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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sensitive种草莓


    国庆最后两天假期,乌妤几乎是在床上度过的,和宗崎没事干就整天睡觉,加上左手正在恢复期,谨遵医嘱能不动就不动,好像要把在藏区那两天受的累全补回来。


    宗崎闲不住,但和乌妤在一块时他就不爱出门,宁愿躺她身旁看电影都不想挪窝。


    他这人又不爱戴耳机,总觉得耳机、眼罩、耳塞之类的东西都有股莫名的窒息感,于是就在乌妤极度不理解的眼神中看了两天的无声电影。


    乌妤有时候半途会稍微清醒一段时间,她原本就是缩在宗崎胳膊底下的,醒来也没出声,只是睁开眼,稍微挪动了下后颈,去看宗崎到底在看什么电影。


    宗崎头两回没发现,以为她就是睡梦中无意识翻个身而已,多正常,以前刚尝试睡一张床上,没少挨她踢。


    她人看着小小一只,对他尚且放不开心,刚开始睡的时候恨不得缩在角落。


    等他洗完澡出来一看,还以为床上没人,房间里也没找到,他又掉回头来掀被子,身上的被子被扯走大半,女孩抬起脸,表情懵懵的,见是他,骂他了句“烦死了”,倒头拽回被子又睡着了。


    那时候宗崎就觉得,简直可爱死了。


    只是没多久,这可爱行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睡觉嫌热,开始踹他了。现在才算好很多,知道身旁是他,半夜觉得冷了还会往自己怀里钻,热的话……想跑他也得给人箍怀里。


    每一次她往自己怀里钻,宗崎就觉得自己这几年的心思没白费,白天……反正晚上睡觉搂一块呢。


    都没差。


    但是这几天,看电影的时候他发现乌妤睡一半会醒来,电影没扩充到满屏,上下总是缺着两块黑漆漆的地方,那天他正在看字幕,忽然看见左下角睁开了缓慢眨动的眼睛。


    反应过来后,宗崎松口气的同时,选择了不吱声,想看看乌妤到底想做什么。


    结果醒来没半分钟,乌妤又睡着了,窝在他手臂底下,重新找到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觉,轻轻哼唧两声,他还以为是错觉,合上屏幕再去听,又没声响了。


    这是睡太多的缘故?


    宗崎好奇,躺下去收拢手臂,想让她再发出刚刚的声音,可女孩只是不适地皱着眉,张了张嘴,给宗崎一种下一秒就要开口让他“别烦”的错觉。


    但乌妤什么都没说,朝外翻身,翻了两圈后处在要掉下床的边缘,宗崎一声不吭地看着,薄唇轻抿,不太高兴。


    乌妤的确没睡熟,但脑子里还残留着先前宗崎紧紧箍住自己的意识,以为自己再怎么翻滚,宗崎都不会松手,没想到这次宗崎存了坏心眼,在她出现悬空坠崖的感觉时,才出手将她揽了回来。


    下半身掉在柔软地毯上,落地的实重感让乌妤总算清醒过来,只是视线尚未聚焦,迷糊感觉自己确实是摔下了床,半边手臂连同腰肢都在宗崎圈起的手臂里。


    呈现一种他尽力拉了,但架不住她睡相不好,实在拉不住的场面。


    “你推我?”乌妤缓了缓,仰着头纳闷出声。


    男生在乌妤头顶悬空侧躺着,支起右腿维持着平衡,闻言睨着她,似是不理解她还能倒打一耙,牵着唇:“起来,不想睡了就出去做饭吃。”


    “做梦还差不多。”乌妤嘀咕一声,推开他的手,坐在地毯上捂了捂脸,脸颊睡得泛红,摸起来挺烫,没一会儿,她转头问宗崎:“我真感觉你推我了,刚刚憋得慌,那不然就是你故意挤我。”


    “少碰瓷。”宗崎坐在床边,半点不脸红,对她的后半句置若罔闻,单腿踩在地毯上,踢了踢她蜷起的腿,俯身撑在她头顶问:“真不睡了?那就给我亲会儿呗。”


    “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乌妤伸手挡住他,说完拿起身后的杯子喝了几口水。


    水放凉了,顺着喉管凉到肚子里,她喝了多久,宗崎就看了有多久。


    盯着鼓起又恢复的腮看,不放过咬住玻璃杯时伸出来的小小一截红舌,还有仰头时下意识垂下的眼睫。


    宗崎觉得自己像个变态,怎么那么想让她也仰着头喝自己呢?


    那眼神存在感太强,乌妤完全忽视不了,喝到最后一口,她转眼看向胳膊撑在床边的宗崎,突然觉得他这动作挺好玩。


    抉择了一下,她含着半口没咽,双手往身后一撑,和宗崎对上视线,直勾勾盯着他的唇,勾引般朝他努了努嘴。


    宗崎低头轻笑一声,接收到信号,左臂仍撑在床沿保持平衡,而右手早就如愿伸出去捧着她的脸,好方便自己。


    两人就这样一个


    半躺在地毯上,一个侧躺在床沿,视线触及一瞬,各自很快闭上,半口水辗转于唇间,淌下几滴落在乌妤的下巴,宗崎停顿下来,啄了啄她的唇,继而转向蜿蜒下去的水痕,细致啄吻干净。


    “嗯……痒。”乌妤仰起瓷白脖颈,蹙眉,声音细细的,微微喘息着。


    宗崎下了床,双臂撑在她身后的柜子上,蹭了蹭她的脸颊,哑声:“想做。”


    “没结束。”乌妤抬手推了推他,别开脸不亲他了。


    “知道,亲会儿就行。”宗崎轻声哄她,低头去寻她的唇,边亲边问:“想没想我。”


    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轻点。”乌妤轻蹙着眉,他的手本来就大,平常能完全盖住她的脸,手劲也不一样,她有些难受,委屈地看着宗崎,作些无谓的挣扎:“我饿了,想吃饭。”


    “别这么看着我。”宗崎漆黑的眼睛紧紧摄着她泛红的脸颊,停顿片刻,随即俯身亲了亲她,说:“你知道我受不了你这样的眼神。”


    男生不像说假话,乌妤恍惚记起从前好像她越求饶,宗崎越兴奋,动作比思维快,撑起上身紧紧搂住他,下巴贴在他肩头,以为这样他就看不见。


    “我,那我要怎么办嘛。”乌妤靠在宗崎的胸膛,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磨过女孩薄薄的锁骨皮肤。


    宗崎闭了闭眼,将她抱坐在腿上,乌妤的手指无意识抚过他后脑刺刺的短发,有点扎。


    眼帘半遮半掩,已经是傍晚,房间又没开灯,她背对着光线,蒙起水雾的视野里是睡衣底下起伏的脑袋。


    ……


    起来时,乌妤腿软一瞬,差点栽倒在宗崎面前,等看见宗崎脸上的笑意时,羞恼上头,推开他就想往卫生间跑。


    “好了,羞什么。”宗崎拽着她的手腕,将人重新扯回自己怀里,一手环着她的后腰,另只手捻开乌妤吃到嘴里的头发。


    “笑的又不是你!”乌妤胸前还难受,坐在他腿上挨着尚未消退的,干脆埋在他肩头,闷声闷气的:“不许再这样了。”


    “哪样?”宗崎低头瞧着她身前的弧度,牙齿轻轻咬了下舌头,攥着手克制住想再去伸进去的冲动。


    不行,再来真得跟他生气了。


    想起刚才的口感,颈间绷出几根青筋,宗崎偏过头挨着她的柔软脸颊,不知足地吻了吻她的脸颊,低喃:“又不给我做,我亲会儿怎么了?”


    “……我跟你说不通。”乌妤幽怨地张口咬住他的脖颈,牙齿细细磨着,什么不留痕不吸草莓的想法通通忘了个干净,只知道他刚刚咬疼了自己,她必须得还回来。


    女孩的牙齿尖,宗崎微微仰着头,露出更多的皮肤,刺疼划过,紧实皮肉被她的牙齿叼起,不解气般一咬再咬。


    “行了,再重点明天别人得问我找谁刮的痧。”宗崎低头开玩笑。


    乌妤不满地停下来,宗崎却喜欢她这眼神喜欢到极点,没忍住又低头去亲了亲她,被乌妤推开拍开,也不气馁,转而去吮她的颈肉,视线下移,领口歪歪扭扭的,露出凌乱的鲜红痕迹。


    他的确也没干人事儿,听到乌妤说疼,还是埋头跟收到挑衅般继续吮。咬,直到听到人带了哭腔才勉强停下来哄她。


    厮混一番,才晚上七点过,乌妤换了身质地更柔软的睡衣,耷着眉眼吃完饭,跑去了沙发上坐着,翻到上次的历史记录继续看,对着来回走了两圈试图让她回床上去的宗崎视而不见。


    前两天杨姨来过,冰箱里补充了很多,宗崎打开看了看,洗了碗葡萄出来,搁在茶几上,不勉强她了,直接坐在乌妤身侧,伸出手揽着她的肩,跟着一块看电视。


    “这好看吗?”宗崎仰靠在沙发上,双腿大剌剌敞开,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问她。


    这几天乌妤睡着后,他睡不沉,就会去书房继续工作,上回跟陆言慎简单说了点,但不够。


    最近遇到的问题挺棘手的,不仅是学校这边落地的项目遇到点麻烦,他自己在年初一手创建的公司还没走上正轨,就接二连三地遇见难题。


    不过好在目前都能有序解决,只是多费点儿精力罢了。


    等完全步入正轨,乌妤就无需再跑「跃声」兼职了,从高三到如今,乌妤的休息时间真的不多,他每次看着累得慌,所以想尽一切办法想让她轻松点。


    人,他养着,爱好,他也养。


    至于今后她想做什么,他都给她兜底。


    “还行。”乌妤盘着腿,没有注意到宗崎有些走神,膝盖上顶着果盘,时间长了有些麻,想了下,伸长腿搭在他腿上。


    不搭白不搭,嘴里酸甜迸溅,乌妤眯了眯眼,靠在他胸膛,找到个更舒服的姿势。


    屏幕光线明灭,乌妤若无其事地说:“明天我回学校。”


    “嗯。”


    “要开学了。”她补充道。


    “用得着再说一句?”宗崎不太满意她这语气,抬手捏着她的脸,目光威胁。


    乌妤无辜看着他,还是解释道:“马上要体测,我得提前准备着嘛。”


    “这还不简单?”宗崎松开劲儿,伸出指腹抹掉她唇边溅出来的葡萄汁,有点黏,他拧了下眉毛,自然开口:“我带你跑一段时间,八百米多容易。”


    乌妤想起从前上次也是体测,跟他抱怨了两句要累死人,硬生生被他拖着在京郊某处僻静地方的运动场,循序渐进锻炼了一礼拜。


    体测是没问题,但她那段时间见到宗崎简直跟见到瘟神一样好吗?吓得腿软。


    “不行!我和室友约好了,我不要和你一块。”


    宗崎挑眉看着她,显然也想起上次她躲着自己跑的事,只好勉强退步道:“行,不逼你,”-


    十月八号,京淮大学正式开学。


    乌妤回了学校继续住宿舍,下个礼拜体测,下个月则有期中考,一个国庆假期过得跟分水岭一样,后半段日子忙到飞起。


    播音专业的课实操性很强,只是课上就那么点时间,所以很多老师都要求他们尝试在网络开个账号,有时间记录那种,后期回顾能便于清晰发现不足。


    乌妤早前注册过,也发过几条不露脸的清唱视频,在眼花缭乱的短视频中,乌妤的嗓音并不能吸引到大众。


    但在暑假期间,她在青港闲着没事就会录点喜欢的歌曲片段上传,有几条大概是赶上了热点,点赞量很不错,迄今为止,账号已经有了小十万的粉丝。


    后台私信也挺多,都是大家想听她唱的,乌妤现在很少会去看了,一是太多她接收不过来,二是隔着网络总有人不怀好意,发些乱七八糟的消息。


    后面有次宗崎有回用她的手机看什么东西,忘记了,要不是怀疑她泄露他的微信,要不就是看她最近有没有加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就那一次,宗崎点到了后台,瞬间脸黑。


    骂了她两句,直接卸载了她的那个软件。


    乌妤试着和他讲道理,但宗崎我行我素,两个人跟熬鹰似的对峙了半宿,最后各退一步。


    宗崎的手机登录她的账号,她的手机登录宗崎现注册的账号。


    所以上次庄疏雨想用她账号互关一下,还纳闷地问她,怎么只有两个游戏视频,乌妤只能扯谎说是家里的小朋友看的。


    如果庄疏雨再细致点,说不定能发现账号的id昵称是“七”,以及默认的微信头像。


    这一次是意外也就算了,但乌妤忘记了自己另一个学习软件的账号还登着宗崎的。


    这次收假来的第一份作业差点让乌妤露馅。


    组成的五人小组课后录好了作业,乌妤分配到的是最后一步上传系统。


    一圈人累得各自占据座位趴着喝水,乌妤把视频裁剪好和命名好后,另外三人本来正在讨论结束了去吃点什么热量既不高,味道又好的晚饭,没料到琴子话题跳转,突然说起乌妤那个十万粉丝的账号。


    乌妤和班上的人都保持着客套有余,亲切不足的关系,要不是小组作业,还聊不到这么多。


    一个男生,两个女生,都围上来看想看看乌妤的账号,但那会儿乌妤刚好打开学习软件的系统,下意识点进课程里想上传作业,没料到看见的是一排排突兀的“微观经济学”、“高等数学”、“国际经济学”等等的字眼。


    “……”乌妤脑子嗡了一瞬,旁边有女生眼尖,瞥见了,“欸”了一声,疑惑地问:“孙金国?那不是金融学院那边的高数老师吗?”


    四目相对,乌妤压下慌乱,飞快退出宗崎的账号,心里快骂死他了,面上还得故作不解:“不


    是,我这是帮朋友做个英语作业,她那天来大姨妈,肚子疼起不来,我忘记退了。”


    “这样啊。”那女生一脸暧昧地看着乌妤,“懂,我懂,我们保管不会说出去的。”


    “……”是不会说她代写作业吧。


    乌妤木着脸,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登录上自己的账号上传完视频作业后,拉着琴子就跑了。


    她们这一个礼拜都是在晚上吃完饭后,消消食,就去运动场跑步,提前适应下个礼拜体测中的八百米。


    去运动场的路上,乌妤边和喻琴聊天,一边调低了屏幕亮度,对着宗崎的聊天框一个劲儿的输出。


    不用面对面,乌妤的思维格外敏捷,每句话都不带重样的,宗崎最开始还会回她一个“?”,后面就不回了,连带着往日怨气,并在今天一块发泄给他。


    “不是,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喻琴吼她,“乌妤!”


    “在呢,你不是说季扬拒绝了疏雨吗?”乌妤嗯嗯点头,关掉手机塞到背着的包里。


    “是啊,不然她今晚就跟我们来跑了。”喻琴小声吐槽:“其实我觉得季扬一点都不靠谱,听话归听话,你有没有觉得他真的太听话了,说什么做什么……哎,我也不是说这不好,就是你懂吧,男人太听话,到最后辛苦的都是另一半。”


    “……”乌妤沉思了会儿,换位思考下,把季扬的性格代入宗崎,当即摇头:“算了算了,别说了。”


    吓死人了好吗?他要是能听话,她都得去医院看看精神科。


    完全不可能的事。


    运动场占地面积大,一侧是篮球场,划分了五六块区域,这会儿都占满了人打篮球;另一侧是一些休闲设施,陆陆续续有情侣牵着手暗戳戳秀恩爱。


    乌妤和喻琴快步走过,把东西放到观众席上,然后下来热身,带着手机计时,先慢跑,再根据自己的状态提速。


    跑道上夜跑的人很多,乌妤和喻琴一前一后跑着,时不时聊两句,但空气吸到鼻腔和口腔里很难受,她看了看毫无异样的喻琴,有些艳羡。


    肋骨底下钝钝的难受,乌妤和她逐渐拉开距离,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两下,她停下来,靠在观众席的栏杆底下暂时歇会儿。


    解锁手机,弹出来两条微信消息,一条是十五分钟以前的:


    [7:骂我干嘛?]


    另一条是现在的:


    [7:跑步还聊天,过来我听听。]


    乌妤身形一僵,抬头先看了一圈运动场,都是陌生面孔,她刚刚在篮球场那边没有看见他吧。


    [Twe.:你来这儿了?]


    叮一声消息提示音响起,乌妤下意识顺着声音望过去,观众席上,宗崎和周越彦坐在观众席第三四排的位置,周越彦正侧着头跟他说话,神情专注,没有注意到这边乌妤和宗崎对上了眼。


    [7:上来。]


    乌妤看到这条消息,想装没看见,打算跟上喻琴继续跑,没料到宗崎直接对着周越彦指了指她这里。


    “乌妤!”周越彦惊喜地喊她。


    “……”


    乌妤只能挥手说好巧,在他们朝自己走过来时,低头给宗崎发消息:[???]


    刚发出去,肩头就被人拍了下,乌妤一回头,是喻琴。


    她已经跑完一圈回到这里,气喘吁吁扶着栏杆,跟周越彦打招呼,转眼看见熟悉的人,她顿了下,说:“呀,宗崎?好巧,你们今天也来运动场?”


    周越彦抬手作扇,给喻琴扇风,都是一个班的,说话也不拘谨:“你们练八百米?辛苦辛苦。”


    “你们来打篮球?”


    “不是,辅导员找我们有事,刚好碰上了。”周越彦解释了一句。


    喻琴的眼睛在宗崎身上转了转,见他手里转着手机,没一会儿又跟周越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估计心不在焉的。


    八卦的心止不住,想起上回在演播厅撞见的那一幕,喻琴克制住激动,趁着他们聊天没注意,转头捂着嘴,小声对着乌妤说:“我靠,你看见他脖子上的草莓没!我就说他有女朋友了,你还不信,这多猛啊,种了一脖子。”


    “咳咳!”乌妤差点呛到,不敢相信她刚才听到了什么,她只知道喻琴这话一说完,周越彦看向了宗崎的脖子,宗崎看向了自己。


    “乱说什么呢!”乌妤就差就捂她的嘴了。


    “凶什么呀?”喻琴被宗崎望过来的那道视线看得不自在,清咳一声:“那什么,我就随便说说,别当真别当真。”


    说完转头就和周越彦聊起来,免得宗崎记恨上她,虽然……不至于,但这也太尴尬了。


    宗崎说了句没事,目光转而落在乌妤脸上,勾着唇,眼底调笑意味浓重,随即旁若无人地拿起手机发消息。


    聊天声中,手机消息提示音格外突兀,喻琴和周越彦说话被打断,下意识望向了乌妤手心里的手机。


    乌妤惴惴不安地对上男生漆黑的眼睛,手抖了一下,解锁了屏幕:[女朋友,下次什么时候再给我种?]


    仿佛耳鸣一瞬,她抬眼看向消息的主人。


    宗崎今天换了身稍显柔和的黑色卫衣,金属拉链拉到顶端,银发覆在眉骨,微垂的黑色长睫少了几分冷感。


    宗崎漫不经心的无声启唇,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懂的话,补充没有发完整的消息,含混着黏糊且暧昧的气息,对着乌妤,一字一顿:“草莓。”


    第32章 sensitive偏爱偏心


    观众席的位置照明不足,只有左侧篮球场透亮的路灯斜斜散射过来一些暖白光线。


    嘈嚷声不绝于耳,远处扣篮的欢呼声浪震到这里来,乌妤轻轻蜷了蜷发木的指节,刮了宗崎一记眼风。


    宗崎虚靠在墙上,觉得她那表情特好玩,试着憋住,但不行。


    黑眸弯了弯,过了这阵好笑的劲儿站直身子,抬手往周越彦肩上一搭,说:“走了,别碍人眼。”


    周越彦摸了摸鼻子,帮喻琴说了两句:“没有吧,喻琴就嘴快,没坏心。”


    “没说她。”宗崎扬起下颌,给旁边两人的好奇心吊起来,又不负责解惑,把手机往兜里一塞,转身和周越彦一块离开了。


    另一个快让他给吓死的人,见状想发脾气都没地方发。


    那两人走后,喻琴拉着乌妤肆无忌惮地八卦了一阵。


    混着凉凉晚风,喻琴戳了戳乌妤,终于问出困扰她一晚上的问题:“你认识宗崎啊?”


    “算是吧。”乌妤斟酌着回答,总不能扯谎说不认识,刚刚宗崎那眼神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们两绝对不止简单的点头之交。


    “算是哪种程度的算?”喻琴抬指竖在唇间,思考着问:“今晚他话好少啊,还是他这人就这样?”


    “就这样吧,话是挺少的。”乌妤在重新调计时器,打算再跑两圈就回宿舍,旁人都这么说。


    少归少,但张嘴就气人的话说得也挺多。


    喻琴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跑最后两圈的时候刻意落后了两步,眯起左眼,用手指挡在乌妤的身后。


    她慢慢停下来,因某个明显不可能的猜想也许得到证实后,心跳加速到她不得不选择缓缓,开始琢磨这姑娘是不是背着所有人玩儿了个大的。


    ……


    慢慢锻炼了一礼拜,给耐力提上来之后,体测也陆续开始了。


    同往


    年一样,播音专业和金融专业分到一块由谢涣组织分队,各班的体委和班长负责记录各项数据。


    测立定跳远、肺活量、仰卧起坐这些,乌妤做起来都挺轻松的,到了最后一项八百米的时候才开始有点紧张的感觉。


    这两天是特意留给各个学院准备体测的,跑道清理得干干净净,


    班级不同,物资有限,乌妤他们班到跑道时,金融专业的人已经有结束长跑测试的了,放眼望去,搀的搀,拖拽的拖拽,男男女女都跟吊着最后一口气一样。


    前两天下过雨,空气里还弥漫着塑胶跑道的湿腥气。


    乌妤揉了揉鼻尖,不喜欢这味道。


    在热身做运动时,她看见了坐观众席上的宗崎,离得远,看不清脸,旁边的……那是陆言慎吧?


