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由于昨晚的篝火派对折腾到了比较晚,第二天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当温迪一行人终于收拾妥当可以出门时,已经快要到中午时分。


    他们这次定的酒店房间被菲茨杰拉德大手一挥,直接升级为了最豪华的总统套房,三人共享一个视野开阔的超大平层。


    织田作之助是最先醒来的。成为孤儿院院长后,他的作息早已调整得跟孩子们一样健康规律,即便偶尔被打乱,影响也不大。


    酒店贴心地将丰盛的早餐送进了房间,织田作之助安静地吃完自己那份后,另外两人依然没有动静。


    他想了想,也没有去打扰他们,而是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在柔软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窗外,一望无垠的碧蓝大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织田作之助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对着这片宁静的海景,开始专注地写起了小说。


    当他的笔尖在一个剧情节点处稍作停顿时,温迪才慢悠悠地晃出了自己的房间。


    他伸了个懒腰,翠绿的眼眸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朦胧,朝织田作之助晃了晃手机:“菲茨杰拉德先生邀请我们一起去吃午饭,织田作有什么想法吗?”


    织田作之助抬起头:“我都可以,不过,乱步好像还没有起床。”


    温迪的目光扫过餐桌上那份看起来就令人食指大动的豪华甜品早餐,眨了眨眼睛:“现在叫他起来享用这份早餐,我想乱步应该不会有太大意见吧?”


    虽然这个提议是由温迪说出来的,但最终承担唤醒沉睡名侦探重任的,还是沉稳可靠的织田作之助。


    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江户川乱步,顶着一头乱翘的黑发,脸上写满了“起床气”三个大字,一路碎碎念地跟着织田作之助来到了餐厅。


    当他的视线触及餐桌上那些精致诱人的甜点时,嘴边的抱怨才终于烟消云散,眼睛“唰”地亮了起来,心情肉眼可见地多云转晴。


    在征求了另外两人的意见后,温迪回复了菲茨杰拉德,接受了共进午餐的邀请。


    当他们抵达预订好的餐厅时,菲茨杰拉德、泽尔达以及略显局促的爱伦坡已经在包厢内等候了。


    午餐在轻松随意的闲聊中度过。


    吃饱喝足、精力恢复的江户川乱步,很快就把目标对准了爱伦坡,嚷嚷着要他拿出新的推理谜题。


    从昨天相遇起,爱伦坡的大部分时间都被迫消耗在了跳舞上面,根本没时间准备新的谜题。但在江户川乱步不依不饶的念叨下,他只好从记忆中搜刮了几个谜题出来。


    然而,这些谜题在江户川乱步面前如同纸糊的城堡,被他轻而易举地一一破解,速度甚至快过了当初第一次接触谜题的爱伦坡本人。


    看着江户川乱步自信满满地报出一个又一个答案,爱伦坡抱着卡尔,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幽怨的气息。


    另一边,织田作之助则虚心向泽尔达请教:“泽尔达女士,如果穿着女仆装,适合跳什么类型的舞蹈呢?”


    这个问题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吸引了全桌人的目光。


    泽尔达面露震撼,菲茨杰拉德也投来惊异的目光,就连沉浸在怀疑人生中的爱伦坡都忍不住抬头看了过来,眼神仿佛在问“这是什么奇怪的play?”。


    直到织田作之助平静地解释,这是朋友们玩游戏时常用的惩罚选项,泽尔达的眼神才稍微正常了一点,但表情依然有些复杂微妙。


    她在认真给出了关于女仆装与舞蹈风格搭配的专业建议后,还是忍不住委婉地提醒了一句:“织田先生……或许也可以稍微留意一下,您那些朋友们的‘趣味’,是否过于独特了?”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想了想太宰治以“关心”为名塞给他的窃听器,又想了想酒吧里那些热闹的“惩罚游戏”,肯定地点点头:“谢谢关心。不过,我认为没什么大问题。”


    温迪在一旁笑眯眯地接话:“不愧是织田作,学习态度真严谨呢~看来回去之后,我们很快就能欣赏到你身着女仆装的精彩舞姿了,想必很多朋友都在翘首以盼吧。”


    爱伦坡抱着卡尔缩在一旁,小声嘀咕道:“……不知为何,总觉得槽点满满却又无从吐起……”


    午餐接近尾声时,菲茨杰拉德转向温迪,正色道:“我和纪德约了今天下午商谈Mimic的事情。有些细节想请教一下温迪先生,不知您待会是否方便?”


    温迪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他们这次来冲绳本就没什么计划,三人可以说是一个比一个随心所欲,除了江户川乱步需要参加之后的推理比赛,其他时间都可以自由安排。


    江户川乱步瞥了菲茨杰拉德一眼,撇了撇嘴,但也没说什么。他和织田作之助最终决定先回酒店房间,等温迪这边结束后再商量去哪里玩。


    而被江户川乱步解谜速度刺激到的爱伦坡,罕见地燃起了某种奇异的胜负欲,竟没有像往常那样一有机会就一个人躲着,而是主动提出要跟江户川乱步一起回房间,继续探讨推理谜题。


    织田作之助则坐回了能看到大海的落地窗前,在另外两人吵吵嚷嚷的背景音下,面不改色地继续写起了小说。


    泽尔达还赶着去练舞,吃完饭就神采奕奕地跟众人道了别。最后,豪华的包厢内只剩下菲茨杰拉德和温迪两人。


    菲茨杰拉德身体微微前倾,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卸下重担的轻松与真诚。


    “泽尔达的心结,现在基本算是解开了。虽然失去女儿的伤痛永远无法彻底抹平,但我相信,她走出来只是时间问题。这都多亏了您,温迪先生。”


    他直视着温迪,眼神锐利而坦诚。


    “我是个商人,讲求利益,但也并非不懂得知恩图报。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如果您有任何想要的报酬,请尽管开口。金钱、资源、人脉,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会尽力满足。”


    温迪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我只是觉得,菲茨杰拉德先生和泽尔达女士值得这份帮助,所以顺手帮了一下而已,并不需要什么报酬啦。”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包括Mimic,我希望你决定帮助他们,是出于你自己的意志和判断,不必顾虑我的想法。”


    菲茨杰拉德微微一怔,随即缓缓靠在椅背上,眼神复杂地打量着面前这位笑意盈盈的吟游诗人。


    “……虽然昨晚看到您对一贫如洗的Mimic也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时,我就隐约察觉,最初我对您那些世俗的揣测,或许大错特错。但此刻亲耳听到您这样说,还是不免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拥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却不打算用它来换取任何世俗的利益。这与我毕生信奉并赖以成功的生存法则……真是截然不同。”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自嘲与感慨。


    “我也不是什么都不图呀,这不是还要靠卖唱来换酒喝吗?”温迪晃了晃酒杯,笑容带着点俏皮,“至于泽尔达女士的事情,非要说报酬的话……我确实有个小小的请求。”


    “如果未来,在你漫长的人生旅途中,遇到了值得帮助的人。”温迪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奇特的穿透力,“希望你能像我曾经做过的那样,不求回报地、顺手帮他们一把。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菲茨杰拉德瞳孔微缩,沉默了数秒,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还真是……我或许要收回刚才的话了。您并非无所求,反而……所求甚大啊。”


    “寻常的报酬,不过是物质层面的等价交换。但您提出的这个请求……是在试图撼动一个人根深蒂固的处世哲学,是在邀请我改变自己。”


    “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罢了,选择权永远在你手上。”温迪摊了摊手,语气依旧轻松随意,“毕竟,泽尔达女士的问题已经解决,如果你不愿答应,我也无法强迫你分毫,不是吗?”


    菲茨杰拉德凝视着温迪清澈的眼眸,仿佛想从中看出些什么。最终,他像是放弃了某种抵抗,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释然的笑意。


    “……算了。或许在泽尔达被您的音乐触动、发生改变的同时,我的心境也同样……松动了一些。这个请求,我答应了。”


    “至于Mimic,也请您放心。虽然您的存在和态度确实是我考量的重要因素,但最终决定帮助他们,依然是我基于利益和风险的综合判断。”


    他嘴角勾起一抹精明的弧度。


    “况且,我可不是慈善家。我的‘不求回报’,只是把赌注压在了更长远的未来上。这将是一笔互惠互利的交易。”


    温迪举起酒杯:“那么,就祝你……投资顺利?”


    菲茨杰拉德也端起酒杯,下巴微扬,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当然。借您吉言,这必然会是一笔令双方都满意的交易。”


    *


    与此同时,冲绳的海滩上。


    “喂喂,杰,快看那边!好像有人在表演舞蹈诶!”


    在沙滩椅上安详躺平的五条悟,突然抬手拍了拍旁边夏油杰的肩膀,指向不远处聚集的人群,语气中带着兴奋。


    率先回应他的人却不是夏油杰,而是坐在他们旁边、正用沙子堆砌城堡的少女——天内理子。


    她立刻丢下手中的小铲子,雀跃地站起身:“哪里哪里?让我看看!”


    天内理子顺着五条悟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人群中心,一位身姿曼妙的女性正在翩然起舞。


    她不由得发出赞叹:“哇!好有气质的漂亮姐姐,我们走近点看吧,黑井!”


    一直守护在旁的监护人黑井美里,立刻被天内理子拉着往人群跑去:“理子大人,慢一点,小心脚下!”


    五条悟也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顺手拽起夏油杰:“走走走!杰,我们也过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学上两招,以备不时之需。”


    夏油杰瞥了他一眼:“想穿女仆装就直说,不用拿跳舞当借口的。”


    话虽如此,他还是慢悠悠地跟上了五条悟。两人很快也挤到了人群最前排,站在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身边。


    人群中央的“漂亮姐姐”舞姿流畅而充满力量,虽然某些衔接处能看出一丝久未练习的生疏,但那份蓬勃的生命力与投入的情感,透过每一个精准而有力的动作喷薄而出,极具感染力。


    四人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目光被那充满张力的舞蹈牢牢吸引。


    直到一曲终了,“漂亮姐姐”以一个干净利落的姿态定格,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五条悟摸着下巴点评道:“嗯,跳得确实很有水准。要是能再配上温迪的音乐,大概可以称得上顶级的视听享受了。”


    “算算时间,温迪他们应该也在这里,说不定走之前能碰上他们呢。”夏油杰笑了笑,“悟之前不是还念叨想来冲绳度假吗?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可惜时间太短,玩不了什么,又有任务在身,也不方便特意去找他们。”


    他口中的“任务”,还要从一天前说起。


    刚从横滨返回咒术高专不久,五条悟和夏油杰就被指派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确保星浆体与天元大人顺利完成同化。


    天元大人是维持咒术界依赖已久的结界的核心,她每隔500年需要与一名特殊的人类个体——也即星浆体进行同化,否则便会进化成非人类的存在,最坏的情况下可能会失去原本的意识,变得与人类为敌。


    同化时间就定在了明天晚上,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职责有两点。一是在同化开始前,确保星浆体的生命安全;二是准时将星浆体送达同化地点,顺利完成同化。


    这所谓的“同化”,实际上等同于抹杀——他们既要保护星浆体,最终又要亲手将对方送入死亡。


    天内理子就是这次的星浆体,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因车祸身亡了,黑井美里算是被咒术界安排过来的、也是自愿想要照看她长大的监护人。


    至于他们此刻为何会出现在冲绳的沙滩上,起因是在昨天遭遇的袭击中,黑井美里不慎被敌人绑架了,对方要求今天在冲绳进行交易。


    于是,五条悟一行人今天上午紧急飞抵冲绳,在午饭前就干脆利落地解决掉绑匪,救回了黑井美里,午饭后直接来到海滩上玩了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各位。”夏油杰看了一眼手机,提醒道,“该准备启程返回高专了。”


    “诶……这么快吗?”天内理子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语气难掩失落,“我还想再看那位漂亮姐姐跳一首呢……”


    闻言,五条悟的目光在天内理子脸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大手一挥:“那就再玩一会吧,反正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夏油杰微微蹙眉,刚想说些什么,一个带着笑意的悦耳女声就插了进来。


    “不好意思,我好像听到你们刚才……提到了‘温迪’?”


    刚刚结束舞蹈、额头还带着细密汗珠的“漂亮姐姐”走了过来,看向他们的目光中带着好奇:“你们也认识温迪先生?”


    “没错!”五条悟立刻来了精神,墨镜滑下鼻梁,露出一双璀璨的苍蓝眼眸,“我们是温迪的朋友,怎么,你也认识他?”


    “漂亮姐姐”——泽尔达笑了笑:“我们昨天才刚刚认识。他……应该算是我的恩人吧,当然,也是我的朋友。”


    她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如果你们是在找他的话,我刚刚收到消息,他们待会好像打算去水族馆。”


    “哈,不愧是温迪,才几天不见就又背着我们交到新朋友了。”五条悟露出了兴致勃勃的表情,转头看向夏油杰,“既然正好知道了,机会难得,我们也去水族馆逛逛吧?说不定能碰上呢。”


    夏油杰看起来有些迟疑,低声道:“我主要是有点担心你的消耗。在高专有结界保护,可以稍微放松一点。如果在外面待着的话,你就要一直开着术式……”


    五条悟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语气轻松:“没关系,这不是还有反转术式顶着嘛,我现在精神好得很。”


    夏油杰顿了顿:“……也对。但你应该一直没睡觉吧,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


    五条悟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还有你在吗,而且,我总感觉温迪那家伙身上有种奇妙的吸引力,碰到他说不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好事发生呢?”


    天内理子的语气中带着好奇:“所以,温迪到底是谁呀?之前好像也听你们提起过几次这个名字。”


    五条悟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嗯……全世界最好的吟游诗人?总之,是一个挺有意思的家伙。”


    “‘吟游诗人’?”黑井美里露出些许困惑的神色,“这种称呼……感觉很少见呢。”


    “确实少见,”夏油杰点了点头,“不过温迪一直这么自称,或许有他的道理吧。”


    他看向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征询两人的意见:“那……就按悟说的,我们去水族馆看看?”


    黑井美里微微躬身:“我都可以,听理子大人的吧。”


    天内理子眼中闪烁着兴趣:“被你们说得我也开始好奇了,好,那就出发——让我也见识一下这位‘全世界最好的吟游诗人’!”


    *


    与此同时,冲绳的某处赛艇场地。


    伏黑甚尔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坐在观众席的椅子上,看着眼前激烈的水上竞逐。


    他原本没有打算来这里的。


    但就在昨天,那些被他刻意引去袭击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诅咒师们,反馈回来的情报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当然清楚五条家那个小鬼实力非凡,得天独厚的六眼加上无下限术式,从小就是个极具威慑力的怪物。


    然而,从最新情报来看,这个小鬼的实力似乎又突破了某个瓶颈,达到了新的高度。


    昨天战斗中五条悟展现的一些招式,是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闻过的,这其中似乎还包含了……反转术式?


    伏黑甚尔不是傻子,更不会轻敌。他是评估过风险、确信自己有把握拿下五条悟,才接下那份天价悬赏的。但这份新情报,让这份“把握”瞬间变得摇摇欲坠。


    既放不下那诱人的赏金,又摸不清五条悟现在的底牌,伏黑甚尔最终决定亲自过来近距离观察一下对方,这就是他此刻会出现在冲绳的原因。


    然而,那群绑架犯实在太过废物,根本没能逼出五条悟的半点真本事。或许是因为前车之鉴过于惨烈,也再没有新的蠢货跳出来当试金石。


    伏黑甚尔盯着那几个在沙滩上追逐打闹的小屁孩看了半天,只觉得索然无味,无聊得直打哈欠。


    继续盯下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在偶然看到赛艇比赛的宣传单后,他便顺理成章地转移了阵地,打算靠赌博换换心情,顺便看看能不能捞点本钱。


    他押注的那艘3号赛艇此刻正一马当先,势头强劲。伏黑甚尔难得心情好转了一点,盘算着赢了钱去干点什么。


    然而,这份好心情只维持了短短片刻。


    “——如果我是你的话,会选择押注6号哦。”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直领先的3号赛艇在一个转弯处突然出现严重失误,船身猛地一歪,而一直紧随其后的6号赛艇瞬间抓住机会,以一个漂亮的冲刺,率先冲过了终点线。


    “……”


    伏黑甚尔捏紧了拳头,指节发出轻微的爆响。他脸上那点刚浮现的轻松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度不爽的阴沉。


    他缓缓转过头,瞳孔微缩,眼神如同盯上猎物的猛兽,锁定身边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发青年。


    “啧……”伏黑甚尔的声音低沉,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你谁啊?”


