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故意


    淳安公主身份尊贵,行事说话又一向由着自己的性子,她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甚至故意高了几分,坐在下头的女眷们将她这满是嘲讽和不屑的话听了个正着,一时闲聊的人都停了下来,下意识朝翟老夫人看去。


    今日翟老夫人将崔令徽带到承恩公府着实有些不像话,她们心中觉着不妥可到底是别家的事情,只能私下里编排或是放在心里,多少要注意表面儿上的体面,不能将人给得罪了。


    可淳安公主这话,却是说出了她们的心声,这京城里的高门大族,哪个愿意叫崔令徽进了自家门?


    哪怕崔令徽依旧是宁寿侯府嫡出的大姑娘,可她见着陆秉之中毒就千方百计退了这桩婚事,可见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如此品性,谁能瞧上她叫她


    当自家媳妇或是孙媳呢?


    崔令徽哪怕来了这宴席,想要借着这机会寻个金龟婿,怕也只会是自取其辱,叫人看笑话了。


    翟老夫人当即一张老脸臊得通红,四周传过来的或是奚落或看戏的目光,更叫她无地自容。


    好在淳安公主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拿起手中的茶盏喝了起来,没有继续当众给翟老夫人难堪。


    可翟老夫人依旧心中难受,心中将这份儿屈辱都迁怒到崔令徽身上,想起二皇子萧则,少不得又要生出几分顾忌来,不能像过去一样等回了府里就将这些火气都撒在崔令徽身上,因着这个,心里就愈发不是滋味儿了。


    她瞧了眼坐在淳安公主身边的崔令胭,见着她半句都不替崔令徽这个继姐辩解,更不顾忌宁寿侯府的脸面,连她这个亲祖母被人奚落看戏都没露出着急关切的模样来,一时心中更是堵得慌,觉着崔令胭果然不是在侯府长大的,哪怕借着侯府姑娘的身份嫁给了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她心里也半分都不会想着宁寿侯府这个娘家。


    如今都靠不住,往后怕是更靠不住了。


    这般想着,翟老夫人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觉着侯府三个姑娘,没一个能靠得住的。


    景明堂


    承恩公老夫人鲁氏穿着一身褚红色团寿纹褙子,头发梳得齐整,此时面色严肃,对着身边的心腹季嬷嬷问道:“不是说则哥儿来给我这个外曾祖母贺寿了,怎么也不见他过来给我请个安?”


    鲁氏不敢说叫萧则过来给她这个外曾祖母磕个头,可对于萧则的怠慢,老夫人觉着脸面上挂不住。


    当年若不是她的安排,哪里有如今的淑妃,更没有萧则这个皇子。


    淑妃因着这些年府里不往宫中送银钱或是贵重之物便疏远了承恩公府,也真是个白眼儿狼。


    她也不想想,皇上嘴上不说可心里头想着先皇后,承恩公府若是和淑妃走得近,难保皇上心中不会觉着不快,不会因着先皇后厌恶了承恩公府,又哪里会有这些年的体面呢?


    皇上后悔了,却为着脸面不说自己后悔,所有的过错自然都是承恩公府和淑妃来背负,府里即便想要和萧则这个皇子亲近,也怕惹得皇上厌恶,反倒对萧则不好,淑妃竟是半点儿都不体谅,连带着教导萧则这个儿子不给承恩公府这个外家脸面,来了国公府贺寿都不过来给她请个安,真真是不知规矩没有半点儿孝道!


    老夫人说着,手在膝盖上揉了揉,这些年老夫人岁数大了,关节愈发疼痛,连下地走路都不成了,且因着上了岁数如厕次数变多就愈发行动不便。老夫人一向是个要脸面的,如今八十寿辰不能正经往花园里接受女眷们的奉承心中已是不快,此时二皇子来了府里又一直不过来,老夫人的脸色就愈发难看了。


    季嬷嬷听老夫人这般说,忙上前宽慰道:“老夫人息怒,二皇子方才来了府里,送上的贺礼是紫檀描金座象牙佛像,瞧着着实是贵重,可见是真心过来给老夫人您这个外曾祖母贺寿的。”


    老夫人哪里不知季嬷嬷是在宽慰她,她叹道:“他这个当晚辈的没有规矩也不怪他,毕竟还未成婚,都是宫中那位撺掇着叫二皇子和咱们国公府离了心,今日来贺寿,当我不知只是过来露个面,不被人挑出错处罢了。”


    “这一个个的,都没将我放在心上!若我猜测没错,这会儿淳安多半在园子里陪着廖氏说话,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外曾祖母?”


    季嬷嬷不敢吱声,前些年老夫人想着要算计淳安公主的婚事,想要她下嫁承恩公府,往后有淳安公主在,皇上顾忌着淳安这个女儿自然对承恩公府会恩宠几分。


    可算计失败,因着这事儿,本就对老夫人心怀怨怼的淳安公主彻底撕破了脸面,这些年甚少往承恩公府来,若不是今日是老夫人的八十整寿,怕是也不会亲自露面。


    反观廖氏这个早就搬离国公府的承恩公夫人,和淳安公主关系亲厚,如何能叫老夫人这个当婆婆的心中顺畅?


    “老夫人还是凡事往好处想吧,今个儿您八十整寿,各家高门大族都过来贺寿,这般风光热闹再怎么也能叫外人看看咱们承恩公府还和当年一样风光,如何敢看低了咱们承恩公府去?”


    季嬷嬷没提起先皇后,可话中提及的“当年”,自然是指先皇后刚入主中宫,淑妃这个继姐尚未进宫时。


    老夫人面色有些深沉,气氛一时有些凝重,好一会儿才听老夫人道:“我送她姐姐进宫,也不曾想她们姐妹俩会闹成那样?我还不是想叫姐妹俩相互扶持,叫她在宫中有个倚靠。若不是因着她善妒,觉着自己在潜邸时陪着皇上过了几年苦日子,以为自己有功劳了觉着皇上合该是她一个人的,不该有府里的姐妹和她争抢,哪里会落得到那个地步?一尸两命,她肚子里那个若是个皇子,她若还好好活着,他们母子有多少风光不能享受?何必因着善妒毁了自己的好前程呢?”


    老夫人说着,脸色愈发难看,整个人也看着老了好几岁,她看了季嬷嬷一眼,道:“你派人去给二皇子递个话,就说我想念他母亲,想听听她在宫中过得如何,叫他过来见我一面。”


    今个儿萧则若是连过都不过来,她这张老脸又往哪里放?若是事情传出去,再大的体面都没了。


    老夫人又吩咐道:“也派人去前头盯着,看看宫里头有没有赏赐下来。”


    季嬷嬷应了一声是,心中却是有些无力,先皇后刚去时赏赐是有的,可这些年皇上兴许真是后悔了,虽然看着依旧对承恩公府看重,可那都是虚的。承恩公府就像是在悬崖边,随时都要掉下去。


    这一点点皇恩,只怕愈发抓不住了,也不怪老夫人心中惶惶。


    一府出了个皇后又出了个淑妃,本该是件风光的事情,可世事弄人,皇后成了先皇后,淑妃又没了恩宠,倒不如当年什么都不做,没起那个心思呢?