    上一场结束的应该是就是他们班男生的一千米,其他人乌妤就不认识了,也许是别班的。


    转体运动两个八拍,半分钟。


    宗崎肆无忌惮的将视线投注于她的身上,他双腿岔开,手肘撑在膝上,矿泉水喝了大半,闲散地朝空中抛握着。


    “心情挺好啊?”陆言慎往后撑着双臂,不太能见得惯他这副状态,给他泼冷水:“真去刮痧了啊?这地方吸多了容易出事。”


    “羡慕直说。”前段时间穿着外套,领子刚好遮住那些吻痕,但今天毕竟是要运动跑步,穿多了不舒服,宗崎这会儿脱了外套,露出里面一件白色长袖,领口低,那些痕迹就无处遁形了。


    过了快俩礼拜,咬的轻的,颜色已经变淡很多,但咬的重的,不但没变浅反而还愈发深浓。


    一块一块的暗红青紫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皮肤上,宗崎这几天早晚洗漱都懒得穿上衣,观察着镜子里的那些印记,琢磨下回想什么招再让乌妤给自己咬点。


    不过他更想给乌妤咬点儿在脖子上,带着他的印儿出去,肯定好看。


    滚了滚喉结,宗崎遏制住自己这些念头,算了,不能想,越想越止不住。


    跑道上那道浅蓝色运动装的身影已经跑完一整圈,速度渐渐慢下来,宗崎数着她的时间,看见她差点停下来,不禁拧了下眉。


    京淮大学硬性规定体测不及格要重考,再来一遭,她肯定后面一段时间都提不起精神来。


    她这人容易陷入焦虑,说好听点就是追求完美,宗崎见到过几次她准备那种随堂作业都得推翻原先的好几回,找状态找感觉,给她自己折腾得精疲力竭才勉强愿意交上去,呈现到老师面前的的确是回回拿高分。


    但宗崎很不喜欢她这样,他作为旁观者,没法插手她这些事,就是看一眼心疼一眼。


    所以想着能给她补补身体就补补,累了就带人去按摩,困了就给人塞床上,饿了他不行,老吃清汤面得腻,那他就找杨姨给她做好吃的。


    看她跑个步比自己还费劲儿,宗崎笑了笑。


    还好,后面她室友拽了把她,乌妤跟上了大队伍的尾巴,缀在后面没再想着半途而废了。


    他本人没察觉,但在这附近休息的一群女生注意到了。


    “好勾人啊,谁让他染的银发,这个色好适合他。”有女生捂着嘴小声和钟弋瑶说话。


    钟弋瑶拧好粉色杯子的盖子,从左上角坐着的宗崎的脸上淡淡收回视线。


    心口刺痛一瞬。


    自从那次在招新教室外,宗崎和她摊牌后,她就再没主动去找过宗崎了。


    但是好歹算她追了两年多的男生,说放下倒没那么坚决,她就是好奇,乌妤究竟有哪里吸引到了宗崎。


    播音专业不缺好看的美女,为什么唯独是此前没有半点交集的乌妤?钟弋瑶试着串联先前某些痕迹,终于记起在去年迎新晚会上,宗崎破天荒地找到她。


    那一时期,宗崎和陆言慎做的项目正在拉投资,但毕竟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理论知识再丰富,可商人只想看到实处的利益,前期投入时间太长,没人愿意对他们投以耐心的资金与精力准备。


    钟弋瑶费了很多精力从周越彦入手,才算加入宗崎的团队,她的学业成绩排在专业前十名,但她那时只想着借此机会和宗崎朝夕相处,一开始做的都是些边缘任务。


    这样肯定是得不到宗崎多看的,好不容易有一次她碰见团队都束手无策的难题,另辟蹊径提出新的思路,宗崎总算愿意搭理她,还对她的想法表示可以试试。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宗崎和她聊天,他的朋友陆言慎也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关系又在她的盘算中更近一步。


    而这一切进步都得益于她知道大一那阵,不乏有漂亮女生追求宗崎,但宗崎都拒绝得彻底,任凭她们怎么软磨硬泡都撬不开他的半点心软。


    至于那片粉色卫生巾,钟弋瑶也逛遍了校园论坛,那么多人都没扒出半点信息,他身后背景再厉害,能将他藏住,那身边人总得留点痕吧。


    可是没有,按照她的直觉,宗崎绝不可能是玩地下情的人,他这个人就是坦坦荡荡的,厌恶的很直接,喜欢的也毫不收敛。


    所以那片卫生巾,要么是他家中某位女性长辈的,要么……反正他身边干干净净没有旁人就行了。


    了解清楚这些后,钟弋瑶瞄准的只有宗崎身边正牌女友的位置,所以自然不会做和她们一样的蠢事,送礼物约会都太够不上宗崎了,和他并肩才是最佳决定。


    成绩优异,能力出众,人是浑了点,但这样相处起来才够劲儿不是吗?


    她从出生起接受的就是最好的一切,男友自然也要最厉害的。


    在团队中,和他说话最多的女生,是她,她以为宗崎对自己是不一样的。


    可是却没去注意,站在团队里的每个人都是经过筛选才进来的,宗崎认可的只有她的专业能力,对她的目的不感兴趣,也不会表露出半点情绪起伏。


    自信一点点出现漏隙,她引以为傲的能力被宗崎做的一件事凿穿薄弱之处,让她隐隐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没走近过宗崎:


    大二迎新晚会。


    筹办这次晚会的林老师是她妈妈以前的老同学,她知道这次活动算是比较盛大的,宗崎跑不掉肯定会去,而且在团队群里,其他群成员也有参与本次晚会的,都在艾特他一定要来看。


    一个团队的伙伴,于情于理他都拒绝不了。


    钟弋瑶看见他在群里回了消息答应会去,还说表现得好晚上请大家吃饭。


    追不上她也着急,谁愿意睡美容觉的时候爬起来给他查数据找文件。


    宗崎也是男人嘛,免不了俗。


    于是她找林老师撒娇,想要这次晚会的主持人位子,她上初高中那会儿经常上台讲话,应变能力受到过老师表扬的。


    但别人已经排练大半个月,肯定不能说换就换,所以她就自告奋勇提出当备选主持人,林老师磨不过她,勉强松口答应了。


    其他人不知道这事,照常排练,等到了迎新晚会那天,才有了乌妤记忆中混乱又紧张的一次主持活动。


    乌妤一直以为是工作人员没组织好流程,才弄混了自己的上场顺序,毕竟总共四位主持人,不可能每一个节目全都站上去,她们都是提前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该谁上谁就上。


    可真到了那天,乌妤化好妆,换好礼裙来到后台时,突然被告知得换人,有节目临时出了问题,她那part废掉不能上场。


    乌妤脑袋懵掉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如果发生这么大的事,后台早就乱成一锅粥了,这不明摆着有猫腻吗?


    可是她去找老师到处找不到人,柯斯郁安慰了她两句,他还得再去走走自己那部分的流程,不好一直留下,再一个是她听到风声,说是林老师重新找了个更有经验的主持人来。


    什么事嘛,乌妤就没碰到过这一头雾水的事。


    其他人都在有序忙碌着,唯独她,在后台得不到答案,也没心情没脸再待下去,去了外边的某个更衣室打算换衣服。


    恰好她看到屏幕弹出条几分钟前宗崎发来的消息:[后台哪儿呢?]


    乌妤本来不想跟他抱怨这种已成定局的糟心事,但一看到来电显示上他的名字,还是接通了电话,听见男生低磁的声音,她委屈开口:“不在后台。”


    宗崎原本靠在休息室的沙发椅上,找了一圈没找到她人,现在一听她语气不对劲,敛起挂在唇角的笑,问她怎么了。


    再然后,钟弋瑶见到了宗崎,扬起笑问他是不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宗崎说是。


    他那个时候还会顾忌女孩的面子,这件事并不复杂,来龙去脉他清楚了,就是某位老师开后门给自己的孩子一个露面的机会。


    换做别人,他不会管。


    但是这事发生在乌妤身上了,就不行,何况吃亏的还是乌妤。


    “这活儿你不行。”宗崎对着钟弋瑶直言。


    钟弋瑶穿着鱼尾长裙,上过妆的五官更显艳丽,发觉宗崎是来指责她的,不大开心:“你都没看过,怎么知道我不行?”


    “要上去也行。”宗崎也不多说,漆黑的眼睨着她,转身临走前只说了句:“我的团队不欢迎抢他人成果的人。”


    ……


    钟弋瑶知道自己哪里比不上乌妤了。


    她缺了一份宗崎的偏爱。


    她过往的一切都有家人托举着,她的成绩与努力有目共睹,所以她自信张扬,遇见比她更难招惹的同类,征服欲总在作祟。


    是同类,难道不该相互吸引吗?为什么偏偏看上她找不出任何优点的乌妤,他们半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钟弋瑶不理解宗崎,自己也钻入了死胡同。


    她没怕过挑战,更不担心自己会失败,唯一栽过的跟头,是在宗崎身上。


    只是……钟弋瑶将视线移向跑道终点,她很想知道,宗崎真的会一直偏心她么?


    或者她该问,真爱一个人,会选择地下恋情吗?他们之间其实早就出现问题了吧-


    京淮大学后门,发生一起恶行斗殴事件。


    宗崎和陆言慎正在斗嘴,要不是外面人多,他早就对他过肩摔了,凭什么说他越缺什么越想炫什么。


    陆言慎就是单身久了脑子不好使,要不就是上次出差让他去应付的秃头油腻男怀恨在心,这两天总是说些乱七八糟的。


    “别忘了你叔还在给我小姨当备胎。”


    陆言慎当即反击:“我管他呢,我就问你,你到底能不能上点心,我给你善后多少次了,你再乱来我就亲自告诉乌妤,你家里还藏着一份——”


    只是这边火气还没消下去,他们两人就听见身后嘴巴不干不净的男生讲话,两人皱眉看过去。


    应该也是刚跑完步,四五个四仰八叉靠在椅子上的男生。


    “其实咱们播音学院的女生跟对面传媒大学那些小明星网红比起来,一点不差。”


    “我附议。但是吧,你们知道我以前该捞过一播音专业的美女对吧,好家伙,那女的清高得很,我花了几百块买了她们班的课表,不管刮风下雨都在她宿舍楼底下等她,又送礼物又送鲜花的,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旁边有人追问。


    那人一拍手掌,语气愤然:“那女的压根就不是单身,全是装出来的清纯样,周内我上课我理解她,但我特意在周末守着她,看她从楼上下来,本来还以为能约出来看看电影吃吃饭,结果人家啊,头也不回地上了辆豪车。”


    “豪车!哇塞,还有这种呢?”


    “这你见识就少了吧,这个专业的学生,不管男女,都嘿嘿……你知道我昨天刚甩的那个前女友,就是播音专业的,那声音可好听了。”


    “恶不恶心我靠,你们在开车吧!源哥这回又看上谁了,也教教我怎么把妹的。”


    “行啊,你去要那几个女生的号码,我选了剩下的再给你挑。”


    ……


    宗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脸色沉得吓人,陆言慎伸出去拉他的手收了回来。


    “宗崎,这是在学校里。”


    “我知道。”宗崎站起身,望向乌妤那里,人太多,看不清谁是谁。


    他摸到手机解锁,脸冷,长袖落了下来,遮住骨节分明的手腕,陆言慎这才发现他手腕上头一点,绕着一圈黑色发绳。


    “这人有点眼熟,上回校园墙那个?”


    “现在想起来了。”宗崎下台阶,站定在栏杆那,居高临下地睨向前面四五个勾肩搭背的男生,淡声说。


    难怪那人一开口他就恶心得反胃。


    就是原来在校园墙骚扰乌妤不成,转而造谣她的那男的。


    可以,还真是小瞧他了,贼心不死是吧。


    收拾过了还敢说这种不干不净的话,当他是死了吗?


    晚上七点,天色昏暗。


    乌妤正在宿舍吹头发,收到了庄疏雨所谓的惊天爆炸性消息,点开视频一看。


    脑袋嗡地一声。


    视频明显是拉大拍摄的,画质显得模糊,还有乱七八糟的声音进来。


    但乌妤绝对没认错,打架的是宗崎。


    隔着二十来米的距离,狭窄幽暗的巷口传出痛呼斥骂声,肉。体摔撞到墙上,“嘭”的巨响甚至吓到了偷拍的人,手机画面一抖,露出更多原先被死角挡住的地方。


    乌妤呼吸一窒,对面拢共五个人,就对宗崎一个人。


    冷寂路灯映照在水泥地板上,数不清的灰尘扬起,宗崎与三个男生厮打在一起,唇角开裂渗血,眼睛进了沙砾,磨得通红,形容狼狈,眼睛却格外亮。


    乌妤的手在发抖,全凭本能去试着听他最后说了什么。


    下一秒,手机电话响起,视频也戛然而止。


    是陆言慎打来的电话:“市人民医院,打车,赶不上就给他收尸。”


    第33章 sensitive有意思吗?玩儿我……


    乌妤没扎头发,换了身衣服就匆匆从宿舍离开了,一阵风似的刮过刚进门的喻琴,喻琴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等等等等,你往哪儿去,这么着急?”


    “有点急事,如果晚上我……算了,晚上就别给我留门了。”乌妤顿了下,抽回自己的手,拍拍她的肩,说完就往楼梯下跑。


    路上找出宗崎的电话拨过去,打了两遍都无人接听,重复的冰冷机械音加剧了不安与紧张。


    往校门口走的这一路上,乌妤时不时能听见有人在讨论前一个小时在后校门发生的打架事件。


    “早就有人认出来啦,他刚到后校门没多久,群里就有人拍到了,还有人说去偶遇呢,都以为是和朋友来吃饭的,谁能想得到呢?”


    “难怪我看以前的论坛帖子,都说他这人看看就得了,今天我才算开了眼了,人家没招他惹他吧,把别人打成那样,学校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还不一定,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据说是那几个男生先挑衅的宗崎,而且那巷子离后门还有段距离呢,监控都没装。”


    “搞不懂,算了算了,吃饭去吧。”


    ……


    乌妤垂下眼,盯着自动挂断的电话,这些话零零碎碎钻进耳朵里,不难想象到后面宗崎要怎么应付学校那边。


    她手机里也加了几个学校的大群,除了庄疏雨在宿舍群发的那份视频,她在别的群也看见了一些模糊的照片。


    后校门都是些老商铺,有几家口碑不错、量大美味的小饭馆,平时人少,一般只有下课放学的时间点有人会过去吃饭,但今天那里格外热闹,乌妤出来那一阵都还有人一窝蜂都往后门挤。


    乌妤站在校门口叫了辆出租车,这个点路上有些堵车,她靠在车窗望着快速倒退的夜晚街景,脑袋里乱糟糟的。


    等抵达市人民医院时,已经接近晚上八点,医院此时的人依旧很多,陆言慎给她打电话那会儿应该是刚到医院,背景音有护士催着他们赶紧去清创的声音。


    乌妤往一楼大厅,给陆言慎重拨回去,但是没人接,她只好先跟着指示牌找到专门清创的地方。


    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病人的痛呼传出来,不知道人在哪,乌妤先去护士站问了问有没有看见一个银发的男生过来清创。


    还真问上了,护士回忆了下,指着前面的病房说:“有,在314,银发对吧,就是他,来那会儿还不


    让缝针呢。”


    “好,谢谢。”乌妤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已经伤重到需要缝针的地步了吗?


    握紧了手机,乌妤循着门牌号找过去。


    病房里。


    宗崎的后腰垫着只枕头,袖子都挽了上去,右手小臂缠着一圈圈白色绷带,他人则半靠在床上,左脸有着块两指宽的淤青,唇角也受了伤,刚擦过酒精消毒,现在伤口发红。


    找刚刚的护士要了面随身小镜子,宗崎一脸不虞,心想,这跟毁容了有什么区别。


    “能别照了行吗?没缝你脸上就知足吧。”陆言慎倚在柜门那,摸到手机看见未接通话的两个红点,朝宗崎扬了扬手机,戏谑笑道:“忘了告诉你,乌妤马上就过来了。”


    “谁让你告诉她的?”宗崎从镜子里抬起眼,目光沉沉,但一开口,嘴角就扯得疼,没忍住拧着眉,烦躁更甚,抬手就把镜子往陆言慎身上丢:“赶紧滚,还没跟你算账呢。”


    除了脸上,露出来的胳膊上这些遮不住的伤,衣服底下他也被人阴了,对面有个人摸到路边丢的酒瓶,砸碎了直接往他身上干。


    刺痛传来时,他先是庆幸这人没往脸上招呼,再然后,反应过来这龟孙是往自己肚子上捅的,要不是有两件衣服有缓冲,说不定这会儿都不一定能清醒坐这。


    打了麻药,腰腹那他暂时感觉不到疼。


    但缠着的医用绷带无形带来的束缚感让宗崎很不爽,本来伤口也没多深,可缝可不缝,就是清创那会儿他疼得冒冷汗,打架那会儿陆言慎看好戏也就算了,来医院了还不放过他,报仇一样叫来医生趁着他说不出话,直接给他打了麻药缝上了。


    陆言慎笑着往旁边躲,那面镜子携着躁怒划出道极长的抛物线,直直砸到此时推门进来的乌妤身上。


    “……”乌妤下意识低头看过去。


    真行,还有心情照镜子。


    她抬眸望向病床上的人,那人早就别过脸,把衣服帽子往头上一罩,一副不想见她的样子。


    乌妤转头看向陆言慎:“不是让我来收尸?诈尸的得补我精神损失费。”


    宗崎抱着双臂遮着脸,闻言在帽子底下低嗤了一声,乌妤权当没听见。


    陆言慎弯腰把镜子捡起来,擦了擦上面的灰递给她,“这儿也没我什么事了,就先走了。”


    “你走一个试试。”宗崎冷声启唇。


    看来是没疼够,还能威胁陆言慎。


    宽大帽子遮住男生大半张脸,乌妤顺着声音看过去,唇微微发肿,唇边同样覆着两块刺红的伤口,冷白皮肤上显得格外突兀。


    是这样,他身上稍微有点痕迹都非常明显,但好在不怎么留疤。


    陆言慎无所谓地耸耸肩,捞起沙发上那件刚刚为了摁住宗崎不得不脱下的碍事外套,往臂弯一搭,心情颇好扬了扬眉,两步就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陷入沉默,宗崎不吭声,乌妤也没话跟他讲。


    她把镜子放到旁边柜子的台面上,过去病床那,两人一个赛一个的沉得住气。


    乌妤清冷的目光依次落在他缠着绷带的小臂上、吻痕未褪的颈侧、遍布红色伤口的唇边,最后才越过帽沿,看清了他垂下的鸦黑长睫。


    她问:“为什么打架?”


    宗崎垂首,捻着自己衣服两侧的绳子玩儿,隔了会儿,受不了乌妤一直这么盯着他,懒声道:“闲的。”


    乌妤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应验了,她还是很讨厌他这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缓了缓,说:“丑死了。”


    宗崎手上的动作微顿,隔着被帽子压在眼帘的细碎发丝,他的声音冷起来:“没让你来,不想待就离开。”


    “行啊,那我走。”乌妤点点头,欣然同意他的提议。


    话落没到两秒。


    宗崎就伸出腿去绊她,乌妤与他隔着分毫距离,没挨上,她转身直接伸手去拽他手里那根绳子,扯了扯,轻笑:“不想看到我,还拦我做什么?”


    “两码事。”


    帽子连着衣领那穿过的绳子在乌妤手中顺着她的力道往他脸上压,蹭过发肿泛疼的皮肤,宗崎蹙了下眉,拉开她的手放开,淡声:“是来问原因还是来关心我?”


    “有什么区别?”乌妤想了下,继续问:“不能都是?”


    “不能。”宗崎斩钉截铁。


    “那你告诉我打架的原因。”都大三了,乌妤知道这种事情一旦让学校知道了,他肯定逃不掉一个处分。


    如今风平浪静,一是因为这事发生在放学后,二是后门那地方僻静,没什么人去。


    但学校里的群说不定早就传疯了,他那一头银发辨识度极高,即便前两年刻意低调不想引人注意,但有关他的话题只增不减,如今又来一件一打五的事,不管输赢与否,宗崎肯定得付出点别的代价。


    宗崎收回腿,低嗯了声,声线懒倦:“我说过了,闲的。”


    他抬眸,帽子顺着他轻微的动作往后滑,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现在,你可以走了,没人乐意拦你。”


    “你又在发什么脾气?”乌妤顿在原地,蹙眉掠过他脸上那些痕迹,气他冲动,也烦他这脾气来得莫名其妙,耐下性子问:“需要住院吗?”


    宗崎早就不理她了,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过手机,屏幕碎了,一摸还掉渣,摁了摁开关,开不了机。


    “要做什么?用我的吧,”乌妤把自己的手机解锁递给他。


    宗崎没接,仍低头研究手里这块板砖。


    空气里淡淡的消毒水气息,医院里的味道不太好闻,哪怕是间单人病房也避免不了。


    接二连三被刻意忽略,乌妤胸口起伏不定,她最后看了眼兀自盯着手机的宗崎,转身走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


    宗崎看着开机屏幕中间的黑色苹果,视线蓦然发虚,屏幕周围一圈白色光晕,他拽下帽子,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最后找到个电话号码,拨过去:“死过来接我。”


    说话直接挂断电话,携着满身冷戾往外走。


    刚转过门口那个弯,他的动作一下子停下,尚未消减烦躁的黑眸望向坐在椅子上的人。


    走廊光线雪白,乌妤的掌心托着左肘,指尖抵在唇下,偏过头看着他,缓声开口:“你让谁死过来?”