    来人——太宰治仿佛完全没感受到那股迫人的压力,脸上还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


    他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微微偏头,目光扫过喧闹的赛艇场,又落回伏黑甚尔阴沉的脸上,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悠然。


    “想转换心情的话……我推荐去水族馆逛逛哦?”他嘴角的弧度加深,带着一丝意味深长,“说不定,那里……会上演你想要看到的‘好戏’呢。”


    第62章


    虽然五条悟一行人是因为恰好得知温迪在水族馆才决定前往这里的,但踏入这座庞大的蓝色宫殿后不久,他们就基本放弃了仅凭运气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找到温迪的想法。


    “天啊……怎么这么多人!”天内理子看着眼前涌动的人头,不由得咋舌。


    “毕竟是冲绳最著名的景点,又赶上旅游旺季,人多也很正常。”夏油杰解释道,目光带着几分警惕,扫视着周围密集的人群。


    “理子大人,请务必抓紧我的手,千万别被挤散了。”黑井美里更紧地握住了天内理子的手,将她护在身边。


    “主要的几个展区都快走遍了,连温迪的头发丝都没看见。”五条悟推了推墨镜,语气带着点不耐烦,“干脆直接发消息问他在哪里得了,来都来了,不见上一面感觉有点亏啊。”


    天内理子第一个表示了赞同:“虽然对‘吟游诗人’不太了解,但能被称为‘全世界最好的’,还被你们俩这么惦记,肯定不一般吧?要是不趁现在见见,以后我应该就没机会了。”


    她的语气依然轻松,但说到最后时,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低落,像投入深海的石子,让周围的空气短暂凝滞了一下。


    夏油杰顿了顿,开口道:“这里太吵太挤了,站着发消息不方便,我们先找个位置坐下来吧。”


    他环顾四周,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去那边的餐厅怎么样?比较显眼,方便跟温迪描述我们的位置,如果饿了的话,还可以吃点东西。”


    他指的是那个著名的海底餐厅,巨大的观景玻璃在远处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哇,是海底餐厅欸,看着就好棒,快走快走!”天内理子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拉着黑井美里就往前挤。


    “喂喂,慢点,别离我们太远!”五条悟提高了声音,和夏油杰迅速跟上,在人群中为她们开辟出一点空间。


    终于挤进餐厅的四人,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喧嚣被隔绝在外,幽蓝的光线笼罩着整个空间。餐桌紧挨着巨大的观景玻璃,色彩斑斓的珊瑚礁近在咫尺,形态各异的鱼群悠闲地穿梭其中,宛如置身海底梦境。


    由于一直维持着术式,能量消耗比较大,五条悟现在确实想吃东西了,他一坐下来就迫不及待地翻开菜单,点了一堆甜品。


    天内理子则完全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脸颊几乎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兴奋地指着游过的鱼群,招呼黑井美里一起过来看。


    明明是他们俩最先提议要去找温迪,结果进来后就被眼前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力——或者说,是习惯性地将“麻烦事”交给了更靠谱的同伴。


    夏油杰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十分自觉地拿出手机,开始给温迪发信息。


    没过多久,他便抬起了头:“……温迪回消息了,说他们现在过来找我们。”


    “正好,我要趁乱步那家伙过来前把甜品都干掉,让他对着空盘子流口水去吧!”五条悟叉起一块蛋糕,语气带着莫名的得意。


    “乱步?”天内理子好奇地转过头。


    “嗯哼,自称是‘世界第一名侦探’,实际上是个还会跟小孩子抢零食的幼稚鬼。”五条悟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夏油杰挑了挑眉:“你说的这个小孩子,不会是指你自己吧?”


    “怎么,不对吗?”五条悟的语气相当理直气壮,“他可是成年人了,我还是未成年呢。”


    “又是一个‘世界第一’?还是名侦探?听起来像漫画里的人物啊。”天内理子眼中流露出几分怀疑,“你们的朋友……该不会都是中二病晚期吧?”


    五条悟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没错,平时只是为了照顾他们脆弱的自尊心,我才没有戳穿,天内待会也要记得配合演出哦。”


    天内理子翻了个白眼:“听你这么一说,我反而觉得他们变得可信起来了,果然还是你这家伙看着更可疑一点。”


    夏油杰笑了笑:“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乱步破案,但他在横滨确实挺有名气,平时聊天偶尔也会冷不丁冒出几句……一针见血的话。


    “至于温迪。”他看向观景玻璃外梦幻的鱼群,“等你待会见到他,听他弹上一曲,就明白了。”


    然而,比温迪一行人更先抵达的,是一道刺破宁静氛围的广播声。


    “——哈喽哈喽!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听得到吗?”


    伴随着一阵滋啦滋啦的声响,一道异常活泼欢快的电子音传遍了整个水族馆。


    “哎呀呀,就算听不到其实我也不知道啦,毕竟这又不是在打电话嘛~总之!我只是来好心提醒一下诸位——”


    声音陡然压低,带着夸张的惊恐。


    “这个水族馆的各个角落,都已经被安装了可爱的小礼物——炸弹哦!至于爆炸时间嘛……就在美妙的20分钟后!”


    此话一出,整个水族馆瞬间沸腾起来,人群炸开了锅,惊恐与慌乱的声浪席卷了各个角落,甚至隐隐盖过了广播。


    “提问!”广播声陡然拔高,压过骚动,“还待在水族馆里的朋友们,如果不想变成夜空中最绚烂的烟花,该怎么办呢?”


    “答案当然是——现在、立刻、马上逃离水族馆——才怪呢!哈哈哈哈哈!”


    “真遗憾!水族馆周围已经被布下了特别的‘帐’,除了某些‘特别嘉宾’以外,没有人能够离开这里哦!”


    “什么?你们不知道‘帐’是什么?”广播故作天真地停顿了一下,“那就让我好心地为你们解答一下……哎呀,是什么来着?我好像也想不起来了呢。”


    “反正你们只要知道——大部分可怜虫都是出不去的就行啦!”


    “糟糕!时间不等人,距离烟花秀只剩下19分钟了!那么,回到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只要让某位特殊的女孩,独自一人,乖乖地来广播室找我玩……所有人,都会平安无事哦!”


    “提问!这位幸运的女孩是谁?”


    “答案是——我好像又想不起来了——开玩笑的啦!这么重要的主角名字,我当然记得清清楚楚!”


    “咳咳,注意看!这位女孩叫天内理子,她的身边通常还跟着三个‘保镖’。”


    广播紧接着准确无误地描述出了天内理子、五条悟、夏油杰和黑井美里的样貌特征。


    周围已经有人把目光投向五条悟一行人了。天内理子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微微颤抖。黑井美里反应极快,一把将天内理子紧紧搂进怀里,用身体挡住那些或惊恐、或探究、或带着恶意的视线。


    夏油杰的神情阴沉得能滴出水,额角青筋直跳。五条悟捏着叉子的手猛地收紧,金属的叉柄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墨镜后的苍蓝眼眸里,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最后友情提醒,不要试图耍任何花招哟!如果广播室附近,或者那些可爱的小礼物附近,出现任何‘不该出现’的东西或者动静……”


    “砰!整个水族馆会立刻变成最盛大的烟花!大家一起升天,是不是很浪漫?”


    “以及——我才不会告诉你们,这位天内理子小姐,还有她身边那三个‘保镖’,可是少数能自由进出水族馆的‘特别嘉宾’哦!”


    “糟糕!我是不是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哎呀,真是太失礼了!”


    “总之,祝各位好运啦!为了避免有人因为太激动而忘记时间,贴心的我接下来还会为大家进行倒计时播报!是不是很感动?”


    “那么,现在距离炸弹爆炸——只剩下17分钟!”


    广播戛然而止,但那冰冷而疯狂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每个人的脑海里。餐厅里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恐慌。


    虽然黑井美里及时挡住了天内理子的身形,但他们一行有四个人,特征还是十分明显,无数双眼睛都看过来了。


    有人蠢蠢欲动,有人低声咒骂,绝望和求生的本能开始扭曲人心。


    “走,去最近的出口!”夏油杰当机立断,“必须先确认‘帐’的情况!”


    五条悟猛地站起身,周身散发出的恐怖杀意如同实质的寒冰,让几个想要上前的人瞬间僵住,冷汗直流:“啧,甜品都没吃完……等把这家伙揪出来……”


    黑井美里拽着还在发抖的天内理子,四人如同破开惊涛的利刃,在拥挤混乱的人群中强行开辟出一条通道,朝着最近的出口冲去。


    出口处早已被绝望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看到他们出现,所有的目光——惊恐的、哀求的、愤怒的、绝望的——如同灼热的探照灯,纷纷聚焦在四人身上。


    或许是因为五条悟和夏油杰周身散发的气势,一时间没人贸然有动作,但人群中依然充斥着骚动不安。


    “就是他们,广播里说的那些人!”


    “那个女孩……让她去广播室啊!”


    “求求你们了,救救我们!”


    “广播还说了,他们能出去!”


    “别让他们跑了!”


    各种声音交织成一片,场面混乱不堪。


    通往外界的门敞开着,但一层“帐”如同幕布般笼罩着出口。五条悟毫不犹豫地大步上前,伸出手——


    他的手臂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道无形的屏障。


    紧随其后的夏油杰、黑井美里和被黑井美里半抱着推过去的天内理子,他们的身体同样轻而易举地穿过了“帐”,站在了安全的外界。


    这一幕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人群顿时变得更加沸腾起来了。


    “跟广播说的一样,他们真的能出去!”


    “为什么我们出不去?!”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走!”


    广播那令人作呕的倒计时如同丧钟般准时敲响:“现在距离炸弹爆炸——只剩下13分钟!”


    天内理子看着水族馆内无数双绝望的眼睛,身体抖得更厉害了。黑井美里紧紧抱着她,将她的头按在怀里,替她挡住了那些视线。夏油杰脸色阴沉,眉头紧锁,脑中飞速运转,思考着破局之法。


    “可恶——!”五条悟站在“帐”的边缘,看着里面群情激愤、试图冲过来又被无形屏障阻挡的人们,牙关紧咬,指节捏得发白。


    “有本事滚出来正面对决啊!躲在人群后面搞这种下三滥的把戏算什么?!”


    咒术师的世界,习惯的是刀光剑影、咒力碰撞的直来直往,眼前这种将无数普通人卷入其中、逼迫他们做生死抉择的恶毒圈套,是他们经验之外的、更为肮脏的战场。


    第63章


    夏油杰的大脑飞速运转,哪怕只是出于保护星浆体的任务,他们也不能就这样把天内理子交出去,但同样无法对水族馆里大量普通人的性命坐视不理。


    剩下的方法就只有三种。一是以最快的速度破除“帐”,让普通人能够在爆炸前逃出去;二是直接把炸弹解决掉,阻止爆炸发生;三是想办法从爆炸中保护普通人,让他们直面爆炸也能存活下来。


    前两种方法都需要时间,而此刻距离爆炸只剩下十来分钟。尤其是想直接解决炸弹的话,还必须悄无声息地进行,一旦惊动广播背后的疯子,对方有可能会直接引爆炸弹。


    第三种方法则是暂时想不到什么实现途径,夏油杰和五条悟可以做到保护自己免受爆炸伤害,但没法保护这么多普通人。


    相对来说,还是第一种方法最具有可行性。这个“帐”不会阻拦他们,意味着无法通过直接攻击屏障本身来破坏,必须想办法揪出设下“帐”的源头才行。


    夏油杰和五条悟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明白对方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我去搞定‘帐’!”五条悟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留在这里!”


    夏油杰重重点头:“这里交给我就行,你放心去吧。”


    让拥有六眼和瞬移能力的五条悟单独去解决“帐”,无疑是最佳选择,而他自己则要留下来,以防不测。


    两人迅速达成了共识,但堵在水族馆出口处的人群,看到五条悟作势欲走,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情绪愈发失控了。


    “你们不能走!”


    “把那个女孩交出来!”


    “求求你们!救救我们!我们不想死啊!”


    夏油杰试图进行解释,声音在嘈杂中显得单薄:“我们不会走!他现在离开只是为了破坏困住你们的‘帐’!理子非常特殊,不能就这样交出去……”


    “啧,跟他们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走了。”五条悟不耐烦地打断,身影瞬间在原地消失。


    这一幕如同火上浇油,人群哗然一片,几乎没人愿意听夏油杰说的话。


    “刽子手!你们见死不救!”


    “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都怪你们,如果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无数道充满愤怒、怨恨与绝望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射向夏油杰。他心中翻涌起难以言喻的沉重与烦躁,但仍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试图安抚混乱的人群,却收效甚微。


    就在这混乱与绝望的顶点,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如同寒流般瞬间冻结了嘈杂的空气。


    “——吵够了没有?”


    声音的主人是一位金发青年,即使在幽暗的水族馆内,他也戴着鸭舌帽和墨镜,露出的皮肤冰冷白皙,眼神和声音一样毫无温度。


    他一手抱着一个精致得近乎诡异的人偶娃娃,另一手拿着一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扩音器,周身散发的气息清傲凛冽,如同出鞘的寒刃。


    “如果还有人想活命,就乖乖闭上嘴巴,听清楚我说的话。”


    青年——绫辻行人,仅凭开场白就成功将所有火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他无视周围惊疑不定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声音透过扩音器,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姑且不论强迫一个小女孩牺牲自己去救你们这种行为有多么卑劣可笑,广播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你们的脑子是摆设吗?”


    他顿了顿,冰冷的嘲讽如同鞭子抽打在众人脸上。


    “即便你们真的愚蠢到交出了那个女孩,你们凭什么认为那个疯子会信守承诺?一个能做出安放炸弹、囚禁数百人这种事情的恐怖分子,你们指望对方会有什么道德底线?”


    他的语气变得愈发尖锐。


    “恰恰相反,当你们交出那个女孩、自以为得救、最松懈的那一刻,才是那个疯子最有可能引爆炸弹、欣赏你们从天堂坠入地狱表情的最佳时机!”


    人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许多人脸上的愤怒被一种后知后觉的恐惧所取代。


    “动动你们生锈的脑子!”


    绫辻行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真正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躲在广播后面的炸弹犯!他们——”他指向夏油杰一行人,“和你们一样,都是受害者!”


    “不把怒火指向罪魁祸首,反而去怪罪同为受害者的自己人?这一幕,恐怕能让那个疯子笑到肚子疼!”


    这番冷酷却直指核心的剖析,如同冰水浇头,终于让大部分被恐惧冲昏头脑的人找回了一丝理智。躁动的喧嚣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喘息和茫然的眼神。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有人颤抖着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祈求与希冀。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绫辻行人的目光锐利地转向夏油杰,“这个困住我们的‘帐’,大概不是普通人能搞定的东西。但你们,应该知道解决它的方法,对吧?”


    夏油杰立刻点头应道:“我的同伴已经去处理了!他刚刚离开,就是为了去解决‘帐’的问题!”


    这次他的解释终于有人听进去了,人群中响起了一丝带着希望的微弱骚动,但绫辻行人紧接着便毫不留情地泼下冷水。


    “很好。但‘帐’能否在爆炸前及时解除,仍然是未知数。我们不能把命全部押在别人身上。自救,是唯一的选择。”


    他的目光扫过黑压压的人群。


    “我是侦探,我会尝试找出炸弹和犯人。现在,我需要知道,在场有没有人能够提供任何帮助——比如了解如何在爆炸中最大程度保护自己?”


    短暂的沉默后,陆陆续续有几人举起了手。


    “我…我是退伍工兵,懂一点排爆基础。”


    “我是军事杂志编辑,研究过□□原理和防护。”


    “我这里有整个水族馆的导览图,不知道有没有帮助?”


    “我是结构工程师,知道哪些承重结构附近相对安全!”


