她按下接听,对面说话震得她耳朵疼:“开门,不然给你砸了。”


    “……”乌妤深呼吸一口气,“大半夜你差点吓死人了好不好!还有,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你又调查我是不是!”


    “我数三个数,你要是听完我接下来两句话还是不开,不管我是翻墙还是撬锁,反正我能进来,而等我进来了,乌妤,你看我弄不弄你。”宗崎嗓子眼里都冒着冷气。


    电话那头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呼吸一轻一重极不平静,乌妤想开门去当面打他,但这句话无形让她刚才的想法瞬间矮了一头。


    而宗崎舔了舔干涩的唇,不带一丝犹豫地说:“三,你亲爱的宗崎哥哥现在身上就穿着一件卫衣,快冷死了,你心不心疼?”


    “二,你后半辈子的幸福现在也冻得不行,你让不让它冲个热水澡?”


    “一……点儿九。”宗崎低眸看向慢吞吞敞开的大门,漆黑的眼睛透着股意料之中的嚣张劲儿,他慢悠悠拖长语调喊完九。


    俏生生一姑娘冷着脸站门口,问:“一点八?一点七?一点六?你砸,我倒想看着你怎么砸。”


    “最后一点,我得说完。”宗崎一脚踢开半遮半掩的大门,乌妤连同她身后的房屋悉数暴露在他眼前。


    雪夜,冷风,腊梅香。


    满身冷气撞入她的鼻间,他不管不顾地倾身,俯首,长睫凝着水雾,沁凉的手卡着乌妤的脸抬起,看她气得不行,笑:“我现在是真的想你,从内到外,真的,没人能让我跋山涉水去干一件会挨打的事儿。”


    乌妤别过脸,让他的手落了空,随即抬眸看他,双臂交叉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着他的话说:“行啊,你把脸伸过来,我满足你。”


    只是话音未落,宗崎就搂着她往怀里一带,穿的少,撞上胸膛发出闷响,他叹口气,又爽又躁动不安,对着乌妤咬耳朵,唇是凉的,呼出来的气倒是滚烫,再次申明:“打脸就算了,其他地儿随你。”


    乌妤挣扎,想骂他挨打还要挑着来,是想挨得更多还是压根不诚心。


    “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你听不听?”宗崎低头咬了口她的脸,本来想着亲一下就算了的,啧。


    “你咬我!要死啊你,这地方能种草莓吗?”乌妤快抓狂,就他这嘴劲儿,明天指定得留下印记。


    脸软,咬了口,宗崎觉得自己心也软,勾着她的肩往里走,手却半点不含糊地摸上她的腰,边走边继续说:“给我暖暖,冷死你宝贝儿了。”


    “你好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乌妤让他这称呼喊得一抖,下一秒腰上也冰得一抖,挣脱不得,她小口嘶着气,拧他的胳膊:“真这么凉?”


    然后想也没想地低头看向他今晚的“二”,多看了两秒。


    宗崎哪能不知道,她那眼神都快凿穿他了,刚进那屋,推着人就往门后一压,门一关瞬间隔绝了外面的冷空气,但他全身还是冷的,弯腰咬着她的唇,久违的暖意让他觉得这一路也不算太倒霉。


    亲的差不多,宗崎随便说了两句为什么冷成这个样,就让乌妤赶去洗热水澡。


    回到厨房,乌妤还在感慨,他真就纯点儿背。


    尤其是在她知道这短短半天内,宗崎箱子让人偷了,外套让人顺手牵羊拿走了,能找到这地方,她真觉得宗崎就差把自己也当出去了。


    嗯,太不容易了,真厉害。


    第46章 sensitive硌得慌


    空旷浴室内,水汽上升凝结成细珠密布在墙壁上,雾气缭绕,他洗完出来,站在镜子前看了一圈,什么都没有,轻嗤一声,懒得她,估计刚到这儿,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


    宗崎就这么赤着上身出去,两步转进她的卧室,捞起床上叠好的睡裤就往身上套,眼熟,以前视频的时候见她穿过。


    桌子上摆着他洗澡前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一只打火机,半条薄荷糖,还有一包雨花石,旁边是乌妤的发绳,一根在夜晚几乎看不见的发丝,去拿烟的手转了道,宗崎捻起那根头发举到空中,缠在指节上绕圈。


    老屋的温度很低,他出来没两分钟,浴室带出来的热气就已经消散得差不多。


    全身上下除了个手机,几乎什么都没有。


    下车站风里那一刻,宗崎叹口气,找到陈无恙的电话就拨了过去,陈无恙他姐夫秦志泊,现在是一片儿警,前几年据说是得罪了人才被调到栖沂来,但他估计这算是明降暗升。


    栖沂镇来往的游客多,消费潜力大,就是鱼龙混杂,摸不清楚人的好坏,这次应该是看宗崎像肥羊,趁着他闭眼睡觉时顺手牵羊都带走了。


    秦志泊问过宗崎几句话后,揽下这找东西的活儿,把人送到乌妤家门口就离开了,算是备了案,宗崎也没太担心能不能找到,重要的东西都拷进了u盘,他随身带着。


    床头的平板没有关,他低头扫了一眼,几页勾勾画画的笔记,他伸手刚准备扣上关掉,身后门就响了,转身看过去。


    他自己的一只手还勾着裤腰,想着怎么扯松点儿,有点勒。


    乌妤端着两碗青菜鸡蛋面进来,一眼就看见宗崎穿着自己的睡裤,“你扯松了我怎么穿?待会儿出去买两件不行?”


    “勒。”宗崎低头扣着腰的边缘,皱眉觉得不舒服。


    把面放好,乌妤走过去站他面前,也低头,两手拽了拽边缘,好笑问他:“旁边有根裤绳没看见?解开就行了。”


    “麻烦。”宗崎朝她靠近,微微躬身,让她解得更顺利些。


    呼吸落在乌妤耳边,她的半边脸让暖白的台灯映着,周身的光晕柔和舒服,双手下滑揽着细腰,亲了亲她的唇:“拉黑我几天了?给你发的消息都不看是吧。”


    “看了,没拉黑。”乌妤不认他扣来的这顶帽子,催他:“不嫌冷?衣服也穿上。”


    宗崎掰过她的脸,大爷似的懒得动,扣着她的手腕不让离开,说:“绳子也抽走,硌得慌。”


    “抽走我怎么穿?”话音一顿,乌妤猝然眨眼,是她的掌心被他带着往上按,眼皮跳了下,她缓声抬眸问:“你别告诉我,你现在挂着空档?”


    闻言,宗崎也不刻意装了,笑了笑,俯身抓着她的手径直覆上去,“我说过,等我进了门就要弄你。”


    甩不开手,乌妤张口咬住眼前的肩,宗崎嘶了口气,硬是不松开,老屋冷冰冰的,除了眼前的暖炉,宗崎唯一能感受到的热源就是乌妤。


    摸到一手的凉,腰腹、后背、手臂都凉,乌妤慢慢松开牙齿,不解气地开口:“你凶什么凶,我没给你开门吗?”


    “没差别,你以为买票那事儿就过了?还装看不见消息,想过这关没门儿。”宗崎说完,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拉着她往桌前一坐。


    卧室里就一张凳子,乌妤想出去再抬一张进来,没顺利出门,被宗崎圈回来抱坐在腿上,两碗面吃成一碗。


    房间的灯不行,吃到一半突然熄灭,宗崎叹了口气,对着还没完全适应黑暗的乌妤,搂着她的腰往身前一带,“你说说你,离开我过成这样,还好意思拉黑我,出息。”


    说完,宗崎身上挨了一巴掌,乌妤身子一抖,紧接着就被他放到了凳面上,咬着筷子,顺着他的动作回头看,不大高兴地说:“你训小孩呢?”


    “没你让人操心。”宗崎起身去把台灯拿过来,屋里全部的光亮都在这儿了,暖炉对着他们,烤得暖烘烘的,这次坐下没抱怀里,他捞起乌妤的一条腿搭自己腿上,时不时颠两下。


    吃完了也吃热了起来,宗崎仰头喝了半杯温水,靠在椅背上玩儿她的手机,时不时掀眼看一眼乌妤,右手绕去她肚子前,撩开衣服进去,搭在腹前。


    一顿晚饭吃的乱七八糟,乌妤后半程快让他弄崩溃,碗筷摔在洗碗槽里,冷水迸溅的到处都是,后脊椎窜起酥麻,她被迫踮起脚,掌心让瓷砖边缘硌出两条红棱。


    “不是喜欢装看不见?现在呢,看不见的感受怎么样?”宗崎这次给她的耐心有很多,慢吞吞磨她的性子,指尖往她手心一摸,棱是热的,掌心却是冰凉的。


    庭院透过玻璃窗折射出微不足道的黯然白光,乌妤不知道,偏过头上前来和她接吻的宗崎,眼底压着的火没有随这次发泄而散开。


    到处都黑,偏偏窗外会散进来些光亮,乌妤的精神绷在随时会裂开的弦上,隐秘又公开的环境,宗崎让她憋得眉心轻皱,“上楼。”


    话落,乌妤被他以树袋熊的姿势抱在怀里,不想睁眼,双腿在空中随着上台阶而一晃一晃的,偏头靠在他耳边,拐弯抹角地谴责道:“这是厨房。”


    “站那儿的是和我分开一礼拜的女朋友。”宗崎停在门口,垂眼盯着黑暗里不甚清晰的轮廓。


    怎么眼睛亮亮的,说话闷闷的。


    宗崎抬手颠了下她,进门,膝盖顶上门关严,给人往床上一丢,跟着抬腿压在她身侧,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我跟你说实话,你每次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就受不了,下一秒你让我给你摘星星我都得想法子能不能考个宇航员证儿,你懂么?本来不想继续的,你还非得招我。”


    “黑漆漆的你看得见什么?况且,才一礼拜而已。”又来,乌妤进了被窝就往里钻,这句话说得含混不清,还让他逗得想笑。


    懒得与她争论一礼拜的时间到底长不长,宗崎拽着她的脚腕往面前一拉,头发微微汗湿,他随手往后一捋,胸膛起伏明显:“你这不行啊,还得再练练。”


    宗崎就说了半句话,还意味不明,乌妤仰头望着天花板,后半夜真的让他弄得想哭,喘过来气的空隙,又在分心想到底是要她练什么。


    是黑暗里视物,还是要他收着点儿别招他的眼神。


    有什么话老是不说清楚,乌妤最烦他这点,一晚上都不怎么配合,和他对着干。


    宗崎心里一清二楚,但他就是不说,他乐意看乌妤急得跳脚,咬他,怪他,一边拐着弯儿的敷衍过去,一边还得哄骗着她听点儿话。


    ……


    换了床被套,乌妤趴靠在椅子上眼皮都快睁不开,宗崎利落换完,拔了充电器将热水袋往她要睡的那边,挨着脚的地方一放,过去抱着她舒舒服服躺上去。


    一觉天明,还是乌妤先被他振动不停的手机吵醒,眯着眼推搡了他一下,要不是自知嗓子哑,就差发脾气让他走,宗崎习以为常地抓着她会徽抓不到点上的手,侧过头看了看来电显示。