    “有意思吗?玩儿我?”宗崎站过来,垂眸盯着她眼尾那点揉开的红痕看。


    “没人玩你,是你自己要发疯。”乌妤回望着他,解释说。


    其实她已经有点困了,早上跑完八百米,中午没睡觉,一直在赶小组作业,想着早点做完晚上可以多睡会儿。


    不远处就是护士站,有人来回走动,窸窸窣窣的声音,有在刻意放小,但实际上听起来更吵了。


    “你扯我帽子,扯疼了。”宗崎突然开口。


    乌妤听完,默然一阵,然后仰着头:“那我给你道歉好吗?”


    “不想听。”


    背对着光亮,男生的眉骨下覆着片阴翳,他袖子放了下来,遮住了绷带,脸色不好,又带伤,整个人看起来丧丧颓颓的。


    “那回公寓吧。”乌妤说着,等小腿过了发麻的那股劲儿,若无其事地起身往外走。


    宗崎不阻止了,时不时落后她半步,来往人潮中,始终没让别人插进他们之间。


    四十分钟后,出租车开到公寓楼下。


    一路无话,乌妤嗅到他身上的药味,话也不想说,一路都要比他走的快些。


    夜色沉沉,这个点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天气逐渐转凉,风吹过,地上又飘落零星几片叶子。


    乌妤出来时就随便套了件稍微比较厚的长袖,但架不住晚上吹风,前些天下过雨,早上微弱的阳光并没有照散湿气。


    从医院出来后,她一直把手缩在袖子里,贴在袖口边缘的指节不禁搓了搓,磨出些冷涩细响。


    越往里走,她脸色越不好。


    进电梯时,宗崎还落后她好几米,卡着关门前才进来,眸光在她脸上转了转,很快又收回来,无动于衷地盯着上行


    箭头。


    开了门,乌妤蹬掉鞋子,先去倒了杯水,左手隔着衣服压在台面上,喝下大半杯,转身从抽屉里拿出袋面包拆开,一点点撕开喂进嘴里。


    宗崎没管她在做什么,他也没吃晚饭,翻手机叫了两份外卖,最快得半小时之后才能送过来。


    没有犹豫,他脱了外套往主卧走。


    “你腰怎么了?”一晃而过的白色,乌妤走过去拦住他,伸手去拽他的衣服。


    宗崎轻扯嘴角,攥住她的手腕,“死不了,让开,我要去洗澡。”


    一凑近,遮掩不住的药味混着淡淡血腥气扑鼻而来,乌妤皱皱鼻子,不赞同地看着他:“水会弄湿伤口的,你想疼上加疼?医生也提过吧,你做事前就不能稍微多想想吗?”


    “我只是洗个澡。”宗崎挥开她的手,神色冷淡:“我不想和你吵架,松手。”


    乌妤倔强看着他,男生半点松动都没有,眼神冷漠。


    僵持半分钟。


    “随你。”乌妤松开他的衣服,让开了,转身回到餐厅,无视所有,只关注眼前快吃完的面包。


    减脂面包,配温水,简直难吃到爆。


    浴室里。


    宗崎脱了上衣,盯着左腹连着侧腰的地方,缝线时他低头看了的,伤口和缝线全都狰狞难看,现在麻药劲儿逐渐消散,疼意将理智拉拢回来。


    从善如流地找出柜子里的塑料膜缠上,宗崎站到淋浴下面,没多加耽搁,快速洗完出来,头发用吹风机吹到没滴水就成。


    破天荒将睡衣穿得整整齐齐,宗崎出去时,乌妤屈着双腿坐在沙发上,头微微向侧边偏着,呼吸平稳。


    电视屏幕只是亮起,没有播放任何视频。


    宗崎站在那看了会儿,心绪有点乱。


    他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就两句没合他心意,今晚又差点冷战上了。


    这种感觉真的糟糕透顶,他一点也不想和她吵,不仅没意思还很浪费时间。


    沉呼出一口气,他出门将外卖拿进来拆开摆好。


    过去叫她:“吃点饭。”说着,他伸手去摸乌妤的手,很凉,又烦躁起来,俯身打算去抱她,没料到牵扯到伤口,顿在半空疼得眉头紧皱。


    乌妤听见一点动静,睁开眼,看见宗崎半弓着身站在面前,缓慢眨眼,摸到他额前冒出的细密冷汗,瞌睡直接吓没了:“你干嘛了?我坐这会儿不至于能气到你吧。”


    “吃饭。”宗崎直起身,眼皮下压,先去餐厅坐下吃了起来。


    右手不方便,他就用左手。


    乌妤第一次知道他的左手也能自如地使用筷子,没忍住多瞧了几眼。


    宗崎注意到了,当作没看见。


    在乌妤看不见的地方,勾起唇,弥漫着股得瑟劲儿。


    就跟那碗清汤面一样。


    故作无意,却是他的刻意。


    临近闭店的一顿外卖,味道一般,只有温度还不错,吃完一碗,乌妤的手脚热起来。


    她把包装盒子收拾好,放在门口明天好顺手带下去。


    宗崎仍坐在桌边,面前摆着几粒药,混着温水一起吞了下去,乌妤见他吃完,走过去问:“我看这个还需要定时换药,医生有说下一次是多久吗?”


    “五天后。”宗崎往椅背一靠,微仰起脸,长腿随性岔开。


    两人用的是同一瓶沐浴露,清涩的柑橘果香,后调略带苦冽气息,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乌妤在宿舍用的是另一个品牌的某一款,味道小众,勉强算她能接受的。


    浅香入鼻,乌妤听到回答,轻轻哦了声。


    又陷入沉默。


    宗崎等了会儿,漫不经心地开口:“低下头。”


    “做什么?”乌妤困惑地凑过去。


    “亲个嘴。”宗崎说完,就真的只是亲了一下,然后退离开一段距离,回忆着唇上一触即分的柔软触感,起身往主卧走:“困了,睡吧,明天不用叫我。”


    他们课表不一样,上课的时间虽有部分重叠,但总有不一样的。


    “这次不用一起睡吗?”乌妤追上去,在他进门前问。


    “不睡。”


    腰都动不了,睡一起给自己找难受?


    “你还在不高兴吗?”乌妤拉住他没受伤的左手,惊觉他的手心滚烫,就挨了那么一下,都能渡来散不开的热气。


    宗崎站定,屋内漆黑一片,身后灯盏通明,他垂眸反问:“我不能不高兴吗?”


    “我只是担心你。”憋了一晚上的话,乌妤现在终于说出来。


    讲真诚的话要看着眼睛。


    她被宗崎眼底那抹近似嘲讽的冷意刺痛,顿了顿,她深吸口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去打架,但是这件事你做的真的很冲动,很多人都拍了照片和视频,他们一直在议论你。”


    “我今晚之所以让你告诉我原因,不是,我不关心你。”说到这里,乌妤难得出现了丝无措与羞赧,她轻抿着唇,继续看着他的眼睛说:“宗崎,我只是希望你做这些之前能想想后果,我不想你今后想到这件事会后悔。”


    “乌妤。”宗崎叫停她,原本倦怠自嘲的目光多了几分专注,他低眸看着一字一句认真讲话的女孩,语速缓慢:“我从没后悔过。”


    关于你的事。


    “从前没有,今后更不会。”


    第34章 sensitive心疼心疼我呗


    乌妤第二天有课,早早就起来回学校了,走的时候宗崎还在床上睡觉。


    他人身高腿长的,占据了大半张床,昨晚乌妤一直绷着精神怕自己睡姿不好,踹到他,相反宗崎毫无受伤的自觉性,临近睡着时估计是没疼了,下意识抬手去搂她。


    没轻没重的,自然是扯到了腰,乌妤听到抽气声,侧身小心把他的胳膊放回去,摁住不让动,宗崎只能勉强接受现状,只是仍然不安分,要求乌妤就睡他旁边。


    乌妤犟不过他,和他在床上对峙半分钟,最后认命地躺在距离他半臂的位置,在快睡着的时候,她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手指顺着塌下去的被褥,戳了戳他。


    胸口轻轻压过来一点重力,宗崎困意翻涌,从喉间嗯了声,让她说。


    乌妤斟酌着小声开口:“我看网上说伤了腰得养好久,你要注意点,好好遵照医嘱养。”


    宗崎没出声,乌妤以为他在认真考虑,想起两人之前睡一晚起来跟连体婴似的姿势,干脆提议道:“要不我还是去隔壁睡吧。”


    “没人告诉你说话不要出尔反尔吗?”宗崎低声。


    那就是不同意了。


    乌妤哑口无言,怎么就这些记得这么牢。


    她撤回自己的手,闷闷应“哦”。


    第一次睡的这么安分,乌妤早上起来时,看见他整个人裹在被窝里,蒙住下半张脸,只露出能呼吸的地方。


    胸膛起伏匀稳,头发睡乱了,有几缕翘起,她伸手过去摸了摸,发质偏硬,还戳她手心。


    过往一些记忆浮现,乌妤倏地收回手,唾弃自己真是睡懵了。


    没出声,拍了拍脸,强迫自己醒神,放低声音去外面的卫生间洗漱好后直接回了学校。


    学校里看似风平浪静,但私下有关这件事的猜测层出不穷。


    原本方便校内学生交流创建的论坛里面,帖子盖了高楼,有人猜测宗崎是为了追求某位女生,横插别人的感情,脑补了一出狗血撕逼大戏,发言精彩到乌妤都忍不住想截图给宗崎看看。


    但怕被他骂,还是忍住了。


    还有条帖子,里面不同账号的人发言,甚至将宗崎和她联系了起来:


    从这学期开学第一堂课他们两人双双迟到说起,再到住在公寓附近的学生附图去年曾拍到过宗崎搂着一个女生进公寓的背景照,说:“原来不敢说,毕竟……惹不起,今天凑个热闹,正主看见要是律师函警告,那我就先滑跪咯。”


    再加上大一那场篮球赛众人皆知的卫生巾事件,大家的关注点纷纷转移向宗崎是不是真的谈恋爱了,谈的又是谁?


    一圈和宗崎有过接触的女生名字都提了个遍,很好找  ,毕竟宗崎平时除了上课,其他时间很少在校,即便在校也是和陆言慎等几个男性朋友在一块玩,有过接触的女生就那么几个。


    创赛团队里的钟弋瑶,副部长邹绾,曾追过他的大四学姐尹茹彤,甚至家里与宗崎家里有点生意往来的同学还提到了出国念书的关美懿,乌妤混在其中,也被拉出来谈了谈。


    专门提到在招新教室时,宗崎破天荒对一个在外人看来从未有过交集的乌妤,说了那么几句可以称之为搭讪与调戏的话,以及追出去又返回来脸色极为难看的钟弋瑶的表现。


    这条帖子的讨论点逐渐跑偏,谈论宗崎的感情生活。


    但还有其他帖子猜他是不是跟人在校外跟人打野球,闹了矛盾才靠武力解决。


    帖主的这份猜测有理有据。


    附图宗崎从大一进校起在各个地方打篮球的他拍照,有几张京郊运动场傍晚拍的照片,没人知道是怎么流传出来的,照片背景昏暗杂乱,再加上这人一副内行人的说辞,底下竟然有不少的人附和。


    哪怕有质疑声,认为他这些全是偷拍照,即便是推测也无凭无据全靠想象,也被淹没更多的希望宗崎这样的人烂掉的声音里。


    乌妤一条条发言看过去,心底升起一股凉意,就因为隔着网络,所以就能肆意猜测造谣吗?


    她这几天过得心惊胆战,就是在担心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连那条猜她也许就是宗崎几年未公开的女友的帖子都没关注上,看过就划走了。


    没想到还是真的有人会这么说,如同高三那年的照片,即便宗崎彻底解决了,学校也给出了官方声明,却还是有人以这件事刚一结束他就“离开”的行为,拿出来肆意评头论足。


    离开是因为心虚吗?如果真的坦荡为什么要离开?


    那张由虞雪霁从话剧院找来的女生,重新拍的更为清晰的照片都堵不住他们的嘴。


    ……


    庄疏雨是宣传部副部长,乌妤很多有关于学校最新的事都是从她口中知道的。


    这学期过了大半,乌妤知道她最近在往办公室跑,下个月七号是京淮大学建校一百二十周年庆,届时会邀请众多往届优秀学长学姐来,学校对此相当重视。


    临近这关口,宗崎这件事,学校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有意在降压,但那五个男生咬死不松口,控诉宗崎寻衅滋事,恶意欺负同学,仗着家世背景无法无天,专门欺凌弱小。


    他们还去医院开具了伤情鉴定,在辅导员的安抚下,暂时还没有闹到警察局去,而大家还在讨论后续宗崎要怎么办的时候,其中一个叫徐源的人,也就是曾经被宗崎警告过且收拾过的男生,叫来了父母。


    这人是家中老幺,他父母得知儿子被欺负,二话没说就来了学校,和其他几位闻讯赶来的家长,在上课的时间直接闹去了办公室,要辅导员和那天在办公室坐着的所有老师给个交代,扬言不给出满意的答复,就要报警。


    谢涣忙到恨不得能分。身,这边安抚好几位家长,将他们送到学校旁边的酒店安顿好,回来的路上就给宗崎打了好多个电话。


    具体沟通了什么,乌妤并不知道,她也是从庄疏雨口中知道的宗崎原来还和谢涣谈过。


    她这段时间没再去公寓,宗崎在她走的那天就被叫回了家,微信里也没怎么聊天,她问过宗崎这事要怎么办,不愿意告诉她打架的原因可以,但总不能往身上背个这种难听的名声吧。


    [7:没事,我有数。]


    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停在屏幕底下,乌妤不知道他这个有数是怎么个有数法,这种抓不到实处的感觉比凑不满的综测分还让人烦躁。


    宗崎不见人影,她忙着排练周年庆的主持,每天排练完回宿舍点开聊天框都不想给他发消息。


    反正问了也不说,浪费时间。


    今晚下了雨,解散的早,她洗完澡出来,擦了擦手,继续跟工作人员对主持细节。


    没料到宗崎突然打过来一个视频电话,她看清上面显示的名字后,慌乱了下,找到耳机戴好,才按了接通。


    视频镜头有些摇晃,对面一片漆黑,看不清脸,耳机里倒是听得见他的呼吸。


    很轻,但往耳朵里钻,乌妤有种想把耳机丢出去的冲动。


    “怎么不说话?”她戳了戳屏幕边缘,慢吞吞调高了手机的音量。


    “这几天在忙什么?”宗崎敞着外套的衣扣,被冷风浸过,声音很低。


    乌妤听出来了,没去问为什么,顺着他的话说:“排练呗,快累死了,梨膏糖也快吃完了。”


    “林姨前两天做了两盒。”宗崎笑了笑,伸进口袋里,方盒顶在掌心,这盒的分量一般只够她吃半个月,如果不忙,她偶尔才会记起来吃一颗,又能吃一个多月。


    她手头这盒是上个月带给她的,他就估计这段时间乌妤排练吃的挺多,没剩几颗了。


    市面上润嗓护嗓的药片糖丸,他知道乌妤以前都吃过,味道要么很刺激,要么齁甜,可每回又不得不吃。


    看不下去她那副跟上刑似的模样,后面他回家找林姨做了份以前他妈经常吃的这种糖,装好盒子带给她试了试。


    她挺喜欢的,林姨没往里面加什么定型剂之类的东西,虽然颗颗形状大小不一样,但胜在干净,每回回祖宅,他都得找林姨做上几盒。


    这什么意思?


    乌妤克制住骤然急促起来的呼吸,转身跑去阳台,探出身子往外看,斜飞雨丝飘到脸上,凉丝丝的。


    她捂着听筒,隔着夜晚的雨雾,问:“你,什么意思啊,糖还没吃完呢。”


    入夜天黑,加上小雨,香樟枝桠伸长遮住楼底的路,隐隐露出点灰色地板,路灯也暗淡。


    乌妤往前面挪了挪,视线下移,一顶顶圆伞来回穿梭,不知道底下站着谁。


    “找我啊。”宗崎笑得人都在抖,四楼阳台上一颗毛绒绒的脑袋,手又痒得不行,他将唇靠在听筒的位置,视线朝上,哄小孩一样:“下来,给你糖吃。”


    宿舍楼下不想分开的情侣一对接着一对,有人已经认出了这几天的话题中心人物。


    宗崎浑然未觉的样子,长指拆开那盒包装好的梨膏糖,捻了块较小的喂进嘴里,滚了一圈,咬碎。


    随即抬眸,看见刚跑下来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乌妤,身后走廊来回走着人,吵嚷不断。


    她没往前走,宗崎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含咬着碎碎的糖粒,他与乌妤隔着雨幕遥遥相望,耐心十足。


    但是下一瞬,他扬起唇,伸开双臂,抱住扑到他怀里的女孩。


    “我不抬头,你别逼我,我知道你是故意拿着糖诓我下来的,我想吃,但我害怕。”乌妤埋在他胸膛一口气说完,不带停顿的,手都有点发抖。


    宗崎将黑色大伞往她身后撑,低头扣住纤弱后颈往上,唇瓣碾磨上去,凶狠气息掠夺,梨膏的香甜严丝合缝般将她包裹彻底。


    覆上来的唇很凉,挤进来的舌尖却热得吓人,乌妤闭着的眼睫轻颤,撑过来的蓝色太阳伞滑落在地,她抬起双臂环住他的颈。


    踮起了脚,柔柔回吻他。


    他还是很过分,几乎每一次接吻到后面都会给乌妤一种他想吃掉自己的错觉。


    这一回更甚,站在这里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充满了掠夺倾占意味,炙热到灼人,蕴积着连日来的分离焦虑,糖果勾出来的甜津在唇间交换。


    宗崎将她紧紧按在怀里,左腹的疼撕扯着他的理智,停下来。


    他抚过乌妤的头顶,掌心麻酥,不着调的笑:“和你亲嘴上瘾,你也别打我,一个多礼拜没见了,前两天换药还挺疼的,心疼心疼我呗。”


    乌妤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口,闷沉震颤的心跳,目之所及是倾斜大半的伞,她说:“心疼不起来,别人早就认出你来了,等我一出去就会有人知道你大雨天跑来宿舍底下找人亲嘴,那个人是谁?所有人说‘哦,那个女生叫乌妤’  。”


    “好听,跟我名字多配,都是两个字。”


    “你有毛病吧。”乌妤叫停他,思路被打断,有些烦躁地捶他手臂,勉强捡回来点,继续说:“打架那事怎么算?我最烦你这样,让我别管,好我不管,我安安静静排练,你凭什么又跑来送什么梨膏糖,我缺你这口糖吃了?”


    “你说话前要不先打个草稿,刚刚还说想吃,怎么还朝令夕改的?”宗崎快喜欢死她说话的调调了,怎么能这么可爱啊我靠。


    “你不缺,算我送上门的行不行?算我倒贴,我乐意我喜欢,你管得着吗?”宗崎收紧掌心,扶她的侧腰,又软又细,笑:“别骂我了,乌妤,妤妤,宝贝儿,你叫我声哥哥行不行?没听过,别人女朋友都叫哥哥,你满足我一下行不行?”


    “谁的女朋友,那我们换一下,最近不是流行什么换乘恋爱吗?我也想听别人叫我姐姐。”


    年龄这关过不去了,从宗崎在高三那年知道她生日在8月22日起,就一直耿耿于怀。


    谁让他的在12月21,足足晚了四个月,曾经还被乌妤想四舍五入,算成半年,再入一下,气得宗崎连着几天没理她。


    “咪咪的,它男朋友早死了,你想挨我的巴掌还是想挨它抓?”宗崎将下巴搁在她肩头,毫不客气地威胁。


    乌妤感觉的到他说话时,突起的喉结磨过自己锁骨,一下一下,很痒。


    咪咪是虞雪霁原来的布偶猫生的小崽,人家明明有名字的,叫汤圆还是麻圆来着,反正宗崎认为所有猫都叫咪咪。


    老猫叫咪咪,小猫叫咪咪,丑猫不叫,叫人家滚。


    她缩了缩脖子,反问:“咪咪只会咪咪叫,你上哪儿听到的?做梦?还有,你到底是来送糖的还是来顶我肚子的?我感觉我下来就是跟你说了通废话,我有点后悔了。”


    “你不是不缺?”宗崎逮着她的话不放,听她说后悔又不开心了,“我就顶怎么了?我不顶你顶谁,你操什么心,这事没那么简单,你等着看就是了。”


    “行,那你松手,我要上楼了。”什么狗脾气,真是惯的。


    乌妤想想不解气,张口咬住他的脖颈,被咬的人没半点不开心,他伸手按了按乌妤的后背,贴得更近。


    “跟我回公寓还是上楼?”宗崎微微侧着头问。


    路上几乎没有人影了,雨滴啪嗒啪嗒往伞面落,他视力好,也敏锐,知道刚刚有人停在不远处。


    至于是偷听还是偷拍,无所谓,一起来都行。


    两人心照不宣,乌妤知道选择前者是继续从前掩人耳目的感情,而后者则要面对未知的也许会有很多人议论的另一条路,也是她最讨厌的一条路。


    宗崎并不催她,细细感受着她的呼吸起伏,为什么停顿,又为什么急促起来,在想什么。


    随便,都行,反正他对她从来都要作两手准备。


    前者直达,后者在他看来不过就是绕个圈而已。


    结果能如愿,那他都可以接受,只是后者多些令他焦躁不安的等待罢了。


    宗崎垂着眼,低头闻她身上的香气,他们已经很久没去公寓,身上半点柑橘香都没有,力道一再收紧。


    乌妤被他挤得难受,都快呼吸不上来了,恼声:“我回宿舍,你赶紧松手行不行。”


    虽然还是很害怕,但是……乌妤仰头望着他的眼睛,心颤了颤,克制住又想逃的冲动。


    不是让心疼心疼他吗?


    就这一次好了。


    大家对他的恋情关注度那么高,又没人知道他们过往的事,总能盖住些这次声讨他仗势欺人的声音吧。


    就,就当她也帮他解决一次麻烦好了。


    宗崎怔愣在原地,他像是不可置信地偏了偏头,面上看不出异样,凝声问:“你说回哪儿?”