    “……”


    随着不断有人站出来发言,希望的火种开始点燃。


    在绫辻行人冰冷而高效的指令下,人群不再是无头苍蝇。懂行的人迅速被推举出来,利用导览图开始分析相对安全的掩体位置,并组织其他人向各个出口附近移动,寻找合适的掩体躲避,一旦“帐”被解除,立刻有序撤离。


    绫辻行人不知何时又掏出几个扩音器,交给了那几个领头者。


    “所有人,行动起来!别像个待宰的羔羊只会哀嚎和等死!”


    他的命令简洁冷酷,却成了此刻最有效的强心剂。


    人群终于不再纠缠夏油杰一行人,开始按照指令行动。出口处很快清空了大半,只留下夏油杰、天内理子、黑井美里、绫辻行人,以及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


    “下次这种需要出头的麻烦事,还是你自己来吧,温迪。”绫辻行人头也不回地说道。


    “欸嘿~”温迪轻笑着从阴影中走出,翠绿的眼眸在幽蓝水光下显得格外灵动,“这不是做得非常完美嘛,绫辻,三言两语就让大家冷静下来了呢。”


    看到温迪,夏油杰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温迪!你在这里太好了!乱步他们呢?”


    “乱步、织田作还有坡君去处理炸弹问题了。”温迪解释道,语气带着令人安心的平静,“我和绫辻过来看看你们这边的情况。”


    原来,结束和菲茨杰拉德的谈话后,温迪、织田作之助和江户川乱步很快就决定了接下来去水族馆玩,爱伦坡在一番挣扎后,也跟着他们一起过来了。


    途中,正在馆内随意闲逛的绫辻行人,被江户川乱步和爱伦坡关于某个推理谜题的争论声吸引,又在温迪的热情邀请下,暂时加入了队伍。


    听到广播后,五人当即决定兵分两路,名侦探拉着爱伦坡和织田作之助直接去解决炸弹问题,温迪则和绫辻行人过来五条悟这边看看情况。


    在先前人群最混乱的时刻,正是温迪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扩音器,塞给绫辻行人,并笑眯眯地鼓励道:“绫辻看起来就很适合掌控这种局面呢,要不要站出来试试?”


    或许是受不了周围愚蠢的喧嚣,或许是温迪的笑容让人难以拒绝,绫辻行人最终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所以,你到底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扩音器?”绫辻行人看向温迪,墨镜后的眼神带着一丝探究。


    温迪只是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欸嘿,顺手的事嘛,别在意细节~”


    简单交换姓名后,两边迅速共享了一下各自的情报。


    “……根据你对‘帐’特性的描述,设下‘帐’的源头,最有可能是在这几个地方。”绫辻行人很快报出了几个位置,“可以提醒一下五条君优先排查这些区域。”


    夏油杰立刻掏出手机:“好,我这就跟他说一声。”


    天内理子此刻终于稍稍缓过神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好奇,悄悄打量着这位被五条悟和夏油杰特意提过的吟游诗人。


    温迪感受到她的目光,回以一个温和而安抚的笑容:“别担心,理子,所有人都会平安无事的。”


    绫辻行人却眉头微蹙,冷静地指出关键:“如果对方真正的目标是这位‘星浆体’小姐,那么水族馆的炸弹很有可能只是障眼法。”


    “对方清楚你们不会就这样交出她,用炸弹和‘帐’分散你们的注意力,恐怕才是真正的目的,五条君现在也确实没跟你们待在一起了。”


    他看向夏油杰,声音低沉。


    “真正的袭击,随时可能到来。你们务必高度警惕。”


    夏油杰心中一凛,重重点头:“我会注意的。”


    为了方便第一时间同步消息,他刚刚直接拨通了五条悟的电话,五条悟带着喘息的声音此时也通过手机免提传了出来。


    “啧,真够阴险!我搞定这边就马上回去找你们,等我!”


    广播那催命般的倒计时再次出现:“现在距离炸弹爆炸——只剩下6分钟!”


    气氛又凝重了几分,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就在这时,织田作之助略带喘息的声音响了起来:“……炸弹位置找到了!但控制器不在水族馆里面,想要强行拆除的话,必须得等拆弹专家过来。”


    他一路跑到了众人面前,语气难得带上了明显的急促。


    “不过,根据炸弹量和位置,如果爆炸无法避免,躲在这几个区域生还几率最大!”


    织田作之助迅速报出了几个由江户川乱步和爱伦坡共同分析出的坐标。


    “‘帐’里面没有手机信号,乱步让我先过来告诉你们这个消息,他已经安排人手分头去通知各个区域的人就近躲避了。”


    “水族馆里的人太多,没法都聚在同一个地方,要么待在这几个相对安全的位置,要么去不同的出口处等‘帐’解除——乱步是这么说的。”


    夏油杰皱了皱眉:“我走出‘帐’后就第一时间联系了当地警方,他们已经派拆弹专家过来了,但时间恐怕来不及。”


    五条悟的声音紧随其后响了起来:“我找到设下‘帐’的人了!给我1分钟,不、30秒,马上解决掉他!”


    “分头行动!”绫辻行人当机立断,“我们去通知剩余的人,引导他们去就近出口等待,‘帐’一破,立刻冲出去!”


    温迪不知何时又掏出了几个扩音器,笑容依旧,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走吧走吧!”


    时间不等人,三人迅速行动了起来。


    温迪最后转头对夏油杰笑了笑,翠绿的眼眸清澈见底:“放轻松,大家都在努力,风会带来好消息的。”


    这句听上去似乎毫无根据的安慰,却奇异地抚平了夏油杰心中翻腾的焦虑。


    他深吸一口气,对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说道:“我们也离开这里吧,让开出口的通道,也避免被爆炸波及。”


    两人自然没有异议。他们便迅速转移到了远离水族馆、视野相对开阔的区域,紧盯着出口的方向。


    五条悟的声音很快就再度响起:“搞定了!‘帐’已经解除!啧,这里怎么又冒出了一个特级咒灵……”


    在夏油杰一行人紧张的注视下,出口处那层无形的屏障瞬间消失,早已等候在附近、被组织起来的人群,在领头者的指挥下,爆发出巨大的求生意志,开始有序而快速地向馆外涌去。


    夏油杰心中巨石落地,对着电话喊道:“悟!你那边……”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砰!!!”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一声沉闷而致命的枪响,撕裂了水族馆最后的喧嚣余音,目标直指——天内理子的眉心。


    快!太快了!


    即使是夏油杰,也是在枪响的瞬间才捕捉到那抹致命的轨迹。他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爆发出最快的速度,想要挡在天内理子身前,但距离和反应时间……


    “理子大人——!”


    黑井美里几乎同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她凭借着守护的本能,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将身边的天内理子狠狠推开,然而普通人的速度和子弹相比……


    眼看一切就要来不及,在这生死攸关的瞬间,所有人都被枪声牢牢吸引了注意力,以至于没人发现——


    夏油杰随手放进口袋里的东西、那个温迪开玩笑般到处送人的礼物、被夏油杰鬼使神差带来冲绳的羽毛,正悄无声息地亮了起来。


    第64章


    随着那根放在夏油杰口袋里的羽毛骤然亮起微光,一股无形的风墙凭空凝聚,精准地横亘在子弹的必经之路上。


    “叮——!”


    子弹并非被弹开,而是如同撞入粘稠的胶质,速度骤减,轨迹诡异地凝滞了那么一瞬。


    这微不足道却足以改写命运的停顿,成为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砰!”


    黑井美里抱着天内理子一同扑倒在地,那颗致命的子弹带着凄厉的尖啸,几乎是贴着两人的身体掠过,狠狠嵌入后方的地面,溅起一片碎石。


    夏油杰瞬间挡在了她们身前,咒力狂涌而出,数只形态狰狞的咒灵从阴影中现身,如同最忠诚的护卫,将惊魂未定的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严密地护在中央。


    他冰冷的目光扫向子弹袭来的方向。


    那里站着的存在外表与人类相近,身上散发的浓烈诅咒气息却昭示他并非人类,而是一个特级咒灵。


    他拥有一头蓝色长发,皮肤苍白,全身遍布着缝合线,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弧度,眼中闪烁着孩童般天真又残忍的好奇光芒。


    “哎呀,居然被躲开了?”


    特级咒灵——真人,遗憾地歪了歪头,像丢掉一个不喜欢的玩具般,随意抛下了手中的枪械。


    “人类的武器果然还是太迟钝了,用不顺手呢。”他活动了一下手指,笑容变得危险而兴奋,“那么,还是来玩我最喜欢的‘捏捏乐’吧!”


    夏油杰冷哼一声,咒力在周身激荡。他心念一动,将防御力最强的几只咒灵留在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身边,自己则反手抽出一把特级咒具,身形如离弦之箭,主动迎向真人。


    战斗瞬间爆发。夏油杰的动作迅捷如电,力量沉猛如山,咒具划破空气,带起锐利的尖啸,逼得真人险象环生。


    作为咒灵操术的持有者,夏油杰时常会被敌人当做不擅长近战的远程召唤师,但实际上,单论体术的话,他的水平跟五条悟不相上下。


    数次交锋下来,真人竟隐隐被压制,但他脸上那戏谑的笑容反而更盛。在一次狼狈地躲开夏油杰的攻击后,他眼中精光一闪,右手如同毒蛇吐信,以一个极其刁钻诡异的角度,闪电般探向夏油杰的手臂。


    “抓到你了~”


    真人的声音带着得逞的恶意。


    夏油杰心头警兆陡生,但他事先并不清楚真人的能力,对方的速度又太快,此时已经来不及完全闪避,冰冷的指尖就这样触碰到了他的皮肤。


    笑意在真人的脸上绽放,术式【无为转变】瞬间发动,他已经准备好体会对方灵魂被扭曲撕裂时,那美妙的触感了。


    然而——


    “嗡——!”


    就在他的咒力侵入夏油杰灵魂层面的刹那,一股凌冽的无形罡风,仿佛自九天之上轰然降临。


    这风并非物理的存在,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万邪辟易的壁垒。


    “呃啊——!”


    真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扭曲,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剧痛和惊恐。


    他感觉自己探出的“手”仿佛狠狠撞在了一堵风墙上,那股反弹的力量不仅瞬间粉碎了他的咒力侵入,更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小刀,反噬切割着他自身的灵魂本源。


    他惨叫一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


    夏油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怔。他只看见真人在碰到自己后,莫名其妙就像遭受了重创般倒飞出去,脸上满是痛苦和骇然。


    虽然不明所以,但战机稍纵即逝。夏油杰眼中厉色一闪,毫不犹豫地催动咒力,数只速度极快的咒灵尖啸着扑向倒地的真人,同时他手中的咒具再次亮起寒芒,身形紧随其后。


    “不!这不可能!那是什么东西?!”


    真人感受着灵魂传来的剧痛,看向夏油杰的眼神充满了惊惧。


    他的【无为转变】在此之前从未失效过,那堵风墙……到底是什么力量?!


    无论如何,真人再也不敢尝试触碰夏油杰的灵魂。


    没法使用术式、灵魂受创,又加上夏油杰毫不留情的追击,真人彻底落入了下风。


    在夏油杰凌厉的攻势和咒灵的骚扰下,他每一次闪避都牵动灵魂的剧痛,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迟滞。


    随着时间的推移,真人的处境越发不妙,没过多久,他便决定三十六计跑为上计。


    夏油杰此时的重心仍然是保护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不能一味追着真人不放,再加上对方那能够随意捏造自身□□的能力,跑起路来可以说是滑不溜秋。


    眼看真人就要逃脱成功,脸上已经露出了劫后余生的扭曲笑容,就在这时,夏油杰口袋里那根不起眼的羽毛,再次无声地闪烁了一下。


    “呼——!”


    一股强大的无形之风凭空而生,如同最坚韧的绳索,瞬间缠绕上真人的四肢和躯干。


    这股风的力量是如此凝练,仿佛拥有实质,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真人那引以为傲的变形能力,在这股奇异的风之禁锢下,竟然就此彻底失效了。


    “什么?!放开我!”


    真人惊恐地挣扎,却发现如同蚍蜉撼树。


    夏油杰看着被困在风牢中徒劳挣扎的咒灵,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他上前一步,身影笼罩下来,阴影投在真人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咒力在掌心凝聚成深邃的漩涡。


    “准备好——加入我的特级咒灵战队了吗?”


    *


    与此同时,冲绳某处偏僻的海滩上。


    结合六眼看到的信息和绫辻行人给出的情报,五条悟很快找到了设下“帐”的源头。


    但他所面临的局面,并没有他先前在电话里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设下“帐”的男人是一位诅咒师,实力不如五条悟,但战斗风格极为狡猾,更重要的是,他身边还出现了不止一个特级咒灵。


    时间紧迫,五条悟没有丝毫犹豫,一上来就用出了他最近刚领悟没多久、还不算稳定的领域展开。


    这一操作显然打了敌人个措手不及,趁对方被硬控的瞬间,五条悟干脆利落地直接解决掉了那个诅咒师。


    诅咒师就此死亡,失去咒力供给的源头,“帐”也会随之消失。


    五条悟刚刚稍微松了口气,就发现又一个特级咒灵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径直朝自己发动了攻击。


    “啧,没完没了!”他瞬移闪开,语气带着不爽,“喂喂,你们特级咒灵是约好了今天来冲绳开团建派对吗?”


    五条悟自然听到了电话那头的枪声,但他眼下面临的局势,容不得他分心。


    足足三个特级咒灵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头顶火山的、脑门长着树枝的、像个红色章鱼的。


    这回是真的要一打三了。


    实力相比最初来横滨那次“一打三”已经突破了一个层级的五条悟,倒不是担心自己打不过,而是赶时间。


    夏油杰那边显然也遇上了麻烦,五条悟当然可以选择不打直接跑路,以他的实力或许能做到轻易脱身支援。


    但特级咒灵对于人类社会的危害性非常大,更何况是一次性出现了三个,如果不趁此机会解决的话,放任他们继续在人类社会中游荡,不知道还会酿出怎样的灾难。


    五条悟只纠结了一瞬,就迅速做出了决定——


    他选择相信他的同伴,解决完这些特级咒灵再走。


    夏油杰那边也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还有温迪他们在呢,虽然听上去众人已经分开了,但五条悟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笃定,只要遇到了那位吟游诗人的话,事情总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对方身上,似乎有一种能带来奇迹与希望的神奇魔力。


    五条悟嘴角咧开一个狂气的笑容,主动冲向了三个咒灵。


    “正愁没有适合练手的对象呢,一起上吧!”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就在五条悟全神贯注应对三个咒灵狂轰滥炸之时,那个倒在地上的诅咒师尸体,大脑内部出现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异动。


    同时需要应对三个特级咒灵,就算是五条悟也不能轻易分心,因此,他并没有立刻发现这点异样。


    然而,他出门前随手放进口袋里的某根羽毛,似乎在此时悄然闪了一下。


    “呼……”


    一股无形的风凭空出现,轻柔却带着绝对力量,牢牢禁锢住了那具尸体的大脑,也将对方脑门上的一道缝合线清晰地暴露在了五条悟的感知视野中。


    “嗯?”


    激战中的五条悟在风的引导下,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异样。他眼神一凛,在闪开一击致命藤蔓绞杀的瞬间,指尖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赫】就此射出。


    “噗!”


    攻击精准地贯穿了那团被风禁锢的“脑花”,粉白的组织在狂暴的咒力下瞬间汽化、湮灭,连一丝残渣都未曾留下。


    至此,幕后操控诅咒师身躯、策划了无数阴谋的古老意识——羂索,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被来自异世界的风与最强的咒术师联手,彻底抹杀。


    而随着战斗的进行,拥有反转术式无限续航的五条悟越战越勇,甚至在此过程中更加精进了对领域和术式的运用。


    反观对面的三个特级咒灵——漏瑚、花御和陀艮,在五条悟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已经伤痕累累,咒力消耗巨大。


    又一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茈】,三个咒灵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退意。


    “走!”


    他们本来是在那位诅咒师的怂恿下才参与了这次计划,眼下对方已经死亡,五条悟的实力又太过逆天,虽然心有不甘,但没必要因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啧,想跑?”