    他爸。


    困得要死,没管,直接关了机继续睡。


    乌妤本来也要继续睡的,但醒过来这一阵,胳膊和腿都在发酸,人在他臂弯里慢慢清醒过来,起了床要去洗漱。


    没多会儿,镜子里照出她的后面站过来一个人,耷着眼皮没精神。


    刷牙,洗脸,换衣服,对她动手动脚。


    宗崎干完这一切,先一步下楼去做早饭。


    乌妤动作慢,洗完脸擦干,低头给自己歪斜的肩带扯正,打着哈欠理了理领口。


    这一顿差不多算是早午饭,宗崎就会一个清汤面,下楼第一件事就是在厨房整理他们昨晚没来得及收拾的残局。


    乌妤坐餐桌那摆着平板,听到这些乒乒乓乓的动静,生怕他给自己家拆了,几度伸着头去看他在搞什么。


    最后让宗崎察觉到,隔空朝她点了点手指,就差开口让她“她别瞎操心”。


    耸耸肩,她划动着屏幕继续做笔记,但知识不过脑子,看完半页发现自己忘了去理解。


    宗崎端着面出来,伸手把平板给她扣上:“难为自己干什么。”


    “我本来想早点做完,好出去收集音频来着。”话里话外都是埋怨,宗崎一听这锅又甩自己头上来了,细想了下,不冤。


    就是有那么点好心没好报,劝两句还得了个冷眼,以至于吃饭的过程中,乌妤的膝盖时不得挨他两下撞,一抬眼,他人又装无辜装不知道。


    小气死了。


    吃过午饭,乌妤犯困,但不想上楼,她的生物钟不怎么样,中午一犯困去了床上,没三四个小时别想下去,没睡够还容易发脾气。


    宗崎勉强穿着昨晚烘干的衣服,昨天没深思丢行李后的处境,今天穿上旧衣服,还是连着两天穿一样的,脸色很一般。


    只是和她坐楼下沙发上看《动物世界》时,宗崎又分心了,盯着屏幕上的画面,想起这茬他就觉得好玩儿。


    乌妤不爱看电影,也不爱追剧,他们住那地儿的电视播放记录上最多的是《小马宝莉》,再然后就是她卡通片看累了会选择的《动物世界》。


    这俩类型搭边儿吗?宗崎一开始琢磨不出来。


    还是后面他有次临时出差,忘了告诉她几点到到家,他进门前看见门缝漆黑还以为她已经睡了时,不作他想的推门进去,才发现她靠在沙发上,拿动物世界的解说音当醒神的听。


    脑袋困得一点一点的,听到解说音响起就睁开眼,解说音一停,脑袋又开始小鸡啄米,也是这次过后,他才清楚原来乌妤还有这习惯-


    坐沙发上差不多到三点的时候,两人出了门,这段时间的天气都不怎么样,天阴沉沉的,早起出来看了眼,湖面甚至结了冰。


    他们打算先去祠堂看看,再去商店给他买些新衣服。


    关于乌妤姥爷的葬处,十年前孟林坤去世,她们原本在墓园买了块地方,没想到前来吊唁时来了几位栖沂镇的老人,言辞恳切,态度真诚地希望能接孟林坤的牌位回到宗祠中。


    孟林坤去世前曾提到过不想去墓园,念叨着里面一个人都不认识,言辞含糊着提起过一次孟家的祠堂,但那个时候他们一家离开栖沂镇已经很多年了,若不是每年除夕前后会遇见几个和他始终交好的伯伯爷爷,都不一定能把孟林坤那番话往这方面想。


    沿着地面干净处往祠堂走,乌妤对这地方的熟悉程度不比宗崎多,绕错一条街才走到正确的地方。


    红墙黑瓦,金色纹路遍布砖墙,路面覆盖着厚厚一层白雪,唯独通向入口的地方扫出一条干净的道。


    遥遥便望见一辆黑色加长林肯停在路口,乌妤多看了一眼,一时没想起来栖沂这地方还出了哪位厉害人物。


    回来的太少,姥爷去世后就头两年她们遇清明、年二八,以及忌日的时候会回来,但待的时间不长,且回回来祠堂都得和一些人打交道,太麻烦,也太费心力,明里暗里都在询问她妈的事,甚至还有人揣测是不是因为她妈才让她姥爷怄了气。


    宗崎将她的手揣在兜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本来只是随便看看,忽然留意到那个车牌号,黑底白字,数字还有点眼熟,他又多看了两眼,没想起来,印象里没有这号人。


    于是没往心上放,牵着乌妤往里面走。


    乌妤收回注意力,和他小声解释着为什么他们今年得回来看看,“不知道能不能做成度假村,反正在我看来,挺难的,前两年斩钉截铁说不要,如今经济形势不行又改口……而且能做早就由政府牵头做了,哪里轮得到外人插手。”


    而乌妤口中的外人,正是刚从林肯上下来的陈崇鸣,提前归国陪同妻子孟愫前来祭拜先祖。


    两对相携手的人,前后擦肩而过。


    乌妤被身旁的宗崎挡住,穿过回形长廊,无知无觉地低头从他手中的袋子里拿香,数够


    三支,眨眨眼,对他说:“那我进去了,你在外面等我?”


    宗崎扬了扬下颌,手往上抬,让乌妤再一次看清他们买好的东西,不说好,直接道:“我把这些贡品给你摆好。”


    “哦。”乌妤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走挺快。


    宗崎拿出苹果香蕉之类的水果一个个摆好,搭积木似的整整齐齐,放了瓶黄酒在旁边,有两次朝乌妤看过去,又很快收回。


    乌妤只顾着低头整理垫子,没察觉到,垫子有轻微凹陷的痕迹,她猜测是因为这段时间来祭拜的人很多,揪着上面的布料,还拍了拍,试图手动复原。


    六七分钟后,宗崎走了。


    留给她足够的时间,去了走廊尽头,伸手拨动延展进来的枯枝桠,轻轻一抖,雪簌簌往下落,几点落到他脸上,隔着长廊,他听到几句说话声,很快又消失。


    还在回忆那个车牌号,宗崎拿出手机解锁,信号不好,转了一两分钟都没收到,仿佛他刚才听到的两声提示音是错觉。


    转去短信界面,把车牌号发给陆言慎,让他帮忙看看是谁的。


    ……


    乌妤待了快半个小时,出来找宗崎时,他在门口跟一叔叔说话。


    那叔叔有点眼熟,叫孟东祥还是什么来着,以往祠堂开支不足偶尔会来那么几次善心筹款,乌妤前几年一个人回来过,揣着她姥姥准备的两千块钱过来,收钱记账的就是这人。


    而乌妤过去时,宗崎把她一牵,比她还熟悉的姿态和人打招呼,“东祥叔,乌妤。”


    “东祥叔好。”乌妤和他一块站着,压根不知道宗崎这人跟孟东祥聊了什么,他这嘴经常不着调,她心里没底儿,就容易发虚,只能撑着若无其事的笑脸和他道好。


    孟东祥越看宗崎越喜欢,短短半小时被宗崎对栖沂镇未来发展前景的看法折服一多半。


    年老年老,守着栖沂镇,为数不多的信息来源一是电视,二是常年旅游的游客,再一个就是早年在外工作的经历,现如今,就喜欢和这种看着气度不凡但开口左一个叔右一个叔的年轻人聊天。


    他一拍脑袋,意犹未尽地说:“那你们忙去吧,不耽误你们做事儿。”


    宗崎说了声好,牵着乌妤下台阶往回走,一路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天上又开始飘雪,小,落在头上一时之间化不开。


    特别好看,衬得他俩都像雪人。


    皮肤还一个比一个白,乌妤的眼睫更长更翘,天生的,雪粒坠在上面,压得她眼皮发重。


    雪天里,两人像冻傻了一样,站在一家关了门的店前一动不动,两边的白色灯箱能照明,虽然作用不大,但足够他们两人看清楚彼此的样子。


    还是宗崎先出声,想笑:“帽子是摆设吗?”


    “你不也没戴?”乌妤回嘴。


    说着,乌妤伸手就钻进他的袖子里,摸到温度堪比暖宝宝的手,抬眼看他的反应,刻意想藏的好奇,没能遮住。


    宗崎嘶了口冷气,甩着手像是要她松开,“冷死了,感冒了找你赔钱。”


    “哇,那别找我给你买内。裤,我不去了。”乌妤立刻回他,松开手就想走。


    宗崎仰头想叹气,但不是无语无聊无所谓的那种,他习惯于伸手圈着乌妤转过身,又一次在她假装生气的时候过去,下颌抵在她肩头,“得,我收回。”


    他这哪敢忤逆她,一言不合甩脸色的本事比什么都大。


    第47章 sensitive跑调跑掉


    乌妤没想到过,在栖沂镇的这半个月会是他们之间最平静、最安稳的日子。


    商店买的内裤材质不好,宗崎在家里穿了两个小时就难受得不行,幸亏秦志泊找到了行李箱。


    箱子没有摔打痕迹,就是密码锁被撬开过,里面的笔记本被那俩小偷送去一家数码店刷了机当二手卖了。


    秦志泊拿着宗崎给的主机编码,追到那地方举着警察证一吓,店主吞吞吐吐半天,终于舍得说清楚那两人来这里的前后事儿。


    秦志泊一拿到箱子和笔记本就打电话让他们去取,自己则跟着几个同事往下深查。


    正风肃纪期间得严打这种行为,原本这种事就经常发生,苦于这些人跟泥鳅似的蹿巷子,躲得比谁都快,加上以前丢东西的人没几个记得数码产品上的编码,报了案待不了多久又走了,所以他们基本次次都半途而废。


    趁此机会,秦志泊和同事们一并追下去,在一家废旧厂房后头追到了这俩小偷。


    乌妤没见过这种事,和宗崎站在店里时想要跟着过去看看,宗崎伸手把她拽回来,低头问她:“什么热闹都凑?”


    “现场直播欸,很适合当社会实践类的选题,我们院里交这种的还不少,但作业评讲的时候老挨批,说假大空。”乌妤扒着他的胳膊晃,意思很明显,“你也是受害者之一,那我们去看看不过分吧?”


    “不行。”宗崎觑她一眼,拉着行李箱往外走,“天都快黑了,没听见他说在废旧厂房里头?”


    “他们都带着执法记录仪呢,人还多。”乌妤不情不愿地被他拉着出去,有些反应过来自己想干这儿事的危险性,但拉不下面子,“而且这几天都在下雪,湖面结了冰,我作业都没法录,现成的不行,那我远远看着?”