    乌妤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闻言不由得瞪他一眼,又重复一遍:“宿舍,我快要冻死了好吗?你倒是穿的厚,当然感觉不到了。”


    宗崎忽然笑了,嘴角一点上扬的弧度,很勾人的那种笑,痞气十足。


    乌妤看得脸红,想给他把脸蒙住。


    大晚上的笑什么笑嘛。


    把伞柄塞她手里,乌妤猝不及防,手里塞进来一截冰凉的东西,下意识低头看。


    而宗崎在一声不吭地脱外套。


    夜里又黑又冷,黑色伞布一遮住,路灯还照不进来,唯独地面上的雨水坑会泛光,折射出昏黄光线,落在两人眼睛底下,里面闪着细碎亮点。


    乌妤反应过来,抬起头和他对视上。


    难以形容这一刻的感觉。


    雨雾弥漫,空气潮湿阴冷,嗅一口都觉得鼻腔发凉,雨水从香樟数枝桠停留、再凝成更大的透明水珠,滚落在地面,溅起啪嗒声响。


    像心脏的鼓点,只是她不确定是心跳快了,还是水珠多了。


    可是宗崎在紧张,乌妤不知道其实这一刻他的手在轻微发抖。


    宗崎自然不可能让她看见,借助衣服藏住手,掐了把自己的掌心,才把外套往她身上一披,动作堪称凶狠的给她扣好第一颗扣子。


    “梨膏糖在口袋里,就一盒,回去兑袋感冒灵喝完再睡。”宗崎垂眸盯着她的脸,“好好排练,我这段时间都不会在学校,看不着你,你给我注意点,再让我逮到你和谁凑近说话,求饶也不管用。”


    “太凶了,我耳朵疼。”乌妤揉揉耳朵,看样子是想把他这番话揉出去。


    宗崎伸手,乌妤眼巴巴看着他,最终那只手只是胡乱揉搓着她的头发,静电竖起几根,漂浮在空中。


    老是这样,乌妤想踢他,但记着这是下雨天,脏水脏鞋的,踢身上不好看,鼓了鼓腮,嘀咕了句“烦人”。


    宗崎捡起地上那把伞,抖开用纸巾细致擦干净,俯身垂眸留恋地亲了亲她的唇,才交给她:“回去吧,我看着你进去。”


    第35章 sensitive凉薄多情


    沿着楼梯往宿舍走,乌妤理所当然地收到了许多意味不明的目光,她既然下定决心,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


    宗崎的外套罩在她身上,显得她格外伶仃,肩背薄,比例好,虽然衣服挺大,但穿上也挺好看的,手垂下时被袖子挡住,只露出白皙指尖。


    男生的体温熨热了内里,乌妤走动时闻到他衣服上浅淡的香味,她轻轻屏住呼吸,加快步伐上楼。


    大概是下雨的缘故,宿舍楼道上没什么人,地上撑开了一把把倾斜的雨伞,沿路走来就几个人明目张胆地盯着她看,倒是没人站她面前来问。


    估计都还没反应过来。


    乌妤几步进了宿舍,差点让站门口拉着脸的两人吓一跳。


    “干嘛啊,当门神也得出去站着吧。”乌妤拍了拍胸口,往阳台走去把伞放外边。


    庄疏雨握着手机,手腕穿过床的围栏勾住,拦住乌妤的去路,恍然大悟般:“我就说为什么你这几天老是找我打听办公室有啥新鲜事儿没,原来你压根不是八卦,纯粹是为了宗崎啊!”


    乌妤见过不去,索性往椅子上一坐,手指穿过沾染雨丝的长发,拢到一侧,抬头无辜望向视线压迫的喻琴,“别看我啊,又不是什么大事,至于么。”


    “还不至于!你自己上论坛看看,我天呢,我都怕你出门被人当成猴子好吗?”喻琴指了指她的手机,哼笑一声:“那次演播厅的人也是你吧?”


    “什么演播厅?”庄疏雨听到有自己不知道的事,立即追问。


    喻琴扫了眼乌妤,她正垂着头,估计真跑去论坛看了,她戳了戳乌妤的肩头,“还能是什么,就我说宗崎肯定有女朋友了,你们都不信的那次。”


    “啊!在后台抱着亲那次!”庄疏雨自然记得,喻琴那晚描述得绘声绘色,她半信半疑。


    有女朋友这事放宗崎身上不算什么,但是真要让她相信宗崎和人在演播厅躲着亲嘴,那属实有点荒谬了么不是?


    人家大一进校当着一众人伸手接过那片卫生巾,还能反问那男生要不要的态度,就不像是有了女友还遮  :


    遮掩掩的人。


    “……你们要不出去讨论吧,当我面儿这么说好吗?”乌妤弱弱出声打断她们。


    她刚刚翻了翻新出来的那几条帖子,有几张模糊的照片,但拍到的都是宗崎,他的银发太有辨识度,从站在女寝底下就陆续有人认出了他,都在问他过来跑来干什么。


    当前最要紧的不是处理徐源那件事吗?怎么还有闲心过来。


    帖子底下的声音各不相同,有几个像是宗崎的黑粉,从头到尾谴责宗崎打了人连代价都不想付,不过这几天舆论发酵下来,徐源那几人做的事也陆续被扒了出来。


    什么追求学妹不成反造谣人家脚踏两条船,结果被人家正牌男友找上门,揍了两顿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后,又收拾打扮,去隔壁学院丑鸟开屏,打造高知精英人设结果被人家揭穿。


    零零总总的事件加起来全被爆出,他的名声也坏了。


    但时间一长这些事慢慢沉寂下来,徐源开始转向幕后,借着海底捞的名头偷拍漂亮女生,甚至还发布到了网上,流量上涨尝到甜头,加上评论区一水的恶臭发言,数不清的附和声让他变本加厉。


    如果不是特别关注这种事的人,比如乌妤她们,基本不会注意到还有这类视频。


    偏偏徐源每回发视频都习惯带个京淮大学的tag,名校美女,男性视角,臆测幻想的文字,初看看不出来什么,但深思就不行了。


    乌妤以前也被拍过,大二的时候。


    其实宗崎前两年挺忙的,上学期间乌妤不想来公寓,他只有周末才有时间,且能叫得动她,从周五傍晚到周一清早,除了做就是睡。


    公寓里几乎每个地方,都滚过他们的身影。


    宗崎的精力又比平常人旺盛许多,平时看不到摸不到,就这两天,乌妤被他闹得既没时间,也不太喜欢和他聊这种烦心事。


    睡觉都不够,他真的会过分到睡一半挤进来。


    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这么多精力,乌妤撒娇生气都不管用,最后自暴自弃蒙着脑袋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睡。


    宗崎得不到回应就会闹她,嘴上说“你睡你的,我做我的”,手上动作却半点不含糊,知道她哪儿敏感就碰哪里。


    见她醒了还倒打一耙,乌妤被他抱起来,脑袋还沉沉的不想睁眼,趴在他胸膛,咕哝着差点要哭出来:“你好烦,我真的想睡觉。”


    宗崎低嗯了声,咬着她的唇:“晚会儿再睡,坐上来,嗯?我喜欢你这样。”喂我。


    后面俩字他一直没说过,怕乌妤羞,后面就不答应再坐上去。


    ……


    周内上课,周末被他困在公寓,所以那段时间乌妤并不知道自己偷拍发到了网上。


    临近期中,她出校去「跃声」赶着做最后收尾的工作,刚到校门口就被人拦着要联系方式。


    她还以为最近又被谁放到了校园墙,没当回事,拒绝后就打车走了,按照她以往的经验,过了这阵风就没事了,毕竟都是一个学校的学生,再怎么好奇,最多看看就行。


    没想到这次来的人格外难缠,甚至还有人尾随她,若不是工作室里的大哥出来看见了,粗声粗气吼走了对方,她都不敢想象后果会如何。


    这事情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只觉得晦气,录完就赶着回学校准备期中考时才知道有人专门拍这种照片发到网上博取流量。


    她不好用自己的号跟这个人联系,直接登录的宗崎的账号,那上面什么都没有,她好声好气和对方私信要求删除,没料到这人油盐不进,看了私信也不回。


    乌妤只好退出来,举报投诉,各种理由用了个遍,都没能成功让视频下架。


    消息记录明晃晃摆在那里,宗崎看见了,没打扰乌妤复习,自己跟这个人在线上谈了回,措辞礼貌严谨,态度也很好。


    可是徐源不当回事,还问他有没有兴趣看看别的,给宗崎恶心得没能吃下午饭,转手交给律师,宗序生公司里养的律师团,随便拉一个出来拟一份合同送上门。


    顺手的事,还不用脏了他的眼睛。


    律师找上门,徐源才灰溜溜删除了主页全部的偷拍视频,却还是贼心不死,根据时间线摸到了乌妤身上,顺理成章地怀疑起她是不是背后有人。


    他自认为自己是实实在在喜欢过乌妤的,大一进校就注意到了艺术学院的她,只是乌妤平常要么跟室友一块,要么出校兼职。


    他一直挺好奇,这么无聊的一个漂亮女生怎么能靠兼职就赚到这么多钱购置这一身昂贵行头,据他所知,仅仅是接配音和主持的活动,是赚不到这种钱的。


    乌妤身上的衣服如今都由宗崎一手包揽下来的,私人定制加奢牌每季送来的新衣,宗崎还花了心思,连乌妤都没看出来,其实有些衣服他们两人穿着是有情侣款来着。


    直到在某个周五,徐源看见她戴着口罩遮遮掩掩地上了一辆林肯。


    总算让他发现点苗头,豪车接送,不符合她收入的穿着,都指向了一种可能性。


    可是他还没彻底搞清楚这件事,仅仅是在校园墙试探性地问了问,消息刚发出去就被删除了,再之后,他见到了宗崎。


    一间酒吧里,他和朋友喝得上头,还没聊两个字,宗崎就施施然坐到了他对面,毫不见外地开了一整桌的酒,要和他玩个游戏。


    那些酒林林总总加起来得有百来万。


    在场不少院里的女生,他平时是一副谁都聊得来的开朗形象,宗崎一来就抓走了别人的注意力,酒精糊住脑,徐源选择奉陪。


    最简单的猜大小。


    但是整整一个晚上,他被按着脸打,酒喝了一瓶又一瓶,宗崎则在看到徐源要急了的时候勉强输一把,喝酒不含糊,激得徐源丢不下脸,直到被人拖着出去。


    宗崎也起身往外走,看见徐源扶着树吐,吐够了,平静地递给他一瓶长得像绿茶的威士忌,徐源不设防,眼睛都睁不开,对着嘴就灌,下一秒哗地吐出来。


    宗崎皱着眉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那片脏臭的地板,烦躁地扯松衬衣,踢了他一脚,从他口袋里掏出手机,居高临下地睨着徐源:“酒也喝饱了对吧,当我请你的,这手机我拿走了。”


    “你凭什么拿我手机!”徐源摇摇晃晃扶着树起来,伸手过来就要夺,宗崎抬眸看向旁边那两位工作人员,笑了声:“行啊,那今晚的酒记你账上。”


    话音刚落,那两人就强行拖着徐源站起来,徐源吓得清醒过来,盘算了一番今晚开的酒他得赚多少年的钱才能赚回来。


    最后认命,不再去抢手机。


    里面的内容全部格式化删除,所有账号全部注销。


    悬在徐源头顶的巨大赔偿金额让他不敢再发布任何类似的东西,乌妤没再困扰被恶意偷拍了。


    在他们两人这几年发生所有事之中,徐源只能算作插曲,处理起来简单,虽然过程恶心得让人像吃了苍蝇。


    这一次的打架也不例外。


    宗崎作为大创赛的领头人,又是走物竞进入的京淮,成绩出色到入校能任挑专业,这两年为金融专业作出的贡献不少,捧回来多少个奖,谢涣甚至再往上的院长都特别喜欢他。


    况且,宗序生还是京淮大学几大投资人之一,每年学生的助学金、奖学金有多半出自宗序生手中,修德校区图书馆前的石碑还刻着捐赠人宗序生的姓名。


    这么来看,宗崎这件事完全不可能闹得这么大,更多的还是因为宗崎这边压根没出声说明到底是为什么,以至于让舆论发酵得越来越严重。


    其实很多人都已经站队宗崎并非


    过错方,无奈宗崎不说,徐源也咬死他无辜。


    并且慢慢的一点点散播有关宗崎从前灌他酒等等的恶劣事迹,将道听途说得来的一些碎片消息混合杂糅,讲得有鼻子有眼,将自己塑造成完全无辜的受害者。


    更是叫冤这次仅仅是因为口嗨说了句荤话,就被宗崎抓住不放,往死里打。


    他越蹦跶,宗崎越安静-


    宗崎和乌妤分开前说过自己这段时间都不会在学校,直到周年庆开始前一天,都没有任何消息。


    乌妤这段时间过的还好,每天下完课照常排练走位,过流程顺稿子,那盒梨膏糖吃了小半,还分给了老搭档周越彦。


    现在学校里几乎人人都知道了乌妤是宗崎的女友,平常她下课即便戴着口罩也有人认出来,但好在这些视线没有她原先想象中的那么令人难以忍受。


    周越彦含着糖,手肘顶了顶乌妤的肩,好笑地问:“被人打量的感觉如何?今儿这门被陌生人开了可不下三四回了啊,次次都是‘不小心走错了’,你就不问问宗崎什么时候来学校?”


    “能赖我吗?”乌妤站在讲台旁边,手里捏着圈点勾画了许多笔记的稿子,慢慢开口:“你再念错一个字,就给我把糖吐出来。”


    “来来来,我吐了你接着。”周越彦作势张嘴。


    乌妤被他恶心到,两步退后,后背抵在了门上,“恶心死了!赔钱!”


    “抠死你得了,两颗糖还这么计较,我给你买十盒行不行!”周越彦耸耸肩,还想去拿她口袋里的盒子,目光突然定在她身后。


    “钟弋瑶?”他惊讶开口,“找我吗?什么事啊。”


    乌妤听到这名字,转过身。


    钟弋瑶朝周越彦笑笑,说了句不是找你,转头对着乌妤:“排练完了,我们两聊聊?”


    二十分钟后,校内一家咖啡店。


    轻柔的背景乐,咖啡香浓郁,乌妤和钟弋瑶面对面坐在角落。


    有绿植遮挡着,这个点人不多,零星几个人抱着笔记本专注自己的事。


    乌妤轻轻搅着咖啡,抬眸和她对视上:“看我挺久的了,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我是挺好奇的,你是怎么做到让宗崎愿意隐瞒恋情的?”钟弋瑶托着下巴,柔声开口。


    “这件事和你有关系么?”乌妤如果知道她就是来问这种问题的,才不会答应过来,不想绕关子,直言:“你说徐源想做什么?叫我过来,总不能就问些目前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吧。”


    “不啊,那只是你认为没有意义。”钟弋瑶朝她摇了摇手指,“或者我换个说法,你告诉我,宗崎喜欢你什么?”


    无需乌妤开口,钟弋瑶自顾自猜测:“脸蛋?”


    “漂亮?”


    “身材?”


    “智商?”


    “学校不缺美女,我也看过你的绩点,才三点多,除了主持也看不出任何发光点,为什么呢?”钟弋瑶很好奇,嘴快继续问:“你们上过床了?”


    “……”乌妤瞪她一眼,“猜来猜去好玩儿吗?”


    “不不不,我的心在滴血,他怎么羞辱我的你知道吗?”钟弋瑶还是没说出那天听到的话,她妥协说道:“算了,我已经知道你们做过了,他脏掉了,我不会再追他了。”


    乌妤梗住,如果这话让宗崎听见,她不确定是自己耳朵先被堵住,还是钟弋瑶先被封口。


    反正讨不到好。


    “其实这次公开是他逼你的对吧?”钟弋瑶兜转一圈,总算说到正题,“他原本请了半个月假要在家养伤的,你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来学校,嗯,公开吗?”


    “请了半个月的假?你怎么知道的?”


    “拜托,我们是一个创赛团的好吗?”钟弋瑶翻了个优雅的白眼,“别这么看着我,我承认我喜欢他,就算是现在,这喜欢也没消减半点,但不是你用这种眼神看我的理由好吗?”


    回归正题,钟弋瑶自然不可能上赶着告诉情敌关于宗崎这事背后的原因,她也是前两天在部门里躲在门后听到陆言慎打电话说到了乌妤。


    几句语焉不详的话足够让她意识到这件事里的猫腻,后面再借由家里的势力,的确让她探查到了些许东西。


    原来宗崎和陆言慎共有的公司目前出现了极为棘手的难题,澜月湾那块地方位于京淮市政府大力开发的新区中,前两年只是有风声说要开发,今年三月份陆续放出官方消息,越来越多的人往里面挤。


    鱼龙混杂都想捞一杯羹,两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连同这几年挖到的高素质人才组成的小企业,在一众有底蕴的企业中显得太不够看,但还是摇摇打打的站稳了脚跟。


    问题就出在,宗崎他爹也想夺走儿子手里的东西。


    老狐狸早年不干人事,逼着宗崎从青港回来后就想让他出国,没想到宗崎虽然人是老实去了的,却早有对策,在分公司搞了个当地员工迄今为止仍心有余悸的大事,逼得宗序生不得不远赴国外善后。


    而宗崎自己则连夜乘航班,绕去周边几个小国,花了足足一礼拜的时间躲着他爹加派来的人手,不停的绕圈子,总算甩掉他们,落地国内,之后去酒店睡了整整一天,此后三天熬夜看遍提前让他小姨带过来的所有资料,于周一准时去参加了集训队的考试,顺利提前被京淮录取。


    这是宗崎为自己留的后路。


    钟弋瑶完全折服于他的出众能力,在她看来,即便宗崎身后没有宗氏,也一定能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行事凉薄又如何,宗崎这样的人多情才令人发笑。


    她喜欢的,始终是宗崎身上那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即便隐忍却也透着股无法无天的嚣张之意,沉沦进去,毫无异议。


    ……


    钟弋瑶弯眼看着乌妤,语调缓慢:“你和他在一起这么久,知道他这人其实从不做有损自身利益的事吗?”


    她似乎察觉到自己这话并不严谨,于是补充道:“我是说,在事业、生意方面。”


    安静听着,乌妤轻轻靠在身后的沙发上,纤长笔直的双腿抵在身下沙发椅边缘,她唔了声,指节弯曲捻着细勺摩挲。


    “为什么要限定在事业与生意上呢?”乌妤看向钟弋瑶,笑了笑,直视她那双显然有些慌乱的眼睛:“因为你也清楚,在感情上,宗崎已经落下风了是吗?”


    “乌妤!”


    “好了安静点。”乌妤在宗崎身边这么几年,说话间、神态上和他极为相似,“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钟弋瑶。前一年你在迎新晚会上做的手脚我和你不计较,我想宗崎也已经明确拒绝过你。”


    乌妤脸上那副神情让钟弋瑶觉得格外扎眼,她急促呼吸了下,想直接告诉她,却又生生忍住。


    乌妤更没打算让她开口,冷声启唇:“如果今后你还要在我面前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那我不介意用我的方法让你不好过。”


    第36章 sensitive你这嗓子本来就金……


    京淮大学建校一百二十年周年庆在十一月七日正式举行。


    校庆活动会从早上开到晚上,白天在大礼堂举行一些正式的会议或者演讲,来的嘉宾还可以自行参观学校,包括校史馆、科技园、图书馆等等,一路都安排的有学生陪看,下午六点开始是各种文艺节目。


    乌妤这段时间排练的是晚上的主持,并非全天都要将时间耗在那里,校庆过后会有期中考,她得抽出时间复习,校庆结束,这一学期才算将几件大事忙完。


    宗崎从宿舍楼下离开那晚起,一直没来过学校。


    手机上两人都没怎么发过消息,乌妤就临睡前那会儿会收到他的消息,问她吃的什么,多久睡……没营养的话题,发消息的频次也都不高。


    他好像非常忙,连往年最容易被老师叫来帮忙的陆言慎都不见踪影,周越彦还向她抱怨创赛队今年新招的几个学生脑袋转不动,他一个人得费老大劲儿才能让他们跟上进度。


    宗崎和陆言慎都不在,创赛队的进度只能依靠周越彦坐镇,他俩偶尔会在微信上提两句,让周越彦不至于崩溃,撂挑子不干。


    这半个多月里,徐源和其他几位男生的家长已经陆续离校回家,这事最终还是闹去了警局,虽然没有监控,但警察来校走访过,和徐源在内的几人,各自学院的辅导员都谈过话,也问了问几位同班同学,暂时先对徐源几人进行了口头教育。


    可惜乌妤要排练,等她得知这消息时,再想去听听,只来得及看见警车离去的尾巴,宗崎仍旧没来学校,代替他出面的据说是他爸爸身边的李助。


    乌妤远远看到李助的背影,没上前去,其实她一直都挺杵


    宗序生的,连同和他沾关系的人都杵。


    和宗崎在一块的这几年,她没见过宗序生本人,就连高三宗序生来处理照片那次,她都是被宗崎按在胸口的。


    校庆前一天,乌妤从咖啡馆回来,眼皮就突突的跳。


    莫名的烦躁,洗完澡出来才晚上七点多,在宿舍准备好明天要用到的礼服、化妆品、高跟鞋,将补妆的东西放进手提袋里,一切收拾好后,她敷上张补水面膜坐下。


    琴子和庄疏雨今晚都在宿舍,明天活动类型挺多,白天礼堂里的会议想想都会非常正式,学校邀请来的嘉宾在三天前就已经面向全校公布过,礼堂承载人数有限,需要提前预约。


    从京淮大学出去的人才遍布各行各业,乌妤特别喜欢的丁如宛教授就在这次校庆的特邀嘉宾里,她肯定要去礼堂。


    教授没有被返聘回来是她最遗憾的一件事,不过想想丁教授都这个年纪了,退休也挺好。


    怪就怪宗崎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害得她真以为入校就能见到丁教授。


    今晚得早睡,乌妤顺着兴奋的琴子的话聊了两句,心思不在这上面,慢慢退出话题。


    她习惯屈膝踩在凳子上,双膝抵着桌沿,手机里娱乐软件不多,乌妤想了想,登上自己的视频账号。


    后台显示增加了六百多的粉丝,距离她上一次发作品还是在暑期七月份,热点早过了,发的这首歌受众不太多,算是十几年前的老歌,乌妤能找到这首歌纯属偶然。


    是暑假回青港看店时,她在前台旧电脑里随机播放出来的一首,那会儿她正跟宗崎冷战,她知道他又出国了,和他小姨一块。


    如果换作上学期间,估计没两天,他们就得勉强“翻篇”。


    随便刷了刷,乌妤扫了眼私信,抬指往下划,粗略看了看,还是老样子想听她唱什么歌,间或夹杂几条想看露脸的消息。


    全部清空,乌妤退出去返回到微信,节目小群99+的消息,点进去又退出来,时间消磨的差不多,她揭下面膜出去洗脸。


    宿舍提前关灯,她摸黑上了床,正要调闹钟,微信弹出来条消息。


    [7:明天周五。]


    乌妤调低亮度,眼睛适应了下屏幕,打字:[所以呢?大忙人。]


    宗崎这会儿还在家,在房间里刚洗完澡出来,手里握着条毛巾擦头发,看见这话扬唇低笑,边走边回消息:[结束接你。]


    [你爸要来。]


    这次的邀请嘉宾中,宗氏排在首位,这一类名单其实是只有白天在礼堂的主持人才知道的,但乌妤认识他们,排练时遇到闲聊时说起的。


    [李助去。]


    宗崎站在桌边,腰间围着浴巾,将尚且湿润的头发往后一捋,露出清晰锋利的眉眼,拨通视频过去。


    “藏什么呢,还不给我看?”宗崎蓦地凑近摄像头,对面一晃而过乌妤的脸,糊得跟马赛克似的,他不爽的啧了声。


    乌妤戴好耳机,闻言调转成后置摄像头,跟他对着干,小声说:“关灯了,有什么好看的,全是黑的。”


    “这么早?你不是晚上的主持吗?”