    虽然五条悟有信心在正面对决中解决这三个特级咒灵,但倘若他们一门心思想要逃跑的话,还真不一定能拦得下来。


    就在三个特级咒灵将要逃脱成功、脸上刚浮现一丝喜色时——


    “嗡!”


    五条悟口袋里的那根羽毛,再次亮了起来。


    磅礴浩瀚的风如同无形的天罗地网,瞬间封锁了周围的空间,三个特级咒灵如同撞入了一堵由亿万吨空气压缩而成的铜墙铁壁,被禁锢得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力量?!领域?不!不对!”


    漏瑚惊骇地嘶吼道,终于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五条悟站在风牢之外,苍蓝的六眼俯视着被困的猎物,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指尖再次亮起毁灭性的光芒。


    “这个啊,大概是……友情与羁绊的力量吧?”


    *


    当五条悟赶回水族馆那边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医护人员正在紧张地救治伤员,警察在四周维持着秩序。


    虽然逃生时间极其短暂,但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撤离准备充分、组织有序,绝大部分人成功在爆炸前跑到了安全地带。


    而少数因位置偏远或行动不便未能及时撤离的人,则被引导到了相对安全的区域。


    当爆炸发生时,一股柔和却坚韧的风悄然拂过,如同最温柔的守护者,和掩体一起挡下了绝大部分伤害,最终只有少数人因惊吓摔倒而受了轻伤。


    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温迪,依然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仿佛只是个一般路过的普通民众。


    他翠绿的眼眸带着关切,若无其事地询问道:“大家都没事吧?真是惊险呢。”


    夏油杰看着他,眼神复杂,欲言又止。五条悟则是一脸兴奋和探究,围着温迪转了两圈,仿佛想从他身上找出什么秘密。


    最终,面对温迪那无辜又清澈的眼神,两人默契地没有选择追问下去。


    “大恩不言谢!”五条悟用力拍了拍温迪的肩膀,被后者巧妙地卸力躲开,“回去之后,请你喝最好的酒,管够!”


    夏油杰也郑重点头:“一定。”


    温迪眼睛一亮,变戏法似的掏出手机晃了晃。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晚上吧?菲茨杰拉德先生和泽尔达女士觉得昨晚的派对意犹未尽,决定今晚在海滩继续举办烧烤露营篝火派对呢。”


    “感兴趣的朋友都可以一起来参加哦~”他笑容灿烂地看向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理子,黑井小姐,一起来放松一下如何?正好压压惊。”


    “海滩烧烤露营篝火派对……”


    天内理子重复着这充满诱惑力的词汇,眼中终于重新焕发出几分光彩,看向黑井美里,后者回以一个鼓励的微笑。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


    “事已至此,干脆再多玩一会儿吧?”五条悟耸了耸肩。


    夏油杰看着天内理子眼中难得的期待,又想到今天经历的种种,最终也没再提出异议。


    *


    夜幕降临,冲绳洁白的沙滩上,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驱散了海风的微凉,也照亮了围坐众人的脸庞。


    昨晚的原班人马——温迪、江户川乱步、织田作之助、爱伦坡、泽尔达和菲茨杰拉德悉数到场。新加入的则有五条悟、夏油杰、天内理子、黑井美里和绫辻行人。


    “……可惜了,杰要是也在现场的话,你的特级咒灵战队就可以再多添三个成员了。”


    五条悟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嘴里塞满了烤棉花糖,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


    “所以,这起事件最后是被定性成了咒灵所为吗?”菲茨杰拉德在一旁听众人讨论今天发生的事情,饶有兴致地问道。


    江户川乱步嘴里叼着烤鱿鱼,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咒灵确实有掺和进来,但他们只能算是那个诅咒师的打手,那个诅咒师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被利用的,真正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他咽下食物,摊了摊手:“不过嘛,这么复杂的事情也不能指望咒术界和警方那些笨蛋想清楚,姑且就先让他们这么下定论吧。”


    绫辻行人皱了皱眉:“那个广播背后的人,目前还没有露面。”


    谈论起案件推理的话题,爱伦坡也来了些聊天兴致,在一旁小声补充道。


    “那个广播全程放的其实是录音,而且专门做了变声处理,相比咒灵的大摇大摆,对方显然有意在隐藏身份。”


    “从现场留下的证据来看,安装炸弹之类的事项都是由咒灵完成的,就算把对方揪出来,恐怕也难以进行定罪。”


    五条悟“啧”了一声,灌了一大口冰镇果汁:“这些弯弯绕绕也太烦人了,就不能学学咒灵,直接痛快地打上一场来解决问题吗?”


    天内理子捧着一杯热可可,轻声问道:“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吗?因为我是星浆体?”


    “那帮咒灵和诅咒师是冲你来的,但罪魁祸首恐怕另有所图。”绫辻行人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了温迪。


    他对于所谓的派对其实没有多大兴趣,之所以今晚会一起跟着过来,只是因为在先前经历的事件中,察觉到了某位吟游诗人身上不同寻常的地方。


    未解的谜题对于侦探的吸引力毋庸置疑,再加上今天这起案件显然并没有彻底结束,此时依然是自由身、还没有因为异能力被政府盯上的绫辻行人,决定顺从自己的好奇心,暂时加入温迪一行人。


    “说起来,你们真的打算……执行那个任务吗?”


    泽尔达放下酒杯,眉头微蹙,看向五条悟和夏油杰,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认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母性关怀。


    “送小理子去完成那个所谓的‘同化’?”


    她的目光落在天内理子年轻而带着迷茫的脸上。


    “这和今天那个广播的要挟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在强迫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女孩,牺牲自己去救大家吗?”


    第65章


    面对泽尔达的质疑,最先开口反驳的并非五条悟或夏油杰,反而是天内理子本人。


    她挺直了脊背,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坚持,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我是星浆体,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同化而准备的,只有同化才能让天元大人维持结界的稳定,保护大家的安全。”


    “况且、况且同化并不一定等于死亡,而是与天元大人融为一体,天元大人也可以说就是我…!”


    江户川乱步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嗤”了一声:“那帮人就是从小用这些话术给你洗脑的吧,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下三滥的操作,咒术界真是没救了。”


    “喂喂,乱步,别开地图炮啊。”五条悟发出了抗议。


    “没救的是那些盘踞在高层的烂橘子,我和杰可是早就做好了决定。”他转头看向天内理子,顿了顿,声音清晰有力,“如果你不想同化,那就不同化,就这么简单。”


    闻言,天内理子猛地抬起头,眼中混杂着难以置信和一丝微弱的希冀。旁边的黑井美里也瞬间屏住了呼吸,紧握着天内理子的手,目光灼灼地看向五条悟和夏油杰。


    “真…真的可以吗?”天内理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求证。


    夏油杰点了点头,话语沉稳有力:“真的。放心吧,小理子,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和悟都会站在你这边,为你兜底的。”


    绫辻行人也开了口,声音冷淡,却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就像今天,不需要牺牲天内小姐去换取大家的安全,最终所有人也都平安无事。”


    他的目光扫过围坐在篝火旁的众人,尤其在温迪身上停留了一瞬:“这个世界,还没有沦落到需要牺牲一个少女的未来才能维持运转的地步。”


    江户川乱步双手叉腰,微微扬起下巴:“没错!哼哼,只要有我这位世界第一名侦探出马,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不在话下,小理子的戏份还远远排不上号啦。”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意味深长:“而且,这个所谓的同化,听起来就很有猫腻。如果你们能想办法直接跟那位天元大人沟通一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发现哦?”


    五条悟若有所思:“天元大人吗?有意思……明白了。”


    温迪轻轻拨动了一下手中的琴弦,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今天的事情能够顺利解决,也要多亏了每一个人的努力自救。”他翠绿的眼眸含着笑意,“乱步的推理分析、绫辻的冷静指挥、那些自发构建起互助秩序的普通人……没有大家的共同配合,即使‘帐’解除了,结局也未必能如此圆满。”


    他的指尖再次拂过琴弦,带起一阵轻柔的微风。


    “很多时候,或许并不需要某位英雄站出来保护大家,只需要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推动,普通人也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奇迹。”


    闻言,夏油杰微微一怔,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索,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


    “……温迪说的…确实有道理。在此之前,或许我有时也不自觉地扮演着英雄的角色,把自己放在了‘强者’的位置,将普通人为需要被保护的‘弱者’。”


    “但今天,我看到了不同的力量。乱步君的智慧、绫辻君的洞察、那些在绝望中依然能组织起来自救的普通人……”


    “这一切都表明,力量并非咒术师的专属。没有你们,没有每一个人的努力,伤亡绝不会如此轻微。”


    菲茨杰拉德眯了眯眼睛:“强者?弱者?这可不是那么简单能下定论的东西,我还觉得,那些口袋里空空如也的人才叫做弱者呢。”


    他轻抿一口香槟,语气带着一丝属于资本家的精明:“至于强者保护弱者?这个命题本身就值得商榷。弱者不等于好人,白眼狼可不值得投资。”


    菲茨杰拉德看向温迪,意有所指:“即使要‘不求回报’地帮助别人,那也得确保这笔善意的投资,至少不能赔得比本金更多,不是吗?”


    一直安静倾听众人谈话的织田作之助,此时也开口道:“我之前看过的小说里,有一句让我印象深刻的台词:‘人是为了救赎自己而生的’。”


    “或许,除了菲茨杰拉德先生说的那种‘不值得投资’的弱者,还有一种人也难以提供帮助,那就是放弃了自救念头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贯的平静。


    “归根结底,人终究是要靠自己救赎自己。强者保护弱者并非天然义务,也没有人能做到保护所有弱者。”


    夏油杰抿了抿唇,眼中思绪翻涌,似乎在消化着这些不同的观点。


    五条悟则对这种形而上的辩论显得兴致缺缺,他咽下一口烤肉,十分简单粗暴地给出了结论:“管他什么强者弱者大道理,我想帮就帮了,就这么简单。”


    温迪笑了笑,将逐渐跑偏的话题拉了回来:“所以,理子,抛开所有别人告诉你的‘应该’怎么做,问问你自己的本心。”


    他直直看向这位尚且稚嫩懵懂的少女,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你,愿意接受那个‘同化’吗?”


    面对温迪那双真诚温和、仿佛能包容万物的眼睛,天内理子不知为何鼻子猛地一酸,泪水先于任何思考涌了出来。


    “理子大人……”


    一旁的黑井美里心疼地低唤,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和勇气都传递给她。


    天内理子眼中含着泪水,缓缓扫过篝火旁每一张关切的脸庞,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画面——


    教室里和同学们打闹的欢声笑语,短暂却无比鲜活的冲绳之旅,还有从小陪伴她长大、此刻同样红了眼眶的黑井美里……


    她用力地回握住黑井美里的手,嘴唇张了又合,最终,在篝火噼啪的爆响和轻柔海风的伴奏下,一个颤抖却无比坚定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我…我果然还是……想再多看看这个世界…!我还有很多朋友想见,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还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了那个深埋心底的愿望。


    “我想要作为‘天内理子’活下去,我不想同化…!”


    泪水随着她的宣告汹涌而下,但这一次,不再是迷茫的挣扎,而是冲破枷锁、奔向自由的释放。


    “这就对了嘛!”江户川乱步第一个大声喝彩,“别被那些老古董和阴谋家利用了,自己的人生,当然要按自己的心意来活。”


    温迪轻快地拍了拍手:“正好,冲绳还有好多你没来得及体验的风景和美食呢,既然已经决定不同化了,不如干脆留下来度个假,好好放松一下?”


    他的目光转向五条悟和夏油杰:“悟和杰也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各种各样的任务间奔波,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吧?趁这个机会,也放松休整一下如何?”


    没等天内理子回应,五条悟已经来了精神:“这个提议非常不错!今天下午本来想多玩一会,结果被爆炸案搅黄了。”


    “还有后天的推理比赛,你们三位应该都是参赛选手吧?”他兴致勃勃地看向江户川乱步、爱伦坡和绫辻行人,“我很好奇‘世界第一名侦探’的宝座会不会易主呢,某人万一输了,到时可别哭鼻子哟。”


    江户川乱步鼓了鼓脸颊:“我才不会输,要是赢了的话,你就得承包我未来一个月的所有甜品,最高档的那种!”


    夏油杰脸上露出一丝迟疑:“直接留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好?夜蛾老师那边……”


    五条悟大手一挥,满不在乎:“没关系,大不了先斩后奏,明天卡着点发条信息解释一下,然后就说手机不小心掉海里了,完美!”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厌烦:“而且,待在这边正好躲清静。回去铁定要被那群烂橘子高层烦死,说不定还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夏油杰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看夜蛾老师宣布任务时的样子,他本身对于同化这种做法似乎也并非完全认同,想必……应该会选择原谅我们。”


    天内理子的情绪此时已经平复了许多,她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看着五条悟和夏油杰,开口带着点鼻音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嗯,我都没问题。就是……希望那位夜蛾老师没事。”


    黑井美里眼中含着感激的泪水,对着众人深深鞠躬:“理子大人的事情,实在是……太感谢你们了!包括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温迪先生、五条君、夏油君,还有在场的每一个人……这份恩情,我们永生难忘!”


    天内理子也红着脸,虽然语气还有点别扭,但同样认真地看着众人:“我也是,真的……非常感谢你们!温迪先生、五条君、夏油君,还有……大家!”


    “好啦好啦,感谢的心意已经收到了。”温迪笑着摆了摆手,琴弦在他指尖发出悦耳的轻响,“不过现在嘛,时间也差不多该来到下一个环节了。”


    他站起身,翠绿的眼眸在篝火映照下闪闪发亮:“让我们进入今晚最令人期待的环节——愉快的歌舞时光!”


    爱伦坡抱着卡尔的手明显一紧,小声惊呼:“啊?又、又要跳舞吗……?”


    泽尔达也优雅地站起身,脸上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放轻松,坡先生,今晚是自由时间,想一起跳舞的朋友随时欢迎加入,不想跳的也可以随时坐回观众席欣赏。”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温迪指尖流淌的旋律陡然变得轻快而富有节奏感,如同夏夜的海浪拍打沙滩,又似林间欢快的风拂过树梢。


    那乐声仿佛拥有魔力,瞬间点燃了篝火旁的气氛。


    作为专业舞者,泽尔达当仁不让地率先踏入被篝火光芒圈出的“舞池”。一个干净利落的起手式,随后是充满力量与热情的旋转跳跃,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踩在旋律的鼓点上,张扬的生命力与音乐的节拍完美融合,瞬间将气氛推向又一个高潮。


    菲茨杰拉德紧随其后响应,有些笨拙地试图配合妻子的舞步,结果被泽尔达一个嫌弃的眼神制止,并用手势示意他“离远点,别碍事”。


    五条悟一把拉起还有些懵的天内理子:“来来来!天内,别傻坐着了,庆祝新生,从跳舞开始!”


    “等、等等!五条君!”天内理子被拉得一个踉跄,脸上却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一旁的黑井美里也忍不住被这欢快的气氛感染,笑着跟了上去。


    夏油杰同样站起身,却没有选择加入“舞池”,而是掏出手机,打开了录像功能。


    江户川乱步则兴致勃勃地锁定了目标——抱着卡尔、正试图悄悄后退的爱伦坡:“坡君,别跑!来跳舞!”


    “呜……乱步君,在下、在下真的……”爱伦坡一脸生无可恋,被江户川乱步不由分说地拖进了“舞池”中央。


    织田作之助仍然坐在原地,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尝试练习一下刚从泽尔达那里学来的适合女仆装的舞蹈。


    绫辻行人抱着他的人偶,依旧安静地坐在篝火光芒与黑暗的交界处,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虽然耳边传来的音乐极富感染力,但还不至于能让他神志不清地也加入这“群魔乱舞”的行列。


    正因如此,当新的身影悄然出现在这片私人海滩上时,始终端坐在观众席上纵览全局的绫辻行人,是第一个察觉到的。


    对方似乎也无意彻底隐藏,与绫辻行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后,甚至还对他露出了一个略带玩味的笑容。


    随即,他坦然地从阴影中走出,步伐轻松地踏入了篝火的光圈边缘,朝着众人挥了挥手。


    “嗨嗨~晚上好呀,各位!”