    “可以,你去看。”宗崎松开她的手,左转离开,几步到了斑马线那等红绿灯,半点往后看的意思都没有。


    乌妤往右看了看已经走没影儿了的秦志泊一行人,纠结半晌,拿手机给他打电话,嘟嘟两声播通,盯着五十米开外的背影,勉强妥协:“我不去了还不行吗?你得赔我,给我录作业。”


    电话那头只有风声,乌妤遥遥看见他将手机放在耳边,他还是一声不吭。


    “能不能行?”她再次开口,喝着风,声音都吹模糊几分。


    “半分钟。”


    轻飘飘一声撂下,宗崎收起手机,红灯在倒计时,后面响起嘎吱嘎吱的踩雪声,他没看乌妤,视线往前,感觉到身侧的衣角让她给抓住。


    无声走了半条街,宗崎才去把她抓了下又收回去的手揣回自己口袋里,用力按了把,疼得乌妤轻嘶口气。


    回家的路上,他们去羊肉汤店打包了份晚饭,进了家门从楼上把电暖炉拿下来插好电,烤着两人的腿,桌上暖汤的热气噗噗往上冒。


    冰箱里冻着几瓶果酒,是前一晚他们出去吃饭回来在便利店买的,乌妤存了化解下午那点不愉快的心思,在他收拾桌子的时候,倒了两杯。


    冰球化在紫色果酒中,清脆碰撞到杯壁,冒着滋滋响的气泡,忽略不得。


    乌妤放在桌子上,抬眼看他,没反应。


    但不说话归不说话,宗崎在她往桌对面走的时候,拦腰给人转了回来,压在旁边座位坐下。


    这家羊肉汤开了很多年,在乌妤记忆中,冬天她姥爷下课回来,就会去打包一份回来,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鲜香。


    吃得热起来,宗崎脱掉外套,手臂撑在桌上,正无所事事地翻着她视频账号的评论区,来了个电话。


    乌妤在喝汤,听出来这声音有点像陆言慎的,搅动着调羹往外撇葱花,下一秒,感觉自己的头发从他手里松了开来。


    抬眼一看,宗崎已经握着手机起身往外走。


    顺手关上门,宗崎开了免提,返回他们两人的聊天界面点开他发过来的一份文档。


    陆言慎在那头笑:“往好处想,得亏我们公司跟他们不走一条路,不然你还没找到你岳父的下落,先跟你岳父朋友对上了。”


    “是不是朋友两说,让陈崇鸣和弥渡那边搭上线的人是谁?”宗崎翻遍了这份文档,没提到这人,眼皮跳,他总觉得陈崇鸣这次提前回来不单是把公司慢慢往国内转移这么简单。


    时间有限,结合陈无恙透露出来的一点儿风声,陆言慎也没往深处挖,这份资料只有个大概,陈崇鸣的公司在国外屹立二十多年


    不倒,内部盘根错节,朝夕间要全部转移回国内很困难,况且还是最能藏污纳垢的娱企,一牵一扯伤气得很。


    “查不到啊,别难为我行不行?这事儿换以前,你开口讲一句,岑幼薇立马能给你捧过来,可你……算了,人现在过的好的不得了。”


    宗崎自动忽略陆言慎的后半句话,还在思考:“他儿子姓陈,跟他现任妻子生的?”


    “你以为呢,不是亲儿子他能放这么大的权?他儿子今年二十岁,比他们两夫妻早回国半年,据说是以身体原因在哈佛办了休学,还记得之前你没抢到的那辆西尔贝大蜥蜴吗?”陆言慎听到宗崎那边没声音了,才不慌不忙地开口:“就他,陈北骁,现在满城开着兜风把妹呢。”


    “半个公司都让他挥霍?我得让老头子学学。”宗崎不咸不淡地开了句玩笑。


    陆言慎说了句不,“别把他当成纨绔子弟,崎,你得上点儿心,他一来可就让那几家赛车俱乐部的老板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虽然比你小半岁,但他干的事,档次可一点儿不比你低。”


    越讲,陆言慎越有想和这人结识的冲动,他跟宗崎都差不多。


    不好玩的不玩,没意思的人不结交,宁缺毋滥。


    叹了口气,陆言慎继续讲:“你知道他们公司最擅长什么吗?包装,随便一个黑料缠身的明星让他一看,半天就能给出解决方案,同样的,再红再没瑕疵的明星,他们能一点点摸到底,放出些似是而非的假料,再和人慢慢商谈,给人逼得进退两难。”


    宗崎嗯了声,这都是些常见的手段,他们见的多,陆言慎的重点肯定不在这儿,他就顺着陆言慎的话猜:“两头都吃?撑死算了。”


    “你别带气啊。”陆言慎是看见过宗崎得知那辆车被人抢走后的状态的,特别帅的一辆跑车,宗崎是打算放暑假带乌妤出去玩儿的,结果车没抢到,乌妤也跟他吵上架了。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是跟你岳父朋友打个招呼套套近乎,还是不管,随他搞?”


    产业园区新公司不多,他们算一个,新区有政策加持,许多人都往这里面涌,先前他们手握澜月湾能和众多同类型的公司抗衡不倒,可如今陈崇鸣手下的娱企也进驻进来,盯上了他们手里澜月湾那块地,大大小小的动作不断。


    宗崎头疼不已,早知道当年把这块地让给孙令宥了,谁知道后面会有这么多麻烦事,前脚是他爸,后脚又来个陈崇鸣,还跟乌妤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事儿有关。


    “动就动吧,他们也没底,就装看不见,等我回来再说,其他的照常准备。”宗崎一锤定音,挂了电话,进门。


    尽管刻意在忽略这件事,但宗崎晚上去床上后还在想,他一入神,眼睛里就放不下其他事儿。


    而乌妤窝在他臂弯里,拿着他的手机在刷自己的评论区,刚洗完澡出来,浑身都散发着香气,她低头扯着袖子闻,回栖沂后她是在商店随手拿的一瓶沐浴露,是柑橘香,但偏甜,没有习惯的清冽淡苦香。


    她越闻,脑袋越晕,深深吸了口气,偏过头往他胸膛一靠,半晌都没动静。


    宗崎顺着她的后背轻抚,隔了会儿,拍了拍她的肩,低声问:“怎么了?”


    “来感觉了。”乌妤突然撑着手臂坐起来,脸颊泛着淡红,不知道是酒精作祟还是热水澡的原因。


    宗崎下意识往她底下一看,伸手自然就摸进去了,“行,来。”


    哪知道乌妤一躲,推开他,咕哝着碎碎念:“我说的是唱歌,我要发视频,你想什么呢。”


    要撩不撩的,宗崎觉得他们两人现在这种状态特别适合做,再想伸手,乌妤已经不搭理他了,半个身子露在外面,侧着腿,自顾自低头重新解锁手机。


    摆弄着软件,没有专业设备,她就纯清唱,有一段时间没开嗓,怕效果不好,切换到另一个音乐软件听原唱跟着打节奏。


    打着打着人就让宗崎搂怀里去了,些微酒意上头,他也低头随着她的视线去看手机屏幕,轻轻黏黏的吻落在她的耳垂、脸颊、颈侧。


    她是直接在搜索框搜的,一首英文歌,一晃而过的歌名,他在她的歌单里听过几次。


    若有似无的触碰,乌妤缩着肩颈躲避,很痒,但不舍得浪费现在的感觉,一边躲他,一边忍不住埋怨:“等我录完了你再亲呀,你这样我都没法儿好好唱了。”


    祖宗,挑起来还不管。


    乌妤满意了,把他当靠垫枕着,她喜欢这首歌的前奏,以前反反复复听了很多次,旋律也戳她。


    嗓子让不算刺激的酒精浸润得微微发哑,微醺状态下声线慵懒,还因为身边人老爱动手,得躲着他,那句“justbecauseImneverhappywhenI‘msoberedup,I’monlygoodificanhaveacup”隐隐含笑,一走神还有点跑调。


    宗崎听出来了,到她唱完,喉咙发痒,想咬她,逗她:“跑调了,宝贝儿。”


    “我没跑掉。”乌妤嘟囔一声,低头按着他压在自己胸口的手,然后仰头看他,像是在问他对不对。


    没同频,宗崎稍微反应了下,没忍住,圈着她往怀里压,衣服摩挲出细微动静,轻嗯了声。


    也学着她的小声,亲她的唇角,说:“是,没跑。”在他怀里呢。


    乌妤仰着头任由他动作,侧着手臂把这视频上传平台,又是一首不太火的歌曲,她都能预料到评论区肯定还是寥寥几句评论。


    但最想做的事儿做了,过够瘾,文案都不想写,直接点击了发布,半分钟,她盯着发布成功的字眼,安心关了手机。


    深夜时分,未能裁掉末尾两句对话的歌曲浏览量不断提高,点赞收藏与转发呈指数上涨,开了静音的手机打扰不到他们。


    胳膊上冒出几个鲜红牙印,乌妤今天的情绪让他格外喜欢,指甲划过,刺疼攀着后脊蔓延全身,轻轻重重的力道。


    暖炉的橙光照出一颗颗往下坠的汗珠,乌妤到半程,受不了他这么折腾,踢他一脚,躲趴在床沿急促喘着气。


    视线下移,还说她牙齿尖,他明明也是,全身就没一处好的,


    只是这口气没平息过来,脚腕一紧,她那句“停下”彻底憋了回去,后转,眼前晃过宗崎压过来时的坏笑。


    要死,这个时候笑成这样是几个意思。


    还不够,今晚的宗崎嘴特别甜。


    干最过分的事,说最动听的情话,让她掉最。爽的眼泪,发最难受的抖,十指扣紧。


    乌妤挑挑拣拣从他许多话中听见他说要给她买最漂亮的钻石,一阵阵耳鸣,她勉强思索着回答,不着边际地问他:“弄丢了怎么办,我赔不起。”


    “把你赔给我。”宗崎没想过这种假设,伴着潮润的空气和她接吻,伸手打她的臀。


    专挑这种不痛不痒的听,前面的呢?