    “我要去看丁教授!”乌妤咬咬牙,对他满腔怨气:“骗子!还好意思问。”


    看不到人,宗崎把手机立在桌前,大方地展示自己不着寸缕的上身,毫无愧疚之心,弯指敲了敲摄像头,耍赖:“来不来啊,主动点,别等我到时候来后台给你拖出来,自己又不高兴。”


    咚咚两声,震到乌妤的耳朵里。


    就是故意的,明知道她戴的耳机。


    “不和你说了,挂了。”乌妤不给他再继续往下说的机会,一口气摁断电话,摘下耳机。


    他这么一聊,乌妤没心思去想有的没的了,关上手机没多久就陷入了沉睡。


    翌日八点的闹钟准时响起。


    乌妤起床洗漱换衣服,和室友一块去食堂吃了早饭,赶到礼堂时外面已经排起长队,路过前排嘉宾席时她瞥了眼上面的姓名牌。


    丁教授已经入座,正和旁边的人在低声聊天,没注意到人来人往的入口,最中间留给宗氏的座位仍然空着,估计李助还在路上。


    乌妤跟着座位上的号码牌往后走,在倒数几排坐好,由于是学生自主预约,学校这次没有按照班级学院划分区域,她和室友的位置分散在各处。


    看完丁教授上台的演讲,乌妤给她拍了照,比不上专业摄影师,但她还是找了很多角度,挑选了几张好看的照片发到了丁教授的手机上。


    会议结束前,丁教授都没空看手机,乌妤起身从后门猫着腰提前离席。


    群里约好了等大家早点吃完午饭去排练室再走两遍流程,差不多到两点的时候结束,乌妤稍作休息,赶回宿舍换衣服化妆。


    一切妥当后再回到演播厅,厅内布置得差不多,乌妤往后台走,里面早就挤满了人,今晚上台表演的人很多,演播厅外边的几层空教室现在都还有音乐传出来。


    晚上的文艺节目学校自然是邀请了白天的优秀校友前来观看,只是有部分人参加完早上的会议就先行离开了,乌妤刚进后台就听见一群人闹腾着在说什么八卦。


    礼裙修身,加上这次仍然有摄像机全程录像,乌妤中午吃的蔬菜沙拉,到现在为止也只是喝了点温水。


    休息室里周越彦正在化妆,男生的妆最重要的是看起来利落干净,隔着镜子,周越彦看了乌妤,招呼她了一声。


    乌妤提着裙摆过去,“怎么了?”


    “宗崎,给他打电话不接,你能联系到他吗?”周越彦的脸还在化妆师手中,不好做大表情,但眼底的焦急快溢出来了,把没能打出去的电话递到她眼前。


    “什么事啊?”乌妤盯着上面红色的数字11,想来是他是真的着急。


    她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来,也给宗崎打电话,边等边继续问:“你别急,他可能是在睡觉没注意到,很着急吗?”


    乌妤也没能打通,提示音显示对方已关机,古怪的感觉再次涌上来,不死心,继续拨打过去,仍旧关机。


    周越彦长叹口气,尽量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说:“算了,等结束我再看看能不能联系到他,你先去休息休息,一会儿要上台了。”


    “真的没事吗?”乌妤皱着眉,电话关机,发微信肯定也无济于事,但她还是留了言:[看到回电话。]


    后台愈加拥挤,到了五点半,大家差不多都准备好了,乌妤他们按顺序站在侧方通道等待倒计时。


    稿子背得滚瓜烂熟,乌妤手里握着薄薄几张提词卡,手提包放在了后台喻琴的手里。


    开场乐响起,她调整好表情,在聚光灯缓慢找位时,和几位搭档一齐走过去,站在舞台中央。


    台前一片漆黑,首排嘉宾席中,乌妤平和望过去,在口中滚过数次的姓名依次对应上脸和姓名牌


    脑中即时闪过相应的介绍,聚光灯聚焦,晚会正式开始。


    四位主持人共同介绍台下的重要嘉宾,在鼓掌欢呼中迎来准备已久的节目。


    今晚的节目不能笼统地概括为娱乐二字,许多入选的节目背后都有相应的故事,主持人至多百来字的介绍,就必须拽回观众上一场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注意力,巧妙将其引入新的节目期待中。


    傍晚六点到晚上九点,全程三个小时,乌妤下场短暂休息时不能喝太多水,含着最后两颗梨膏糖,匆匆咽下两口温水便继续上台。


    一直到落幕,乌妤绷了一晚的精神总算能松懈下来,接下来的散场安排就全部交给老师。


    后台人来人往,很多人赶着出去和那些荣誉校友拍照,乌妤刚刚碰着丁教授,两人简单聊了两句,不好打扰人家回家睡觉,乌妤搀扶着教授出校上了车,自己慢慢往回走。


    这个点路上人不多,学生观众在节目结束时就已经有序离场,这会儿演播厅估计都


    是参演的人,乌妤不打算回去,她出来送教授时带上了自己的手提包。


    夜里温度骤降,乌妤穿着礼裙,出来的急,怕教授久等就没来得及穿外套。


    现在她身上用来挡风取暖的还是刚才教授从车后拿给她的一条丝巾,催她赶紧回去,她这会儿腿冷得不行,风顺着缝隙往里面灌,高跟鞋更是将脚冻得发木。


    目送教授的车离开,乌妤沿着这条街往回走。


    只是还没走出两步,地上多出来一道斜过来的长影,女孩似有所料地抬眸,身后就罩过来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


    “乌妤。”宗崎懒懒叫她,就那一身单衣站在萧索冷风中,衣料鼓起一点又瘪下去,他垂眸捏着拉链给她拉到顶,只露出冻红的秀挺鼻尖和覆着细闪的眼睛。


    宗崎的手仍捏着拉链,指背自然就贴着她泛凉的脸颊,声音有点哑:“今晚累吗?”


    “能睡三天三夜。”乌妤吸了吸鼻子。


    宗崎笑了声,说:“我也是。”


    “虽然你让我别管那么多,但我还是想问。”乌妤抬眸看他,“徐源这事是不是和我有关?他说了关于我的难听话吗?”


    宗崎眯起眼:“李助说的。”


    “你还威胁人家。”乌妤不认输地瞪回去,“你知不知道我被他叫住的时候吓成什么样了?”


    “打我的时候不是挺厉害吗?你只会窝里横啊?”宗崎抬手去掐她的脸,不解气,见乌妤快要发飙了,改口:“好了,这事我有数,目前没事了,他啊,我还有点用。”


    “你别乱来。”乌妤警惕地看着他,男生脸上的表情一看就不对劲,显然是在憋什么坏水。


    乌妤实在害怕他这样子,追问:“你想做什么?这事不能过了吗,你俩这回都没讨到好吧,他进局子,你挨刀子,现在学校论坛里的风言风语还不带停的呢。”


    “没,我又不是闲得慌。”宗崎低头亲了亲她略显干涩的唇,转移话题:“我也累,老头子给我关在家里不让出来,你知道我撬了多少把锁吗?”


    “这不是你的强项吗?”乌妤被他推着往车上去,宗崎弓着腰进来给她系安全带,她不领情,伸手拽着他的领口,凑过去抬脸问:“你爸都得锁着你,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口罩有吗?”宗崎去摸她的手提包,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一边摸还一边问:“少说点话行不行,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声音让别人听见了,才会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乌妤反应过来,气得一拳砸到他身上,一句“烦死了,你说话才难听”卡在喉咙里。


    宗崎捂着腹部,眸色转暗,皱着眉像是疼到了极点。


    乌妤也慌了神,手都不知道要怎么摆,想摸他又不敢,一时间六神无主:“我,我忘记你受伤了,打到你伤口了吗?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又说我……哪儿疼啊?你还能说话吗?”


    宗崎弓着腰,已经缓慢将头磕在了她的颈侧,一声不吭,只有闷沉呼吸。


    乌妤急得要去拉起他的衣服,连车内的顶灯都没开,乌漆嘛黑的就要撩起宗崎的衣服看有没有崩线渗血。


    “你是不是碰瓷啊?我给你叫救护车,救护车行不行?”乌妤手忙脚乱地去找自己地的包,结果刚刚宗崎翻口罩,把她包里东西的原本顺序打乱。


    好不容易找到了,手却哆哆嗦嗦的差点输错号码。


    宗崎看见了,终于抬手摁住她的手,闷笑出声:“你打的我,现在还要报警抓我啊?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乌妤重新看向屏幕,才发现自己把120输成了110,


    转瞬又清醒过来,她张了张嘴,回想起自己刚刚那拳砸的地方,面对面的角度,她脑子没转过来,把自己的左边当成了他的左边。


    乌妤刚才没哭,这会儿却瞬间掉下眼泪,用了推了把他,“你又骗我!好玩儿吗,我都快吓死了你还逗我玩儿!”


    宗崎被推得一愣,脑袋磕到车顶,乌妤这眼泪跟成串的珠子似的往下掉,他难得慌了神,立马俯身去擦她的眼泪,“你别哭啊,我跟你开个玩笑么,你这嗓子本来就金贵,哭起来疼啊宝贝儿。”


    “走开!用不着你假惺惺。”乌妤拍开他的手,那指头跟她有仇一样,越擦脸越辣辣的疼。


    咸湿眼泪干涸在脸颊上,皮肤呼吸不过来,乌妤更加难受,嗓子也疼,捂着嘴不想发出任何声音,但是身子还是一抽一抽的。


    宗崎头大的开后门去拿保温杯,没想到自己刚离开半步,乌妤就下了车往外走。


    背影都带着气,宗崎追上去,伸手从后面抱住她,固定不让动,乌妤挣扎不了,又怕自己哪里伤到他,一股气萦绕在胸口出不去,她恼声:“松开!你真的烦死了!”


    宗崎察觉到她的态度软化,埋在她颈侧,“别生气了行不行,我下次不开这种玩笑了,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说话,我们回去行不行,我不闹你。”


    “起来,重死了!”


    乌妤半推半就的回到公寓,但还在生气,进门就接了一大杯温热水喝,宗崎落在她身后两步,捡起地上踢的歪七扭八的高跟鞋,塞到鞋柜底下。


    他腹部的伤还没好彻底,这礼拜又去换了药,医生说还得再等段时间才能拆线。


    乌妤不搭理他,宗崎哄了她两句,没得到半点回应,轻抿着唇,他转过身就将身上唯一那件单衣脱掉,赤。身站在她面前,双手撑在她细腰的两侧,掌心抵在桌沿上。


    乌妤还是不看他,自顾自喝水。


    宗崎硬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腹部,手心蓦然触及到医用纱布,乌妤立马皱眉,想抽回手,骂了句:“你有病是不是!”


    宗崎垂首,漆黑的眼睛盯着乌妤,说:“你要不解气,你就打我,随便怎么打,反正纱布拆了还能再缠,线崩了还能再缝,你要是觉得这恶心,我自己来行不?”


    话落,乌妤还是没有半点反应,慢慢吞咽着嘴里含着的温水。


    宗崎就松开她的手,在乌妤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握拳砸向自己的左腹。


    乌妤眼前一花,意识到宗崎做了什么时,他的头已经垂在自己颈侧,呼吸沉重,圈在自己身侧的那只手她甚至能感觉到在发抖。


    乌妤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我错了,我又做错了是吗?”宗崎那么高一个人,埋在乌妤肩头,其实非常别扭。


    左手扣着乌妤的后背,指骨用力到泛白,他哑声说:“我不该跟你开这种玩笑,我,我又忘记了,乌妤,别生气行不行?”


    明知道她不喜欢这种玩笑,在校外开了回就算了,回到公寓竟然还真的给了自己一拳。


    乌妤闭了闭眼,听到他的话,止住的眼泪又往下掉。


    肩头滚落一滴热泪,宗崎的动作倏然顿住,他伸手将她抱得更紧,低喃:“疼啊,宝贝儿。”


    第37章 sensitive第一天知道我上瘾……


    乌妤就没见过这么过分的人。


    房间温暖,她的手脚早已经回温,却因为这突来的变故又激得浑身血液仿佛在倒流,脑袋一阵


    阵发嗡。


    脸侧是他烘热的呼息,乌妤胸口钝痛,张了张嘴,又安静下来。


    她仰望着连着墙顶的长线,那声“疼”震颤在耳边,钻进她乱糟糟的思绪中牵扯出被她刻意想要遗忘的两年前发生的事情。


    又是这样,蛮不讲理、过度自我……闪过的片段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抱得太紧,乌妤的长睫轻动,嗅到了淡到几乎快闻不到的香气。


    用的太久,即便离开公寓半个月,他身上仍然存在着略带苦调的冷冽橘香。


    不受控地环抱住他,乌妤的手指往上刚碰到他的肩头,宗崎的脑袋就往她颈侧沉得更重。


    以为她又要推开自己。


    宗崎的声音困在两人相贴的身体中,双臂不自觉用力圈紧她,“这是我自己干的,你别总哭,明天水肿是不是又要躲着我了?站了一晚上,我看见脚都磨红了,我给你揉会儿行吗,乌妤,我知道我刚刚吓到你了,你理理我行不?”


    颠三倒四的,他的思维像是被糊住了一样,几乎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话也多得异常。


    乌妤感觉到他的短发戳着自己的脸颊,扎脸,想躲,难受应声:“我没有理你吗?我来得及说话吗?一晚上你干多少事了,昨天同城报道了一起见义勇为,你怎么不去啊?”


    乌妤不敢往下看,语速也快,“在那里受了伤说不定能给你颁个奖,都不用你自己往自己身上招呼,大家得上赶着来给你送苹果香蕉,徐源那事你岂不是又能站在道德制高点全身而退了?我说的对吗?”


    他自作自受挨了那么一下不当回事,但她又不是什么冷硬的人,真真切切的疼痛她怎么可能做到视而不见。


    “我不爱吃香蕉,冰箱里装的全是蓝莓葡萄还有橘子,上回一垃圾桶的橘络你装看不见是不是?”宗崎肃着脸,抓着她嘴里的某个词儿较劲。


    酸甜的东西,她尤其喜欢,一时半会儿吃不到,还会自己做。


    一口酸草莓,一口甜蓝莓。


    伤口疼,她说的话更疼。


    空气里的血腥味愈发浓郁,她又披着他的外套,被他全然包裹的窒息感更甚。


    宗崎抬起脸,伸手把抵到她下巴的衣服拉链拉下来,到胸口的位置,露出一点丝巾就停了手,目光深邃专注,半点不在意伤口正点点渗着血。


    他知道,乌妤又心软了。


    宗崎垂眸往她唇边亲了亲,见她没躲,自己没有像往常一样再去碰她的嘴,抬起脸,他小心翼翼的,拇指按过她被泪水划过变得有些干涩的脸颊,“我松开了,你会跑吗?”


    “给你机会再给自己一拳吗?”乌妤淡声讽他。


    其实她现在非常累,可是一想到还要让宗崎去医院,不仅是身体上的累,被吓了好几次落不到实处的心脏都疲累不堪。


    和他待一晚上,简直身心俱疲。


    宗崎不说话了,他往前倾身,下巴轻搁在她的发顶,多的动作没有,只是去搂了下乌妤,慢慢松开她,低声说:“去换衣服吧,别等我,先睡。”


    用不着她跟着去医院,乌妤定定看着他,低下头伸手去按了把他的腹部。


    宗崎站在原地没有阻拦,她的手挺暖和,按在身上时没觉得疼,倒像是暖宝宝,不过乌妤一触即分。


    “疼死你最好。”


    宗崎哼笑一声,摁着她的肩就把她往浴室推。


    乌妤被他推着走,临到门口时转过头看他,严肃道:“我会锁门,我不想和你一块睡,你回来也别想着撬锁,别烦我,别喊我,也别说什么疼不疼的,全是你自找的,只要你今晚撬了锁,我一定会走。”


    宗崎站直了身子,视线落在她脸上,走廊小灯的光影落在他们周身,从眉骨处打下片阴影,他的情绪不高,嗯了声,“睡你的。”


    乌妤不管他,进了浴室。


    至于宗崎要怎么去医院,不关她的事了。


    谁上赶着找难受。


    卸妆、抓头发、脱衣服、往脚后跟粘了两枚创可贴。


    乌妤进里面洗澡,淋浴的水有点烫,她适应了会儿,勉强接受,就是洗完头睁眼一看,皮肤基本都红了。


    热气氤氲,水雾布满玻璃门,浠沥沥的水声嘀嗒落在地面,给她一股踏实感。


    热水澡让浑身舒服起来,乌妤吹好头发,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最后的护肤。


    盥洗台上的东西都是由杨姨摆好的,她在公寓的这些护肤品全是自己用宗崎的手机下单回来的。


    而她为什么得自己下单,全赖宗崎以前干的蠢事。


    其实宗崎最初是想过问问小姨这年龄段的女孩都喜欢用什么,可惜虞雪霁听他说了个开头就听不下去了,装模做样又得瑟的样子,谁能听得下去。


    那会儿宗崎刚把乌妤弄到手,嘴硬脸冷,隔着层生疏的距离,开不了口问乌妤,房间里又没女孩用的东西,那他总不能让乌妤纯手搓那些妆吧,于是就只能上网搜。


    没想到这里面弯弯绕绕那么多,他在书房坐了两天,快烦死这些东西了。


    然后记住虞雪霁这回对他的落井下石,在下一回她给自己活儿的时候故意搞砸一半,把她最近打算新订辆爱车的钱都倒进了自己口袋。


    这事虞雪霁至今都不知道。


    琢磨观察了两天,不止护肤品,连同穿的各种衣服都准备了满满一屋子。


    乌妤和他在一块后,第一次去他家过夜,也就是他来青港念书时住的那套房子,一进去就被震撼到。


    指着那一桌的护肤品,对着宗崎,发自内心地问:“我的脸不大吧?还有,那得是上了三十岁才用得到的抗皱仪吧,宗崎,如果你想骂我,直说可以吗?”


    这些东西最后都被宗崎丢进了垃圾桶,它们大多不适合乌妤的皮肤。


    有一回用错了,乌妤给自己弄得过敏,宗崎平时冷冷淡淡的,但那天见到不适合上任何妆容的乌妤,多看了她两眼,然后问:“最近流行这种妆?还挺抓人眼球的。”


    “……”


    所以如今乌妤都是自己下单,让他去,指不定哪天又干出什么蠢事来。


    他干的蠢事,让她出糗。


    脸颊覆上层水润淡香的面霜,乌妤洗干净手,从浴室出去,外面还亮着灯,不过宗崎人已经走了。


    乌妤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还没到两个小时,不知道医院这个时间忙不忙,她收回视线,进卧室反锁好门。


    床上冷,她缩成一团侧躺着酝酿睡意。


    明明眼睛都酸得睁不开了,洗澡脱衣服那会儿都能困到原地睡过去,现在闭上眼,脑子却格外清醒。


    正是夜晚,一切声响都听得格外清晰。


    脑子里还绷着根弦,一会儿想宗崎说徐源还有用是要干什么,一会儿又想他是自己打车去医院还是开车,又或者叫许叔来?反正最终都敌不过他往自己脑袋那一磕。


    不带半点犹豫的给自己一拳,嘴上说错了,行动上怎么不见含糊?