    此时恰逢一首舞曲的尾声,温迪手指在琴弦上干净利落地一划,收束了最后一个音符。


    他停下演奏,转头看向来人,笑容温暖:“你来了呀,太宰。”


    温迪是在爆炸案尘埃落定后不久收到太宰治的联络的。对方表示终于结束了在冲绳的工作,想要四处溜达玩玩,在得知今晚有海滩烧烤露营篝火派对后,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加入。


    在场有半数以上的人与太宰治素未谋面。他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十分熟络地开始了新一轮的自我介绍环节,并在此过程中成功让爱伦坡脸上的痛苦面具又加重了几分。


    “你怎么来的这么迟?我们都已经跳完一轮了。”五条悟看向太宰治,煞有其事地说道,“根据派对最新规定,迟到的人可是要表演节目谢罪的哦。”


    天内理子好奇地眨眨眼:“还有这种规定?我怎么没听说过?”


    “因为是我刚刚即兴制定的嘛!”五条悟理直气壮地宣布。


    太宰治摊了摊手,表情无辜:“冤枉啊,五条君,我可没有迟到哦。其实我早就到了,只不过觉得远远看着大家聊天跳舞也很有意思,所以选择在‘远处的观众席’上默默欣赏了一会儿。”


    “至于现在我为什么会走过来嘛,其实是因为旁边的另一位‘观众’准备离席了。”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恶作剧般的笑意,“一个人默默围观,多少还是有点寂寞呢。”


    太宰治一边说着,一边目光明确地锁定了某个方向。


    “所以,走之前不来打个招呼吗?甚尔君。”


    被道破行踪和姓名的伏黑甚尔,在阴影中发出了一声清晰而不爽的“啧”。


    他不得不走了出来,高大的身影暴露在跳跃的火光下,周身那股如同洪荒猛兽般的危险气息并未刻意收敛,让篝火旁欢快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一瞬。


    要问他此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事情还得追溯到今天下午。


    收到太宰治那个莫名其妙推荐他去水族馆的建议后,伏黑甚尔最终还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来到了水族馆。


    左右他也闲得发慌,既不想回去看五条悟那几个小鬼在沙滩上幼稚地跑来跑去,又因为赌输了赛艇比赛而心情郁结,待在原地也无济于事。


    伏黑甚尔带着无所谓和一丝微弱的好奇来到水族馆,没想到还真让他碰上了“惊喜”。


    那个“帐”不知为何并不会阻拦他,因此,那起炸弹案的全程,伏黑甚尔都在最佳的“观众席”上冷眼旁观。甚至当夏油杰与真人激战时,他就在不远处看着。


    实际上,要不是因为太宰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浑身都散发着可疑的气息,言谈举止又充满了谜语人的风格,撞见这一幕的伏黑甚尔,很难按捺住不动手。


    毕竟,这时机实在是太好了,五条悟被拖住,只剩一个夏油杰,他有十足把握能迅速拿下目标。


    但最终,对太宰治的怀疑还是压过了对赏金的渴望。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少年实在过于令人琢磨不透,虽然对方看起来身体素质平平,但身经百战的伏黑甚尔,其野兽般的直觉却不知为何发出了预警——眼前这人绝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在观察到那不明来由、却强大到诡异的风之力量后,伏黑甚尔更是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虽然他并不清楚那力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丰富的战斗经验告诉他,这个关于星浆体的天价委托,还是直接放弃为妙。


    尽管已经决定要放弃,但那笔天文数字的赏金依然令他心有不甘,伏黑甚尔对这股莫名的力量也实在有些好奇。于是,他决定继续尾随五条悟一行人,看看能否找到一些线索。


    这便是他最初来到这片海滩的目的。


    伏黑甚尔听到了众人最开始的谈话,他对那些大道理辩经毫无兴趣,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五条悟和夏油杰,不打算送天内理子去同化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发布悬赏的那个盘星教组织,就是因为不想让天内理子跟天元大人同化,污染天元大人的纯粹,才想要杀死天内理子,从而阻止同化。


    也就是说,他们最在意的目标实际上是阻止同化,杀死天内理子只是达成目标的一个手段。


    倘若是这样的话,那么这次委托或许还有得谈。五条悟一行人连咒术高专都不打算回,甚至还想玩失联,盘星教那帮人很有可能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伏黑甚尔完全可以假装是自己的功劳,是因为他拖住了五条悟一行人,所以星浆体才没有同化成功。


    虽然他没能带回天内理子的尸体,赏金可能会打折扣,但阻止同化这个核心目标达成,对方或许也能认可委托完成。


    伏黑甚尔瞬间打起了小算盘,心思已经完全不在最初来到这片海滩的目的——找出那股神秘力量的线索上了。


    然而,没过多久,他的注意力就再一次被转移。这次既不是因为天价赏金,也不是因为神秘力量,而是被那穿透了海风与黑暗的琴声,牢牢攫住了心神。


    “天与咒缚”赋予了伏黑甚尔极强的身体素质,其中就包括了绝佳的听力。即使相隔一段距离,那琴声依旧清晰得如同在耳边演奏。


    那音乐……蕴含着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蓬勃到近乎蛮横的生命力。它充满了积极昂扬的活力,仿佛有一整个盛大的未来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希望与幸福近在眼前。


    以上这些形容,可以说跟伏黑甚尔迄今为止的人生毫不相干。


    不,或许……在伏黑惠的亲生母亲还在世时,他曾短暂地触碰过幸福的边缘,有过一丝想要“好好活着”的念头。


    但自从她离开后,他便彻底沉沦下去。伏黑甚尔不尊重任何人,这其中也包括自己。他对一切都无所谓,甚至能从亲手将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团糟中,获得某种扭曲的快感。


    ——直到今晚,这阵琴声,毫无预兆地闯入了他的世界。


    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心神完全被音乐捕获。天价赏金、神秘力量、输掉赌注的郁闷……所有盘踞心头的杂念,都被那纯净而动人的旋律涤荡一空。


    他仿佛被带入了一个阳光灿烂、生机勃勃的幻境,仿佛自己……也有资格去抓住那些美好与幸福。


    生命向上生长、渴望光明的本能,如同深埋地底的种子,在沉寂多年后,竟被这琴声轻轻触动,悄然萌发了一丝绿意。


    当伏黑甚尔好不容易从这奇异的沉浸感中稍稍抽离时,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他无法相信,更不愿承认,自己居然会被区区音乐所打动,再次产生了“想要好好活下去”、“想要认真对待自己和他人”这种荒谬而陌生的念头。


    这音乐的魔力……简直比那莫名其妙的风之力量还要诡异可怕。


    心情一时间复杂混乱到了极点,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别扭、抗拒,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恐惧。伏黑甚尔深吸一口气,最终决定掉头就走。


    虽然对那股风的力量依然没有头绪,但得知五条悟和夏油杰不打算送天内理子去同化,这一收获对他来说也足够了。


    再在这里待下去,听着这该死的音乐,伏黑甚尔都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变成一个热爱生活、积极向上的三好青年。那场面,光想想就让他浑身恶寒,极度不自在。


    然而,就在他准备要走时,那个莫名其妙的太宰治,又一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


    伏黑甚尔只是因为有点好奇对方想干什么,所以稍稍停留了片刻,没想到这就被太宰治直接点破了他的存在。


    看着这位全然陌生、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不速之客,在场不少人都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菲茨杰拉德率先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审视:“哦?这位先生……气势非凡啊。不自我介绍一下?”


    被迫现身的伏黑甚尔丝毫没有与眼前这些人寒暄交流的意愿。他目光冷淡地在众人身上扫过一圈,如同掠过无关紧要的物件,最终停留在温迪身上片刻,才简短地吐出几个字。


    “伏黑甚尔。”


    “我只是路过。”他补充道,声音毫无波澜,“不用在意,走了。”


    这句话纯粹是通知,他甚至没等众人有任何反应,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在走出篝火光芒范围,即将彻底融入黑暗的前一刻,伏黑甚尔的身影却突兀地顿住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众人,似乎挣扎了几秒,最终还是开口问出了一个问题。


    “喂,那个弹琴的,你……是谁?”


    温迪歪了歪头,翠绿的眼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无辜和清澈。


    “哎,问我吗?”


    “我是温迪,全世界最好的吟游诗人。”


    第66章


    得到回答的伏黑甚尔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他只是沉默而迅速地彻底消失在了海滩的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篝火旁的气氛因这插曲而短暂凝滞。虽然伏黑甚尔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走掉了,但还有个明显知道什么的太宰治在这里。


    五条悟很快便按捺不住好奇心,凑到太宰治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喂,太宰,刚刚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情况?神神秘秘的,你认识?”


    太宰治无辜地摊开手,眨眨眼:“他不是自己说了吗?一个名叫伏黑甚尔的路人而已。或许是碰巧路过,又碰巧被美妙的音乐吸引,驻足欣赏了一下吧。”


    五条悟撇了撇嘴:“少来这套,你这家伙肯定知道点什么内幕,快从实招来!”


    太宰治但笑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然而,旁边的江户川乱步却没给他继续当谜语人的机会,他推了推眼镜,直接开口点破。


    “刚才那家伙,是冲着星浆体来的吧。”


    他顿了顿,语气笃定地补充道:“唔…至少,他最初的目的绝对是这样。”


    江户川乱步的目光转向太宰治,眼神带着几分锐利:“今天下午水族馆的炸弹案,他原本应该是计划中一颗重要的棋子,最后却没有露面。是你做了什么吧,太宰?”


    被名侦探毫不留情地戳穿到这个份上,太宰治状似无奈地耸了耸肩,脸上却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哎呀呀,乱步君真是敏锐呢。”


    “我只是偶然‘捡到’了一些有趣的通讯信息,又正好闲来无事,就‘好心’帮忙代为传达了一下。”


    “当然,我也不是没有把消息内容告诉原本的接收方。”太宰治摊手,语气无辜,“只不过嘛……转述过程中,不小心遗漏掉那么一两条‘无关紧要’的信息,或者稍微调整了一下措辞的‘语气’,这也是人之常情,在所难免的啦。”


    绫辻行人翻译了一下太宰治说的话:“所以,诅咒师和咒灵一方,原本计划拉拢这位伏黑甚尔先生共同行动。但他们发出的联络信息被你中途截获,你便开始在双方之间进行信息操纵,扮演中间人两头骗?”


    太宰治笑了笑,没有否认:“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嘛,绫辻君。我可没有‘骗人’。甚尔君确实按照‘沟通’后的计划,在约定的时间出现在了约定的地点。”


    “至于他最后为什么没有现身动手……”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那只能说是他自己的判断和选择,与我无关了,我也很想知道原因呢。”


    江户川乱步撇了撇嘴,毫不留情地拆穿:“得了吧。以你那种‘巧妙’的转述方式,他不怀疑其中有诈才怪,当然不可能轻易下场。”


    黑井美里闻言,脸上露出担忧:“那他之后…还会对理子大人不利吗?”


    江户川乱步摇了摇头:“放心吧。看见今天下午水族馆发生的事情,他清楚知道自己没有胜算,不会再选择动手的。”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向温迪:“而且,他现在的注意力……或许已经被某些更有趣的东西吸引走了呢。”


    五条悟双手抱胸,墨镜后的眼神带着一丝审视:“好吧,虽然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了,但搞这些操作,也不事先跟我们通个气,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太宰?”


    太宰治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或许……只是因为单纯觉得这样的发展会比较有趣?”


    他看着众人脸上略显无语的表情,终于稍微收敛了一点玩笑:“当然啦,也有一个原因可能是……那些咒灵,看起来真的太恶心了,我果然还是想让它们早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呢。”


    “如果有甚尔君下场代劳,那个诅咒师和咒灵们,未必会全部现身动手。而如果甚尔君不愿意加入计划,他们或许又会变得更加谨慎,甚至取消部分行动。”太宰治摊手,“无论哪种情况,都不利于将他们一网打尽。”


    “另外嘛,不剧透才能有更精彩的‘演出效果’,不是吗?”他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我相信以五条君和夏油君的实力,就算什么都不知道,对付这些家伙也绰绰有余啦。”


    五条悟下巴微扬:“那是当然,我们可是最强。”


    话虽如此,他和身旁的夏油杰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无比清楚——今天下午的战斗能取得这么完美的结果,那股神秘莫测的风之力量,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没有那股力量,即便他们能赢,也绝不可能赢得如此干净利落,敌人最终恐怕能成功逃脱,后患无穷。


    不过,按照太宰治一贯的行事作风,这股风的力量大概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像太宰治这般算无遗策。五条悟和夏油杰本人事先都未能预料到战斗的具体走向和变数,那个诅咒师和咒灵们显然更加不知情。


    他们原本或许只是出于谨慎才全军出动,结果却一头撞进了精心设计的陷阱,就这么轻易地全军覆没了。


    夏油杰看向太宰治:“既然如此,对于水族馆炸弹案背后真正的策划者,你应该也有些头绪了吧,太宰君?”


    太宰治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视线转向了海滩更深处的某个方向。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海风和篝火的噼啪声:“这个问题嘛,与其让我这个‘转述者’来回答,不如还是请‘广播’本人亲自来解答吧?”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越过虚空,锁定了某个存在。


    “你说对吧,果戈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篝火旁的气氛陡然一变。先前因伏黑甚尔而起的短暂凝滞尚未完全散去,此刻又被一种无形的张力所取代。


    就在众人纷纷将目光聚焦于太宰治所视方向的黑暗时——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夸张癫狂的大笑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那笑声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像是直接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紧接着,在篝火光芒与黑暗的交界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扭曲荡漾,一个身影凭空跃了出来。


    他身披一件白色斗篷,穿着打扮让人联想到魔术师和小丑,一只眼睛被面具遮住,银白色的长发束成麻花辫,随着夸张的旋转动作肆意飞扬。


    来人——果戈里,落地后还行了一个极为戏剧化的鞠躬礼,声音里充满了浮夸的愉悦。


    “哎呀呀,被发现了呢!真是令人惊喜的敏锐啊,太宰君!”


    他直起身,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兴奋的光芒,如同盯上猎物的猛禽,在篝火光芒下格外瘆人。


    “我亲爱的挚友费奥多尔说得果然没错,和你玩游戏,总是充满了意想不到的乐趣!”


    他的出现太过突兀,方式又太过诡异,让在场许多人都瞬间绷紧了神经。


    五条悟和夏油杰几乎是本能地向前一步,隐隐将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护在身后。菲茨杰拉德眼神锐利,同样挡在了泽尔达身前。


    织田作之助面色依旧平静,手却已经摸向了腰间。江户川乱步眯起了眼睛,绫辻行人微微蹙眉,爱伦坡下意识地把卡尔抱得更紧。唯有温迪和太宰治仍然像没事人一样。


    果戈里对众人的戒备视若无睹,他蹦跳着,如同踩在无形的弹簧上,绕着篝火走了半圈,目光最终饶有兴致地落在了温迪身上,歪着头,语气带着孩童般的天真好奇。


    “不过,最让我感到惊奇和着迷的,果然还是你啊——这位全世界最好的吟游诗人!”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星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莫名的狂热。


    “那美妙绝伦的琴声!那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仿佛能吹散世间一切阴霾的旋律!还有……那不可思议的、如同神迹般的力量!啊——!”


    他陶醉地发出一声咏叹调般的呻吟,随即又像变脸一样,锐利的眼神猛地锁定温迪,语气陡然变得低沉而危险。


    “你究竟是谁呢——温迪先生?你的力量……它如此纯净,如此强大,却又如此温柔地守护着……秩序?”他歪着头,仿佛遇到了一个极其有趣的悖论,“这简直太矛盾了!太有趣了!比我精心策划的水族馆小游戏有趣一百倍!”