    简直白搭-


    快过年的前一个礼拜,乌妤姥姥回来了,宗崎只能收拾行李离开。


    他在栖沂这段时间一直是线上处理京淮那边发生的事,临近过年,各大公司都放了假。


    陈崇鸣没出面过,一直都是他们公司的其他人时不时出手试探下,宗崎回到京淮后,自己亲自去查陈崇鸣在美国的事迹。


    但隔着大洋,消息总有延迟与不实,真真假假让他心烦,所以大年初一一过就买了票去美国。


    乘坐航班关机的这几个小时,远在青港的乌妤没能赖成床,一大早就被姥姥叫起来,去逛庙会。


    还有姑姥一家,乌妤又是充当姐姐的角色,看着几个刚上小学的弟弟妹妹,她哥的老婆去年刚生下一个小男孩,推在婴儿车里,才八九个月,眼睛困困的快要闭上。


    有小孩不宜进庙的说法,这次是因为他们两夫妻要来还愿,家里没大人一并带上来了,正好乌妤在这儿,他们就把小孩交给了乌妤,留在山下的一家饭店。


    乌妤将婴儿车对准自己,小孩被哄睡着了,她倒是轻松,好奇地抬手去捏了捏小孩的衣服,小心翼翼的,她怕吵醒了自己会哄不住,很快收回手,只看。


    小孩半岁多以后皮肤就开始变白,随了她哥的老婆,脸小眼睛大,开了静音给他拍了张照,越看越可爱,发给宗崎,附言:[无敌可爱。]


    等了几分钟,没回,乌妤收起手机,太无


    聊了,来来往往全是去上面上香的人,也不知道他们要多久才结束。


    走神的功夫,小孩醒了,下意识张嘴哭,乌妤手忙脚乱地找到专门留下来给他的奶瓶,从保温袋里拿出来要去给他喂。


    没料到抱小孩犯了难,她掀开上面的遮阳布,躺着肯定不行,会呛着,小孩哭闹声太大。


    伸手模仿着他妈妈抱他的姿势,怀里的哭闹声更大,乌妤手脚都快不知道怎么放,轻轻抖着小孩,握着奶瓶给他喂。


    谁知道他才喝了一口就往外吐。


    “这么大的小孩不能抖。”一道女声过来,乌妤拧紧眉看过去,是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女人。


    “让他坐你怀里,你抱紧他的后背别松。”孟愫帮乌妤调整小孩的姿势,见她实在不行,问过后,自己伸手抱过来,坐下。


    孟愫用手背挨了下奶瓶,对着她说:“你晃晃,这太烫了,他肯定要吐的。”


    乌妤照做,小孩在孟愫怀里逐渐止住哭泣,的确是乌妤抱他抱得不舒服,手脚僵硬,怕把他摔了将他箍得紧紧的。


    小孩哭得一抽一抽的,乌妤等不及,打开盖子手动扇风降温。


    而孟愫在打量她,视线掠过她的眉眼,到鼻梁,再到与孟怀瑾如出一辙的唇形。


    “妈,哪儿捡的小孩啊?”乌妤身侧骤然出现个存在感极强的人,


    陈北骁在车上等的不耐烦,下了车过来,隔着一段距离,先看到的是他妈,再是她怀里的小孩,问完那句话,终于将眼神落在乌妤身上。


    嘴上不着调地和他妈贫,手伸过去,朝着乌妤摊手,“这小孩跟了你算是吃不饱了,给我吧,别耽误我们时间。”


    “……”乌妤正犹豫,但下一秒,陈北骁的动作半点不含糊,合上盖子手法娴熟地晃动奶瓶,隔着张纸捏着奶嘴,最后往手腕内侧滴了两滴,然后塞给她。


    孟愫笑了笑,“不是不想下来吗?”


    “还不是你们太磨蹭了。”陈北骁说完,侧额多看了几眼乌妤,“你的小孩儿?”


    “北骁。”孟愫警告他,眼神拒绝。


    “不是,是我哥的。”乌妤没抬头,解释完,还是握着奶瓶认真喂小孩。


    乌妤是侧对着陈北骁的,低头弯腰的姿势,她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


    “哦,那你早点叫你哥来,哭的真吵。”陈北骁朝他妈耸肩,无所谓的回道。


    喂完奶,孟愫将小孩抱给乌妤,他们要走。


    乌妤朝他们道谢,陈北骁都往外走了两步了,看着他妈的背影,忽然转身,拦住乌妤的去路,眼底兴味盎然:“我觉得你有点眼熟,交个朋友?”


    第48章 sensitive嫂子


    寒假最后几天,乌妤刷新教务系统看了看新学期的课表,课程安排很少,在床上躺了两天还是脑袋空空,不太知道自己后面要做什么。


    宗崎回到京淮后一直很忙,虽然隔个两三天他就要打电话开视频,但她还是觉得空落落的,躺在床上快要发霉,只好去棋牌馆打发时间。


    新年前换了招牌,是姥姥回来看见店里的桌子都换了新,盯着乌妤大半天,左试探一句右试探一句,奈何乌妤不接招,后面找到机会,她干脆编了个换招牌上新路的借口,没两天就套出了乌妤的话。


    但其实这篓子是出现在宗崎身上的,乌妤只是在晚上和他视频时,没话讲才说了句原来她姥姥还挺迷信,没想到隔天清早还在睡觉时,新招牌就送上了门,挂满红绸,还有舞狮表演,场面堪比新开店。


    而乌妤对此一无所知,接到电话后打着哈欠踩着拖鞋下楼,来店里和姥姥对上眼,冷不丁听到帮忙送招牌来的陈无恙喊了句嫂子,吓得手里的豆浆差点掉地上,清醒过来后才发觉自己被下了套。


    她这头得和姥姥解释为什么店里全换了新,什么话都往扯,想让她姥姥忽略掉那声明显是受过宗崎交代才喊出来的“嫂子”,另一头还在不断发消息谴责他没道德,说好不告家长,他来这一出是想干什么。


    最后实在圆不回来,她的手机被迫转移到了姥姥手上,陈无恙看着工人把招牌装好后就走了。


    乌妤是有气发不出,瘫在桌上无能地看着象征着她被迫妥协的陈无恙离开。


    耳朵还竖着,听姥姥和宗崎视频,两分钟过去,她如坐针毡,搓了搓手臂,差点想跑,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一口一个姥姥喊得比她还亲。


    换招牌这事儿让他做得大张旗鼓的,以至于剩下的半个寒假全让他干这事挤满了脑袋,邻里街坊那天听了一耳朵,笑眯眯打趣她给姥姥找了个好孙婿,那段时间她连门都不好意思出,就怕谁看见她就得提一嘴这事。


    开学后她没往公寓去,宗崎也没闲心特意提起,他跟住在产业园似的,有天清早还收到他在凌晨一点过发来的信息。


    大背景是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黑白灰的配色,但主镜头拍的是透明玻璃缸里的两条金鱼,睡觉还排着队。


    宗崎问她:[睁眼睡觉的鱼才,你睡觉睁眼吗?]


    [Twe.:好丑,拿远点,这贝壳是什么种类的?]


    浴缸里还黏着两片大大的贝壳,两条金鱼就在上面睡觉,乌妤问的这句话,是在傍晚快吃完饭的时候才收到他的消息,忙中抽空回了句:[心鸟蛤。]


    小插曲没忘心里去,乌妤最近和之前毕业的学姐吃了个饭,上半年她在双悦转了正,本来前途大好,但最近公司频频出现要被收购合并的风声,她正犹豫要不要跳槽离开,可又舍不得这个平台。


    骑驴找马听起来不太好听,但确确实实是最适合她们这种毕业即失业的人的,主持人有很多种类,站在荧幕上的央视主持人、晚间电台的深夜主播、还有最最常见的婚庆主持等等。


    同一个专业,出来的境遇大不相同。


    苏月竹把筷子一放,“算了,你还有一年多呢,我就随便吐槽下,我们吃完去逛逛街?「跃声」你最近还在去吗?”


    乌妤摇头:“没去了,最近也没什么适合我的,有也空不出时间。”


    出去逛了小半天,苏月竹让领导一个电话叫了回去,乌妤自己回到学校后,开电脑准备提前做好作业,两份书面论文,刚开学上课的时候老师就布置好了。


    苏月竹的话,丁教授之前和她聊的,再加上临近毕业同学个个往外跑提前找实习积累工作经验的事儿,让她脑子里填满了杞人忧天的想法。


    但没多久,她的机会就找上了门。


    京淮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长,天气好的时间不多,灰蒙蒙的,温度低,出门仍旧要戴围巾,难得出一次太阳,随便一个犄角旮旯都挤满了人。


    常年未曾被留意清扫的花坛一角,雪化了后地板湿漉漉的,几个凌乱脚印中,最后踩过一双小羊皮单鞋,后跟伶仃瘦削,骨骼分明,长时间走动,冻出了几条青紫色的细小血管。


    而乌妤半点不觉得冻人,上礼拜接到丁教授的邀请,问她对今央台这半年新出的社教版块感不感兴趣,可以的话,她能推荐她去试一试,就当是提前积累工作经验。


    去年乌妤就参加过今央台举办的新人主持大赛,获得冠军后风头正盛,内部对她也保持着较高的期待。


    按理说在那个时期她可以继续往下走,但今央台以前注重娱乐型的节目,而她的台风太过正式太稳重,两厢对比之下,今央台选择了另一位更符合大众潮流和大众期待的新人主持。


    本以为就此无缘今央台了,但丁教授这番话让乌妤看到了一点希望,挂断电话后,她这边去翻了翻今央台这一版块的详细介绍,结合丁教授告诉她的消息,确定了愿意去试试。


    丁教授的速度很快,乌妤将以前的个人作品发送到栏目组邮箱的第三天就收到了试镜邀请,和她联系的是一位叫李岳珩的大哥。


    对方和她谈好,节目开始前她需要先进行实习,实习考察通过,她才


    能正式加入栏目组,今后是往高处走还是如何全看她造化。


    前期选题已定,就以桐坞区近来频发的医保投诉事件为主题。


    桐坞区人口众多,大多为外来居住者,有户籍限制,又由于长期生活在京淮,没有医保,就医开销会非常大,前些年一家名为康安的商业保险公司专门针对这一类人群开设了一种价美优质的医疗险。


    头两年的口碑倒是不错,加上铺天盖地的广告营销,吸引了很多还在观望的人毅然投了钱去买他们的产品,可事情转折发生在去年夏天,康安几度去扣合同的字眼不愿赔付买了保险的家庭。


    购买顶配类的保险没有差错,出现问题最多的是一些基础保险。


    普通人的声音一开始被湮灭,但越来越多人的发声,让这件事越滚越大。


    社交平台的同城中几次冒出过相关字眼都被康安的人压下,李岳珩他们栏目的人留意到这件事后,蹲守了许久,数次向上级申请,终于批下资金通过了他们这次的选题。


    但这种事往年屡见不鲜,不止发生在桐坞区,因为这次的群体特殊,年幼年老皆有,还有最会冲浪的二三十岁年轻人的发声,加上李岳衡鼻子灵,向上级担保节目播出一定能拯救走下坡路的晚间播放量,不然这选题从一开始就会被卡住不给过。


    乌妤来栏目组半周,一直跟在李岳珩身边学习,而她在以实习生身份进组时,还遇见了一个熟人,宋心南,传媒大学新闻专业的学生。


    带资进组,令乌妤比较困惑的是,都能带资了,为什么进的还是吃力不讨好的社教中心。


    两人虽然一个是播音主持,一个是新闻专业,但进了组后做的事都差不多,宋心南跟的前辈是二把手闻晓,李岳珩和闻晓经常干架,提纲中最小的一个字眼不合适,他们都能吵起来。


    乌妤手头这份采访稿就是在他们俩数次交锋中磨出来的,她护着组里的新话筒,一路跟着摄像从湖平社区往外跑。


    一行人一直跑到两条街外,扶着树顺呼吸,李岳珩朝左一拐,直接坐在一家冷冷清清的豆腐脑店摆着的折叠桌上,要了几碗咸豆花摆上。


    乌妤实在佩服她师父的体力,连跑两条街兜圈子,再加上顶着从康安派来的一彪形大汉那挨了两拳后还能抢回录音笔这事儿,她都佩服得不行,结果李岳珩脸不红心不跳,还顺带整理了下翻飞的领带,安然坐下点好豆腐脑后,朝她看来一眼。


    “没坏,好好的,录音笔也在。”乌妤立即开口,话筒贵,录音笔重要。


    他们这个组说白了资金就是不够,要不是宋心南带资进组,说不定今天愿意出外景的摄像都没几个。


    闻晓今天忙台里的事,没来,但让宋心南跟着过来了,她身上揣着两份纸质提纲。


    乌妤和李岳珩坐一张桌子,那边的摄像都是些糙大汉,李岳珩朝站路边的宋心南挥挥手,“站着干什么,回去等你闻姐找我茬说我虐待你呢?”