    还会喊疼,多难得啊。


    乌妤翻了个身,揉了揉脸,有点烦躁,结果脚不小心伸到没睡热的地方,倏地缩回来。


    还没把这边睡暖和起来,隔着几层门,她听到一点开门的动静,紧接着安静下来,时间长,乌妤差点以为听错了。


    没多会儿,脚步声响起,虽然有在刻意放低,但踩在地板上免不了会有些声响。


    就是宗崎回来了。


    放在身侧的手攥紧了被子边缘,乌妤闭着眼,心跳咚咚。


    宗崎站在她的门口,没有开灯,伸手搭在了把手上。


    知道她说要锁门,一定会锁上。


    没闹矛盾前她都会锁,更别说今晚她那态度,他只要说一个不字,乌妤肯定说到做到。


    逼不了,她的绝情他又不是没感受过。


    至今都心有余悸。


    宗崎去医院换完药重新处理好伤口就回来了,那个科室人不多,所以挺快的。


    在楼底下看见房间的灯亮着,他就一直没上来,坐在底下的长椅上,待了得有半个多钟头。


    灯灭了,他还在等,等到挨了两个早该灭绝的蚊子的咬,脖子上顶着两个蚊子包,提着一口袋药慢慢坐电梯上来的。


    他还给刚下班的人摁电梯,闲到几乎一层楼梯按一次,有俩外卖员赶不上时间,给他道谢,宗崎淡声说小事,等人走了,自己看电梯门合上又张开,最后磨蹭到现在才进了屋。


    其实站在门口也没什么用,所以宗崎盯着


    那扇门只看了半分钟不到,转身就回另一间卧室去了。


    今晚这一出,他不仅没讨到半点好,还生生受了乌妤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漠然忽视。


    这两天是周末,宗崎那伤,医生说过很可能留疤,不好好养着,甚至对着打,体质再好的人也经受不住。


    许是当晚吹了风,宗崎破天荒的发起烧来。


    可是他一向体温高,脑袋是有点沉,但没当回事,以为就是累了。


    乌妤清早起来才发现宗崎发了烧,量出来是37.5度,算低烧,用他手机给杨姨发了消息过来煮饭。


    给他用毛巾擦了擦汗,宗崎握住她的手压在胸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睁开眼压着乌妤的后颈,凑过去亲了口,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乌妤轻抿着唇,给他盖好被子,转头出去兑了袋感冒灵喝下。


    这场烧来的突然,但去的也快。


    只是没乌妤翻脸快,周末两天的柔情蜜意像是假象。


    后面宗崎就找不到人了,碰面也碰不上,发微信她倒是会回,但宗崎能明显感觉到乌妤的敷衍。


    要期中考,他想,等她好好复习,好好考完再说。


    可是考完挺长一段时间了,乌妤还是不搭理他,难得在图书馆碰见,宗崎把笔记本往陆言慎怀里一塞,“有点事,晚点过来。”


    乌妤戴着耳机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宗崎慢悠悠跟在她身后,沿路陆续有人认出他们两人来,打量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宗崎不在意,乌妤没注意到。


    等乌妤去里面找书时,宗崎上前两步,圈着她的腰就往书架角落里带,乌妤差点被吓到,宗崎说了句“是我”,她才放下心来。


    入了冬,大家穿的都多,乌妤围着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她的瞳色没有宗崎黑得那么纯粹,在阳光下时能看出有点灰灰的颜色。


    宗崎把她全身哪哪儿都摸得透透的,看她面不改色地站自己面前,就知道她这段时间就没把自己放眼里去。


    “到底在气什么?我最近也没让你来公寓吧,拦着你去[跃声]了吗?人见不到就算了,微信看了也不回?”宗崎没把情绪带到过她身上来,这次实在是乌妤太过冷漠。


    比他还能沉得住气,关键乌妤还不是为了故意气他的那种忽视,而是她切切实实的在忙自己的生活。


    有气都没地方发。


    宗崎数不清自己看到多少次了,她又是和室友去周边游,又是和毛悦讨论剧本,甚至还被舞蹈专业借去主持了场小型汇演。


    发脾气不高兴也得有个度吧。


    宗崎掐着她的腰,见她耳朵上还戴着耳机,索性伸着凉手塞到她口袋里,强硬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催问:“说话。”


    乌妤皱着眉抽出自己的手,“我哪条没回?”


    “是你往学习通上发个定位签到没回,还是开个小号换成我们班团支书头像催我做青年大学习没回?”乌妤说到这里,抬眼好奇地问:“陆言慎都很忙,你怎么不忙呢?”


    “你这什么眼神?你还关心陆言慎?”宗崎嗤了声,直接伸手拿走她的一只耳机,低头给自己戴上,边戴边问:“这么说,你是故意装看不见我了?”


    陆言慎跟他一个公司,又是同班同学,乌妤能看见陆言慎,那肯定也会看见他。


    乌妤心虚了下,转移话题:“少来,这图书馆呢,赶紧走。”


    宗崎勉强放过她。


    听了两耳朵,他掀眸,勾着唇笑:“练听力呢?你找我啊,费这么大劲儿做什么,我一个词儿一个词儿的教你。”


    “用不着。”乌妤伸手去想拿回自己的耳机,奈何宗崎站直了身子,图书馆需要安静,她又不好强抢,只能低声警告他:“好了!你到底想要干嘛,我复习呢,马上期末考,要是考试不考好点,到时候我综测怎么办?”


    “又不是奔着拿奖去的,你这么担心做什么?”宗崎去拿她兜里的手机,躲开乌妤的手,伸腿抵着她的双腿不让动,自己解了锁点进去。


    他边看边说:“就你这自学能力和控制力,乌妤,想学找哥哥我呗,又不是第一次带你学习了,放着近水不要,非得绕一大圈子?”


    “……又不是高考,我才不要呢。”


    乌妤懒得和他说,她虽然确实是不冲奖学金,但到了大四结束,如果绩点太低的话也不好看,能把简历做好点她总得做好点吧。


    她咨询过学姐还有丁教授,目前要想进入广电里面实习也不容易,据说是要看在校荣誉事迹,不谈虚的,人家只希望招到能力出众的,首先就得看学业成绩。


    幸好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意什么,学校的社团、集体活动她参加的少,把更多的时间拿来复习功课,以及兼职攒钱。


    综测最大的作用是去冲奖学金,她的目的并不在此,而是大四结束时的绩点成绩。


    “听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也不嫌耳朵疼。”宗崎兀自翻开她正在听的那本书,点了删掉,转头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她传了份,传输需要时间。


    乌妤见他是干正事就没阻拦,等待间隙,宗崎将两支手机并在一起握着手心里。


    一句话不说,就低头看乌妤。


    眼底勾着火,挺想她的。


    他们这次撞上得突然,乌妤其实也有段时间没看到他了,知道他在校外挺忙的,换做不忙的时候,他哪里会想得到给自己发定位。


    宗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微信等大众交流软件外,喜欢上了能够显示已读的软件。


    比如imessage。


    乌妤深受其害,最开始不知道他什么心态,以为就是觉得好玩,就跟着他回。


    没想到这人心眼多,经常把imessage的平安确认功能用在她身上。


    一般说好周五傍晚去公寓,但有时候会碰上宗崎有事一时之间抽不开身,这人就要估摸着下课的时间给她发个短信,一旦看见她停在哪儿没动,电话马上就过来了。


    摘下耳机,宗崎放到她口袋里,乌妤耳朵上就挂着一只,他伸手进去还是去拉她的手,捏了捏,“还生气呢?这都多久了,回公寓,我给你复习功课。”


    “我不信你。”乌妤的口袋里很暖和,宗崎进来没一会儿手就开始升温,她望着宗崎,小声嘀咕:“谁知道你想做什么,你说话就不可信知道吗?”


    木制书架又长又高,排排层层许多行列,两人在角落里,灯光几乎照不到,身形隐在半边阴暗里。


    宗崎被她这表情逗得想笑,心口发痒,只能捏捏揉揉她的手过过干瘾,懒声顺着她的话说:“我能做什么?复习功课呗,我也得考试啊。”


    那枚耳机在两人手里滚来滚去,体积小,宗崎能将她的整只手包裹在掌心里,耳机被乌妤攥在手心。


    一个抬头,一个低头。


    宗崎喉结轻滚,在乌妤警惕防备的目光中,瞬间拉下她的围巾,侧身挡住头顶的监控,俯身吻住想了好久的唇。


    “唔……”乌妤睁大眼,唇瓣被他咬得粉润,有些刺痛,口袋里两只手都被他握住扣紧,她没好气:“你怎么回回都咬人啊?”


    “喜欢呗。”宗崎脸不红心不跳,低头啄吻她粉润的嘴,声线低磁:“怎么,你第一天才知道我和你亲嘴上瘾啊?”


    第38章 sensitive恨意难消


    有瘾这件事是怎么发现的呢?


    宗崎心里清楚,却从未告诉过她缘由。


    在他被他爸宗序生丢去美国的那段时间,他基本算的上是孤立无援。


    手机电脑装了窃听,身份证与护照全不在他手上,房间里三四个


    身强力壮的保镖成天守着,屋内屋外布满监控,就连请的做饭阿姨都是天生聋哑人,隔绝外界一切信息,就是为了防止他回国。


    他每天的事只有学习,被锁在屋子里,宗序生为他准备好了一切,只要他留在国外好好念商学院。


    宗序生出手帮他解决照片一事不是做慈善,即便他们是亲父子,他还是会保持着一个商人的自私自利。


    前面十几年宗崎再叛逆再放肆他都愿意容忍,但出国是必须的,他需要宗崎去商学院待够四年。


    成长、镀金、褪去青涩、磨灭莽撞,成为合格的甚至是优秀的继承人。


    应对逐渐野心膨胀的对宗氏虎视眈眈的宗度和。


    宗崎自然清楚他爸的意思,从开口求他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年龄不是借口,他也的确没办法将照片这事不留后患的完全解决掉。


    于是向宗序生低了头,堪称乖顺的去了国外。


    没多久,他们两人便失联了。


    被宗序生带回去的那晚,什么都来不及,他只能恳求虞雪霁帮他送她回家。


    生活仍在继续。


    宗崎留在美国将所有学习资料翻了个遍,几乎每处监控都记录下了他的状态,宗序生每周五晚上会抽出十分钟和他进行视频电话。


    名为关心,实则施压。


    宗崎明白,他也装得很好。


    在洋房里处处找茬,嫌弃这个保镖脸上的痣碍眼要换人,觉得屋里太过安静,就邀请隔壁几户人家彻夜派对,累了就从早睡到晚,饿醒出门被两条街外的大学生姐姐追着搭讪。


    一副闲散痞气的贵公子模样,对什么都游刃有余。


    就像把他丢到人生地不熟的青港一样,他总能极快地适应过来,以一种劲松的挺拔姿态迎接未知的一切。


    宗序生短暂放下戒心,既是试探也是放权,让宗崎空降去了分公司。


    一个空降兵,还是个未成年,宗崎平和接受了分公司中所有的恶意挑刺与阳奉阴违。


    整个二月到三月中旬,宗崎白天去公司上班,晚上回来上课,睡眠每天不足六个小时,宗序生满意至极。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这六个小时里,宗崎要花一个小时,蒙着被子,嘴里咬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将这些年写过的习题罗列成册。


    专挑适合乌妤的,走艺考路线,语数英他倒不担心,就是她那物理分数真跟她不沾边,回回都丑得要死。


    隔着11个小时的时差,远在青港的乌妤已经与他失联半个月。


    她给他打过电话,打不通。


    临近校考初试,乌妤逼着自己不许再去想他,却还是忍不住一遍遍发信息。


    [你没有在京淮准备高考吗?]


    [看到请回。]


    [岑幼微说你们即将订婚,如果三天内你不回我,我就默认这是事实,关系翻篇,我们彻底结束。]


    ……


    消息石沉大海。


    临近零点,乌妤坐靠在床头,纤白手指往下刷新,置顶聊天框仍然停留在她这边的最后一句,发怔的目光逐渐定格在左上角的时间。


    时间分秒过去,0点一到,她取消了置顶,拇指移到了红色字体的删除上,停顿两秒,点击确认。


    可下一秒手机电话响起,她的手一抖,没能按下删除,目光凝在占据整个屏幕的一通跨国号码上。


    夜晚急促的铃声打碎平静。


    第六感告诉她,这只会是宗崎。


    按下接听键,乌妤无意识抓着棉被边缘,电话那头是震耳欲聋的打碟声,她拧着眉拿远了些手机。


    对面似乎在往外走,吵闹声逐渐变低,还是没说话。


    两人跟较劲一样,此起彼伏的呼吸透过听筒传递给对方。


    不久,电话那头轻轻笑了声,宗崎握着朋友的手机,指间夹着根白雾缭绕的烟,迎风眯了眯眼,张嘴就不正经:“想我没?”


    “想你去死,你去吗?”乌妤冷声说。


    “不行啊,我们俩得一块,分不开的那种懂吗。”宗崎不着调的逗她,视线落在前方站得笔挺的几个保镖身上,随即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他低下眸,长指掸掉烟灰,对着听筒,低声:“好了这朋友手机,站旁边看我呢,你好好准备校考知道吗,就那所。”


    乌妤一点也不想答应,淡声反问:“哪所?京淮,燕北,还是陵江?我说过要去吗?”


    “乌妤。”宗崎叫她的名字,蹙眉的模样,很显然不愿意听到她这种回答,停顿了会儿,沉声说:“只有京淮,考试资料都让小姨带给你了,你自己先复习着行吗?”


    “你还有空操心我呢。”乌妤话锋一转,轻笑:“以为你忙着订婚呢,我是不是得说一句恭喜啊。”


    “谁说的?”宗崎此时有些浮躁,身侧不远处林书程还在往自己这儿张望,一脸八卦相,他把手机贴得更近了些:“没有的事,你少给我扣帽子。”


    “我用得着给你扣帽子?你不心虚那为什么玩消失?谁都可以联系到你,就我不行对吗?”乌妤已经起了身,她站在书桌边,视线落在窗外的夜景,一字一句的较真:“宗崎,我不喜欢吵架,也不想和你玩这种动不动就消失的游戏。”


    “非常无聊,而且非常浪费时间你知道吗?”乌妤的掌心贴在冰凉的桌面,想让自己的思维始终保持镇定。


    无济于事。


    无聊,浪费。


    两句都是对他的否定,宗崎摁灭快燃尽的烟,声音发冷:“我无聊?还浪费你的时间?乌妤,我说的话你半个字都不信是么?”


    “是。”乌妤应声。


    又是一阵沉默,宗崎摁了摁眉心,他低头拿下手机,数字还在往上走。


    没挂。


    重新拿到耳边,郁气还是盈满了胸口,他闭了闭眼平复,随后睁眼肯定道:“你想我了,对吗?”


    电话对面只有低到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说一句想我会少块肉吗?而且……“宗崎停顿下来,他看见保镖察觉不对劲,在往自己这里快步走,“我就你一个,你不想负责就算了,别说那种话侮辱我行吗,嗯?”


    宗崎转过身,不着痕迹的把手机按在林书程手里,举在他肩头,装作喝醉的模样靠过去,语速很快,像是承诺:“就半个月。”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等你。”乌妤轻声开口。


    宗崎呼吸微窒,勉强拽回来的话题被她一句话击得溃不成军。


    他难以形容听到这一句的感受。


    黑夜露汽湿重,整个人隐在过道窄角处,门扉半敞,照进来的路灯碎光晕不开蒙在他身上的阴郁。


    宗崎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他的手还勾着没弄明白的林书程的脖子,“所以呢,你打算食言吗?”


    对他们约好要去京淮大学的承诺食言。


    对选择了他,现在又要放弃他的话食言。


    是不是那晚心疼他的疼也是假的?眼泪也会作假吗?


    宗崎想不通,他勾了勾唇,目光移向即将上来的保镖身上,挺没劲的。


    没意思透了。


    宗崎不想听了。


    挂断电话,他垂眸删掉了记录,在保镖上前来的前一瞬,往林书程口袋里一塞。


    动作迅速,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不出任何反常。


    保镖过来,只闻到他满身的酒气,林书程扶着几乎压倒在他身上的宗崎,咬牙:“你他妈重死了,不能喝别喝!”


    “看什么啊,还不带他回去?”林书程好歹算和宗崎一块长大的兄弟,哪能不明白他这会儿的意思,张嘴就来戏。


    他原本是打算去另一个城市玩的,没想都要到机场了,微姐赶来给他改了航班,要到美国来找宗崎。


    他不在乎宗崎怎么拒绝的微姐,但好歹是一块长大的,他看不惯宗崎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女生“背叛”他们。


    所以微姐说拉上他一块,宗崎总不能赶人的时候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宗崎的确是没赶微姐,但也没搭理过他们。


    林书程也不高兴,不理微姐就算了,凭什么还不理他  ?


    今天要不是他心血来潮去了公司,硬给宗崎拽出来,这顿酒指不定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喝呢。


    但是宗崎酒量好,半推半就的跟着林书程来了这里,给人灌得微醺后两三句就要到了他的手机。


    林书程来的突然,估计宗序生都想不到。


    所以见到林书程的那一刻,宗崎就等着用他的手机打电话,林家小儿子,宗序生再只手遮天,也不能管到他林书程身上去。


    两个保镖架着宗崎上车,林书程跟着上了车,到了家后被保镖安排进了另一间客房。


    宗崎进屋后就反锁了门,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滴着点点水珠,他的手机关了机仍在抽屉里。


    没法开,一开回了消息宗序生就知道他还在琢磨着要回国的事。


    都快装到底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他把电话卡卸下来,掌心托着它,目光深幽。


    与此同时。


    乌妤在青港的专业课准备差不多了,初试在二月开头,陵江,燕北和京淮都过了关。


    剩下就是三月中旬的复试,如果为了稳妥,陵江和燕北当然最好,但是要再算上京淮的话,这三所大学的复试时间都不一样,京淮和燕北的复试时间几乎是一前一后。


    宗崎那晚的电话到底是在乌妤心里留了痕,能听得出来他声音挺疲惫的。


    可乌妤还没有到仅仅是听个声音就心疼他或者放弃自己先前想法的份上。


    他玩消失是事实,十天半个月不理人是事实,他身边有个从小到大的女生也是事实。


    即便他说他不喜欢对方,她还是介意。


    乌妤拥有最多的是姥姥姥爷的爱,他们有血缘关系,所以她从不质疑他们对自己的好。


    那宗崎呢?


    他们最多认识半年而已,凭什么让她相信他对自己的感情是真的,而不是一时兴起?


    那太虚浮了。


    就跟她妈守着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等着一样。


    理智被撕扯成两半,乌妤一边想着半个月后他是不是真的要回来,那个时候她应该正好结束几所学校的校考,好像还挺巧。


    可又忍不住唾弃自己被他迷惑了眼,明明最讨厌玩消失的人,却还是忍不住盼着。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太平洋各自忙碌,生活。


    宗崎在分公司埋下不大不小但足够棘手的隐患,每天在家坐在桌前学习看书的样子格外认真,阿姨经常给他送果盘想让他歇歇。


    冷白的皮肤,在晴朗天空下仿佛会发光。


    实际上心肝都黑透了,无所谓是不是宗氏的产业,如和煦春风般和见到的同事打招呼,看脸的世界,他做事又足够优秀,已经在慢慢扭转大家对这位空降太子爷的初始印象。


    大洋彼岸。


    乌妤在抓紧时间准备专业课内容,奔走在三所高校准备参加复试,每次回到酒店又累又困,还不能睡,得绷着精神想一想下一场考试考什么,她又准备好了没。


    陵江在最南方,复试通知时间较早,乌妤已经结束考试赶回了青港,姥姥这段时间没开业,原本想陪着乌妤一块去,但让乌妤拒绝了,老人家跑来跑去容易出危险。


    只是今年有点特殊,燕北位于北方,响应政策选择扩招,于是考生一窝蜂的都涌了过去,人一多,就得花时间做出对应的举措防止出乱子,乌妤翻了翻公告,燕北大学的考试要比京淮大学晚两天。


    她决定先去京淮参加完复试,再赶去燕北-


    3月14日。


    天气阴,晚间多风转小雨。


    京淮大学的校门大大敞开,穿着长款羽绒服的考生鱼贯而出,乌妤和人群一块往外走,她满脸轻松,连着几个月的高强度复习一朝松懈下来,想着要不要多留一天,去雍和宫祈个福。


    外面太吵,她就没给姥姥打电话,在给崔藜回消息,崔藜问她打算周末想吃什么,犒劳犒劳她,再顺便给她带一摞学校发的试卷。


    乌妤叫苦,严词拒绝。


    沿路往酒店走,她订的酒店离学校比较近,打算先步行回去拿行李,看了看高铁票,下午六点半有趟回青港的车次。


    乌妤迟迟下不了手,切了屏幕,往下划,一股莫名的气又堵了上来。


    不过不等她去深想,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路边一辆宾利开着副驾驶,应舟行单臂撑着车门,一手举着电话,语气颇为烦躁:“我上哪儿给你找人?这种事最晚都得提前一天说,你脑子是被门夹了还是怎么的,最近转不过来弯是吗?”


    乌妤正犹豫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好歹是认识的人,但看着应舟行这副模样,算了算了。


    “欸,往哪儿跑呢?”应舟行早在下车前就看见乌妤了,他手里还握着电话,一点不见外地拉着乌妤往车上走:“知道你今天来京淮大学考试,走走走,趁着还没卸妆,帮你哥我撑个场子。”


    “什么啊,撑什么场子,我和你很熟吗?我不去。”乌妤往后退,眼见都要到酒店了,她还想早点回家,哪里想去撑什么场子,一听就累。


    “还是不是朋友?你韫哥给你领进门,现在到你报答的时候了。”应舟行给乌妤说完,又转头对着电话那边开口:“我找到人了,对……就是乌妤,放心。”


    乌妤见挣脱不开,只能顺着他,无奈:“我不跑,但你总要告诉我去干什么吧?”


    应舟行上了副驾,开车的应该是司机,他转过头对着后座的乌妤简单解释了两句:“韫哥,他今天有车展,原先定的一小模特前一晚出了岔子得罪了人,临了临了经理才报上来,那我们哪能干自砸招牌的事儿,必须得换人。”


    “可我没当过模特。”


    应舟行上下看了看她,笑笑:“没事,你站角落,笑该会吧?别露八颗牙就成,下午人不多,最多两个小时,工资保管你满意,等结束我亲自送你回青港,怎么样?”