    老夫人嘴上不说,可心中多半也是有了悔意的。


    她应了声是,迟疑一下又问道:“老夫人,要不要请夫人和淳安公主也过来一趟。”


    今个儿是老夫人的寿辰,当着众人的面开口,想来不管是廖氏还是淳安公主都不会如此不顾孝道,坏了自己的名声。


    只是,这做法着实叫老夫人难堪。


    季嬷嬷也是因着伺候了老夫人多年,也是真心替老夫人做脸面,这才大着胆子开口的。


    果然,她话音落下,老夫人面上就露出几分难堪来。


    过了几息她才点了点头,拂了拂手道:“依着你的意思去传话吧。”


    季嬷嬷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这边,崔令徽跟着丫鬟穿过花园,一路到了一个亭子里,只是她才站定,身子就一时僵住了,不为别的,只因着此时亭子里面对面坐着的是萧则和陆秉之。


    两人正在下棋喝茶,仿佛表兄弟间没有之前中毒一事,没有半分的嫌隙似的。


    崔令徽的后背却是冰凉凉的,想到上辈子萧则的性子,还有两人早在广福寺的那些苟且之事,她心中生出一个不好的猜测来,脸色愈发白了几分。


    萧则见着她过来,招了招手含笑叫她上前:“徽儿,下了这么一会儿棋本皇子肩膀有些酸了,你过来给我捏一捏肩。”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崔令徽面露难堪,眼底露出几分委屈和不敢置信来。


    她虽然知道萧则行事一向由着自己的性子,他怨恨陆秉之抢了皇上的恩宠,心中不喜陆秉之,可再如何也不该踩着她的脸面叫陆秉之难堪!


    不等崔令徽反应,萧则声音低沉了几分,虽还有些笑意可笑意里却是多了几分威胁:“乖,怎么如此不听话?还要我再说一


    次吗?”


    崔令徽听着他语气中的威胁,到底是不敢忤逆拂了他的面子,应了声是,缓步上了台阶,一步步走到萧则身后,替他捏起肩膀来。


    她的脸色煞白,眼底满是羞辱,视线下意识就朝坐在对面的陆秉之看去。


    她想要见到陆秉之脸上露出难堪的表情来,甚至是震怒和羞愤。


    毕竟,她原先是他未婚的妻子,萧则这般使唤她,且萧则很快就会和康寿侯府大姑娘郑穗宁成婚,如此待她更多是将她当成一个玩意儿,想着借此羞辱陆秉之,陆秉之性子再如何清冷,也不至于会半点儿都不在乎吧?


    就像上辈子她和萧则厮混有了首尾,虽怕这桩丑事被陆秉之发现,可有时候也想着若是此事曝光在陆秉之面前,若能见着陆秉之难堪羞愤的脸色,她也能解气畅快一些。


    如今,她虽觉着萧则此举是在羞辱她,利用她,可也想见着陆秉之脸上露出这般的表情来。


    那样的话,代表她在他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地位的。


    只是,陆秉之面色平静,视线甚至还带了几分兴致往萧则和崔令徽这边看了一眼,漫不经心问道:“二殿下叫我过来下棋是其次,更多是因着府里要多个妾室了,倒是恭喜殿下了。”


    他如此漫不经心说出这番话来,萧则和崔令徽的脸色都有些不好。


    崔令徽的手一时僵在那里,满心满眼都是委屈和羞愤,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却是不敢当着萧则的面落下来,怕被萧则误会了,以为她心中还惦记着陆秉之这个前未婚夫。


    萧则面色变了一下,到底是笑道:“倒是表哥我有些对不住秉之了,徽儿爱慕我,说是心甘情愿入皇子府当我的妾室,她一番爱慕之心我身为男子岂能置之不顾?”


    “她虽原先是秉之未婚的妻子,可如今嫁给秉之的是宁寿侯府三姑娘,可见是你二人没有缘分。不过秉之大可宽心,她入了府中,看在秉之你的面儿上,我定会多宠着她一些的。”


    第102章 难堪


    陆秉之落下手中的棋子,起身从座上站起身来,对着萧则拱了拱手道:“殿下若没什么旁的事情,臣便告退了。”


    萧则心中一喜,生出几分得意来,觉着自己今日此举着实是将陆秉之给刺激到了。


    陆秉之即便不在乎崔令徽这个前未婚妻,甚至因着崔令徽不惜落水得了寒症也要退婚一事心生厌恶,可到底名义上也曾是陆秉之的女人。


    自己此举无异于夺人妻子,更何况他即将迎娶郑穗宁,崔令徽这个瞧不上当陆秉之妻子的人却是心甘情愿入他的皇子府当个妾室。


    如此奇耻大辱,陆秉之却是不得不咽下去,真真是叫人快意。


    萧则笑了笑,道:“怎地,秉之可是心中不满,那表哥倒是要劝慰秉之你一句了,你如今已娶了崔三姑娘,徽儿另则婚事自然也是没什么错处的,总不好你自己成婚,却是将徽儿给耽误了。”


    “至于入府为妾室,表弟也知你我身份不同,当我的妾室和寻常人家的正妻也无甚不同。”


    陆秉之眉目淡淡,看不出半分喜怒,语气也和平日一般,视线更是没落在崔令徽身上半分,只开口道:“殿下说笑了,崔大姑娘甘愿入皇子府为妾,自是她的体面。”


    “臣告退。”说完这话,陆秉之便转身径直离开了,他的后背挺直,脚步从容镇定,没有半分狼狈。


    萧则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了起来,方才那番话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他脸色难看,伸手就拂开崔令徽的手,力道之大直将崔令徽推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吃痛之下崔令徽闷哼一声,眼睛也蒙上一层水汽,她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看向了萧则。


    萧则却只是瞥了她一眼,带着几分不耐烦道:“行了,这里没你的事儿了,回前头女眷那边吧。”


    崔令徽脸色一白,可见着萧则眼底的不耐,到底是没开口,只费力站起身来,对着萧则福了福身子,道:“是,那妾身先告退了。”


    萧则没给她一句话,崔令徽一阵难堪,强忍着眼泪转身下了台阶。


    此时,陆秉之已经不见了身影,崔令徽眼底露出几分恨意来。


    不远处,丫鬟玉兰面露紧张,扶着崔令徽走出去好远,避开了萧则的视线,这才带着几分不满道:“姑娘,二殿下怎能如此待姑娘,姑娘好歹是宁寿侯府嫡出,二殿下哪怕是为着刺激陆世子,也不能将姑娘当成戏”


    玉兰本想说是戏子伶人,可她如何敢开口,只能将这些言语全都咽下去。


    可她话中的意思崔令徽又哪里不明白,不用玉兰开口她也感觉出来萧则方才待她就和对待勾栏画舫里的妓子那般,根本就将她当成个玩意儿了。


    先是表露亲近和她有亲昵的举动,想要以此来刺激陆秉之,见着没刺激成陆秉之,竟是一把将她推开,弃之如敝履。


    想起那份儿屈辱和难堪,崔令徽到底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玉兰心中难受,也替自家姑娘揪心,可她也明白,姑娘和二皇子在广福寺有了肌肤之亲,将身子给了二皇子,二皇子先时哪怕觉着新鲜,能给姑娘几分好脸,可如今觉着姑娘成了他的人也无需太过珍爱,左右姑娘不入二皇子府难道还能有别的去处吗?


    这京城里高门大族的公子,哪个敢娶萧则宠幸过的女子入府。


    便是愿意,姑娘有那个脸进门吗?姑娘往日里觉着当人妾室也无妨,比起嫁普通人家的公子,二皇子的侧妃自然更体面,可今日一事,姑娘该明白当人妾室有多被人轻贱了吧?


    玉兰想要开口宽慰几句,正巧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褐色杭绸褙子上了岁数的嬷嬷,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鬟,便也不好开口。


    那嬷嬷见着二人,眼底也露出几分诧异,上前行了一礼,问道:“贵客是哪家府上的姑娘,怎跑到这边来了,可是逛园子逛的迷了路,要不老奴派人送姑娘回宴席那边的园子去?”