    大家中午都吃的盒饭,在湖平跟防备的住户、防他们的康安人兜了大半天的圈子,早就饿了。


    叫了豆腐脑后,李岳珩又给大家加了两份油饼,别人吃得快,但乌妤和宋心南为难,她们一直都有上镜的需求,吃碗豆腐脑就算了,再来油饼的话,热量太高。


    最后在李岳珩嫌弃的目光中,两人分食了一个,吃完补给,他们打道回台里继续分工合作,审片子和录音。


    他们组工作的房间不算大,且因为先前台里不太重视,处处堆满了器材,乌妤得在乱七八糟的箱子中翻遍才能找到李岳珩要的东西,期间她的手机一直静音,忙碌到晚上八点过,总算有时间去卫生间待会儿。


    洗了把冷水脸,早上出门弄好的头发忙了一天,滑落下来的几缕碎发,外套脱在了工位上,她手里现在就一支手机,宗崎知道她进了今央在实习,她发过去一句忙完了,撑着洗手台去刷朋友圈等消息。


    感应出水声再次响起,乌妤从镜子里看见了宋心南,一如既往的温柔气质。


    两人穿着差不多类型的西装套装,在镜子里对视上,宋心南先开了口:“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


    乌妤收起手机,转眼看过去:“我记得你是新闻专业,今央台目前好像没有你对口的岗位。”


    “你还和宗崎在一起吗?我记得高三下半学期的时候,他就转走了。”


    话题跳转的太快,乌妤反问:“这事过了挺久的吧,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吗?”


    宋心南摇头,“我的好友被你删掉了,你对我的误会很大,你是不是以为我和爆你照片的人是一伙的?”


    记忆回笼,乌妤想起来,那个时候她的确是下意识看向了她的背影,整个班都在看后门,唯独宋心南,坐姿端正地盯着黑板。


    “你想说你不是吗?知道我和宗崎的事儿的只有你和崔藜。”乌妤缓声问,目光落在宋心南脸上,想从她脸上能不能看出一点破绽,时隔四年,若不是重新再遇到,她都快忘记那年的事儿了。


    “我不是。”宋心南低着头在手机界面操作了一番,才继续道:“那年的确有一个人加我好友,询问你和宗崎是否是恋人关系。”


    乌妤慢慢转向了她,微微蹙着眉,问她:“女生?姓岑?”


    “你知道?”宋心南惊讶出声,“是女生,但是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她既然要干爆料你和宗崎在一块的事儿,怎么可能主动告诉我她是谁。”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你在集训,没来过学校,而那件事过后班里隐隐有人说我嫉妒你,因为你最后那一眼,我成了罪人。”宋心南慢声说出这些年她一直没有再和乌妤联系过的真实原因,看着乌妤明显有波动的脸色,她轻笑着:“我很好,这事儿我没往心上去。”


    愣了一阵儿,乌妤说:“那现在呢?你需要我的道歉吗?”


    “但你的住处的确是我透露出去的。”宋心南朝她眨眼,盯着乌妤瞬间变了脸色的脸,长舒一口气:“我们俩谁也不欠谁,你因为我被拍到,而我也因为你受了半年多的非议……说出来好多了。”


    “所以你当时就是喜欢宗崎。”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两下,乌妤猜测是宗崎回了消息,也许已经到楼下了,烦躁还是解脱,乌妤分不清,她淋水洗手,冷水浇醒她的出走的意识。


    “喜欢呀,但那个时候的喜欢算什么,我如今有更喜欢的人了。”宋心南无所谓地耸肩,毫不见外地说出乌妤一直挺好奇的事儿:“组里传我是带资大小姐,乌妤,你知道的,我们家一直没什么钱,而这份资,就是我现在喜欢的人给的。”


    “哦,那你也挺厉害。”乌妤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


    “我告诉你了这么多事,把柄都到你手里了,你不能回答下我一开始的那个问题?”说是把柄,宋心南看上去半点不在乎“带资进组”的传言。


    “在啊,然后呢?你想问后面宗崎要


    不要投资吗,怕这转正的岗位装不下我们两个人?”


    “他投不投资跟我有什么关系,倒是你,你只想留在今央台吗?”宋心南说完,朝她点了点手机,“好友通过下,资料晚点发你。”


    资料就是今天他们回台里后待了一晚上整理出来的,但很乱,得人力梳理清楚,第二天李岳珩要看。


    宋心南离开去找闻姐,乌妤回到工位,穿好外套把工牌往口袋里一塞,李岳珩挥挥手让她赶紧下班,电梯得等,宗崎的车停在了楼对面。


    就没哪一周比这更累,乌妤盯着数字下行,开了门往外走,宗崎估计是在车里等的闷,下了车靠在副驾驶,微微低头看手机。


    过去直接栽倒在他身前,宗崎拍了拍她的后背:“上车,带你吃好吃的。”


    “我今天吃了半个油饼,罪恶感好大。”乌妤保持着这个姿势摇头,“上班怎么这么累,你是不是更累?”


    “去我公司上班,你白天睡觉,都没人说。”宗崎开玩笑,搂着她搓了搓她的手臂,在寒风里低头亲她。


    “走吧,我调整好了,我今晚吃蔬菜沙拉,抵消那个油饼的热量。”乌妤仰头累,亲了半分钟就推他。


    “吃,陪你吃。”


    两人上车,乌妤侧过身系安全带,再抬头时留意到后视镜出现辆熟悉的跑车,宗崎启动车子离开,她的视线追逐着,发现后面上了副驾驶的是宋心南。


    “看什么?你认识?”宗崎也侧头望向后视镜,一眼认出是他那个时候没抢到的大蜥蜴。


    “嗯,宋心南。”乌妤说完,去看宗崎的脸色。


    没反应,平淡到她怀疑他压根没记起这号人来。


    但没两秒,宗崎就接话:“哦,你以前乱吃醋的那个女生。”


    他轻扣方向盘,踩油门加速驶离这地方,将那辆跑车远远甩在身后,上了高架才降了点速度。


    乌妤抬起食指“欸”了声,拒绝道:“饭可以乱吃,话没必要乱说,我什么时候吃过醋。”


    “这不算?那谁把我揉皱了的签名裱起挂墙上的?”宗崎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让乌妤卡了壳。


    她瞬间炸毛:“你背着我跟姥姥开视频了!”


    宗崎坦然承认;“不开不知道,一开才知道你放假回回睡到中午十二点,原来说要去配音都是借口吧。”


    憋了这么段时间,他将车载电台关掉,车内顿时安静下来,侧眸看她:“你早说喜欢,我哪儿不能签?”


    “你最好收起你那笑,我那是辟邪,辟邪你懂吗?”乌妤觉得自己两头都被卖了,她坐着缓了会儿,还是不大高兴:“我那个时候物理大题老是错,又听不懂他们讲的,你是不是在心里得意呢?”


    “得意你什么?”宗崎拐过弯,快到他们俩平时爱吃的一家饭店,夜里黑漆漆的不好停车,宗崎得时不时看她那边的后视镜,“不是你看我笑话?那个时候铁了心要跟我分手,现在好不容易让我找回点儿场子来,你一句话给我说成什么样了?”


    乌妤膝盖上搭着他的围巾,勉强不和他计较:“我又没说错,问你一句,你能说十句,好厉害啊,我哪里说得过你。”


    怎么那么难哄,宗崎伸手揉了把她披散下来的长发。


    “说到辟邪,你那成绩单拿来辟邪才管用,我办公室门外老阴森森的,你什么时候让姥姥给我寄一份你以前考二十六分的成绩单?”


    “……我就想问你给我姥姥哄成什么样了。”乌妤仰头叹了口气,二十六分的成绩单,得追溯到初中了。


    “大概就差你的满月照了?”


    战绩斐然,乌妤夸了他句:“真棒,我愿意为你颁奖最佳套话王。”


    宗崎不接受,他下车圈着乌妤的肩往店里走,脸臭,丢了句“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一片赤诚之心”后,一晚上没搭理乌妤。


    第49章 sensitive绝版男人


    自认为拥有赤诚之心的宗崎吃掉了乌妤面前的半碟沙拉,顺带点评了一句还挺解腻,乌妤放下叉子,别过头不看他面前的牛排。


    宗崎自己吃完了两份牛排,晚上九点半,吃完饭,臂弯里放着她的大衣去结账,出门上车。


    离开餐厅回公寓的路上,街头巷尾的喜庆红色没有减少半点,乌妤闭上眼靠在副驾休息,宗崎安静开车没有打扰她,偶尔才抬眼看一眼中间镜,好好睡着,听见一点呼吸起伏的声音。


    雨刮器不断扫开飘落的细小雪粒,前窗的视野模糊一瞬又变清晰,车内空调低声运转烘出暖气,扫在小腿那,直到开入车库停下,乌妤都没有醒来。


    电梯映照着两人的身影,宗崎勾着她的肩没让她把脑袋往下栽,掌心扣着脸,说:“再睡口水要滴下来了。”


    乌妤被他捏的抬起脸,头顶灯光太刺眼,她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含糊说:“要你管。”


    估计快到楼层了,乌妤伸手去摸他的口袋,也不知道摸到的是谁的手机,反正她一睁眼就人脸识别成功了,盯着左上角的时间,困困地开口:“都快十点了,你明天要早起吗?”


    宗崎揽着她开门,闻言嗯了声,低头在换鞋,手也没闲着,在解衬衣的纽扣。


    乌妤在他身后,为了维持平衡还拽着他衣服的一角,侧着身握着手机,差不多的屏幕界面,上方弹出来一条备注“仇空夷”的消息。


    哦,这是宗崎的手机。


    当她想要放回去时,那一行小字入了眼,乌妤缓缓转过头,问已经脱了衬衣,过来拉她准备一块进浴室的宗崎:“你们公司有小姑娘追你啊?”