    “你都安排完了,我还能有别的意见吗?”乌妤咕哝着。


    车展离京淮大学不远,展览会外面现在人山人海。


    乌妤被经理带去更衣室换衣服,她脸上其实没妆,就涂了点裸色口红,经理给了她一支颜色偏亮的口红,她自己简单夹了夹睫毛,换好衣服就出去了。


    一到下午,车展里的人没有早上的多,乌妤站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被周子韫叫了出去。


    男人西装革履,他递过来一瓶水:“考的怎么样?”


    “我觉得还行。”乌妤握在手里没喝,她坐在沙发上,站久了腿疼。


    “今天还要回青港?”


    “对,我姥姥在家等我呢。”乌妤点头,和周子韫说话总是不自觉带上拘谨感。


    “我让舟行送你,他今天做事不过脑子,刚考完试怎么着都应该休息。”周子韫温和开口,话语间含着歉意:“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说完,周子韫被旁人叫走,乌妤坐了会儿,起身去换回衣服,找应舟行送自己回酒店。


    只是去外面转了一圈,都没看见他,有点着急,眼见外面天越来越黑,她边往外走边给应舟行打电话。


    没接通,反倒是周子韫和朋友结束了聊天,见她在外面实在着急,过去让她跟着自己:“酒店?我送你,今天天气不好,我再给你续一晚吧,明早再回青港?”


    各自上车系好安全带,乌妤盯着透明窗户飘落下来的豆大的雨滴,只有点头。


    半个小时后,抵达酒店,下雨天没有停车位,只能暂时停在路口。


    周子韫把伞递给她,“不用还,进去吧。”


    刚才打到乌妤卡上的工资额外补充了一晚住酒店的钱,乌妤和他道了谢,撑开伞,站在路边,没有急着走。


    周子韫笑笑,挺有礼貌一小姑娘。


    不多耽搁,发动车子走了。


    乌妤松口气,转身往酒店走,绕过小水坑,低头仔细着脚下,看到蓄积着雨水的地板晕开酒店暖黄色的光时,抬起来伞想往里走。


    目光随之往上,动作却僵在原地。


    水珠落在伞面还是闷沉的滴答


    响着,阴沉的天气中,宗崎单手插着兜站在酒店门口的廊檐下。


    视线并没有在乌妤身上,头微微左偏,似乎还在看那辆宾利的车尾,可那辆车早就消失在这条街。


    他的左手还按着行李拉杆箱中间的小小凸起,拇指一下一下地拨动着,发出嗑嗒细响,掌心里还握着支手机,紧贴在拉杆上。


    “宗崎。”乌妤叫他的名字,喉咙有些发涩。


    宗崎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不知道看了那边有多久,反正乌妤露在外面用来撑伞的手快冻到没有知觉了。


    “校考结束了。”他说。


    “我知道。”


    “去了吗?”


    乌妤抿着唇不答,她抬眼看向台阶上脸冷冷淡淡的人,不知道怎么的,逆反心理瞬间上来:“没有。”


    “那来京淮做什么呢?”宗崎像是很疑惑,“这里有谁值得你冒雨跑来吗?”


    “你说话能别夹。枪带棒吗?”乌妤的胸口剧烈起伏,因为他这句话。


    “这就受不了了吗?”宗崎眼底没有半分情绪波动,只是很平静地问她:“半个月都等不住吗?半个月会要了你的命吗?”


    “我没有义务要等你。”乌妤不喜欢他现在说话的语气、态度、甚至是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她都不喜欢。


    宗崎从烟盒里抽出来一支烟,在飘浮着细雨的冷风中点燃,一抹猩红透出一点暖意。


    他也不抽,就夹在指间垂在身侧,灰白烟雾升腾,转瞬又被雨淋湿浇散,雾蒙蒙一团。


    “所以你可以理所当然的上他的车,是这个意思对吗?”宗崎的声音异常冷静,说话也不疾不徐。


    “我帮他一个忙,我觉得没有任何不行,你为什么总是要想很多?”隔着雨帘,乌妤的眼睫挂着细雨,看人都快是模糊的了。


    她抹了把眼睛,收伞上了台阶,身后大堂光亮充足,来往进出的人总得将视线若有似无地投注在他们身上。


    声音都不大,不像争吵,他们又撇撇嘴,走了。


    宗崎的手一抖,烟灰簌簌落在他的指节上,覆上层难捱的绵密痒意,他侧眸看着她,出声:“其实那晚你压根没想选我对吧。”


    乌妤呼吸一窒,她抬脸望着宗崎的眼睛:“你为什么要将这两者混为一谈?我帮他忙,和我选你冲突吗?”


    “冲突。”宗崎没有任何停顿的接话,“我没逼你选我啊,这是你自己选的。”


    乌妤觉得他这会儿的情绪有些不对,伸手想去拉他,不知道是不是冷的,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我知道是我自己选的,我没有说过你逼我,我也没觉得。”


    可手刚刚一碰到,宗崎就扬开了她的手,彼此指骨相撞,连心的疼,宗崎长睫遮住微红的眼底,恨意难消:“是啊,你既然都知道了,那你他妈心里为什么还能容得下第二个人!”


    第39章 sensitive你也要陪我下地狱……


    被他的掌风甩开,乌妤整个人都向旁边晃了晃,视线落在眼前的黑色行李箱上,手机也掉了下去,“咚”的巨响撕裂这一隅刻意伪装的平和。


    她怔然抬眸,倔脾气上来,伸手重新抓住他的手臂,“我只是帮他了个忙,你为什么总是要把我想的那么恶心,俱乐部那次是,这次也是,到底是我做错了,还是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


    细雨顺着朝里飘,混着风声同她的话一齐钻进宗崎的耳朵里。


    那与控诉无异的话还在他胸腔震荡着,叫嚣着快要蚕食掉他引以为傲的自持与冷静。


    “我累了,乌妤。”刚才那声宣泄像是错觉,宗崎又恢复了平静,只是眼眶仍旧发红,低沉嗓音含着几乎察觉不到的鼻音,他垂眸看向她的手。


    眼神漠然,无声抗拒她的亲近。


    朝思暮想,迫不及待,忙得团团转中的唯一慰藉。


    在看见她从周子韫车上下来的那一刻彻底崩塌。


    “回答不出来是吗?”抓着他的手不自觉收紧,乌妤克制不住的心慌。


    岑幼微告诉她他们要订婚的时候她没慌,半个月等不来一个电话的时候没慌,就连当初亲眼所见那张照片被投到多媒体上的时候她都没慌。


    乌妤想去揉眼睛,忍住没有动,自己的指甲陷进他的衣服里,指盖泛白,倔强等着他的反应。


    从她脸上瞥过,宗崎收回视线,喉间发痒,低眸想吸烟,可烟在连绵不绝的飘雨中已经快熄灭。


    宗崎握着拉杆的手抹了把边缘的湿润,另只手横过来握住她,力道极重,乌妤一声不吭地受着,掐着他,被捏疼,幼稚到好像要靠这种方式来证明他们没有儿戏。


    “疼么。”宗崎垂眼看着她挂在下睫的晶莹,眼底翻涌着晦暗情绪。


    乌妤咬着唇,硬是没让眼泪往下掉,可是心脏已经开始紧缩到呼吸都困难。


    她没有回答,不想回答。


    宗崎不在意,他松开按着她的手,转而去擦那滴摇摇欲坠的泪珠,掌心里又团着湿润,勾着她的脸颊慢慢划动,手温冰凉。


    乌妤的下巴被他抬起来,虎口卡着脸颊,宗崎毫不怜惜,又狠又恨:“哭,一直哭,是看你能把我哭到忘记刚才那一幕,还是能把我哭到心甘情愿地认栽!”


    “你凭什么这么吼我!”乌妤挥开他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上,“我真的搞不懂你,你什么都不讲,你一边远走高飞音讯全无,一边还要我等你!我又凭什么等你啊,宗崎,你做人真的要这么自私吗?”


    哽咽到快讲不下去,乌妤的心脏抽一抽的疼,嘴里尝到咸涩眼泪,身子发抖,“我把钱都还给你行吗?五万,还是十万,还要什么,你还要什么!我都还给你行不行,只要你走!”


    “走的越远越好,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我要离开……”可是乌妤半步都走不动,情绪起伏太大,她躬身蹲在地上,捂着嘴没有发出抽泣声,蜷成小小的一团,泪珠滚在瓷砖上,无助过至极。


    不过片刻。


    宗崎死死盯着她不住抽动发抖的纤瘦肩膀,倏地伸手把乌妤拽起来,紧紧扣住她的手臂,倾身望进那双红透的眼睛里,“你又凭什么以为我会放过你,我自私,难道你就好到哪儿去了吗?违背承诺,满口谎言,现在兜不住了,就想要全身而退是么?”


    “滚啊!别碰我,我快恶心死你了。”乌妤的手臂被他钳制得生疼,口不择言,攒了力去推他。


    宗崎没让她推动,乌妤低头想也没想地咬上他的手臂,尖利牙齿用力,牙根都在攒劲。


    他冷眼看着,喉咙干涩,说:“我告诉你,乌妤,想离开,做梦。”


    话落,宗崎强硬带着她往酒店里走,从她口袋里拿出房卡,乌妤挣脱不开,一边捶打他,一边骂他让他滚,恶狠狠咬上圈住她的那只手臂。


    咬滑了,乌妤把他的衣服推上去,咬在光。裸的手腕上,目光骤然触及到前面一点深红溢血的皮肤,乌妤顿了下,宗崎垂着眼无动于衷,两人视线相触,宗崎没比她好到哪儿去。


    乌妤呼吸不对劲,有点岔气,打着一声声细小的哭嗝。


    宗崎眼底泛青,电梯白光下,眼里全是熬出来的红血丝,发胶被雨浸湿,他将黑发往后捋,露出凌厉轮廓,气息冷然。


    乌妤分神这两秒,宗崎已经箍着她整个人,刷卡进了门,乌妤害怕他要做什么,脚抵着门不进去。


    走廊铺设着长绒地毯,踩在上面几乎没什么动静。


    宗崎站在她身侧,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反抗,又或者说是不在意,一脚把行李箱踢进去,突来的动静震得乌妤人一抖,他往里一推,门“嘭”的关上。


    乌妤害怕他要做什么,拳打脚踢地反抗,胡乱挥舞到他的身上,宗崎从进来起就一直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手疼脚冷,眼眶涩涩的难受,无用功一样,乌妤气都快喘不匀,她推搡着面前已然意兴索然的人,哭腔明显:“我又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欺负我,我欠你的吗!”


    话音未落,宗崎已经伸手将她推到了墙上,单手钳制住她的双手压在头顶,他的目光狠厉,“你不是小孩子了!说出口的承诺做到很难吗?”


    “那你呢!你玩消失怎么不算进去,承诺不是一个人遵守就有用的。”乌妤没能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双眸蓄积着委屈。


    都不


    愿意退步。


    说来说去,都要脸,都不想低头。


    房间里陷入安静,雨打玻璃如同催眠音,乌妤的啜泣声渐渐小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宗崎抚上她的脖颈,指尖轻微发着抖,划动往下掐着脖根,低喃:“我不止一次地告诉你,不要对我做抉择。我不是物品,也有心,会疼,可你怎么就舍得一次次让我因为他不好过啊?”


    玄关口光线暗淡,乌妤脖颈上的那只手冰凉,宗崎的手紧了紧,又松开,看她宁愿忍着也不想对他求饶一句。


    宗崎闭上眼,俯身垂首,托着她的后脑,唇齿又重又狠,碾磨着她的唇瓣撕扯啮咬,舌头递进她的唇间,乌妤的舌根被吮得发疼,喘息交织,乌妤的后背落在他的掌心,扣在怀里紧紧按住,力道大得能将她揉碎。


    尝到她滚落到嘴里的咸涩,混杂着被咬破的舌尖上的细小血珠,嘴里都是甜腥气,乌妤仰着头被他抱在怀里,松开了不断想要紧闭着的嘴。


    她还在因为宗崎这一席话而发怔。


    一次争吵不够,要第二次争吵。


    数量没取胜,归根到底是她根本不走心。


    她自认为和周子韫是干净纯粹的朋友关系,可站在宗崎的角度,第一次在俱乐部丢下他,第二次在今晚让宗崎看见其实她也没有很爱他的真相。


    不要抉择,她以为是不要在周子韫和他之间做出选择。


    可是现在,宗崎明明是让她只要他。


    除此之外,谁都不行。


    不是周子韫不行,是她选择任何一个非宗崎的李子韫、王子韫都不行。


    一个多月的失联,将种种不愿意承认的分离不舍与思念怨怼卷进这场雨夜中,原本各自期待的重逢覆上倔强又不肯承认的阴翳。


    乌妤在他的亲吻里低声啜泣,宗崎尝到她不甘不愿的眼泪。


    直到她快喘不上来气,宗崎才起了身,定定瞧着她那发肿水红的唇。


    随即拖着她往房间走,乌妤不明所以的被迫跟上,她望着前面削薄的背影,不安地追问:“你要做什么?”


    宗崎一言不发,让她进了房间,推到了床上去,乌妤脑袋还没转过弯来时,他就已经去外面拿上笔记本重新返回来,反锁房门。


    乌妤始终保持着警惕,挪到了床沿,时不时看一眼他。


    宗崎一直坐在墙边的沙发上,双膝放着他的笔记本,打字的速度飞快,不算大的房间里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


    墙上的挂钟指向八点钟,乌妤熬不住,枯坐在床上很久,她刚要开口,宗崎就出了声:“门外有晚餐,吃完洗澡回来睡觉,我不碰你,但你敢跑,我也不介意把你捆在床上,反正我们还有很多话没说完。”


    “……”


    乌妤没想过跑,最后一班回青港的动车早就走了。


    就算不想和他待在一个空间,她现在也没脸出去找前台再开一间房。


    乌妤沉默着出去,酒店自己做的晚餐,味道一般,她随便吃了点,有点饱后起身去洗澡。


    门后的黑色行李箱是摊开的,乌妤刚才出去取餐扫了一眼,里面换洗衣服就一两套,另一半被拉链拉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一晚上又哭又喊,她这会儿不仅嗓子疼,眼睛也疼,站在热水淋浴下才觉得好一点,按揉眼眶,水声蒙住听力,把房间里那人的动静也隔绝掉,她才慢慢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这房间就一张床,乌妤踌躇半晌,小步挪到了床上去躺着。


    他还坐在沙发那,目光没有偏移,于是乌妤裹好被子,本来只想眯一会儿,缓缓眼皮和嗓子再起来问他到底想做什么,可真闭上眼了,没多久就睡意沉沉,被子挡着大半张脸,呼吸逐渐平稳。


    这时候宗崎从笔记本中抬起头,粗糙文件已经转给律师,对面律师团今晚要加班完善好制定好这份协议。


    宗崎仰靠在沙发上,后颈手臂都酸软得不行,给自己揉了揉,视线一直落在床上的那一团上,不知道看了有多久,他总算起了身。


    出去拿衣服洗澡,路过餐桌时,脚步一顿。


    桌上的饭菜扣好了包装盒,时间太长,塑料盒盖上面凝着一滴滴水珠,宗崎站在桌边,打开包装盖。


    没胃口,他只叫了一份晚饭。


    现在饭盒里像是用圆规画过一样,一分为二,给他留了一半的饭菜。


    饭盒不保温,早就冷了,卖相一般就算了,还难吃至极-


    一觉睡醒,乌妤睁开眼还以为在家里。


    缓了会儿,意识到这是酒店的装潢,再缓一会儿,记起房间里应该还有个人。


    刷地坐起来,棉被窸窸簌簌皱卷起来,滑落一截瘦白的臂弯。


    晨光熹微,沙发上躺着一个人,不够长,他的腿就只能踩在地上,腰间搭着件外套,坠在半空中马上要滑落下去,双臂交叉放在身前,他的头枕在沙发扶手上,脖子看着就难受。


    乌妤掀开被子,轻声下了床,走到沙发边,给他把衣服往上扯了扯。


    手腕骤然压上来一只发烫的手,她顺着往旁边看,宗崎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皱着眉,脸色极臭。


    正要开口,宗崎轻轻一拽,乌妤就顺着他的力道往下栽,脑袋磕在他脑袋旁边。


    什么话都没讲,就只听得见呼吸,不过乌妤憋着气,感觉明显的,是他的胸膛起伏弧度很大。


    宗崎没睡醒,太阳穴突突的疼,人影在眼前晃动了下他就睁开了眼,以为是错觉。


    乌妤砸到他身上才慢慢清醒过来,望着天花板有些出神。


    怀里暖烘烘的一团。


    他们俩迄今为止,正儿八经拥抱的次数不多,如果不算上他连拖带拽的那种的话,今天是她头一次主动靠过来。


    可是这样平和的氛围维持时间不长,房间门外有人按响了门铃。


    十五分钟后。


    乌妤捏着一份协议,一目十行地扫过去,气得发抖。


    宗崎从卫生间出来,换了身衣服,斜站在墙角,抱着双臂,一双长腿交叠,鞋尖点地,又是一副闲适的游刃有余的模样。


    “你什么意思?”


    宗崎启唇回道:“字面意思。”


    “你把感情当买卖是吗?”乌妤慢慢看向他,“所以你昨晚一整晚都在拟这份狗屁协议对吗?”


    宗崎轻扬眉梢,两步过来拿走她手上这份协议,“乖,这可不是什么狗屁协议。”一副贵公子的模样偏要学舌那句脏话。


    他抬手把她的肩按下去,朝旁边的助理伸了伸手,对方意会,递给他一支签字笔。


    宗崎慢条斯理地打开笔盖扣在尾端,“嗑嗒”一声像悬在乌妤眼前正在倒计时的秒表。


    她预感到不妙,绕过宗崎就要跑。


    宗崎伸手反握着她的手臂压在身后,将她推到沙发上,左腿抵上去压住她挣扎不停的双腿。


    乌妤气喘吁吁地躲避着,害怕与恨交缠,“没人像你这样混蛋!宗崎,你敢让我签这种东西一定不得好死!”


    宗崎的视线一寸寸掠过她抗拒的脸,强硬将人调转了个方向,朝向桌子,乌妤的右手塞进签字笔,宗崎贴在她的后背,掌心覆上去稳稳拿住。


    乌妤急得想咬死他,宗崎低着头,侧眸凝着她那张白生生的脸,狠了心,握着她的手签下她的名字。


    笔落,宗崎仍握着她的手,就着这个姿势,扣紧十指,吻掉她的眼泪,声音低沉又缓慢:“我不得好死,你也要陪我下地狱。”


    第40章 sensitive我没救了,真的……


    没人愿意背上这样糟糕的前提开始一段恋情。


    可这是宗崎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被删除被拉黑是预料之中的情况,他还没有意识到其实他们两个人没必要硬碰硬。


    再说一句其实我很想你呢,在乌妤昨晚坐在床前踌躇几次想找他开口的时候问一句她想说什么呢。


    可是他没有。


    他一意孤行,自顾自将自己认为好的东西全部放到


    乌妤身上。


    像她为难的艺考,像她总是丢分的物理,他都能做,他都愿意护着她。


    不是很需要她的回报,用不着,他也没图她什么,他只是要乌妤的真心。


    谁让她开口选择了他呢,那就得一点点把他装填进心里去。


    乌妤或许察觉到他其实是喜欢自己的,可在这件事之后,她完全没办法坦然面对他。


    没有允许宗崎送自己回去,乌妤也不管他在高铁站外面脸黑成了什么样子,上车前找到他的微信和电话都删掉拉黑了。


    回去后她眼里唯一重要的事是准备自己的文化课,十一中最后半学期,整个年级都弥漫着紧张气氛。


    期间她收到过周子韫的一条求助信息,赶去了俱乐部,遇见了不想遇见的人,知道了他又在发疯。


    后面更是连手机都不乐意看了,全新备考。


    艺考生在这个时间点基本都回来了,年级中短暂热闹过这一阵,又继续紧锣密鼓的备战考试中。


    乌妤的进度跟不上,被吴宏调去了第一排靠左的位置,回回进门都能看到,乌妤半点玩乐的心都不敢有,偶尔侧过头想喝口水,杯盖还没拧开,吴宏眼神就飞过来了。


    心虚且不好意思,吴宏肯定猜出来早前她和宗崎的关系,只是现在是关键期,不好给她太多压力。


    学校里经常三天一小测五天一大测,但乌妤会忙里偷闲和崔藜在周末抽一天待棋牌馆,坐在前台看综艺。


    电脑是很多年前买的,现在用起来卡卡的,半天休息时间里,她俩还要拌嘴争论哪个男演员更帅。


    综艺追完,崔藜拿出往年名师汇总的全科习题给她,打赌做完一章谁错的多,谁周末请吃饭。


    乌妤回家粗略翻了翻,没看出熟悉的手笔。


    校考出分后,孟女士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打不打算大学结束后继续去国外念研究生,换个专业,比如电影学,影视戏剧文学等等,与她现在学的沾点边。


    孟女士显然是深入考察过,她是不喜欢乌妤选择的播音专业,但也不想和乌妤闹僵,同时还有自己的坚持。


    乌妤拒绝掉了,她既不愿意离姥姥太远,也不愿意换专业,两人僵持不下,最后是姥姥出面和她妈谈了谈,乌妤不知道她们怎么说的,反正她妈没再提这件事。


    这些插曲没往乌妤心里去,她在用忙碌忘记京淮发生的那件事,本以为他能遵守约定在高考前别来烦她,可在校考出分第三天,他就来了青港。


    联考结束,学校在周五不上晚自习,乌妤原本计划换乘一条公交路线去医院给姥姥买点降压药备着,人来人往的校门口,公交车停了好几辆,整条道都拥挤不通。


    他人就站在公交站台后面,周遭人挤人,路过的时不时发出两声压低的惊叹。


    扣着顶鸭舌帽,纯黑色,眼睛遮得挺严实,但也就半个多月没见,他那张脸又瘦得厉害,帽檐中间拱起、下压,把脸分成明寐的两半。


    靠发型能帅三分,宗崎就纯靠脸,还是半张脸,露出来的下颌线锋利流畅,鼻梁高挺瘦直,一张冷脸,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甚至还将衣服帽子也扣了上去。


    路边摆着自动贩卖机,他微微弓着身,在屏幕上按了两下,弯腰下去拿出来罐苏打水,站起身,抬眸随意往路口一扫。


    乌妤定在原地,想绕道已经来不及了,宗崎的黑眸早就锁定住她。


    她知道跑不掉,站在原地没动。


    拦了辆出租车,宗崎过去,单手勾着她书包上面的带扣,往自己面前拽了拽,在吵吵嚷嚷的站台附近,开门等她进去,随后弯腰也跟了进去。


    司机问他们:“去哪儿?”