    玉兰也是个有心机的,听嬷嬷这般说,连忙道:“那就多谢嬷嬷了,奴婢陪姑娘逛着逛着竟就走远了,姑娘还不慎滑了脚跌了一跤,衣裳都脏了,想着过会儿要在女眷那边露面,怕被府里老夫人看见了责怪,都着急哭了,嬷嬷莫怪才是。”


    来人正是鲁老夫人身边的季嬷嬷,季嬷嬷知道今日老夫人寿辰,来的都是贵客,她虽不认得眼前这姑娘,可


    也知道必是有些体面的,不然也不会来他们承恩公府。


    听玉兰说话客气,她也客气道:“哪里的话。”她说着,转头对着身后身着粉绿色褙子的丫鬟吩咐道:“你带贵客去女眷那边,再寻个厢房叫姑娘擦擦衣裳梳洗一番,免得贵客失礼于人前。”


    此时她背对着崔令徽,所以崔令徽并未看到她对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也会意微微点头。


    崔令徽和玉兰道了谢,季嬷嬷便径直往前头去了。


    那丫鬟带着崔令徽和玉兰到了一处距离宴席很近的厢房,送了水和帕子进来,还有一套女子用的脂粉,这才福身退下去。


    崔令徽心里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眼圈也愈发红了起来。


    “在广福寺时二皇子说要待我好,可我方才跌倒在地上,他连看都没看,也不想想我过会儿如何见人,他口中的好便是对我这个宁寿侯府嫡出的姑娘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果然女子若自甘下贱将身子交了出去,男人得到了也就不珍惜了。”


    “他若有半分珍惜我,哪怕当初中意我和我亲近的缘由就是因着我是陆秉之曾经的未婚妻,他想借着我叫陆秉之没脸失了体面,可哪里会使用这般作践我的手段?”


    “如今陆秉之没受刺激没有暴怒之下失了分寸,殿下就反倒是迁怒在我身上了,这世上哪里有这样欺负人的?我就活该被他们如此欺负吗?”


    说着说着,崔令徽心中的委屈愈发多了起来,眼泪汹涌而出落个不停。


    玉兰忙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宽慰道:“姑娘快别哭了,待会儿还要回宴席那边呢,叫老夫人看出什么来,又要追问姑娘了,到时候姑娘又该如何作答。如今,不管二皇子私下里对姑娘好是不好,到了老夫人面前,姑娘定要说好,要不然,老夫人怕是真要厌了姑娘了,姑娘往后在府中还能有什么好日子?”


    玉兰说着,想起什么,又添了一句:“再说,三姑娘也在那边,姑娘总不愿意叫三姑娘看出什么来吧?”


    听她提起崔令胭,崔令徽面色变了变,上前在水盆里重新净了面,敷了脂粉收拾妥当,又将裙摆上的泥土擦去,这才恢复了从容平静,起身推开门往宴席那边走去。


    等她离开后,原先领着她们过来的丫鬟却是从墙角走出来,眼底的震惊藏都藏不住。


    她见着崔令徽走远了,才收回视线转身离开了。


    园子里


    崔令徽刚一露面,镇国公府大姑娘穆蓁便起身走到她跟前儿道:“表姐可瞧够那些红满堂了?表姐若当真喜欢,不如叫了管事过来求上一株移栽到自己映月院,往后便能时常看到了。我呀,实在是没那耐性陪着表姐赏那红满堂,我更喜梅花。”


    崔令徽愣了愣,察觉到捏着她的手一紧,明白表妹是替她打掩护呢。方才她离席,就是拿表妹当做借口。想来,这事情出了岔子,穆蓁才说她在那边赏红满堂,耽搁到这会儿才回来。


    她后背不由得生出一层冷汗来,心中也是一阵后怕,对上表妹穆蓁的视线,更是觉着有些难堪又有几分无地自容,好不容易才挤出几分笑意来,装作轻松笑道:“这红满堂花色艳丽宛若富贵花开,又几乎全年都能开花,花期极长,我又如何不喜呢?”


    她说着,拉着穆蓁的手坐在了祖母翟老夫人身边。


    翟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心中虽因着之前的事情还有几分不快,可到底只开口道:“安安生生坐在这里陪着我就好了,你也不嫌累。”


    一旁的一个穿着枣红色褙子的老夫人含笑道:“年轻人都活泼好动,哪里和咱们这些上了岁数的一般坐不住?”


    崔令徽此时也明白过来,定是她方才和祖母说是要去陪着穆蓁赏花,可穆蓁先回来却是不见她跟着,便有人多问一句。


    祖母翟老夫人虽知道缘由又不好解释,穆蓁情急之下才寻了这个借口。


    怪不得祖母看她的目光带了几分不满。


    崔令徽才在萧则那里受了委屈和羞辱,这会儿又是这般处境,心中愈发觉着委屈憋闷。


    而身边的穆蓁虽替她打了掩护圆了谎,可此时眼底看她的目光也带了几分狐疑和探究,愈发叫崔令徽坐立不安。


    重生一世她怎就落得如此境地,要这般遮遮掩掩见不得光。


    祖母翟老夫人心中不知会如何想她这个长孙女儿?怕是觉着她轻浮下贱,根本就上不得台面,有这么一个孙女儿会辱了宁寿侯府的门楣吧?


    崔令徽心中苦涩难当,耳边却传来含笑的说话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羡慕和稀罕:“都说卫国公世子性子清冷,不好女/色,如今成婚了可真真是不一样了,你瞧瞧,世子定是听说了廖夫人和淳安公主去了老夫人那里,怕崔氏这个妻子受了委屈被人给欺负了,这就急忙赶过来了。”


    顺着她的视线,崔令徽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含笑说话的一对壁人,不是旁人,正是陆秉之和崔令胭。


    她的心一沉,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贵妇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含笑道:“世子和崔三姑娘真是相配,崔氏姿容出众,和世子站在一处竟是没有被压下去半分,反倒是相得益彰一看就是新婚夫妻甜甜蜜蜜的,真是叫人羡慕。”


    “听说世子体内的余毒已经尽数清除了,和崔氏也已经圆房,这门婚事如今看来真是没一处可挑剔的,也是崔三姑娘有福气,要不然,如今这世子夫人就该是旁人了。”


    崔令徽臊得脸颊一阵青一阵红,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而此时


    崔令胭听着陆秉之的话,眼睛不由得睁大,有些不敢置信道:“他竟真这般做?”


    方才,她也瞧见玉兰陪着崔令徽回了座位。


    此时,听到陆秉之这番话,下意识就朝崔令徽那边看过去,眼底犹自带着几分震惊。


    崔令徽和她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四目相对,崔令徽心一沉,随即一个叫她愈发难堪的猜测涌上心头,叫她差点儿晕倒过去。


    不可能,陆秉之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将这般难堪的事情告诉崔令胭这个才成婚不久的妻子?


    第103章 吐血


    崔令徽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难看,席间众女眷们瞧着她这般模样,只以为是见着陆秉之和崔令胭如此亲近,又知道陆秉之体内余毒尽数清除还和崔令胭圆房,因此心生悔意,后悔当初不惜落水得了寒症也要退婚,如今叫自己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有人唏嘘有人不屑,更有人觉着崔令徽落得这般处境根本就是贪心不足咎由自取,哪里值当旁人半分同情?