    宗崎的动作一顿,视线停留在她的手上,很快反应过来,“是仇空夷一妹妹,我没搭理过。”


    乌妤哦了声,把手机往桌面上一丢,口吻随意地问:“多久的事了?”


    “不记得了。”宗崎伸手去拉她,让乌妤躲开了。


    她这会儿有点清醒了,指了指宗崎,“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再和我洗澡,别烦我,还有,赶紧把你这头发染回去,晃给谁看?”


    “你这是直接默认我跟别人怎么样了?”宗崎挡在她面前,抓起手机解锁,顺着仇空夷发来的那条消息,当着乌妤的面儿点进去,举过去给她看。


    乌妤听他这语气正经,显得好像自己非得上纲上线似的,推了把他的手臂:“我又没说不相信你,重点在后半句好不好。”


    “我管你分不分前后半句,不都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宗崎卡着她的去路,心里有气,“你最近上班上傻了还是怎么样,自己好好想想,一晚上冤枉我几次了?”


    乌妤让他这句话说得也来了脾气,倒豆子似的说:“谁让你说不记得了的,不记得是什么意思?是你默许她追你,还是无所谓她追你?”


    “我说不记得是代表这号人压根没往我脑子中过,你以为是什么?”


    爱看不看,宗崎把手机往旁边一丢,盯了乌妤两三秒,转身走了。


    心口重重起伏着,乌妤喉间微哽,站在原地半分钟,听见浴室响起水声终于有了反应,踢开鞋子,光脚踩在地板上,冰凉,走路走了一天,脚也累。


    穿上拖鞋,她进房间找到睡衣,耳边仍充斥着闷闷淋浴声,离开主卧去隔壁房间洗澡。


    乌妤搓了把自己的胳膊,下午跑出来扶树的时候没太注意,手臂外侧刮了道口子,热水一淋就火辣辣的疼。


    她不想跟自己较劲儿,但控制不住,在淋浴头底下洗了半个多小时,冲走一整天无形缠绕的脏乱。


    洗完澡出来,擦完护肤品后,视线下移看到自己泛起深红的手臂,无声蹙眉,打开门,冷气进来,手臂就没什么疼感了,她干脆站在门口吹干头发,忙完这一通已经是夜里十一点过了,但还没整理完宋心南发来的资料。


    笔记本刚刚也是放在玄关口的,乌妤出去时主卧已经没有动静了,走出走廊,远远看见玄关口。


    踢走的鞋子不见了,扔在台面上的大衣也挂了起来,唯独她带回来的笔记本和手机还乱七八糟的摆在原地。


    区别对待。


    乌妤脑子里冒出这个词来,过去抱着笔记本去了书房,插好快要告罄的电,蜷着两条腿,双膝抵在桌前,接收了宋心南发过来的资料。


    她们两人擅长的方向不一样,整理好之后还得对照着梳理清楚,不然明天李岳珩拿到不合格的报告,一定不高兴。


    关了书房的灯,乌妤面前就一盏台灯还亮着,空间太大、光线太亮容易给她一种还在白天的感觉,紧迫感就不够。


    时针已经指向一点,还有一点收尾的工作,乌妤捂着脸打了个哈欠,伸手去拿水杯,玻璃杯不保温,一口冷水顺着喉咙直接一路凉到肚子。


    凌晨一点半,总算做完,她把文件打包压缩发给李岳珩,再起身的时候,两条腿都麻了,不得不扶住桌子,落地一点点踩实。


    跺了跺脚,不管用,乌妤原地忍过这一阵,磨磨蹭蹭总算站出去了,望着两间卧室开始犹豫起来。


    隔着一堵墙,宗崎这半夜也没睡。


    床上待着容易犯困,坐


    在床尾的沙发那儿,他的手停留在触控板上,无所事事地滑动着国内旅游的某个推荐界面。


    三四月份,蓝眼泪,浪拍暗礁。


    视线里已经有些模糊,他轻轻眨了下眼,眼睛是熬红了的,按着刷新键的那一下随着门开,误触到退回。


    啧了声,屏幕退回到一开始的默认界面,没了。


    乌妤手一松,觉得自己这一出算白费,甩上门就要离开,耳边冷不防撂下宗崎说的一句话:“没啧你,我要困死了。”


    前半句解释,后半句妥协。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上,一个赛一个的眼红,都是熬的,乌妤要好一些,她平时睡觉充足,今晚熬一下还能挺住。


    宗崎低头解锁,把手机往靠近她那边的床上一丢,点了点下颌,“想想你今晚的话过不过分。”


    男生说完这些话,起身从乌妤身侧擦肩而过,出门去了。


    乌妤吸了口气,摸着自己的手臂,憋着气过去。


    亮晃晃的屏幕映着昨今两天的消息,昨天唯一一条是:[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多少岁了?]


    今天的第一条就是她进门那会儿看见的:[就没个成年的弟弟?她就爱追你这款,我能怎么办?]


    再往后,是宗崎发过去的一句话,乌妤看着看着就想笑,她转过身,对着刚回来的宗崎,问他:“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绝版的?”


    “收声,别逼我晚上收拾你。”宗崎端回来一杯温热水,过来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机。


    “不喝了,明天容易水肿。”乌妤掀被子上床,几下卷好被子,头发散在枕头上。


    宗崎仰头喝了一半,随即抬手关掉所有灯,摸黑从她身上绕过去,睡到另一半,刚躺下,他就问:“你该不该道歉?”


    “绝版男人,闭嘴。”乌妤存心要让他脸臊,反正不会承认自己晚上那句有歧义的话,侧躺在枕头上,对上他的眼睛


    一点盈盈的光亮。


    宗崎伸长手把她圈进怀里,咬了口她的唇,“你不道歉,这坎儿我就过不去,你要是想后面每一天都让我跟你对着干,你就试试。”


    “你改名小气鬼算了,你要是看到我有这种消息出现,能表现的跟我今天一样,我都能算你厉害。”乌妤从他怀里挤出来,追问他:“你能做到吗?你不能,既然你不能那你就闭嘴,别吵,我要睡觉了。”


    但这被子盖上脑袋没两秒,宗崎就给她掀了,刷地摁开灯,他坐起来,扯着乌妤的手臂,摆明了这话不说清楚他就没法让她睡。


    “乌妤,我今晚不想跟你吵,你太累,晚上进门的这几步路脚都迈不明白,但这一晚上你说了几次不好听的话,自己数过没?”宗崎很少这么严肃的跟乌妤说话,他不习惯,也没打算在乌妤面前把自己塑造成什么,严厉的、说一不二的形象,谈恋爱就好好谈,装模作样的没意思。


    乌妤被他强行扯起来,原本的困意让他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话说得散去大半,双手撑在身前的被子上,她缓了缓,觉得一会儿出口的语气应该还算好,才看向宗崎,“你也知道我累,我现在困得想死,你也困得不行,我没觉得我今晚这两句有什么大错,你是不是太较真了?”


    “较真不较真我不知道,你给我的感觉是什么你知道吗?我就觉得我这几个月干的事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宗崎靠在床头,侧眸看着乌妤。


    这话严重了,乌妤沉默两三秒,点头:“好,算我今晚说错话了,我不该随便误会你。”


    她现在就一脸“这下你满意了吧”的神情,乌妤发觉宗崎的脸色不对劲,补充了句:“宗崎,我真很困,这事过了,或者,我们明天再说行不行?”


    “随你。”宗崎点点头,此刻面上看不出情绪波动。


    但说完这句话,乌妤就眼睁睁看见他起了身,一副不想再和她说下去,再说绝对会吵起来的先卜模样。


    房间门从外关上,门板合拢,连带着地板也轻轻振动了下。


    乌妤缓慢的眨了下眼,耳边骤然安静下来,但随之而来的不是催人入眠的宁静,而是一股股如电波一般并不平和的、直入耳膜的尖锐刺声,仿佛要凿穿她的大脑一样。


    空寂的房间里,她耳鸣了半分钟,能听见的,是胸腔里加大的心跳声。


    她转过身,手有点抖,握着床头柜的那个杯子往嘴里灌,从嘴角漏出来几滴,上面有着他刚刚留下的咬痕,水珠不管不顾地越过那点微小伤痕划入她空荡的领口,半杯下肚,那股耳鸣消失了。


    关掉灯,乌妤躺回去,望着透进来几缕暗淡月光的天花板,眼皮重。


    脑子里却兜兜转转想起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她后知后觉回忆起他刚才脸上那表情,好像这事在他那有点严重,人特别累,神色还寡淡-


    第二天闹钟准点响起,她这地方离台里有四十多分的车程,匆匆忙忙洗漱完出来,发现外头就杨姨一个人。


    杨姨指了指桌上的早点:“温度应该正好,快吃吧。”


    乌妤把包往椅子上一放,坐下拿起勺子喝南瓜粥,往嘴里送粥的时候抬眼往厨房看,杨姨从里面出来,挎着菜篮准备待会儿出去采购食材回来。


    “你可以自己开车吗?太急的话叫个车吧。”杨姨让她慢点吃,急了容易呛到。


    乌妤顺口问:“他已经走了?”


    “对,我六点过来的时候他正好出门。”杨姨没察觉他们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反正她早上看见宗崎时,跟往常没什么两样,朝她点点头就走了。


    “哦。”预料之中的答案,乌妤继续低头吃饭,不确定今天还要不要跟着李岳珩跑外面去,老老实实吃完了早饭。


    而接下来几天,两个没拉黑没删除的人跟失联了似的。


    乌妤在组里忙得脚不沾地,差点连学校定时要交的作业都忘了交,还是学委发消息催她,她才记起来,退出正在润色的稿子,抱着笔记本换到信号比较好的休息厅赶作业。


    李岳珩正在工位上指点剪辑哪哪不行,哪哪还得再加点东西,余光瞥见起身往外走的乌妤,清咳一声,“搞快点,下午急着要。”


    剪辑大哥应声,乌妤关门的动作有些许僵硬,扭过头朝李岳珩指了指笔记本,无声解释说:“作业。”


    李岳珩这才一摆手,放过她。


    另一头的闻晓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欸了声,说:“要我说,实习生就不该找这种大三的,正事没做几件,用混着学分的时间美化简历,只能算有点小聪明。”


    李岳珩脸色都没变一下,也学着她欸了声,“这聪明小不小现在还看不出来,倒是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好好招几个小朋友培养,充实充实自个儿团队吧,别老是往我这儿借人。”


    闻晓看不惯办公室新来的这俩人已经很久了,虽然宋心南也在她手底下,但架不住这转正岗位跟香饽饽一样,一手培养起来的接班人刚轮岗去了别的中心,上面直接空降下来俩学生。


    她还不得不好好教着,一个宋心南背后有腾万集团,她没话说,但这个乌妤早前被台里抉择放弃过,这次又是因为谁进来了?