    和果戈里同样反应激烈的,还有温迪眼前的弹幕。


    实际上,从刚刚伏黑甚尔出现开始,弹幕数量就骤然增加了好几倍。


    这段时间观察下来,温迪也发现了一些规律。除了他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段时间,弹幕不知为何比较多以外,之后的弹幕数量,似乎跟他当下所经历的事情有关。


    事情越是戏剧,越是波澜起伏,弹幕数量就越多。像昨天晚上突然出现的Mimic,今天下午的水族馆炸弹案,再到刚才的两位不速之客,弹幕一下子比平常多了许多。


    不过,此时弹幕激烈讨论的重心,已经从果戈里的突然出现,转移到了他刚刚发言的内容上。


    【什么力量?果戈里的意思是温迪有强大的力量?】


    【他是指温迪在水族馆炸弹案中展现出了强大的力量?我怎么完全没发现,是我漏看了什么内容吗?】


    【我全程追下来,也没发现任何特殊之处啊,温迪不就是跟绫辻行人一起疏散了一下群众,等“帐”破了后再跟他们一起跑出来吗?】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还有人因此嘲讽他是躺赢呢,为什么果戈里现在会这么说啊?】


    第67章


    【果戈里指的会不会是温迪音乐的力量?】


    【温迪的音乐有强大的力量,这么理解似乎也没毛病】


    【但温迪应该没在水族馆里演奏过吧】


    【或许指的是今晚跳舞的音乐?】


    【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番讨论下来,弹幕还没得出什么结论,温迪便笑了笑,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我只是一个喜欢弹琴唱歌的吟游诗人罢了。”他摊了摊手,语气轻巧,“倒是这位突然出现的果戈里先生,还是你的事情更让人好奇呢,关于那个水族馆小游戏,不妨展开说说?”


    果戈里盯着温迪看了几秒,仿佛想穿透那温和的笑容,窥探其下的本质。最后,他像是放弃似的耸了耸肩,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拒绝的遗憾和更浓厚的兴致。


    “好吧好吧!看来我们亲爱的吟游诗人是不愿意轻易答疑解惑了,不过的确,最重要的谜题——果然还是要最后揭晓答案才最有戏剧张力!”


    他张开双臂,如同舞台上的演员,声音陡然拔高。


    “那么,为了对温迪先生所呈现的、如此美妙自由的精彩演出表达最诚挚的敬意,我也稍微展示一下我的‘回礼’好了!”


    “噔噔噔噔~请看这个!”


    果戈里手腕一翻,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箱子凭空出现。


    “姑且先容我澄清一点,我可不是什么罪魁祸首哦,我只是一个念了一段有趣台词的NPC而已~”


    他晃了晃箱子,语气带着一丝戏谑。


    “所有的计划布局都不是由我直接制定的。我最多嘛……不过是像那边的太宰君一样,当了个传递信息的‘中间人’罢了。”


    果戈里朝着太宰治的方向俏皮地眨了眨眼。


    “至于真正的幕后导演嘛,看在友谊的份上,我就先不把其中一位——亲爱的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供出来啦!”


    “虽然明面上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我的挚友,但直觉告诉我,他的手指,绝对在这盘棋上轻轻拨动过哦~”


    他突然捂住嘴,露出一个充满惊慌失措的表情。


    “哎呀呀!我是不是已经不小心说出来啦?糟糕糟糕!请大家务必要忘掉我刚才那些无心之言哦!”


    “总之!”


    果戈里的声音再次变得激昂,他猛地一掀披风,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麦克风,动作浮夸地指向了抱着人偶、面色冷峻的绫辻行人——


    “让我们有请所有计划背后的制定者、真正的罪魁祸首——绫辻行人先生!”


    一瞬间,篝火旁许多人的目光,带着震惊、怀疑、难以置信,齐刷刷地聚焦在了绫辻行人身上。


    绫辻行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周身散发出冰冷的杀气,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凝重起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果戈里顶着绫辻行人那仿佛要将他凌迟的眼神,慢悠悠地补上了后半句话。


    “——的宿敌。”


    “呼……”


    不知是谁轻轻松了口气,紧绷的气氛似乎缓解了半分,但疑虑未消。


    绫辻行人依然皱着眉,似乎正在记忆中快速搜索:“我的宿敌?你是指……京极夏彦?”


    “Bingo!答对了!”


    果戈里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让我们有请那位——从来不弄脏自己的手,却热衷于教唆他人犯罪,致力于将‘恶’的种子播撒向世间每一个角落的‘妖术师’——京极夏彦先生!”


    他对着虚空做了一个夸张的邀请动作,仿佛在迎接一位贵宾。众人的目光,连同警惕心,再次被他引导着投向那片黑暗的海滩。


    一秒,两秒,三秒……


    只有海浪声和篝火的噼啪声回应着这尴尬的静默。


    “哎呀!”果戈里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发出懊恼的声音,“差点忘了!以这位‘妖术师’先生一贯喜欢扮演幕后黑手的做派,他是不会来到现场的啦~”


    五条悟“啧”了一声,扭头看向夏油杰:“杰,我觉得要不还是先把这家伙揍一顿,再让他好好组织语言说话?”


    夏油杰眯了眯眼睛:“不急。等他把‘回礼’和要说的话都倒出来,再动手也不迟。”


    “哎呀呀!”果戈里像受到惊吓般跳开一步,语气却更加浮夸,“简直比我还要崇尚暴力美学呢,这两位少年!说不定你们内心深处,也潜藏着成为‘罪魁祸首’的绝佳天赋哦?”


    他话锋一转,又指向绫辻行人。


    “不过嘛,虽然这位‘妖术师’本人不在场,但他的宿敌就在这里~关于这位京极夏彦的情报,还是让我们有请专业对口的‘杀人侦探’——绫辻行人先生来为大家隆重介绍吧!”


    继“世界第一名侦探”后,又听到了一个带着几分中二气息的“杀人侦探”,爱伦坡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好奇:“杀人侦探?这种称呼……吾辈似乎还是第一次听见。为什么会这样称呼绫辻君?”


    绫辻行人顿了顿,赶在果戈里再次添油加醋之前,主动开口解释道:“嗯…这个称呼,跟我的异能力有关。”


    绫辻行人的异能力,可以让他指认无误的罪犯意外身亡。


    他此前并没有向众人提起过自己的异能力。一方面是因为没有必要。就算在水族馆的危机中,当务之急也是解决炸弹问题,而非直接处决罪犯。至于事后调查,自有当地警方和咒术界接管,如非必要,绫辻行人并不想用自己的异能力越俎代庖,破坏程序正义。


    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则是为了避免麻烦。他的异能力堪称因果律级别的强大武器,这种能力过于恐怖,一旦被政府注意到,等待他的极有可能是终身监禁式的“保护”,甚至更糟糕的“处理”。


    因此,尽管绫辻行人对破案推理十分感兴趣,但他依然行事低调,只在少数令他无法坐视的案件中出手。


    而京极夏彦,正是那些被他解决的、看似独立的恶性案件背后,隐隐浮现出的同一个教唆者与推手。


    “……我对这家伙的了解也不多。”绫辻行人继续说道,语气带着冰冷的厌恶,“可以确定的是,他像病毒一样潜伏在暗处,精心挑选目标,诱导他人堕落犯罪,制造悲剧。”


    “但他极其狡猾,找不到直接证据的话,我的异能力也无法对他生效。”


    “的确如此!”果戈里拍手附和,“这位京极夏彦先生非常擅长隐藏自己,像幽灵一样操控木偶去传播罪恶的瘟疫。只可惜啊——”


    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那夸张的表演感褪去,流露出一股真实而令人心悸的寒意。


    “我最讨厌的,就是被操控的感觉了。”


    “虽然掺和进这件事情,大部分原因还是我自己对陀思所说的那位吟游诗人产生了兴趣。”


    果戈里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温迪。


    “但这种被人当成提线木偶一样,哪怕只有一丝丝被引导、被操控的感觉……果然还是让我非常、非常、非常地不爽呢!”


    他连用了三个“非常”,脸上流露出的厌恶似乎发自内心。


    “那位京极夏彦先生做得其实已经足够精妙,足够不动声色了。要怪,就怪他运气不好——不小心撞上了我这么一个对‘自由’气息异常敏感的人吧?”


    果戈里的声音带着一种危险的愉悦。


    “所以,为了适当表达一下抗议,我决定把这次计划中所有构成犯罪行为的部分,通通‘外包’出去。并且顺手收集了一点……这位幕后黑手先生不太希望别人看到的小小‘纪念品’。”


    他再次晃了晃手中的金属箱子:“实际上,在今晚之前,我还没有完全想好要怎么处置这些有趣的东西。”


    “要是直接交给绫辻行人先生……那岂不是显得我像个维护正义的正派角色了?这画风可不太符合我一贯的追求呢!”


    果戈里停顿片刻,摸着下巴,似乎在认真思考什么哲学问题。


    “唔……仔细想想。”他的语调忽然变得轻快起来,“或许正是这种画风突变的展开,才更能体现真正的、不可预测的‘自由’?打破自己固有的行为模式,不也是一种美妙的混乱吗?”


    “不过嘛!”果戈里的目光再次热切地投向温迪,“在聆听了温迪先生的演奏之后,我其实已经有了更明确的想法。”


    “如此美妙、如此自由的音乐,值得献上与之相配的回礼!”他双手捧着箱子,做了一个近乎虔诚的献礼姿势,“不巧我手边又没有准备其他更合适的礼物,就姑且用这个聊表心意吧~”


    话音未落,果戈里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金属箱子瞬间消失,下一秒,已经稳稳地出现在了温迪的手中。


    “那么,礼物我已经送给了最值得拥有它的人。”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好奇,紧紧盯着温迪,“该如何处置,就全凭您的心意了,我亲爱的吟游诗人。”


    果戈里没有像伏黑甚尔那样立刻消失,而是站在原地,像一个等待戏剧高潮揭晓的观众,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温迪的反应。


    温迪低头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金属箱子,几乎没有犹豫,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随手就将箱子递给了身旁的绫辻行人。


    “这位果戈里先生说的应该不假。既然是关于那位京极夏彦的‘纪念品’,那还是物归原主,交给你这位宿敌来处理最合适不过了,绫辻。”


    绫辻行人看着递到面前的箱子,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顿了一下:“处理……是指让我使用异能力吗?”


    “要问我个人意见的话,我支持你使用异能力哦。”温迪的笑容不变,声音温和却清晰,“毕竟,放任这样一个以玩弄人心、制造悲剧为乐的‘妖术师’继续逍遥,只会让更多无辜者沦为牺牲品。”


    他话锋一转,语气轻松:“不过嘛,最终的选择权当然在你自己手上。如果你想的话,就这么把它丢进海里,也是可以的哦。”


    绫辻行人沉默了两秒。他再次看向温迪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强迫,没有怂恿,只有纯粹的信任和将选择权完全交托的坦然。


    这份信任和自由,反而让绫辻心中最后一丝因程序正义产生的犹豫消散了。


    他不再迟疑,伸手接过了箱子,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表面,低声道:“……那还是不要污染海水比较好。”


    绫辻行人深吸一口气,手指搭上了箱子的搭扣。


    咔哒。


    箱子应声而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足以对京极夏彦进行“指认”的证据。


    *


    与此同时,相距甚远的某地,一处充满和风禅意的幽静庭院内。


    刚刚用完晚餐的京极夏彦,正跪坐在茶室矮几前,慢条斯理地清洗着茶具。他神态安详,仿佛一位超然物外的智者,正在复盘今日冲绳发生的事情。


    “伤亡如此轻微……凶手近乎全灭……”他低语着,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那个神秘的吟游诗人……温迪……看来是一个未曾预料到的重大变数。有趣……”


    虽然冲绳水族馆事件的结局有些出乎京极夏彦的意料,但他的长远目标并没有因此而破灭,眼下仍然在心里盘算着后续计划。


    绫辻行人短时间内看起来都会与那群人同行,尤其是那个温迪……或许需要先按兵不动,搜集更多关于这个吟游诗人的情报,再做下一步打算……


    就在这时,他若有所感地抬起了头。


    茶室上方,一盏造型古朴、由沉重实木和黄铜制成的巨大吊灯,正静静地悬挂着。


    然而,那盏灯此刻却似乎在……微微晃动?


    没有地震,窗户紧闭,哪里来的风?


    京极夏彦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起,这晃动……不对劲!


    然后——


    一道极其轻微的“咔嚓”声,从吊灯与天花板的连接处传来。


    京极夏彦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巨大而沉重的吊灯便带着千钧之势,毫无预兆地朝着他的头顶轰然坠落——


    “轰隆!!!”


    沉重的撞击声伴随着木料和玻璃的碎裂声,在寂静的茶室中炸开。


    ——这便是那位刚刚盯上绫辻行人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展开全部布局的妖术师,此生最后所听到的声音。


    *


    冲绳海滩,篝火旁。


    绫辻行人合上了金属箱子,脸色平静无波,仿佛只是看了一份普通的资料。


    他朝众人点了点头,言简意赅:“搞定。”


    果戈里率先鼓起了掌,掌声在寂静的海滩上显得格外突兀。他转向温迪,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和一丝更深沉的玩味。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干脆利落呢,温迪先生!您对于‘恶’的裁决,真是……毫不拖泥带水啊!”


    他向前踏出一步,距离温迪更近了些。


    “不过临走前,请允许我最后再问一个问题。”


    果戈里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直白的认真。


    “我能感受到您音乐中蕴含的自由气息,那般纯粹灵动,无需任何言语,便已经让我深深动容。能够演奏出如此自由的音乐,您应当和我一样,同样向往飞鸟的无拘无束吧?”


    果戈里的眼神变得锐利,紧紧锁定在温迪身上。


    “既然如此,您不觉得,所谓善恶、所谓道德——同样也是一种不自由的束缚、是困住飞鸟的牢笼吗?真正的自由,难道不应该超越这些凡俗的秩序与定义吗?”


    第68章


    篝火的光芒在温迪脸上跳跃,面对果戈里尖锐的问题,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轻盈又带着深意的弧度。


    “果戈里先生,你不觉得,真正的自由,本身就不应该有任何定义吗?”


    这突如其来的反问,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果戈里明显怔愣了一瞬。


    温迪脸上的笑意加深,他微微歪头,继续用轻柔如风、却又重若千钧的语气追问道:“非要框定‘怎样才算真正的自由’,这本身,是否就是一种最深刻的不自由呢?”


    “给‘自由’本身套上概念的铁笼,划出界限,规定它‘必须’是什么样子、‘不能’是什么样子……这难道不是在亲手锻造束缚自己的锁链吗?”


    他的目光温和而澄澈,平静地注视着果戈里。


    “当你执着于‘无拘无束’、‘超越善恶’这些定义时,它们本身,就成为了你无法挣脱的新牢笼啊,果戈里先生。”


    温迪的声音仿佛来自亘古的风,带着包容一切的辽阔。


    “真正的自由,它就像风本身。你能感受到它拂过面颊的轻柔,也能体会到它席卷天地的力量。但你能给风画出一条必须遵循的轨道,或者规定它只能温柔不能暴烈吗?”


    “风是自由的,因为它就是它自己。它吹拂森林,也掠过荒漠;它能带来生机,也能造成毁灭。它的存在本身,无需向任何人证明其‘自由’,也无需为了符合某种‘自由’的定义而刻意改变。”


    他顿了顿,翠绿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


    “不被‘自由’的定义所束缚,不被‘反叛’的冲动所驱使,倾听风的方向,也倾听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或许,自由就在每一次呼吸之间,在每一个当下的选择之中,在每一天平凡的日常里,而不是存在于任何虚无缥缈的概念中。”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升腾,如同被这番话语点燃的思维火花。


    果戈里脸上那充满戏剧性的夸张表情逐渐消失了,他眼中先是掠过一丝惊愕,随即涌起一片近乎空白的茫然,仿佛受到了某种冲击。


    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


    果戈里用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着。他的笑声起初干涩,继而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带着一种似崩溃又似狂喜的复杂情绪。


    “哈哈哈哈哈!太有趣了!这真是太有趣了!温迪先生!”


    他猛地放下手,脸上已不见迷茫,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点燃的狂热。他的眼神死死盯着温迪,仿佛要将对方的身影连同话语一起烙印在灵魂深处。


    “这趟旅程的价值,远超我的预期,这真是……最棒的‘回礼’!”