    这般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女子,嫁到谁家谁家才倒霉。


    面对众人奚落打量的目光,崔令徽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翟老夫人也受不住这份儿羞辱,心中恼怒至极,却也不好起身离席愈发叫人看了笑话没了体面,只能暂且忍耐留在席间。


    景明堂


    鲁老夫人看着坐在那里神情疏冷的廖氏和淳安公主,心中很是憋屈,她挤出几分笑意来对着廖氏道:“你自己一人在外头住着总是不大方便,倒不如搬回府里来,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外人瞧着也不会挑剔什么。”


    廖氏眼底露出几分不耐和嘲讽,淡淡道:“不必老夫人忧心,儿媳如今常年礼佛,一年里有半年是住在寺庙中,已是习惯了,回来府里反倒是不习惯。”


    鲁老夫人被顶了回来,脸面便有些挂不住,可她当年叫淑妃进宫因此害死了先皇后,廖氏这个生母这么些年心中都有疙瘩,倘若她多说几句少不得将廖氏这个儿媳给刺激到了,在这寿辰闹腾开来,叫她们婆媳被人看了笑话。


    当年,先皇后没了时,廖氏在国公府里大闹一场,甚至动了刀子,差点儿就闹出人命来,她可是见过那个阵仗,哪怕过了这么些年,她心中也是有几分忌惮的。


    如此想着,鲁老夫人到底没再继续劝,而是将视线转移到淳安公主身上。


    未等她开口,淳安公主便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看了廖氏一眼,对着鲁老夫人出声道:“我和外祖母既和老夫人贺过寿了,便就此告辞了,老夫人腿脚不好,还是好生静养着吧。”


    淳安公主说完,就扶着廖氏一起出了屋子,丝毫都不顾鲁老夫人难看的脸色。


    鲁老夫人脸色铁青,开口想要厉声叫住二人,甚至闹大了叫今日来府上的女眷们评评理,这世上哪里有这样不顾孝道的晚辈。


    哪怕淳安公主是皇上亲女,也不能枉顾孝道。


    只是,她到底有所顾忌,只能眼睁睁瞧着廖氏和淳安公主


    走远了。


    她的脸色阴沉的厉害,挥手就将桌上的茶盏全都打翻了。


    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老夫人将火气撒在她们这些伺候的人身上。


    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本也不是个慈和的,如今上了岁数,尤其是腿脚有恙不能下地,如厕都不方便不好见人后,脾气愈发坏了起来,身边伺候的丫鬟动辄被训斥责打,闹得整个景明堂人人自危,除了季嬷嬷这些亲近有几分体面的奴婢,哪个都不想在这景明堂伺候。


    “一个个的,都不将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我知她们祖孙怎么想,今日为着孝道过来贺寿,其实心里头巴不得我这老婆子赶紧去死呢!当初我也是为着府里前程才将人送进宫去,难道是为着我一个人吗,最后事情落得那个地步,一个个都怪到我头上,我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委屈吗?”


    鲁老夫人气得不轻,坐在那里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跪着的丫鬟婆子也不敢起身,没一会儿功夫膝盖就疼痛起来,身子也微微有些摇晃,好歹是靠着忍耐没摔倒在地上,愈发惹得老夫人动怒。


    过了好一会儿,外头才传来一阵脚步声,季嬷嬷打起帘子从外头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丫鬟。


    见着屋里碎了一地的茶盏和跪着不敢出声的丫鬟婆子,还有桌上几乎没动一口的两个茶盏,季嬷嬷猜测廖氏和淳安公主已经来过了。


    看来,夫人和公主态度依旧和往日里那般,没因着今日寿辰而缓和几分,不然也不会将老夫人气成这个模样。


    她使了个眼色叫跪着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下去,上前给鲁老夫人添满了茶,才宽慰道:“夫人和淳安公主许是心结难消,您就担待些吧,好歹二人今个儿还露了面,多少顾全了老夫人您的脸面。”


    鲁老夫人心中恼火,哪里是季嬷嬷这几句话能压下去的,可她如今徒有个承恩公府老夫人的身份,身子又成了这般样子,连亲生的儿女都嫌弃甚少过来景明堂,有时候过来多是抽着她睡着的时候,草草在外头行个礼磕个头,在外人面前全了孝道。


    就连这八十寿辰的喜日子,也哪里想着多陪她这个老婆子一会儿。


    亲生的都靠不住,更别说廖氏这个儿媳了。


    至于淳安公主,更是记恨她这个老婆子,哪里敢指望她念着国公府半分?


    鲁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对着季嬷嬷问道:“可去请过则哥儿了,怎么没见着则哥儿跟着你一块儿过来?”


    季嬷嬷有些犹豫,迟疑一下才回道:“奴婢去时二皇子在亭子里饮酒,瞧着有些醉了,奴婢说了老夫人想要见他一面,问问淑妃娘娘在宫里头的情况,二皇子说身上有酒气,怕冲撞了老夫人,今个儿便不特意来给老夫人请安了,等日后得空了再见。”


    季嬷嬷越说声音越低,可这话还是叫鲁老夫人听了个清楚,鲁老夫人登时气得脸色铁青差点儿就晕倒过去。


    季嬷嬷连忙上前顺了顺她的背,想了想,又开口道:“奴婢去寻二皇子时,不巧碰到了一个贵女,瞧着很是狼狈,她身边的丫鬟说是迷了路不慎摔了一跤脏了衣裳,怕回去后被祖母责怪,这才忍不住红了眼圈。奴婢叫丫鬟带人回花园那边却也多留了个心眼,将人带去厢房重新梳洗,丫鬟则在外头偷听这主仆二人的谈话,不曾想竟是听到一桩天大的事情,还和咱们二皇子有关!”


    季嬷嬷说着,指着跟着她进来的丫鬟道:“你一五一十好好将这事情回禀老夫人,莫要隐瞒半分!”


    丫鬟应了声是,忙将她偷听到的话回禀给了鲁老夫人。


    鲁老夫人的眼睛越睁越大,几乎是不敢置信,等到丫鬟回禀完了,这才恼怒道:“怎么能有这么一桩丑事?这宁寿侯府长房大姑娘崔令徽不是之前和卫国公世子陆秉之退婚的那个吗?她好歹也是高门出身,怎就行事如此轻浮,竟敢在广福寺里勾引则哥儿?还将身子给交了出去,妄想着进了皇子府当个侧妃!”


    “这样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又自甘下贱举止轻浮的女子,如何配嫁给则哥儿这个皇子,则哥儿可真是糊涂了,竟被这样一个狐媚子给迷住了!”


    “而且,他之前就和陆秉之这个表弟闹得不和,甚至下手差点儿害死了陆秉之,皇上还因此责罚过他,杖毙了他身边的一个贴身太监,若是再闹出和崔令徽的这桩丑事来,他这个皇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若他因着名声有损无缘那个位子,咱们承恩公府还有什么指望?”


    “他这是要气死我!”


    鲁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若说方才廖氏和淳安公主没将她当长辈敬重她生气恼怒能够将这些情绪强自按捺下来,可萧则和崔令徽的这桩丑事着实是刺激到了她,气极之下她竟是猛地吐出一口血来,随即身子一软跌倒在榻上。


    季嬷嬷满脸骇然,忙上前掐老夫人的人中,见着老夫人不醒,一时也慌了神扬声叫人请太医进府。


    登时,景明堂里乱作一团。


    这般大的事情自然瞒不住,很快鲁老夫人这个寿星吐血昏迷不醒的消息就传到了女眷这边。


    这会儿廖氏和淳安公主已经回到了园子里,用过席面后和陆秉之还有崔令胭同坐一桌一边闲聊一边喝茶。


    听到鲁老夫人吐血昏死的消息,廖氏脸色微微一变,淳安公主却是带了几分嘲讽,低声道:“难不成还能因着我和外祖母没在景明堂多陪陪她她就将自己给气吐血了?人都这般年纪了,怎还这般气性大,也不怕直接将自己给气死了!”