    对于办公室发生的这一切,乌妤这段时间和大家相处下来,能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那层无形隔阂,也正常,她现在没心里去维系这些办公室关系,唯一需要着重专注的,就是跟着李岳珩弄好这次的选题,今后怎么样顺其自然。


    休息厅是专门用来接待外来访客的,今天周末,破天荒的没人,估计都在其他楼层,他们组和另两三个不受重视的组共用一层楼,往常去个卫生间都得排队。


    有点不对劲,但乌妤现在满脑子都是赶快写完作业交上去,距离截止时间就剩不到一个小时,她得把所有注意力都调动到这上面来好完成这一份小论文。


    敲完最后一个句号,乌妤上传系统,盯着进度条稳稳上涨,长舒一口气,伸手去拿茶几上自己刚放上去的半杯黑咖,摸了个空。


    抬眼,对上一双戏谑调笑的眼睛。


    “不记得我了?”陈北骁不知道坐下来多久了,他把那杯黑咖重新往她面前推了推,哂笑一声:“


    又碰面了,乌妤。”


    不知道为什么,乌妤和他待的越久,精神越不受控地紧绷,她没去接他推过来的黑咖。


    静坐在原地,问道:“你怎么会来这儿?”


    “我就想和你做个朋友,没别的意思,但你是不是屏蔽我了?”陈北骁只问自己最感兴趣的问题。


    乌妤神情微敛,她很感谢的当时他和他妈妈帮自己哄好了小孩,出于礼貌加了他的微信,但这人说话很怪,第六感让她必须注意着点儿,她自然是要离远点的。


    “没有,你想多了。”敷衍过去,乌妤起身往外走,结果没两步让陈北骁一句话定在了原地,“你真的和我见过的一个阿姨很像。”


    握在门把上的手倏地顿住,半敞的门缝里乌妤看见一道浅色身影过来,她转过身,冷声开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妈妈是孟怀瑾对吗?我得叫她一声孟姨。”陈北骁施施然起身,漆黑皮鞋踩在地板上携来压迫,他步步逼近,眼里是丝毫未改的兴趣,“她去了英国很多次,我第一次见她,是在七岁那年,那个时候,你比我大不了多少吧?一岁,还是半岁?”


    脑子里嗡嗡的,乌妤压着门把手一动不动,张了张嘴,她不明白一陌生人怎么就跟她妈扯上了关系,还是一看起来对她有意思的陌生人。


    但这会儿压根没时间让乌妤好好想想,下一秒门就从外被推进来,她整个人都被推得往后踉跄两步才站稳。


    稳住身形正要看是谁这么没素质,抬眼就是宋心南过去挽住陈北骁的的画面,乌妤轻轻皱眉,她问:“你们两人……?”


    陈北骁拍了拍宋心南的肩头,这是情人间才有的亲昵举动,宋心南直接忽视了乌妤,温声问:“不是说好在楼下等我吗?怎么上来了?”


    “走吧。”陈北骁没有回答,宋心南好像也不在意,被他牵着手出去,路过乌妤身边停下时,神色有了几分波动。


    她对着乌妤,好心提醒般:“宗崎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了,你要不先出去稳稳他?”


    平地惊雷,乌妤倏地转过头,视线被他们挡住两秒,等不及他们走远让出清晰视野,她先拉开门,这一回外面的全貌都露了出来。


    隔着长厅,灰色长沙发上坐着宗崎,他的肘部抵着膝骨,单手将烟往面前的烟灰缸一抖,疏离眸光望过来,让乌妤轻而易举地意识到,以他现在的角度,能清晰看清楚她和陈北骁刚才显然能称之为“纠缠”的画面。


    脚步蓦地滞在原地,宗崎扫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嘴角噙着不淡不亲的笑,和旁边的,比她师父李岳珩要高上数级的副台长讲话。


    浑身都彰显出一股我来为你撑腰,你倒好,和别的男人躲休息室里拉拉扯扯的高位睥睨气,掀眼望过来的那一瞬尤其让乌妤心悸。


    要完蛋,乌妤想。


    第50章 sensitive我已经上套了


    空荡荡的长廊中,屏风挡住侧边的光亮,宗崎的周围还有几位着正装的人,男女都有,副台长来台里的时间多,乌妤远远见过几次李岳珩和他闲聊。


    那一群人还在谈事,乌妤怀里抱着笔记本,往右转头发现平时经常出来在茶水间闲聊的人都不在,连向来习惯敞开的工作间大门都紧紧闭上了,她再转回头看过去,就瞧见宗崎朝着自己招了下手。


    原本那些人的注意力只在他和副台长身上,但刚才陈北骁拉着宋心南离开后,他朝乌妤瞥来的那一眼就已经引起旁人的注意,乌妤甚至能感受到他们思绪断了层,只不过碍于当下的正事要紧,没跟着他们上司一块光明正大的“走神”。


    不算突兀的招手,霎那间,许多双眼睛跟着望过来,宗崎坐在最中间,目光冷冷淡淡的,她心底叹口气,躲不掉。


    提步往那边走,走到沙发角,一个穿西装套裙的女人从她手里自然接过了笔记本,乌妤松开手,对上副台长谢勤的目光,手臂被宗崎轻轻一拉,腿一松,就坐在了他的身侧。


    身下沙发轻微凹陷,宗崎伸手拍了拍她的双膝,侧额朝着谢勤一点,说:“谢台长。”


    乌妤跟着喊了一声,他们又继续聊起来,中途进来一个人,谢勤脸色未改,和宗崎照旧说说笑笑,她听了半程,猜猜补补的,大致明白宗崎今天来这儿的缘由。


    撑腰;把她拉入人前。


    给他们两人这关系,彻底系上锁扣。


    偌大的会客厅,乌妤被迫置身事内,他们在聊等这新版块上后的一系列事,前期的场地、设备、拍摄,以及工作人员的片酬等硬件投入,一开始是由腾万集团出资的,他们组沾了宋心南的光,第二次批下来的资金充足,截至目前没出现过窘迫境况。


    但后期的内容创作,制作优化还有节目推广等等这些现在还没把重心转移上去的东西,其实是需要更多的资金投入,那才是最耗费精力时间与金钱的东西。


    乌妤同样随着大家的视线望向正在交谈的二人,宗崎的声音不疾不徐,聊的内容跨度挺大的,他人还带着尚未褪去的少年气,现下眉眼沉敛,姿态摆得像浸。淫商场多年的人。


    乌妤坐过来后,听见他们的对话其实更偏向日常,但没半刻钟,刚才的助理,也就是眼力见极够的那人递过来两份合同,属于宗崎的那部分已经签字盖章戳了印,谢勤接过来看。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两人的大腿有意无意的挨着,乌妤垂下眼,颊边碎发落下来几根,划过侧颈,她不动声色地将腿挪远些,而那恼人的头发却比她更快让人挽到耳后。


    动作一顿,谢勤眼光毒辣,看完这份合同,笑起来,再次向宗崎开口:“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那你就代我向丁老师问声好,这么多年,她老人家为我们台输送多少人才,我自己,还有台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记着这份情。”


    说话空隙,谢勤的目光落在乌妤身上半秒,显然是想将她的脸记清楚。


    丁如宛可以说是目前大众最欣赏的几位老牌主持人的恩师,就连乌妤以前没有接触过她时,都专门去老影像店翻找过她早年出节目的视频,可惜年代久远,很多都残缺不堪,尽管教授已经退居幕后多年,但她的威望并未随之减弱,一举一动有心人都会去揣测。


    宗崎投资今央台,走的是谢勤身为商人的利己之心,抬出丁如宛教授,却是掐准谢勤早年受过教授帮助的三分还恩心理。


    结束这一切,谢勤和宗崎被拥簇着乘电梯下去。


    乌妤钻了空,闪身往回走,助理落在后面,愣愣看着上司交代过要认清脸的老板娘,酷酷从她臂弯里抽走笔记本,再怂得不行的在她上司转身那一刻朝反方向离开。


    不远处的电梯里刚站好几人,宗崎稍微低着头听谢勤讲话,视线往外一撂,看清这全过程,助理被他掠过的这一眼看得头皮发麻,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回头跟上乌妤。


    另一头的乌妤回到办公室,里面基本没了人,就两三个剪辑还在工位上干活。


    从椅子后挂着的包里找到手机,她解锁一看,李岳珩给她发了消息问她还要多久回来,隔了一个多小时,她回过去,李岳珩估计正好在看手机,让她今天可以早点回去,前几天交的资料修改整理好了,他还算满意。


    一件大事落地,乌妤这头刚松口气,消息提示音紧跟着过来。


    [7:停车场,三分钟。]


    “……”


    负二楼。


    停车场空旷又密闭,走两步的声音能传得老远,乌妤此刻穿着高跟鞋,握着手机在找他发来的号码,距离他给的期限早过了。


    乌妤没下过负二层,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他的车,地下的空间密闭又不太通风,她现在是越找越气。


    但让她更生气的不是自己想往回走却找不到出口,而是她乱七八糟走过一个比一个相似的路口,打算放弃找路转头向同事寻求帮助时,一抬眼就瞧见宗崎靠在车前盖上,左手握着手机,在掌心里百无聊赖地转圈。


    乌妤定在原


    地,隔着七八米的距离。


    车库的光线其实挺亮的,他人现在早把在楼上穿的那件外套脱了,身上就一件衬衣,解开了最顶端的两颗扣子,敞露出锁骨下的一截。


    察觉到她的视线,懒怠地朝她这儿看来一眼。


    附近时不时有车子滴两声喇叭,宗崎还保持着闲适姿态不动,乌妤把包一垂,指间绕着包带,里面的重量直接勒出几道冷白的印子。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胶着,下一瞬,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咚咚响。


    乌妤几步过去,宗崎眼都不眨一下,冷静看着她踢向自己的车,第一下踢歪了,她喘了口气,转过去推了把他,再次踢向他身侧的位置,带着怨气:“你早看见我了,心里还在憋笑是不是?”


    宗崎低眸哂笑,“我用得着憋?”


    “宗崎!你非得这么说话,那我们没得谈了。”乌妤把包往他身上砸,下一瞬就让被点名的本人顺手握住,还将她也扯了过去。


    “给我打个电话有那么难?嗯?”宗崎三两下借着手提包的链条将她的手捆住,单手握住,掀眼看她:“闹了几天脾气?不知道的以为我怎么着你了。”


    “我那是闹脾气吗?不是你一言不合就跑隔壁去睡觉?”乌妤听他这语气,更气,说话声音不自觉加大,“你搞清楚,这次是你先起的头。”


    “我起的头我能自己调整好,你呢?”宗崎反问她:“上来又踢又打的,我是你仇人还是什么?”


    “你该!”乌妤就问他一句:“你今天来这的目的是什么?求和,还是跟我继续吵架?”