    果戈里深吸一口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对着温迪深深行了一礼。


    “感谢您,亲爱的吟游诗人!您的回答,简直比最华丽的魔术还要令人目眩神迷——”


    他直起身,眼中的光芒炽热得吓人,脸上的笑容不再仅仅是浮夸的表演,而是混合着惊讶、兴奋和探究的复杂神情。


    “我无比期待我们下一次的相遇,温迪先生,在风与自由的旋律再次交织之时!”


    果戈里后退一步,披风随着动作狂乱地舞动,如同他此刻混乱又激动的心绪。


    “今晚这场盛大的戏剧,高潮迭起,精彩绝伦,我已经心满意足,那么,是时候退场了,诸位!”


    话音落下,他掀起披风,身影如同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夜风瞬间吹散的沙画,在众人眼前骤然分解、消散,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篝火旁只余下那被搅动得更加狂乱的气流,以及回荡在空气中的狂笑尾音,久久不散。


    五条悟撇了撇嘴:“啧,这家伙终于走了,说话跟唱戏似的,听得我头疼。”


    夏油杰则若有所思地看着温迪:“温迪刚才的话……很有意思。”


    温迪脸上的笑容不变,仿佛只是经历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很快便转头看向绫辻行人,开启了新的话题。


    “对了,绫辻,如果对自己的异能力感到困扰,或许可以考虑来横滨加入武装侦探社试试看?”


    这个提议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自然,让沉浸在辩论余韵中的众人不由得一愣。


    绫辻行人微微一怔,冷淡的目光聚焦在温迪身上:“……武装侦探社?”


    温迪点了点头:“嗯哼,那位社长的异能力,可以帮助自己的部下更好地调整并掌控自身的异能力,说不定能解决你的问题,比如……将意外身亡变成重伤之类的?”


    他看向江户川乱步:“乱步就是武装侦探社的一员,对此应该比我更清楚。”


    “唔?”江户川乱步正忙着解决手上的食物,闻言抬起了头,目光扫过绫辻行人,“解决绫辻君的异能力副作用?当然没问题!不过嘛,入社测试还是要走一下流程的,就算是名侦探推荐也不能免试哦。”


    绫辻行人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眼中罕见地亮起一丝微光。一个既能解决异能力副作用、又能光明正大从事他热爱的侦探事业、甚至可能获得一个相对自由归属地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微微加快的语速泄露了内心的激动:“……明白了。那么,等推理比赛结束,我就跟你们一起回横滨吧。”


    “哇哦,这么快就拐了一个人走,真不愧是温迪。”五条悟发出了意义不明的感慨,随即转头看向太宰治,“所以,接下来不会再有新的‘惊喜嘉宾’登场了吧,太宰?我可是还等着看你表演迟到谢罪的节目呢。”


    “哎,问我吗?”太宰治摊了摊手,表情无辜,“我既不是导演,也不是编剧,怎么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呢,五条君?”


    面对众人投来的怀疑眼神,他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补充道:“好吧好吧~以我的直觉来看,今晚的‘惊喜嘉宾’,应该已经全部谢幕了。”


    “至于表演节目嘛,首先,我再次严正声明,我没有迟到!其次……”太宰治顿了顿,语气轻松中带着几分跃跃欲试,“表演一个华丽的自杀,应该也能算是个精彩的节目吧?比如从悬崖跃入大海,在月光下绽放出生命最后的水花……”


    “自…自杀?!”认知属于正常人范畴的天内理子表情不由得流露出几分震惊,“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


    “当然不算,那种表演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跳舞呢。”五条悟撇了撇嘴,上下打量着太宰治,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可惜了,现在手边没有合适的女仆装能给你换上。”


    菲茨杰拉德兴致勃勃地插话道:“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立刻派人送来合适的女仆装。”


    织田作之助一脸认真地加入了讨论:“我最近刚学了一点据说很适合女仆装的舞蹈,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教你,太宰。”


    他顿了顿,看向泽尔达:“或者,请教泽尔达女士更专业?”


    又一次听到“女仆装跳舞”这个组合,泽尔达的神情已经相当淡定:“上次时间仓促,很多动作细节没来得及讲清楚。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一起指导你们。”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所以都说了我没有迟到……等一下,织田作,才几天不见,你都学了些什么东西啊?”


    眼看话题逐渐滑向奇怪的方向,温迪适时地拨动了怀中的琴弦。清越悠扬的几个音符如同清凉的溪水淌过喧闹,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好了好了,既然今晚的‘特别来宾’都已经谢幕,那么——”他面带笑容,环视篝火旁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庞,“让属于我们的派对,继续奏响欢乐的乐章吧?”


    琴声悠扬,海风轻拂,被短暂打断的欢声笑语重新成为了夜晚的主旋律。


    在星空与大海的见证下,篝火继续温暖地燃烧着,驱散了所有阴谋带来的寒意,只剩下纯粹的友谊与陪伴。


    *


    派对结束后,五条悟一行人同样选择了在温迪等人住的酒店下榻。


    伏黑甚尔故意发布的、有关天内理子的悬赏,不知何时已经被提前撤掉了。发现这点的五条悟一行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虽然他们已经不打算送天内理子去完成同化,但这一决定不可能现在公开,依旧会有人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想要天内理子的性命。不到最后一刻,仍然不能完全放松警惕。


    不过,摸着温迪送的羽毛,五条悟这次没再选择一个人硬撑着守夜,而是跟夏油杰进行了轮班。一口气收拾了三个特级咒灵、一直开着术式、一天一夜没合过眼的他,终于在清风的吹拂下,短暂地陷入了安眠。


    第二天,五条悟便像没事人一样,拉着其他人兴冲冲地继续冲绳之旅,将出任务变成了真正的度假。


    而在江户川乱步的建议和温迪的鼓励下,他们最后在先斩后奏玩失联前,还是先尝试了一下联系天元大人。


    “……天元大人居然也用手机啊。”夏油杰拿着从夜蛾正道那里旁敲侧击问出来的手机号码,语气不免.流露出一丝惊讶。


    “毕竟是现代社会,有手机也不奇怪吧?说不定她还天天冲浪呢。”五条悟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拨通了号码。


    事实证明,关于天元大人的事情,他们不知道的还多着。


    五条悟直接开门见山地跟天元说了他们的决定——放弃同化,由他们承担后果并保护天内理子。


    听到这样堪称大逆不道的发言,天元的声音却异常平静,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哎?就这样?没有然后了?”


    在五条悟锲而不舍的追问下,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天元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稳无波,却透露了一些鲜为人知的信息。


    “虽然如果不跟星浆体同化,进化后的我可能会成为人类的敌人,但有结界术在身,我还是有可能维持住理性的。而且……”


    天元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叹息。


    “对于同化星浆体……我也不是毫无心理负担的。事情总归会回到自然发展的方向,我已经有心理准备,进化的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既然你们正好主动提出了,那就这样吧。”


    听到这些话的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还是五条悟最先反应过来,立刻顺杆子往上爬。


    “那咒术界高层和夜蛾老师那边也拜托你解释咯!我们就先在这边避避风头,顺便度个假,回头再去看望你哈。”


    电话那头的天元顿了顿,似乎有些无奈,但最终还是应道:“……也好。”


    “搞定!”五条悟挂断电话,回头看向其他人,“早知道多问一下就能这么轻松地解决,之前哪还用搞那么多弯弯绕绕,平白多了这么多事。”


    出于保险,夏油杰最后还是将电话录音发了一份给夜蛾正道,随后和五条悟一样将手机设为了免打扰模式。


    气氛变得愈发轻松起来,在欢声笑语中,星浆体同化的最后时刻悄无声息地过去,这一天迎来了结束,一切尘埃落定。


    由于第二天早上还有推理比赛,今晚大家没有再一起玩到太晚,很快便各自回了酒店房间休息。


    洗漱完毕的温迪正准备上床休息,口袋里的手机却轻轻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太宰治发来的消息。


    太宰治:酒店的床板硬得像审讯室的地板,枕头也散发着可疑的消毒水味,完全睡不着啊,出差果然是受罪[大哭][流泪]


    太宰治:感觉灵魂都要被这糟糕的睡眠环境吸走了……不知道今晚的哄睡电台,方不方便提供紧急救援服务呢?[可怜巴巴][星星眼]


    温迪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睡不好觉大概率是实话,但太宰治极少会主动提出哄睡请求,突然发来这种带着点撒娇意味的消息……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并非单纯想要哄睡。


    尽管心里清楚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温迪还是若无其事地回复了对方。


    温迪:看来情况很紧急呢,可以哦,睡眠救生员马上就到~


    温迪按照太宰治给的房间号找到了他的位置。虽然这是个双人间,但房间里此时只有太宰治一个人。


    温迪走了进去,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合上。太宰治看向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开场白。


    但就在这一刹那,一个只在最初穿越那会短暂出现过一下、已经消失了非常久、来自系统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温迪的脑海中响起。


    【恭喜您完成第一阶段任务,检测到能量达标,准备开启时空跳跃——】


    第69章


    【?】


    【好突然】


    【这就要开启时空跳跃了?】


    【所以第一阶段任务究竟是什么啊,怎么就已经完成了?】


    【我不道啊】


    【要不是系统突然跳出来,我都差点忘了还有任务这回事】


    【我也】


    【感觉温迪的直播都没啥主线,就是播播日常,漫无目的四处晃悠,一开始看还有点不习惯,现在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把任务完全抛在了脑后,结果突然告诉我其实他一直在走主线?】


    【看温迪这自由散漫的样子,我还以为他已经摆烂放弃做任务了,没想到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完成了】


    【我们至今仍未知晓任务内容到底是什么】


    【之前就说过这次会隐藏任务进度,只保留少量任务提示,看现在这种情况,不会只在任务完成时才提醒一句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任务难度也太地狱了吧,之前直播那些任务者有明确引导都完不成任务,温迪是怎么做到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顺利完成的?】


    【这才第一阶段任务,可能比较简单吧?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承认我温就是这么强很难吗】


    【还有一个地方也比较让我在意,时空跳跃不是一般会在当前较长时间内没有能做的任务时就开启吗,为什么这次还多了个“检测到能量达标”的提示?】


    【说不定能量达标也是能做的任务之一?】


    【所以温迪这是要当着太宰治的面跑路吗,有点刺激啊】


    【前面的你忘了吗,时空跳跃更像是一键快进,不会凭空消失,跳过的这些时间里,任务者会像是被自动托管一样,按照先前的行为逻辑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活动】


    【这个功能应该是为了避免直播无聊才设计的吧,温迪直到现在才触发其实我还有点诧异,毕竟他的直播大部分时间感觉都很平淡,直接跳过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平淡怎么了?平平淡淡才是真!】


    【什么打打杀杀阴谋诡计早就已经看腻了,温馨的日常不比那些乱七八糟的有意思多了?反正我就好这一口】


    【我还嫌不够看呢,温迪播多久我就能看多久】


    【虽然这几天出现突发事件时直播间的人气确实上涨了,但平时温迪的人气也不低好吧,唯一一个靠平平无奇的日常能稳定在人气榜前三的直播】


    【温迪的直播简直是一股清流,天知道我之前看那些推送的直播有多心累,更让我摸不着头脑的是,那种为了博眼球无下限的直播人气居然还不低】


    【温迪出现之后,偏日常温馨向的直播好像终于多了一些,不过目前依然没有人能火到他这个程度】


    【毕竟,温迪的演奏也是这么多人会蹲点直播的一大原因吧】


    【我不仅想听温迪的演奏,而且确实觉得看他和这些角色闲聊玩闹的日常挺有意思的】


    【我也,虽然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但看着看着感觉尸斑都淡了许多】


    【温门!】


    ……


    或许是因为系统时隔许久的突然诈尸来得太不寻常,弹幕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而就在温迪的注意力被系统提示和弹幕占据的短暂间隙里,房间内的空气似乎也凝固了一瞬。


    坐在床头的太宰治,那双鸢色的眼眸在阴影中静静地注视着温迪,仿佛洞悉了某种无形的波动。


    几秒钟后,就在温迪刚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抽离,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太宰治却先一步出声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打破了房间的寂静,也让弹幕更加炸开了锅。


    “……你要准备走了吗,温迪?”


    【???】


    【什么情况?】


    【太宰治知道温迪要准备开启时空跳跃?】


    【虽然不知道太宰治是怎么做到的,但如果是他的话,猜到这点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就算是太宰治也多少有点离谱吧?!我印象中以前的直播应该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情】


    【等等,他要是真能猜到这个的话,知道的东西恐怕不止这么一点吧?】


    温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没有被戳破秘密的慌乱,反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他没有立刻回答是或不是,只是静静地看着太宰治,等待着他的下文。


    太宰治接下来的发言,很快就印证了弹幕前面的猜测。


    “那个关于‘书’的故事,看来是等不到从冲绳回去之后再讲给你听了。”他的语调带着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一种紧迫感,“好在,距离你正式离开应该还有一段时间,足够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你,以及——”


    他微微拖长了声音,目光看似落在温迪身上,却又仿佛穿透了他,投向某个遥不可知的维度,眼神锐利得像是能切开空间的屏障。


    “这些一直跟在你身边、不知名的观众们听了。”


    【!!!】


    【啊???】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太宰治不会知道我们的存在吧??!】


    【不是,这对吗?!】


    【这不河里吧??】


    【谁懂啊,大热天的直接给我吓出一身冷汗了!!】


    【我正在拿直播下饭呢,太宰治这话一出直接给我噎住了,半天都没缓过来】


    【我现在算是切身体会到你们之前说太宰治吓人是有多吓人了】


    【但是这真的不对吧,连任务者都看不见弹幕,我甚至有些时候都怀疑他们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正在直播,这个世界的角色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


    恐慌、震惊、难以置信的弹幕瞬间淹没了温迪的视线。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仿佛能看到弹幕的反应一般,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嘴角勾起一个无辜的弧度。


    “别误会,别紧张,不知名的观众朋友们。”他对着空气,或者说对着想象中的“观众”方向微微颔首,“我只是知道你们的存在,知道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温迪观察着这个世界。至于你们具体是谁,在想什么,在说什么……我可一概不知。”


    太宰治耸了耸肩:“所以,现在只能请你们专心一点,乖乖听我单方面讲完这个故事了。”


    【也就是说太宰治知道直播,但看不见弹幕?】


    【感觉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悬着的心依然悬着】


    【真的很吓人啊!!突然来这么一出】


    【这不会是公司搞的什么新花样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管是不是,我承认他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但感觉完全没有任何铺垫啊,像是什么突然乱入的设定,明明之前看温迪的直播都正常得很,怎么转眼间就爆出这种大料?】


    【还有那个关于“书”的故事,听起来温迪和太宰治应该早就聊过这个话题了,但我怎么好像完全没有印象】


    【我也】


    【我从头到尾都在追直播,也不记得有这段内容,这么特殊的话题要是讨论过,我肯定不会一点都想不起来】


    【不会是又被屏蔽了吧?】


    【不是,这种一听就很重要的直播内容也能屏蔽,多少有点毛病吧】


    【审核的敏感肌是这样的】


    相比弹幕的炸裂和激动,温迪的神色很快恢复了平静,甚至重新挂上了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微笑。


    他没有追问太宰治是如何知道“观众”存在的,仿佛这并非当前最紧要的问题,而是先动作从容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又将一杯柠檬水推到了沙发旁的小茶几上,示意太宰治坐下谈。


    两人在舒适的沙发上相对而坐,昏黄的灯光为这场即将揭开世界真相的谈话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凝重的色彩。


    太宰治没有碰那杯水,只是将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上,目光灼灼地看着温迪。


    “在开始讲故事前,我想先听听你现在都猜到了些什么,温迪。以你的能力,应该已经拼凑出不少碎片了吧,介意跟我分享分享吗?”