    淳安公主这话丝毫都没有当晚辈的样子,廖氏下意识看了陆秉之和崔令胭一眼,觉着淳安如今是愈发由着自己的性子了,也不看看还有外人在。这话若是传出去,淳安在京城里本就落得个跋扈善妒的名声,这不孝的名声压下来,外人更不知如何编排呢。


    定国公府那老夫人,更是会对淳安这个儿媳妇有了意见的。


    陆秉之看出她的心思,抿了口茶,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道:“老夫人不必担心,表姐这话不算错,秉之也觉着那鲁老夫人没个长辈的样子,听说身子还不好,倒不如老天眷顾,趁着这一回将人给收了,也算是厚待她了。”


    他声音温和,可出口的话却是分外薄情甚至有些刻薄。


    而且,哪怕他心中这般想,这话也不该当着她的面儿说出来才是。


    廖氏愣了好一会儿,才指着淳安道:“你们真不愧是表姐弟,这性子这般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姐弟呢。”


    崔令胭坐在身边微垂着眉眼听着这些话,心想老夫人这话说得丝毫不差,原本就不是表姐弟而是嫡亲的姐弟。


    淳安公主因着先皇后的事情怨恨鲁老夫人这个外曾祖母,陆秉之这个自小养在淑宁公主膝下的,又何尝心中没有怨恨,听着鲁老夫人吐血晕厥,只会心中生出快意来,哪里会担心半分?


    第104章 内情


    鲁老夫人这个寿星吐血晕厥,将寿宴热闹喜庆的氛围给打破了,府上的宾客也不由得私下里低语议论,猜测这大好的日子鲁老夫人怎就这般气性大,将自己给气成这个模样。


    想起方才鲁老夫人派人将廖氏和淳安公主请去景明堂,这两位从景明堂回来没多久就闹出这等事情来,有人心中狐疑,觉着莫不是因着廖氏和淳安公主的缘故?


    可廖氏自打先皇后去后便搬出了承恩公府,这些年甚少回府,府里中馈也是半点儿都不过问,和鲁老夫人这个当婆婆的几乎是断了往来。廖氏也不是那等蠢笨之人,岂会在这八十寿辰故意将鲁老夫人这个婆母气到如此地步?


    所以,众人的视线就不由得往淳安公主身上看去。


    京城里谁人不知淳安公主因着记恨鲁老夫人这个外曾祖母将先皇后的继姐送进宫,使得帝后离心,以至于先皇后难产一尸两命落得那个一个结局。淳安公主又是个任性骄纵的,连在皇上面前都没有半分收敛,如何会将鲁老夫人这个害了她生母的外曾祖母放在眼里呢?


    兴许,今日公主心情不快,觉着这八十寿辰太过刺眼,便没忍住对鲁老夫人说了些什么嘲讽刻薄的话,这才惹得鲁老夫人气极之下吐血晕厥过去。


    崔令胭察觉到落在淳安公主身上的视线,一时怔然,下意识


    就看了看淳安公主的脸色。


    虽说方才淳安公主言语无忌,可淳安公主也不是傻的,哪怕行事随性也不会如此不智。


    鲁老夫人若真有个好歹,淳安公主身上就要背个气死外曾祖母的罪过了,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公主约莫不会做。


    只是,这些贵妇们如此猜测,也着实是


    淳安公主也察觉到了崔令胭的目光,见着她眼底的关切和担心,淳安公主拍了拍她的手,声音依旧沉稳,甚至带了几分嘲讽:“无妨,我和外祖母又不是单独和老夫人谈话,屋子里还有丫鬟婆子,给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随意栽赃编排本宫!”


    淳安公主说着,看了眼陆秉之,道:“表弟带着弟媳回府吧,我和外祖母去景明堂瞧瞧。”


    陆秉之明白淳安公主的意思,点了点头,起身和廖老夫人告辞后,就带着崔令胭一路出了承恩公府,坐上了马车。


    马车里,崔令胭忍不住道:“也不知老夫人是因何生了这般大的气,竟在自己的寿辰吐血晕厥过去?”


    陆秉之目光淡淡,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来,掀起帘子对着跟在马车旁的随从招了招手,那随从上前附耳过来,听完吩咐,拱手应了声是就自去办差了。


    崔令胭见着他收回手放下帘子,迟疑了一下到底是忍不住问道:“世子可是想要将今日二皇子和崔令徽的事情叫人传扬开来,将这过错安在二皇子身上?”


    陆秉之见她瞬间就猜出了自己的心思,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声音里却带了几分冷意:“不管鲁氏是为着什么吐血晕厥,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她也只能是因着这个缘由了。”


    崔令胭知他心中不喜那些女眷们猜测怀疑看向淳安公主的目光,想了想,扯了扯陆秉之的袖子:“妾身觉着只这般怕还不够。”


    见着陆秉之看过来,崔令胭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世子不如回去后病上一场,若外人问起,也不必瞒着,只说二皇子如此行事将世子给气到了。这无关世子对崔令徽如何,而是二皇子行事太过跋扈,分明是借着皇子的身份在故意恶心世子这个表弟呢。”


    “世子虽不将崔令徽放在心上,可此事也未尝不可叫咱们拿来做文章,好叫世人知道二皇子是个什么性子,这样才解气不是?”


    崔令胭深知陆秉之性子清冷,不会将不在意的人放在心上,更不会因此动怒生气。


    可萧则那般行事也太过恶心人了,若是轻轻放下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哪怕陆秉之愿意,她也不愿意。


    感觉到崔令胭言语间替他不平和对萧则的厌恶和不满,陆秉之眉眼温和下来,方才眼底的那些寒意尽数褪去,换做一抹笑意。


    见着他不应声,崔令胭又扯了扯他的袖子,未等她开口,陆秉之就含笑将人搂在了自己怀中,道:“好,就依你的意思,回府后病上一场。祖母那里,你替我去解释几句,总不好叫祖母白白担心。”


    崔令胭点了点头,想到宫中的太后娘娘,迟疑一下又问道:“要不要也往宫中递个话去,太后娘娘疼爱世子,若是娘娘不知道具体情况,也要白担心一场。”


    陆秉之点了点头:“哪怕提前递话进去知道我是装病,萧则和崔令徽的消息传开来,外祖母少不得又要震怒。不过,纸包不住火,外祖母早晚也是要生这场气的。”


    崔令胭知道太后对崔令徽的不喜,经此一事太后更是会厌恶萧则这个孙儿和崔令徽。


    倘若崔令徽想借着入了皇子府为侧妃就能扶摇直上,扭转自己如今的处境,这事情此时传扬开来,依着太后的性子,如何肯叫崔令徽入了二皇子府,便是入了二皇子府,也绝对不会准许她得个侧妃的身份。


    到了那般境地,自己那个一向高傲的继姐又该如何自处?


    想起梦中自己因着崔令徽的算计而经历的那些难堪和屈辱,崔令胭很是乐意见着崔令徽落得如此境地。


    聪明反被聪明误,到了那个地步,她可会和她在梦中那般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崔令胭将头埋在陆秉之怀中,压下了自己心中这些心思,没叫陆秉之看出半分来。


    马车还未到达卫国公府,一则消息就在京城里传扬开来。


    “听说今日承恩公老夫人鲁氏八十寿辰,二皇子萧则却和宁寿侯府大姑娘崔令徽在亭子里私会,甚至还命人将卫国公世子陆秉之叫过来故意叫世子看到这一幕,以此刺激陆世子,这根本就是欺负人嘛,要知道,那崔大姑娘可是陆世子的前未婚妻,因着世子之前中毒,这崔大姑娘不惜落水得了寒症也要退婚,后来这婚事落到了刚回京的崔三姑娘,也就是如今的世子夫人头上。”


    “真有这事儿,这不是明摆着给人难堪吗?这可是表兄弟,哪怕二皇子是天潢贵胄,皇上亲子,可陆世子不也是淑宁长公主所出,是皇上的亲外甥呢,哪里能叫他这般欺辱?”


    “这亲外甥哪里有亲儿子近呢,皇上再不喜二皇子在他眼里也不会叫外甥越过自己的儿子去。你不知道吧,听说之前陆世子在宫宴上中毒伤了身子,就是这二皇子指使人做的。皇上虽查清楚了,可不也仅仅是杖毙了二皇子身边的太监,二皇子可是没动一根汗毛。要不怎么纵地二皇子做出这般羞辱人的事情来,虽说这崔令徽已经和陆世子没甚干系了,可二皇子此举也忒不道德,分明是故意为之,想要见着世子恼羞成怒闹出笑话来呢!”