    宗崎纠正她:“你也搞清楚一点,求和的出发点是我做错了事,但你自己心里知道,上礼拜那事儿,我就没错过。”


    “那我又错了吗?你老是把自己做的事、说的话让我当真理,我就不明白了,是真理用得着我猜来猜去的吗?”乌妤气息不稳,越说越快。


    “说白了,乌妤,你就是没往心里去,你觉得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欠你的。”宗崎睨着她,语气冷淡:“我今天来台里,你觉得是为什么?”


    乌妤盯着他,半晌,才道:“投资。”


    宗崎像是被气到,他往后一靠,懒得再开口似的,好一阵,才说:“我以为我们分开这几天,你好歹能想想那晚为什么要吵那两句。”


    他的视线放在乌妤脸上,探不清究竟的样子,语气也很累:“你没有,乌妤,你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现在觉得我今天这一趟也白来了。”


    “我怎么没有?”乌妤见不惯他这样子,抬脚踢他,并不重,宗崎也没动,在等她的回答。


    但人还垂着眼,压在车前盖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像某种倒计时的信号。


    “好,我道歉,我不该随随便便因为一条短信误会你。”乌妤说完觉得自己这会儿的语气跟前几天差不多,怕他又挑刺儿,手指戳上他的手臂,追问:“我真知道这事是我不对,你信不信我?”


    听到后半句,宗崎勉强抬起头,“只有心虚的人才会往后面加一句‘信不信’,你说这话能让我信吗?”


    “你别得寸进尺,难不成要给我上个测谎仪你才能相信?那我们真没得谈了。”话落,乌妤真像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那样,一甩手就往回走。


    说不下去。


    “找得着路吗?”


    身后飘过来看热闹一句话,乌妤愣是让他这话说得刹停脚步。


    走了没半米,她转过身,“你这嘴就没一句好话能听,今天来专门找回场子的对吧?”


    “我数三秒,你不上车,那男的的事儿你也别想跑得掉。”


    宗崎撂下句听起来不怎样,但乌妤站原地稍微一深思,就会觉得他真行,掐准她心里能承受的点,说到底还是他以前干的事给她留的印象太过深刻。


    就怕一不小心兜不住他的火,简直怂得没边了。


    她唾弃自己一声,转过身,拉开车门进去。


    宗崎在看手机,闻声也没抬头,估计是在处理工作,乌妤隔着车窗倒映的影子猜的。


    “吭声,刚刚就差给你把火,连带着我和车一块烧了的气势呢?”


    “你看不见我手疼?”乌妤把胳膊往上一抬,衣服袖子被他没有章法的捆束卷上去半截,链条还绞在一起,拧得她胳膊疼,晃了下,说:“你倒是给我火呀,我保管给你和你的车烧得干干净净。”


    话落,两人对视上,宗崎伸手去给她解开,乌妤的手臂失去桎梏,那股力道移去了她肩头。


    “来,你烧。”宗崎定定看着她,垂下手摸出一只打火机,递给她,略一扬眉,满脸写着“你来试试”的意思。


    乌妤从他手里抓走打火机,低着头,摁出两簇蓝橙火苗,在下一秒,从他口袋里去摸烟盒。


    两边都摸遍了,都没摸到,她抬眉问:“东西都没有,我怎么点?”


    也不知道这一眼看到哪儿去了,反正宗崎转过了头,抽走她手里的打火机,反应机会都不给她,直接按着她的肩强行给她系好安全带,勒住。


    自己刚坐回去,乌妤就已经解开了安全带,扑过来拽着他的领口,撞过来一声闷响,连带着座椅都往后摇了下。


    宗崎仰着头,手摸到调试座位的,但没等他往后调,乌妤就压过来,手掌撑在他身上,有想咬死他的冲动,蹙眉问:“为什么想着来台里投资这种节目?”


    “你不是听见了?”宗崎侧过头,去降下车窗,反应淡淡。


    三秒没说话,乌妤感觉左腹底下压着个硬硬的东西,想了想,是刚才那个打火机,继续看着他:“为了我?”


    哪知道宗崎听见这话,二话没说,抬指推了推她的额头,不耐烦:“闭嘴,我跟你没话讲,谈不拢知道吗?”


    淡淡的香气浮在周围,乌妤挺久没闻到这气味,浅浅呼吸着,她按了把他的胸膛,车窗敞开细细的一条缝儿,脑袋受到凉气,思维也清晰起来。


    “那不谈了,你送我回学校。”


    就会这么几句,宗崎连话都不想说。


    他一不说话,乌妤心里就没底。


    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担心他憋着什么坏,何况自己下来先闹那么一回,其实是她心里还存着试探他到底有没有看到她和陈北骁在休息室里的事,他要真在意,不可能只顾着揪着前几天的事。


    宗崎一向是先解决完外患,再来收拾她,还得收拾的明明白白。


    但也说不准,他试探人的花样多着呢,以前她没少上当。


    越想她的思路飞的越远,要是没走播音这条路,她去当个心理医生好像还挺有天赋,看表情猜心理,指不定哪天就出名了。


    “别猜了,我就是懒得搭理你。”宗崎往她那瞥一眼,接着把手机往中控台一丢,启动车子。


    一路开回公寓地下停车场,乌妤那句“回学校”跟宗崎说的“亲一会儿”几乎没两样。


    都没人当回事。


    下午六点,天黑沉沉的,团着大片大片的乌云,进了屋,敞开的阳台不断刮着风。


    乌妤停在玄关口,问他:“你没回过这儿?”


    “你回过?”


    宗崎找到杨姨的电话拨过去,问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杨姨一拍脑袋:“欸哟,这天气怪得很,我早上买了菜放冰箱后,想着开窗通会儿风,结果出门时忘了,家里现在不会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吧?”


    “没,挂了。”宗崎挂了电话,朝乌妤斜过来一眼。


    乌妤装作没看见,换了鞋  ,脱掉外套挂起来,修身针织衫挽起,绕过他去开冰箱。


    宗崎跟过去,站到她身后,看她拿了个橘子,步子都懒得挪,就站冰箱前面一点点剥开。


    橘皮迸出细小的水珠,宗崎在她身侧,手里拿出罐汽水,食指勾着拉环撬开,水汽呲啦响起,乌妤闻到这味道,偏了下头,手里刚剥完橘络的橘子瓣就没了。


    “……”她没抬头,宗崎同样不出声。


    橘子吃完,乌妤把剥下来的橘络用纸裹起,往他手里一塞。


    宗崎拦住她:“跑什么,事儿没解决完。”


    “吃完就忘了谁剥的了?”乌妤横他一眼,从他手臂底下钻过去,拧开水龙头冲洗手上的黏渍。


    停车场怨怼的那几番话,过了几个小时,外加乌妤剥的这个橘子,喂来喂去的,稍微能让他们两人冷静下来。


    宗崎打开外卖点了两份餐,跟着去沙发那坐下,乌妤蜷着腿,肚子前卡着只抱枕压着。


    电视随机播放着某档纪录片,严肃正经的播音腔,但电视外边他们两人说的话不怎么正经。


    宗崎伸手把她面前那只抱枕撇开,换来乌妤不解的一眼,随即叹口气,问:“你听过床头打架床尾和吗?”


    “那是说的夫妻。”宗崎让她这句话说得来了兴趣,但忍着,没表露出半点波动。


    乌妤点头,没反驳,但很快接话道:“过了千八百年,这话得顺着时代变。”


    好笑地勾唇,宗崎撑着太阳穴,手肘顶着沙发扶手,不想和她兜圈子,直接问:“继续说,想怎么让我当没看见你和陈北骁待一块儿的画面。”


    “……”乌妤瞬间皱眉,她仰头靠在沙发垫上,“你厉害,我坐这儿十来分钟,你一句话给我的腹稿全堵回去了。”


    浑身都写着他怎么这么难搞的颓丧情绪。


    宗崎笑了下,觉得她这样挺难见,掌心扣着她的膝盖,往自己身上偏,腿实打实的挨在一起。


    “不是我厉害,是你没想着在我面前掩饰。”宗崎低声说,掌心摩挲着她的腿,习惯性地捏揉她,听见她轻嘶就换个地儿,对她甩过来的制止眼神视而不见。


    “你这话含义很多。”乌妤隔了半天才说,她的两条腿都搭在宗崎大腿上,电视机里的播音腔沉稳内敛。


    她的眼神带星子,明灭光线落在她的半张脸上,“显得我们太亲密了,好像你随随便便就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那不是猜。”宗崎应声。


    乌妤看过去,没懂。


    手上的动作停下,他说:“我用眼睛看的。”


    “哪有人看得到心里去。”乌妤蹬了他一脚,扫兴。


    宗崎垂下眼,握住,漫不经心的腔调:“你生理期来的前两天,会疯狂向我索吻,但你不说,你要咬着草莓过来问我吃不吃,我不能说要,得抢,剩下半口特别酸。”


    他现在说话的姿态,好像这些事儿在他眼里并不怎么重要,说也懒得说似的,给乌妤的感觉就是他现在不过是勉勉强强回应她那句“随便”。


    但她偏偏受不了宗崎用这种随意的、无所谓的态度,去讲一些她自己都未曾注意到过的事。


    好混蛋。


    前一秒像要干死她,后一秒又让她鼻酸。


    也好心动。


    宗崎的视线掠过她,浑然不觉,口吻淡然道:“你配完音回来特别想睡觉,但得卸妆,洗澡,擦护肤品,你累得不行,但精神还亢奋着,我半小时内没出现在你面前,你这脾气就要来,不让我上床,但我不能真的不上床,不然你晚上得失眠半宿。”


    “还有你那游戏,通不了关,就要来举报我,时间集中在寒暑假的晚上,我收到的匿名投诉全是你,藏也不藏一下,顶着个原始头像,以为我认不出来,所以每回收到投诉,我就往前迈一关,等你。”


    乌妤紧紧抓着侧边的抱枕,她深呼吸,说:“如果你这是在煽情的话,那你很棒,我已经上套了。”


    宗崎低头笑了笑,搭在她腿上的手动了下,拍拍她,半是安慰半是解释,“我不需要靠这玩意儿来让你掉眼泪。”


    “可你这跟煽情没两样。”闷声说完,乌妤就低下头不看他,客厅就电视机前面闪烁着荧光,胸腔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


    宗崎定定看着她的侧脸,摇摇欲坠的几滴清泪,他想亲走,有点后悔非要逞强去推翻她那句“随便”。


    可是下一瞬,乌妤抬起脸,侧头看向他,眼睛水亮微红,“我感觉我快爱死你了,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她的声音有着不太明显的哭腔,但他能听的出来,她这强忍着的本事,这么些年了并未见长。


    宗崎一声不吭,而乌妤只是稍微抬了下手,整个人就被他拉着往怀里按,很重力。


    乌妤撞到他的胸膛,闷响,下巴抵在他肩头,环抱住他,有那么点不情不愿:“但我允许你这回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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