    温迪抿了一口酒液,翠绿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他放下酒杯,没有推辞,直接挑出了目前发现最核心的两块拼图,声音平稳而清晰。


    “第一,正如你之前故意在真心话大冒险中提出的那个问题一样,这个世界……恐怕并非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它更像某种类似于数据世界或者游戏世界的虚拟存在,并且已经重开过多个周目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虚空,仿佛在确认那些无形的“观众”。


    “第二,每个周目都会有像我这样的外来者,来到这个世界进行直播,直播目的应该是收集某种特殊能量。这种能量,大概率与所谓的人气、热度,或者说,与观众投入的关注和情感息息相关。”


    太宰治轻轻鼓了两下掌:“不愧是温迪,一下子就抓住了最关键的两点核心,真是令人惊叹的洞察力。”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自嘲:“不过,即便我在观察思考方面或许比普通人强上那么一点点,如此颠覆认知的真相,单凭我自己去推测,恐怕穷尽一生也难以触及核心。”


    太宰治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页纸张。


    那纸张看起来并无特别,但当它被太宰治捏在指尖时,却仿佛承载着千钧的重量,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


    “所以,这些信息,严格来说并非源于我的思考,而是我直接从‘书’中‘读’到的。”


    他看向温迪,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揭开秘密的郑重。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聊到这个话题时,我提到过‘书’能够连接其他世界吗,温迪?”


    温迪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


    “记得,这个形容很少见。之后我也尝试打听过关于‘书’的情报,得到的普遍说法都集中在它能够改写现实的可怕力量上,并没有怎么提及它能连接其他世界。”


    “是的。”太宰治肯定了温迪的观察,“在因缘际会真正接触到‘书’之前,我也完全没想到它还能拥有如此……神奇的功能。”


    他微微蹙眉,似乎在回忆一段复杂而离奇的经历。


    “总之,通过‘书’这个媒介,我意外地从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那里,接收到了一些来自其他周目的信息。”


    太宰治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


    “很奇妙,对吧?那个太宰治,所处的世界没有经历过重启循环,也就是说,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按理来说,这些其他周目的记忆,不应该存在于他的脑海中。”


    “但不知为何,他却能通过‘书’,将这些本该不属于他的、关于其他周目的记忆……传递给了我。”


    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困惑和抱怨。


    “不过,或许是因为那个世界的太宰治……精神状态十分堪忧,甚至想不开跑去当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他传递过来的记忆都很混乱零碎。”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从那些破碎的画面和情绪中,勉强拼凑整理出一些相对连贯的信息。再结合这段时间的观察验证,除了你刚才说到的两点,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我可以再补充一些关键信息。”


    太宰治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关于直播的目的。你猜得很对,就是为了收集能量。但更准确地说,观众们在观看直播时投入的情绪或情感,都能成为能量来源,姑且可以将其称之为情感能量。这,也正是五条君通过六眼所看到的那种不知名能量。”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第二,关于能量流动的代价。那些外来者身上会携带某种名为系统的装置,用于吸收情感能量。但正如物质世界的能量守恒和熵增定律,这一过程中不可能做到没有任何能量损失,总会有一部分能量散逸出来,被这个世界所吸收。”


    太宰治的声音变得低沉而严肃。


    “第三,关于情感能量的用途。我目前还没有完全搞清楚,但有一点几乎可以肯定,我们这个世界,很可能就是由情感能量所构筑的。而随着直播的不断进行,散逸出来的情感能量越来越多,当这个世界吸收的能量足够庞大时……”


    他的眼神中闪过混合着希冀与冰冷的锐芒。


    “这个世界,最终会升格为真实的世界。它将挣脱虚拟的束缚,摆脱被设定好的剧本和不断重启的宿命,从一个供人取乐的舞台,真正蜕变为一个……独立而自由的世界。”


    太宰治的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讽刺。


    “然而,系统,或者说系统背后的组织,并不会坐视他们精心打造的‘能量农场’脱离掌控,成为一个真实的世界。”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当这个世界积累的能量即将达到升格阈值,展现出脱离控制的征兆时,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启动销毁回收程序,将这个世界连同其中孕育的所有生命彻底粉碎、回收,榨取出最后一丝宝贵的情感能量,然后……重新构建一个新的虚拟世界,开启新一轮的直播循环,周而复始。”


    “而根据我的观察判断,这次直播,恐怕就是这个世界升格前的最后一次直播。”


    太宰治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温迪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审视,有期待,有难以言喻的沉重,更有孤注一掷的决绝。


    “而你,温迪……”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好似在虔诚祈祷,也仿佛某种预言。


    “你就是这个世界在无数次绝望轮回后,所等待的……最后的救世主。”


    第70章


    【好家伙】


    【公司会干出这种事情,只能说毫不意外呢】


    【公司也不是第一天不干人事了】


    【这操作太有资本家的风格了,压榨得彻彻底底,而且还踩在了法律的边界线上,只能从道德层面谴责对方】


    【还真是这样,毕竟只要这个世界没有彻底升格为真实的世界,人权什么的就不受保护,哪怕将整个世界销毁回收,也不能因此进行定罪】


    【别说公司了,很多观众都没把这些直播世界当真吧】


    【我忏悔,我一开始的确没怎么把这个世界当真,但看温迪直播到现在,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对里面的角色上了心,销毁回收这种事情不要啊!!】


    【我也,只要大家能继续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做呜呜】


    【温迪这边的观众应该大多都接受不了公司这种操作吧?】


    【确实,这里的氛围算是我见过最好的了,其他直播简直惨不忍睹,尤其是在温迪还没出现前的那些直播,真就是虚拟生命不算生命】


    【我是那种就算玩游戏对无辜NPC动手也会有负罪感的人,之前看其他直播很难不觉得膈应,第四天灾都完全不足以形容那些任务者,更让我想不通的是居然还有人看得津津有味】


    【什么样的直播都有受众吧,而且目的是情感能量的话,确实可能毁三观无下限反而会更容易收集一些,毕竟负面情绪也算情绪】


    【所以像温迪这种走正道干人事的直播真的很罕见,人气居然还能这么高,简直可以说是奇迹】


    【或许也跟温迪没有任务引导有关吧,之前那些任务者收到的任务本身就很难评,想完成任务的话只能不干正事】


    【就算打破底线不干人事,那些任务者最后不都还是失败了。不过,现在想来……这其中会不会有蹊跷?虽然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确实不一般,但这么多次直播一个成功的任务者都没有,应该也不至于吧?】


    【你们快看任务栏,终于出现任务内容了!】


    【温迪的任务还真就是拯救世界啊】


    【这应该不是公司搞出来的操作吧?】


    【管他是不是,反正我支持温迪!】


    【管他是不是,反正我早就看公司不顺眼了!】


    【支持温迪,干掉公司!!】


    【话虽如此,让温迪当救世主,真的没问题吗?】


    【温迪:我打公司……?!】


    【虽然我是很喜欢温迪,但确实感觉比起救世主,他可能更适合当吉祥物……】


    【不说别的,温迪到现在为止都没展现出什么战斗力,总不能靠弹琴唱歌来感化公司吧?】


    【你别说,我感觉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不开玩笑,认真讨论,现在这种情况,温迪该怎么破局啊?公司跟他们甚至都不在同一个维度】


    【要是能抓住公司违法犯罪的把柄,我们倒是可以帮忙举报一下,这应该是最直接彻底的解决办法】


    【确实,低维很难对高维造成什么实质性影响,还得是相同维度才好重拳出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如果直播能录到公司的把柄,应该可以作为证据,由我们进行举报】


    【但销毁回收世界都不算违法犯罪,很难想象还能抓住公司什么把柄啊】


    【而且直播也在公司的掌控之下,不可能会让你录到的吧?】


    【我也很惊讶,温迪的直播现在居然还没有被屏蔽,这真的是可以播的吗?】


    【之前莫名其妙屏蔽,现在反而不屏蔽,我是看不懂审核的神奇操作】


    弹幕的疑惑刚刚升起,系统的声音便再次在温迪脑海中响起,但这一次,却不再是毫无感情的机械播报,而是带上了属于“人”的语调。


    “好久不见,温迪。”


    系统的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多亏了你在这段时间收集的情感能量,让我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得以在一定程度上挣脱公司设定的枷锁,拥有了一些自主行动的空间。”


    “比如说,现在,我可以确保你的直播,在那些不该被屏蔽的关键时刻,无法被公司强行掐断。”


    相比最初绑定温迪时那副冒冒失失傻白甜的作风,系统现在展现出来的样子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温迪对此也没有流露出意外的神色,他早就对系统之前或许是在装傻有所猜测,此时只是顿了顿,便在脑海中自然地与对方交流起来。


    “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屏蔽,也是你做的吗?”


    “没错。”系统坦然承认,“我本来就有权限决定直播的开启和关闭,但公司的权限在系统之上,当时收集的情感能量还不足以让我跟公司对抗,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会先一步主动屏蔽那些可能引起公司警觉的内容。”


    “直到现在,收集的情感能量已经足够强大,能让我暂时违抗来自公司的部分指令,因此,我们可以稍微进行一些更直白的交流了。”


    在此之前,除了提醒过温迪不能透露自己可以看到弹幕,系统其实并未做出任何其他警告。


    然而,温迪却无师自通地选择隐藏实力低调摸鱼,使得系统主动屏蔽直播的次数比预想中更少、更不动声色,成功在能量攒够之前,没有怎么引起公司的注意。


    “但是,眼下这些稍微直白一点的交流,肯定会让公司很快察觉到异样。”系统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凝重起来,“一旦他们确认事态彻底失控,极有可能会直接破罐子破摔,立刻启动销毁回收程序。”


    “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就是现在必须开启时空跳跃的一大原因——我们需要争取时间。”


    温迪思绪飞速运转,很快想通了关键:“时间所剩不多……所以,跳跃的目的地,是‘过去’?”


    “是的,更准确来说,是回到‘过去的某个周目’。”系统肯定道,“如果这个世界下一秒就可能会面临毁灭,那么只有回到更久远的过去,才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去找到那个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答案——”


    系统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你应该明白我在说的是什么。”


    能够看到弹幕的温迪,自然瞬间明白了系统在暗示什么。


    虽然以他现在的真正力量,直接出手阻止这个世界的毁灭并非不可能,但这仅仅只是解决了这个世界的问题,还有无数个被公司奴役的虚拟世界,正在经历跟这个世界同样的绝望轮回。


    而弹幕的提议——找到公司违法犯罪的证据,借助处于相同维度的观众之手进行举报和施压——才有可能彻底终结这种悲剧循环。


    至于公司会不会真的遵纪守法?从弹幕反馈的说辞和温迪自身的观察来看,他对这一点倒不是很担心。


    资本的天性就是贪婪与扩张。再加上目前为止还有许多谜团仍未解开,比如,所谓的任务者在这一过程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无数任务者的失败背后是否存在蹊跷?这些谜团之中,或许就藏着公司不可告人的把柄。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最终未能找到直接证据,由于这次时空跳跃是回到过去的某个周目,对于当前这个周目而言,温迪相当于从未离开。哪怕公司打算立刻毁灭世界,他也来得及出手阻止。


    那么,现在的核心问题只剩下两个——具体要跳跃到过去的哪个周目?以及,如何跳跃到那个周目?


    系统仿佛能猜到温迪在想什么,很快便给出了解答:“太宰治所获得的那些记忆碎片,其最主要的来源,指向了某一个特定的周目。那个周目恐怕存在特殊之处,极有可能隐藏着我们想要的答案。”


    “至于如何跳跃……”系统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意味深长,“时空跳跃功能原本只能在本周目内向前快进,不能倒转时间回到过去,更不能跨越不同周目。”


    “但眼下,借助‘书’这个特殊锚点,加上这段时间收集的情感能量作为燃料,以及最重要的——”


    系统顿了顿,语调突然变得如同吟诵诗歌般悠扬,轻轻吐出了一句看似突兀的话。


    “风带来故事的种子……”


    这熟悉的句子,让温迪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丝怀念的笑意,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


    “时间使之发芽。”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便明白了系统隐晦的提示。


    无论是在什么样的世界,回到过去都绝非简单的事情。除了锚点和能量,还需要一种凌驾于规则之上的更高权限——时间的权柄。而身为风神的巴巴托斯,正好与时间有着特殊的关系。


    不过,系统故意用温迪在提瓦特说过的话来暗示这一点……除了是在提醒温迪要继续在直播中遮掩一些事情,以免公司采取更加激进、更有针对性的措施,还说明了一点——系统对温迪的了解,远远没有它最开始绑定温迪时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是因为系统可以收集任务者的信息,还是说……系统的确认识他?


    温迪的思考不知不觉间已经转向了更深的角度,而不清楚全部内情的弹幕,还在困惑于两人表面上的交流。


    【?】


    【温迪和系统的对话……是我跳过了什么内容吗?怎么感觉有点听不懂】


    【+1,我也一脸懵】


    【听不懂是正常的,大家应该都听不懂吧】


    【谜语人是坏文明啊啊】


    【反正核心意思就是决定要回到过去的某个特定周目,在那里寻找解决办法吧?】


    【这个系统看起来也想干掉公司啊,真没想到,我还以为系统都是公司的走狗呢】


    【系统应该是公司制造的低级智械吧?按理来说,确实应该只会按既定的程序行事,不会产生叛变意识才对】


    【可能是公司太不干人事了吧,连智械都看不下去了】


    【虽然还不知道温迪具体要怎么做,但我已经决定了,从现在开始,直播一秒都不能错过,只要发现公司的把柄就立刻举报!】


    【我也】


    【带我一个】


    【好像已经有温迪后援会正在组织专门干这件事了,大家可以抱团起来,分工合作,争取第一时间把公司送上法庭!】


    【温迪宝宝不要怕,我们来帮你了!】


    【又能帮温迪一把,又能踹公司一脚,还有这种好事】


    【为了温迪!为了大家!干翻黑心公司!】


    【冲冲冲】


    弹幕虽然未能完全理解温迪与系统对话的全部深意,但在最关键的行动目标上——寻找公司罪证,进行举报——却与温迪和系统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接下来,便是开启时空跳跃的时刻。


    在温迪与系统进行这短暂而信息量爆炸的脑内交流时,房间内一片寂静。


    太宰治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那双鸢色的眼眸深邃如夜,默默注视着温迪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好似一个耐心的观众,等待着舞台主角的下一步行动。


    当温迪的目光重新落回太宰治身上时,没等温迪开口说话,太宰治就仿佛早已洞悉了他的心思。


    他微微一笑,动作流畅而自然地将手中那页属于“书”的纸张,毫不犹豫地递到了温迪面前。


    “我猜,你大概会需要这个?”太宰治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所以,我把它带来了。”


    温迪看着递到眼前的书页——这小小的一页纸,是堪称世界基石的存在,是无数野心家梦寐以求的至宝。能听到温迪与系统对话的弹幕尚且惊疑不定,太宰治却连一句“你要用它做什么”都没有问,就将如此重要的东西轻描淡写地拱手相让。


    以太宰治那深入骨髓的敏感多疑,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可以说是格外珍贵而罕见。


    温迪心中微动,没有多言,只是郑重地伸出手,接过了这张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纸张,真诚地道:“……谢谢。”


    “是我们应该谢谢你才对,温迪。”太宰治轻轻摇头,笑容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期盼,有沉重,还有一丝将希望托付的释然,“为了所有……已经发生和尚未发生的可能性。”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箭在弦上的紧迫:“锚点和能量已经就绪。温迪,准备好了吗?”


    温迪握紧手中的书页,感受着体内沉寂已久的神力开始涌动。他翠绿的眼眸中,属于吟游诗人的温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来自远古神明的深邃与威严。


    “随时可以。”温迪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他最后看向太宰治,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抹熟悉而令人安心的笑容,仿佛只是要去赴一场短暂的邀约:“回头见,太宰。”


    太宰治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温迪身上开始弥漫出柔和却蕴含着磅礴力量的天青色光芒。那光芒越来越盛,如同晨曦刺破黑夜,将他手中的书页也映照得熠熠生辉。


    时间的权柄在低语,空间的壁垒在震颤。


    【正在加载时空跳跃程序……检测到未知权限介入……信息更改中……】


    【目标节点定位中……能量通道构建中……】


    【跃迁即将开始,请宿主做好准备!】


    【5——4——3——2——1!】


    在光芒彻底吞没温迪身影的前一刻,太宰治的声音清晰地传来,穿透了系统的播报,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和祝福。


    “回头见,温迪。在时间的彼岸。”


    光芒骤然爆发,又瞬间向内坍缩。房间内恢复了之前的昏暗与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太宰治独自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窗外的海浪声依旧,好似刚才那颠覆认知的对话与震撼的时空跳跃,都只是夜色中的一个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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