    “听说这事情传到鲁老夫人这个寿星耳朵里,当即就将鲁老夫人刺激的吐血晕厥过去,一场好好的寿宴说不得竟是要闹出人命呢。若鲁老夫人真有个三长两短,就是活活被二皇子给气死的!”


    景明堂


    鲁老夫人躺在床榻上,还未醒过来。太医上前把脉,迟疑一下才开口道:“老夫人这是气急攻心,这才吐血晕厥,容老夫施针约莫半个时辰老夫人便会醒来了。”


    太医话音落下,屋子里一个穿着湘妃色褙子,衣着华贵和廖氏差不多年纪的妇人便忍不住看向了廖氏和淳安公主,她不敢对淳安公主不敬,却是对着廖氏这个嫂嫂道:“嫂嫂长久住在外头不回府里,这回婆母八十寿辰嫂嫂既回来了就该放下过往的心结,无论如何也不该将婆母气到这个地步才是。婆母有再多的过错,咱们当儿媳的也不该如此不孝,若婆母真有个好歹,嫂嫂心中真能没有半点儿后悔吗?”


    她的话才刚说完,不等廖氏开口,淳安公主便冷笑一声,道:“真是血口喷人,本宫和外祖母一块儿来的景明堂,和老夫人总共没说几句话,还能将老夫人气成这个样子?”


    淳安公主面色冰寒,周身带着上位者才有的威势,竟将妇人迫得不禁退后一步,面露畏惧。


    这妇人乃二房媳妇孔氏,当年就是她生出心思想叫孙儿娶了淳安公主,好叫二房彻底压过长房去,甚至最后爵位都能落在二房头上。毕竟,长房她那个大嫂膝下只先皇后一个女儿,其他子女都是庶出,生的儿子也不如她的孙儿得老夫人喜欢。倘若能算计到这门婚事,对二房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是棋差一招


    ,人没算计成反倒被淳安公主震怒之下硬生生抽了几十鞭子,大半个月才能走动,孙儿更是受了惊吓再不敢动这个心思,如今娶了妻竟是有些惧内着实叫她发愁。以至于她虽是当长辈的,可每每见着淳安公主还是有些发憷。


    淳安公主视线落在季嬷嬷身上,沉声道:“你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老夫人到底因何受了这般大的刺激?”


    季嬷嬷脸色一白,颤抖着嘴唇不敢说话。


    淳安公主眼底露出几分狐疑来,还未开口,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婆子面色慌张进来回禀道:“出事了,出事了!”


    孔氏见她如此没有规矩面露严色,训斥道:“老夫人还晕厥着,你这般大声嚷嚷慌慌张张若惊着老夫人你有几条命可赔!”


    那婆子哆嗦一下,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廖氏开口道:“有什么事儿就叫她说吧,老夫人晕厥着哪里是这般轻易就能吵醒的,弟妹也别太过小题大做了。”


    婆子冲着廖氏露出个感激的目光来,这才寻回了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声音道:“是,是关于今个儿寿宴的事情,外头都在说,说老夫人吐血晕厥是听到了二皇子萧则和宁寿侯府大姑娘崔令徽的丑事。而且,二皇子故意做出亲近的举动来,还命人将卫国公世子请去了亭子里故意给世子难堪!”


    “这事情已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都在议论这桩事情呢!”


    婆子的话音落下,屋子里一时变得寂静,几乎落针可闻。


    不等贵妇人开口,淳安公主的脸色先变得铁青,她指甲掐进肉里,几乎能掐出血来。


    第105章 闹大


    谁也没有料到老夫人八十寿辰上竟还发生了这么一桩事情,也不怪老夫人气得吐血晕厥过去,萧则身为晚辈,在外曾祖母的八十寿宴上如此举动,哪里有顾忌老夫人这个长辈半分。


    而且,崔令徽和陆秉之又有过婚约,崔令徽为着悔婚闹得很是难看,萧则挑中崔令徽故意和崔令徽亲近,又派人将陆秉之传过来叫他亲眼见着这一幕,这哪里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


    若此事传出去,萧则坏了名声,再无可能登上那个位置,国公府往后还能有什么指望?


    二夫人孔氏也愣在那里,见着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老夫人,一时也没了主意,下意识就朝站在那里的嫂嫂廖氏看去,上前满是担忧道:“这,怎会有这样荒唐的事情,可有证据?定是外头的人胡说八道,二皇子行事再如何没有忌讳,也不至于在他外曾祖母的寿辰上做出这等事情来!”


    孔氏本意是想寻嫂嫂廖氏讨个主意,可她情急之下忘了廖氏和淑妃还有二皇子萧则之前有那般大的仇怨,廖氏此时不落井下石大骂萧则无耻至极就算是顾忌着萧则皇子的身份了,如何还会替她出主意,将这桩丑事给遮掩下去。


    而且,流言蜚语这般快就传得人尽皆知,这哪里是能遮掩下去的。


    淳安公主脸色阴沉,带着几分嘲讽道:“既是萧则闯出的祸事,本宫和外祖母就先告辞了。”


    “哼,淑妃娘娘真是教养出一个好儿子!”


    淳安公主说完,就扶着廖氏的胳膊径直往外头走去。


    二夫人孔氏想要开口阻拦,可想起廖氏还有淳安公主和淑妃母子的仇怨,又不好拜托她二人留下来帮着处理这一摊子的烂事儿。


    而且,淳安公主和她本就不和,方才一时着急没了分寸,将老夫人昏厥的罪过安在廖氏和淳安公主身上,想给二人安个不孝的罪名,这会儿她也没脸开这个口,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开了。


    待两人离开,季氏气愤道:“二皇子行事真是没有顾忌,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回皇上还能偏袒他吗?怕是太后头一个不同意!”


    “还有那崔令徽,真是个狐媚的货色,自己妄想着攀高枝儿扳回一局叫人高看一眼也不该如此自甘下贱,竟私下里和二皇子有了首尾,瞧这样子,说不得连身子都交了出去,要不然怎会这般听话二皇子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半点儿都不觉着委屈。她哪里有那个脸和二皇子亲近,以此来刺激惹怒陆秉之呢?她当宫中太后娘娘这个外祖母是死的?陆秉之可是淑宁长公主所出,能由着他们作践吗?”


    季氏气得心口都有些疼,府里乱作一团寿宴的喜庆也没了半分,因着这些流言蜚语白白叫人看了场大笑话,她强自压下心中的恼怒,问道:“各家的宾客都散了没?”


    丫鬟回道:“都散了,听说老夫人晕厥吐血就陆续离开了,都是高门大族有礼数的,哪里会留下来看笑话。”


    季氏嗯了一声,又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照看着老夫人,等老夫人醒来再派人回禀我。”


    季氏吩咐完,就带着大丫鬟回了自己的住处。


    消息传得很快,崔令胭陪着陆秉之回了松雪堂再去清德院见窦老夫人这个祖母时,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窦老夫人一向慈爱和善的脸上少见的有了冷意和怒色。


    孙嬷嬷安静侍立在一旁。


    见着崔令胭缓步进来,二人的视线全都落在她身上。


    不等崔令胭上前请安,窦老夫人就问道:“外头那些消息可是真的?萧则那个混账真敢如此作践羞辱秉之?”