    两个人坐在后座两侧,乌妤更是快贴到玻璃上去了,宗崎没吭声,她等了两秒,说:“中仁医院。”


    “得嘞,打表看好了。”说完,司机启动车子出发。


    宗崎侧头看了她一眼,只看得见后脑勺,转回去看前面的中间镜,一晃而过她的脸,没有表情,好像他是陌生人一样,不想搭理他。


    下了车,乌妤轻车熟路地去内科,走一半宗崎突然伸手拉住她,乌妤被拉停,她脸都没抬,轻声说:“你看,你连答应我的,最简单的一件事都做不到。”


    “哪伤了?”宗崎敛眉,没瞧出来。


    乌妤甩开他的手,宗崎松开,她不管身后有没有人跟上,找医生开了单子就回一楼窗口拿药。


    一路上宗崎都在她身后,插着兜和她绕圈子,耐心十足,最后乌妤上了公交,把他丢在刚招的出租车旁,正解气呢,宗崎就跟了上来。


    临近下班的点,车上人多没座位,宗崎圈着乌妤站稳。


    广播播报“拉稳扶手、小心扒手”,宗崎却在一个劲儿的盘问她,不张口,那他就拉手。


    “为什么说谎?”


    宗崎以为她说的是真的,放她回青港后,自己想了挺多办法,琢磨不要这保送资格了,重新回学校捡起那些功课,正常高考后报考陵江大学,申请表都在走流程了。


    两人挨得极近,乌妤偏过头望着窗外,“你也没给我机会说不是么?”


    “我看到上线名单了,第二名。”宗崎仗着人多,在车厢晃动时,绕去她后腰,自己握住把杆,在外人看来像是在拥抱,低声夸她:“很厉害。”


    乌妤皱眉,动着手腕想把他弄下去,忙活半天纹丝不动,快烦死了:“我知道,用不着你说。”


    二十分钟后,抵达小区门口的站台。


    乌妤往家走,宗崎还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她不够自主地加快脚步,都快进单元门了,宗崎还毫无所觉地跟着。


    哧地停下脚步,乌妤转过身,站在狭窄逼仄的门口,说:“回去,我不想看到你。”


    “陪我回家,给你个东西,我就走。”


    “我不要,什么都不要。”乌妤防备地看着他,张口拒绝。


    宗崎忽然抬眼看向她身后,似威胁:“确定要在这儿和我说这些?”


    天色渐晚,两人原地对峙,乌妤不想认输,可陆陆续续有熟悉的邻居回来,她瞪着宗崎,“你不要脸。”


    视线相触,宗崎笑了笑,过去站她面前,把帽子扣在她头上,马尾顶着戴不上,他没多犹豫地摘下她的发绳,顺手戴在了自己手腕上。


    “还给我。”乌妤看见了,拍他的手。


    “走了。”宗崎揣进兜里,落后她两步出小区,往对面马路走。


    站在他家里,恍若隔世,熟悉的摆设,乌妤进了门没往里走。


    宗崎不强求,一摞习题册就摆在餐桌上,他拍了拍封面,朝她看过来:“过来,给你说说怎么用。”


    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乌妤天人交战半分钟,还是提步过去了,站在他旁边,隔着一段距离。


    “我会吃了你么,这玩意又不会害你。”宗崎不大高兴,伸手把她拽过来,“这份习题,分为上下两册,一份基础版,按照历年高考的物理试题水平准备的,多练多写,梳理好逻辑与思路,别老是往人套里钻。”


    “要是不会的就,问我。”打了个磕巴,他顿了下,从她脸上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继续说:“另一份进阶版,你能做就做,不能做也得写一遍,留个印象在。”


    乌妤粗略翻了翻这两册,见他说完了,放下书包把习题册往里装,拉链合拢发出细微的声响。


    “我留在这,教你行么?”宗崎突然出声。


    乌妤低着头,像是没听到。


    “愿不愿意,好歹吱一声吧,嗯?”宗崎耐心等着,乌妤早把帽子摘了下去,这会儿长发垂在脸侧,有几缕炸毛浮在空中。


    宗崎伸手想给她按顺服下来,可还没碰到,乌妤就防备地躲开了他,甚至还扬手给了他一巴掌,清脆响彻房间。


    手背瞬间浮现红印,宗崎嘴角扬起的笑


    僵住。


    “谢谢你准备的这个,我要回家了。”乌妤去拉书包的背带,全盘忽视旁边的宗崎。


    刚迈出去两步,宗崎的声音从后响了起来:“一定要把我当成仇人吗?”


    乌妤停下来,看着眼前的地板,应声:“我现在只想准备高考。”


    “我给你补课,我了解你,你也听得懂我。”宗崎站在原地,屈指摁压着冰凉桌面,遇着事儿了,他就习惯如此。


    “吴老师讲的我会更适应。”乌妤眼前晃了下,皱眉掐着自己掌心,淡声回。


    宗崎抬腿上前,站定在她侧方,“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我不打扰你。”


    “你现在已经是在打扰我了。”乌妤抬眸,认真说。


    宗崎就没碰到过这么棘手的事,进退两难,冷着脸:“那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究竟是让我现在别打扰你,还是我们永远都别见面了?”


    “我都行,你呢?你能做到吗?”一连两问,乌妤都不在意。


    宗崎的脑袋狠狠嗡鸣了下,喉结重重滚动,伸手抓住她,一字一顿:“别做梦了,我就不可能答应。”


    乌妤笑:“你以为我们俩这感情有多干净么?随便签个恋爱协议,说两句空话,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她拧着手腕从他手中挣脱,将腕骨上的红印露出给他看:“你看,它是会消失,可我忘不了,宗崎,我们好不了的。”说着,她摇头,一副预知未来的模样。


    躲不掉就躲不掉好了,她不好过,宗崎也别想好过。


    “空话吗?乌妤,你签了字,盖了章,就必须得好好履行,否则……”宗崎恢复往日状态,勾唇笑:“那这一纸诉状,就由律师亲自送上门,你说,该送到谁的手里呢?”


    “你无耻!”乌妤震惊看向他,那句“你拿我姥姥威胁我是吗”卡在了喉咙里,眼前一黑,好像因为他那一句无耻的话而浑身发抖,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逐渐闭上的眼帘里是骤然变了脸色的宗崎-


    市人民医院,晚七点。


    乌妤慢慢转醒,入目全是白色,呼吸时只闻得到消毒水气味。


    杨淑珍拍了拍她身前的被子,凑上前,絮絮叨叨的:“醒啦?你这孩子,早上是不是又没吃桌子上留的饭,差点吓死你姥姥了好吗?”


    乌妤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是,低血糖?晕了?”


    “何止,你妈就是说的对,哎我还跟她唠叨半天。”杨淑珍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就是减肥减得太厉害,那医生都说你体重过轻,三餐又不规律,这低血糖说来就来,要不是你那同学给你送过来,晕倒在路边都没人帮忙打个120的。”


    “我同学?”乌妤喃喃。


    “是吧,我光顾着你了,也没问名字。”杨淑珍懊恼起来,“你知道是谁吗?去上学别忘了谢谢人家,我去叫护士来看看,你这点滴也快结束了。”


    杨淑珍出门找护士,乌妤仰头,输液管一颗颗往下坠液体,浑身汗津津的,她忍不住皱眉,想回家洗澡。


    余光里走进来一个人,乌妤的动作顿住,偏过头看窗外,心绪仍然起伏不定。


    宗崎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他低声说:“你放心,我没让你姥姥看见我。”


    乌妤闭上眼。


    “我不逼你了,我等你回了家就走。”他继续说。


    乌妤还是安静,不说半个字。


    她越是沉默,宗崎越是难安。


    “你能和我说句话么?”宗崎的帽子遮住大半张脸,他牵唇,眼底蓄着红,“没事,不说也行,那我先出去了。”


    他起身往外走。


    “能把那份协议废了吗。”


    宗崎的背影僵直,答:“等你好起来。”-


    在家休息了一天,乌妤继续回学校上课。


    四月春末,她在学校物理自命题中班级排名在前十五名,年级排名第一百七十。


    综合成绩前进到班级第五,吴宏课后特地和她谈了谈,话里还有些惋惜:“走文化课也行,哎,算了算了,你继续保持,能稳定住最好,求稳至上。”


    乌妤眼观鼻鼻观心听完,跑回座位避免了吴宏再一次发散思维问她其他科目学的怎么样。


    每天两点一线往返家与学校,她没再去棋牌馆,和崔藜的甜蜜周末也暂停。


    进入五月,天气转热,除了大课间的跑操,她压根不想离开教室。


    课间放风,在四楼甚至都能闻见烈日烤灼绛红色操场散发出的皮革味,长长走廊中,饮水器和厕所才是人最多的地方,往日还会打篮球的人已经消失许久,乌妤伸了个懒腰,看够绿色植物,回去继续复习。


    直至高考前,她都心无旁骛的准备着考试,姥姥关掉了棋牌馆,每天给她做饭,早午晚三餐规律,没再出现低血糖的情况。


    6月7日,乌妤提前抵达考场门口,准点随着老师进入考场。


    考试前一晚姥姥还给她的手腕上系了条在庙里祈福求来的红绸,鲜红艳丽,枕在脸边,一夜无梦。


    三天考试结束,乌妤跟着来接她的姥姥一块回家,外面冒着小雨,杨淑珍拍拍她的手:“考完咱就不想了,赶紧回家,吃完晚饭,就好好睡上几天,姥姥不喊你起床,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那姥姥你今晚打算做什么饭呀,我好饿好饿,想吃糖醋小排。”乌妤抱着姥姥的手臂撒娇。


    “早就准备好了,知道你喜欢吃,走走走,回家就做。”


    回家吃完饭洗漱好躺床上时,乌妤在小群里和朋友们聊天,不是考试,而是最近新出的一个手游。


    联机组队模式,她和崔藜一块玩,还认识了几个游戏朋友,玩多了还挺默契,考完试的一个多礼拜她都在家“玩物丧志”,姥姥不管她这些,除了三餐。


    那个人好像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中,乌妤说不清他是不是真的改过了,但总归是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在暑期的时候,她在「跃声」接了两份配音工作,赚到了第一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


    期间京淮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家里,姥姥特地设宴叫来了姑姥一家庆祝乌妤考上双一流名校。


    邻里街坊闻讯还陆续上门向姥姥取经怎么教的孩子,她瞅准这机会,在棋牌馆还拉了条长幅,给自家吸引来连续半个月的流水。


    一直到去京淮大学报道那天,乌妤的手机都安安静静的。


    元旦放假,乌妤答应姥姥要回来,青港到京淮的高铁需要两个多小时,和崔藜约好了回家聚会。


    商业街新开了家剧本杀,找路人组了局,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都耗在那。


    推理本耗脑子,中间一度让乌妤想放弃,强撑着精神玩进去了又觉得太烧脑,肾上腺素飙升,桌上点了两回冰饮,都没能压下,情节几乎回回反转。


    剧本杀结束转去了一家老招牌饭店,崔藜早在上半年满了十八,假期乌妤要兼职,她几次没碰上人,这会儿终于聚在一起了,怂恿着她要不要喝点酒,果酒就成,尝尝味道。


    乌妤还在犹豫,崔藜直接从包里拿出来瓶,朝她笑得不怀好意:“莫斯卡托起泡酒,从我姐那拿的,你试试,真的超级好喝。”


    乌妤倒了杯,加了点冰块,她尝了尝,是葡萄口味的,口感很棒,酒精度数很低,气泡感满分,五六分的甜完全在她的接受范围内。


    晚饭吃完,出来时外面天还没黑下来,她和崔藜肩并着肩站路口透气,说说笑笑,眼前冒出一团团白雾。


    乌妤把手揣在兜里取暖,崔藜去了燕北大学,在北方待了几个月,说话都一股豪气:“我老早就想问你了,你跟那个谁,怎么样了?”


    乌妤转过脸,眨眼:“那个是哪个?”


    崔藜嗤她,抬起胳膊搭在她肩上,“少来,跟我还装什么,就那个宗崎呗,他转学走了,你们也没后续了?”


    乌妤避而不谈,“宋心南呢?我一直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去京淮了,我记得她


    说过,好像学的是新闻?哪所大学就不知道了,毕业聚会那天她都没来呢。“崔藜回忆着,从手机里扒拉出宋心南的微信,“喏,上次的动态还停在夏天呢。”


    乌妤顺着她的话看过去,视线虚无起来,不太走心,因那句停在夏天而出神。


    晚风拂过卷起披散着的长发,乌妤穿着件天蓝色修身毛衣,肩背瘦薄,皮肤白,领口略深,露出一截形状漂亮的锁骨,她今天上了妆,同色系眼影,像行走的薄荷甜糖。


    双腿纤瘦匀称,她瘦了很多,站在风里像是下一秒就能被吹走,崔藜家里人催她回家,没法继续逛下去。


    乌妤和她道了别,转头去便利店买了瓶苏打水,觉得今晚的果酒好喝,路上还在问崔藜在哪里买的。


    公交车上没几个人,悬吊的电视播放着文旅宣传视频,她戴好耳机随机播放着歌,暖风嗡嗡运转着,不通风,呼吸有点闷。


    实在透不过来气,乌妤侧过身,打开条缝隙,吹进来股冷气,凉得她一哆嗦。


    好歹不闷了。


    随机播放到一首充满恋爱气息的小甜歌,乌妤立马低头掐掉,下了车,顺着抬头的动作无意识望向对面,就一眼,让她感觉到古怪。


    对面小区的路边停着辆搬家货车,旁边的人正来来走走的往里面搬运东西,她再往上看,被门口两棵高耸的树挡住了视线。


    直觉牵引着她往对面去,搬家公司的人大汗淋漓,她过去,轻声问了句:“是哪家的人搬家呀?”


    “2号楼,你有事儿?”一大叔擦了擦汗,直起身回道。


    “没,你们忙。”乌妤说了句就往回走,没忍住又往上看过去,这次能看得到宗崎住的那一层了,没有亮灯,不知道是不是他。


    在京淮小半学期,她一直没出过学院的活动范围,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突然出来,勾着她的肩,意味深长地说一句:“啊,你在这儿。”


    可是没有,他没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过。


    干脆利落地消失在她身边,乌妤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病,为什么明明过的好好的,还要想到他,想到只会让她不平静的人。


    犹豫没半分钟,她握着苏打水转身往里走。


    电梯的层数停留在数字5,乌妤的心不自觉咚咚跳,握紧水瓶,“叮”的一声电梯门开。


    入目是半掩的房门,还有一路延伸至电梯口的纸箱的拖拽痕迹,乌妤顺着往前走,房门半掩,玄关处竖着一只黑色行李箱。


    想起谁,下一秒就出现谁。


    宗崎推开门出来,原本目光是在手机上的,似有所感,抬头。


    近一年不见,这人跟换了身皮一样。


    黑发黑眸,利落干净,那场雨夜里的疯狂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他人现在就立在白炽灯下,单手插着兜,握着的手机被他摁熄了屏,略一抬眼,密睫轻覆眼睛,眉骨优越,落下一片阴翳。


    视线在空中汇合,乌妤的呼吸微微急促。


    许是那几分算不上喝醉的酒意上了头,又或许是知道他总算要走,脑子里蹦出来荒唐的要找回本的念头。


    一阵蓝色的香风拂过来,宗崎静立在原地。


    后颈被一只微凉的小手按着下压,唇上覆来柔软,乌妤仰着头亲他,宗崎一动不动,半分钟,她脖颈发酸有些泄气想停下时,他低头:“我是谁?”


    “混蛋。”乌妤掷地有声,又踮起脚去咬他,抱住他的腰。


    狭长走廊里尽是乌妤弄出来的声响,宗崎眸光渐暗,抱起她往里走,抵在门后,啄吻她的唇,一声比一声急:“你咬的人是谁?”


    乌妤的双腿靠在他后腰,烦他磨磨蹭蹭的:“宗崎,7,混蛋,不要脸,流氓。”想到什么说什么。


    这话像定心剂,宗崎情绪有所波动,还是淡声问:“不是一直躲着我么?”


    “你知道我会来是不是。”乌妤抱着他,不自觉的发着抖,声音断断续续:“你就等着我来是吗?”


    宗崎垂眸,像是怕了她给自己扣帽子,第一句就是:“我没耍任何手段,你过上了安生日子,就不管另一个人了,有没有人说过你挺绝情的?”


    宗崎抚着她的后脊,又瘦又薄,掌心不由自主地贴紧按住,像要把她嵌进身体里。


    又瘦了,瘦这么多。


    乌妤隔着衣服都能察觉到他的力道,不好受地皱眉,“另一个人是谁?我不对好人绝情,你能反省下吗?”


    “我是坏人啊。”宗崎扬起点笑意,他继续问:“那现在呢,我承认了,我反省了,我能做的都做了,你呢?这次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你还能对你这行为负责吗?”


    “你话好多。”乌妤咕哝一声,抱着他的脖颈不想再听下去。


    脸颊滚热,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些懵也有些飘,她这一晚在搞什么?不是上来看他滚没滚的吗,怎么就亲上了。


    昏昏沉沉中,濡湿的唇舌交缠,外面即将降落一场雷阵雨,天空乌压压翻滚着黑云,透明窗玻璃映着交叠的两道身影。


    “这算什么,你酒醒之后会不认账吗?”宗崎勉强停下来,尝到葡萄甜味,没过瘾,等不及她开口,捏住两颊,力道有些重,乌妤微张着嘴,宗崎吮着她的舌尖,又软又滑。


    毛衣拱起手掌的形状,宗崎抚上去,唇舌辗转来到这里,咬得乌妤不禁弓起身子,断续呼吸着,他一点点消磨她的理智。


    “我没喝醉。”乌妤摸到他的后脑,忽然脸红,伸手挡住他:“要戴。”


    “路上呢。”这事突然,宗崎刚才才在外卖上下了一单,甚至还在接吻间隙多开了倍价钱将搬家公司打发了回去,他很认真,继续问:“跟我谈谈行么?”


    “谈什么,我最多就今晚跟你谈谈。”乌妤跨坐在他身上,低着头靠在他肩上,带着哭腔,想离开又不甘心:“你要不行,我就回家了。”


    “想挨打直说,别拐弯抹角的。”宗崎抬手拍了她臀一巴掌,重新吻上去,冷冽气息与甜果酒味混合交织,“嗯?我不玩那些了,我们俩好好谈一个爱行不?”


    “我不信你,你总是乱发脾气。”乌妤咬着他的肩,有些委屈:“我去了京淮大学校考,你连半个字都不让我说,只会凶我。”


    “嗯,还有呢。”宗崎垂眼摸到振动的手机,了然,关了静音没动。


    “还有,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样很累的,猜来猜去好没意思。”乌妤望着窗外的雾蒙蒙的林立楼房,轻声说。


    “好没意思。”宗崎重复着她的话,他抬手抚着她的长发,蹭了蹭她的脸,告诉她:“是他们好没意思,不是我们。”


    “我不懂,你以后再说这种我不懂的话,我就不听了。”乌妤仰着头,他又在咬自己,细密疼意蔓延,又爽又酥。


    “我是说,我们谈个恋爱,行吗?”宗崎抱她抱得更紧,“我不搞那些你讨厌的东西,你也迁就迁就我,嗯?”


    “我怕了你了,真的。”乌妤从他肩上抬起头,拽着他的领口:“你欺负我这事我能记一辈子,那玩意儿你有没有废干净我都不清楚。”


    宗崎难得沉默下来,漆黑的眼睛睨着她,“那你想做什么,不愿意跟我谈么,不谈你今天跑来找我,逗我玩儿吗?”


    “没逗,想和你接个吻是真的,但怕你不翻篇也是真的。”乌妤撩开长发,拢在一侧,水润的眸子看向宗崎,唇色压得绯红,毫无所觉地一张一合:“怎么搞,我转不出去这岔路口


    了。”


    宗崎气笑,勾了他一晚上,这会儿让他憋着,还得给他下一剂猛药。


    谁教她随随便便说想接个吻的。


    “转不过去算了。”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宗崎气极又无奈。


    他伸手发泄般拍她的臀,埋在她肩头,淡淡香味萦绕,他哑声:“我没救了,真的,乌妤,你最好一直给我下猛药,我认栽。”


    噼啪雨滴敲打在玻璃,蜿蜒下坠。


    乌妤的长发被汗湿,黏在颈侧,宗崎一点点捻开,唇落在每一处,乌妤仰着头,指尖蜷紧又放松。


    宗崎的后背遍布红色抓痕,连同手臂、胸膛、脖颈,乃至被她推拒的腰腹,都有她掐出来指痕。


    折腾得床榻凌乱,地毯歪斜散落着用过的数只套,乌妤禁不住,喘息中泄出几声哭腔,惹得宗崎过去堵住她的嘴,总算满意。


    直到破晓时分,才渐渐归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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