    窦老夫人着实是气坏了,说话也没了多少顾忌。


    崔令胭听出她的愤怒,点了点头,将今日在承恩公府发生的事情细细回禀了窦老夫人,又解释道:“消息是世子叫人放出来的,实在是承恩公府想将老夫人吐血晕厥的罪名安在廖氏和淳安公主身上,世子也不能白白受这顿羞辱难堪,索性就将消息放出去,也顺便替淳安公主解围。二婶和大姑娘她们兴许回来的早,这会儿才听到这些消息呢。”


    窦老夫人点了点头:“嗯,秉之这样处理也好。你也多宽慰秉之,可别真气出个好歹来!如此羞辱难堪,便是圣人也要气吐血的!”


    崔令胭点了点头:“世子说要称病几日,这几日就不能过来给祖母请安了,祖母莫要担心。”


    窦老夫人也是人精,听她这么说自然就明白了两人的打算。


    她点了点头,声音压低了几分:“称病不见客也好,要不然,宫里头那位还以为秉之任凭他儿子如何揉捏都不会委屈难受呢。他病上这一场,太后娘娘也更能给他讨个公道,这回,总要萧则和那崔令徽脱层皮的!”


    窦老夫人提起萧则和崔令徽,满满都是厌恶,只她想到崔令胭去宴席折腾了一场也累了,便缓和了语气,对着崔令胭吩咐道:“胭儿你先回去歇着吧,多陪陪秉之,这里有孙嬷嬷陪着我呢。”


    崔令胭点了点头,领了老夫人的好意,福了福身子退下了。


    等到崔令胭离开后,窦老夫人才将心中的火气发了出来,恼怒道:“一个个都欺负咱们秉之。秉之毒素清除才多少日子,萧则就看不痛快见不得他好了?都说皇上对秉之这个外甥恩宠有加,连萧则这个皇子都要心生嫉妒,这才处处和秉之这个表弟过不去。可要我说,皇上平日里的恩宠是真,可真遇着要紧的时候,偏心的可是自己的亲儿子!上回萧则下毒的事情草草揭过,我倒要看看,这回萧则借着崔令徽如此羞辱咱们秉之,皇上还会不会轻轻揭过?”


    孙嬷嬷宽慰道:“消息都传了开来,悠悠众口怎么能堵上?再说,皇上不处置责罚二皇子,太后娘娘这关就过不去,若将太后气出个好歹来,这不孝的名声皇上难道能担得起吗?”


    “本朝以孝治天下是其一,其二二皇子行事如此跋扈放肆,对咱们世子都能如此作践,可见其品性心胸,若真叫这样的皇子登上大位,满朝文武哪个会安心?”


    “要奴婢说,二皇子此举无异于自掘坟墓,若是宫中淑妃娘娘听说此事,怕是也要和承恩公夫人一般气吐血的。”


    窦老夫人脸色缓和了几分,眉眼间带了点儿笑道:“你倒是目光长远,也会宽慰我。”


    孙嬷嬷笑道:“奴婢不过是将老夫人您想的替老夫人说了出来,哪里能担得起这些夸奖呢。”


    窦老夫人笑了笑,将话题转移到崔令徽身上。


    “你差人去打听打听,这崔令徽和萧则到底是怎么勾搭上的?若能打听到,各中细节都散播出去,之前崔令徽虽然行事叫人恼怒,可我顾忌她年纪还小,彼此既没了婚事,我这老婆子也管不着她这个宁寿侯府的大姑娘,往后她是好是赖由着她的造化。如今却觉着,这崔令徽当真可恶,若她还有半分廉耻,知道羞愧,今


    日就不能跟着萧则一块儿做出亲近的举动,羞辱秉之,叫秉之难堪!”


    窦老夫人才说着,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老夫人,世子身边的观言过来了。”


    窦老夫人听到观言来了,就知道有正事。


    她叫人将观言领了进来。


    观言进来拱手行礼后,呈上一张纸张,回禀道:“老夫人,世子早叫人暗中盯着崔大姑娘了,这些都是崔大姑娘和二皇子亲近之事,世子说,老夫人若心中恼怒,就派人将这些事情散播出去,也能叫老夫人解解气了。”


    窦老夫人从孙嬷嬷的手中接过了纸张,打开一看,眉头紧皱,好半天才合上了纸张,她此时不见恼,反倒是笑了:“我竟是不知,他们二人竟这般早就有了亲近的举动,还在广福寺佛门清净之地做出那种下贱荒唐的事情来,真是够不要脸的!”


    “行了,你叫秉之好好养着就是,这些我来安排,这流言蜚语也不好一股脑捅出去,要不然,瞧着就像是有心人故意冲着二皇子萧则的,皇上圣心难测,咱们若是做的太过了,难保不会惹得皇上厌恶,反倒是愈发护起萧则这个儿子来!”


    待观言退下后,窦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道:“你陪我去宁寿侯府一趟,我要当面问问那崔令徽,替我们秉之出一口恶气!”


    孙嬷嬷有些愣怔,觉着上门讨要说法不像是自家老夫人平日里的性子。


    窦老夫人带着几分嘲讽道:“她先前退婚叫秉之脸上难堪,如今又来这么一出,还不许我这个当祖母的上他宁寿侯府的门讨说法了?”


    “我就是要将这桩事情闹大,闹得京城里人尽皆知,要不然,外人只怕要觉着咱们卫国公府能任人拿捏了!”


    孙嬷嬷深知老夫人的性子,且也觉着老夫人这话有理,便吩咐人备了马车,没过一会儿就陪着老夫人乘了马车一路往宁寿侯府去了。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卫国公府。


    大夫人岑氏才听女儿陆丹若说了承恩公府老夫人寿辰上发生的事情,也听到了外头那些流言蜚语。


    她正因着听到陆秉之被萧则和崔令徽羞辱难堪而解气,就有丫鬟进来,告诉了她婆母窦老夫人带着孙嬷嬷去宁寿侯府讨说法了。


    一时间,她竟愣住了。


    一旁坐着的陆丹若也愣了一下,眼底满满都是诧异,随即带着几分嫉妒道:“祖母平日里最是体面稳重了,哪知为着陆秉之,也能有如此风风火火,不顾颜面讨要说法的时候?”


    消息传到松雪堂,崔令胭也觉诧异,不由得看向了靠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本书轻松自在看书的陆秉之。


    “祖母可真疼你!”


    第106章 兴师问罪


    陆秉之也为祖母和平日里大相径庭的举动诧异一下,随即眼底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他压下这些心思,眉眼温和道:“祖母一直都很疼我,所以咱们要好好孝顺祖母才是。”


    崔令胭猜测到陆秉之这会儿想到了自己乃先皇后之子,并非窦老夫人嫡亲的孙儿,所以心中难免对窦老夫人生出几分愧疚来。


    她点了点头,认真道:“这是自然,再没有比祖母还好的长辈了。”


    这话并非崔令胭为着讨好陆秉之而说,实在是自打她嫁进这卫国公府,窦老夫人待她极好,不仅没和旁人那般挑剔她,还真心疼爱她这个孙媳。


    这种疼爱和她在外祖母身上感觉到的不一样,叫她觉着踏实,所以她才愈发感念窦老夫人的这份儿宽厚慈爱。


    陆秉之被她这话逗笑了,将她揽到自己怀中,压低了声音道:“若能叫祖母早些抱上个曾孙,祖母定然会高兴的。”


    崔令胭脸颊一红,轻轻锤了他一下,却是没有开口反驳。


    宁寿侯府


    翟老夫人带着崔令徽刚回府不久就听到了外头那些流言蜚语,老夫人本就因着今个儿带了崔令徽去寿宴而受到各家女眷的轻视和揣测,整个宴席只用了几口膳食,气都要气饱了。好不容易承恩公府老夫人鲁氏吐血晕厥引得府里乱作一团,宾客们也不好留下添乱,这才连忙带着崔令徽回了府里。哪曾想,竟还有更大的事情等着她。


    此时听到消息,大夫人戚氏,二夫人卞氏都到了,只三夫人高氏今日有事回了娘家,这会儿还没回府,所以暂且没过来。


    戚氏脸色铁青,之前为着老夫人将崔令徽带去寿宴而装病说是身子不适,这会儿听到宴席上发生的事情,是真觉着气血攻心,几乎能将她给气晕过去。


    “徽丫头,这事儿可是真的?你和二皇子真有了首尾,还在鲁老夫人的寿宴上故意羞辱陆世子,叫世子难堪?”


    戚氏着实觉着她小看了养在身边的这个继女,她这般问,心里头却已经肯定了八分,要不然,今个儿这般喜庆的日子,鲁老夫人怎会气得吐血晕厥过去,将一场热热闹闹的寿宴闹成了一场笑话,这消息还这般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所谓无风不起浪,若真是没影儿,岂会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崔令徽听到那些流言蜚语登时就愣在那里,一张脸苍白的几乎没有一点儿血色,她强自辩解道:“怎么会,都是外头那些人编排非议,哪里有那样的事情。”


    可她这番辩解着实无力,又透着一股子心虚和强撑的意味,戚氏如何不明白这事情是真的。


    戚氏上前一步,当着老夫人的面就扬起手来一记耳光朝着崔令徽打了下去,崔令徽被她打的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戚氏还不解气,指着崔令徽骂道:“好你个崔令徽你还要不要脸面了?你自己不要和陆秉之的婚事坏了名声,等着这风声过去,过个一年半载的再寻门婚事就好,府里难道还能亏了你不成?你怎地就如此自甘下贱攀附上二皇子,还任由二皇子摆布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竟在鲁老夫人的寿宴上和二皇子故意亲近以此来羞辱陆世子叫陆世子难堪!世上怎就有你这般不要脸面的女子!我教养你一场真是瞎了眼,没看出你是个狐媚下贱的货色!”


    戚氏自打嫁进宁寿侯府还是头一回露出这副样子,她一记耳光下去,紧接着又是这番嘲讽羞辱的话,屋子里站着的丫鬟婆子竟是愣在那里没人出手拦一下。


    直到崔令徽狼狈之下捂着脸哭出声来,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翟老夫人虽恼怒崔令徽这个孙女儿,也恨不得自己上前打她一记耳光,可见着戚氏这般,就觉着戚氏身为长房长媳实在是少了几分稳重,且她又是当继母的,这般对着继女动手责骂,骂的又如此难听,传出去还不知道外头人如何编排他们宁寿侯府呢。


    所以,翟老夫人脸色一肃,沉声道:“行了,老大媳妇你这是做什么,徽丫头到底是长房嫡出,叫你一声母亲,你有话好好说岂能随意动手?”


    戚氏在府里憋屈了半辈子,也装贤良慈母装了半辈子,这会儿在气头上又有这般好的把柄,如何能忍耐下这口气去。


    她开口道:“那便劳烦母亲替媳妇问一问这事情到底是不


    是真的?若此事是真的,叫陆世子记恨在心中,迁怒到胭丫头这个妻子身上又该如何是好?胭丫头这桩婚事本就是替她崔令徽收拾烂摊子,如今好不容易世子身子好转能好好过日子了,她这当继姐的偏偏又做出这等下作不要脸的事情来,世子若觉着这是奇耻大辱,又想着胭丫头也是宁寿侯府的姑娘,和她崔令徽还是继姐妹,难保不将火气撒在胭丫头身上!”


    “我也是当娘的,即便和胭丫头有些嫌隙,可也不能见着胭丫头的日子叫她这个继姐折腾的不能过,叫世子生了厌!”


    戚氏这么说有理有据,饶是翟老夫人都挑不出半分错处,此事本就是崔令徽理亏,若是牵连到胭丫头身上,害的胭丫头失了世子的喜欢,这可是天大的损失。


    可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翟老夫人活了这般大的岁数,见过不少事情,觉着如今还是先想法子保全了崔令徽的名声,哪怕不能保全崔令徽的名声,好歹也不能叫宁寿侯府因着崔令徽一人受了牵连。


    在翟老夫人私心里,是想着将崔令徽送去家庙里住着,往后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可崔令徽到底将身子都给了二皇子,如今也不是她轻飘飘一句话就能随便处置的。再说,若是此事过去,崔令徽入了二皇子府,日后养好了身子诞下一儿半女,未必没可能有个好前程。


    外人只说二皇子萧则因着此事会名声受损,多半没可能再登上那个位子了。可这皇家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兴许二皇子就是有这份儿福气呢?


    毕竟,皇上膝下的皇子总共三个,顺妃所出的大皇子资质平平,昭嫔膝下的三皇子才七岁,淑贵妃所出的二皇子萧则哪怕名声受损,放在几个皇子里其实也不算不能看。三个皇子没有哪个格外出众,除非三皇子过些年聪慧过人分外得皇上喜欢,不然哪个都是有机会的。


    翟老夫人觉着,崔令徽既然已经成了萧则女人,那她既然决定不了崔令徽如何处置,叫她顺利入了二皇子府伺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到底,这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就是二皇子行事肆意,因着和陆世子不和所以生出些少年意气也无伤大雅,而且,二皇子毕竟身份不同,再大的错可人家身份尊贵,也不是不能忍下的。


    之前陆秉之中毒一事,不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太后那般疼爱陆秉之这个外孙儿,不也是什么话都没说只一味叫人往卫国公府送补品药材。


    定是太后娘娘心中也清楚,在皇上心里外甥哪里能比得过萧则这个亲儿子。


    这般想着,翟老夫人叹了口气,对着戚氏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胭丫头被世子迁怒,世子为人风光霁月,当初听到你那侄儿和胭丫头的流言蜚语都没有因此动怒,反倒派人送东西过来好叫胭丫头安心。如今他们夫妻和睦,处得极好,又哪里会因着这桩事情而厌了胭丫头?”


    “且胭丫头也是个聪慧过人的,她也会安抚好世子,不叫世子迁怒到她身上的。”


    戚氏听翟老夫人这般说,心里头顿时就凉了,脸色也一阵扭曲。


    二夫人卞氏此时也有些同情戚氏这个嫂嫂,听听老夫人这话说得有多好,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有多好欺负,就差说世子是个泥人捏的性子,再大的为难羞辱他也能自个儿消化了。


    卞氏瞅了瞅脸色铁青的戚氏,听出老夫人话中的意思,是想叫戚氏不要再闹,就咽下这口气去。


    她也知道老夫人这般是顾忌二皇子萧则,崔令徽名声再坏,如今也是二皇子的女人,与其将她当枚废棋,倒不如叫她入了二皇子府,往后说不得还能帮衬侯府几分。


    她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对着她使了个眼色,卞氏微微点头,才想开口劝一劝,就听外头一声满是嘲讽的声音传了进来。


    “亲家老夫人这话老身倒是听不明白了,原来在老夫人眼中,秉之这个孙女婿就活该被你家大姑娘如此羞辱作践吗?之前退婚就叫秉之被人指指点点名声受损,如今攀附上二皇子又来这么一出,这便是你们宁寿侯府的家教吗?”


    随着话音落下,孙嬷嬷扶着窦老夫人进了屋子里,一时间,屋子里死一般寂静。


    谁都没有想到,窦老夫人会出现在这里,还说出这番话来,这明显是来府上兴师问罪的!


    第107章 侍妾


    翟老夫人心中一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起身迎到门口,解释道:“老姐姐莫怪,老身并非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事情闹到如此地步,累及的可是两家的体面和名声。胭丫头如今嫁给秉之,她那性子我是知道的,最会宽慰人了,世子为人又大度宽厚,自是不会拿旁人的错处叫自己气出个好歹来。”


    窦老夫人眼底满是嘲讽,径直走到软塌前坐了下来,冷声道:“秉之再宽厚大度也容不得人这般羞辱作践,那孩子一向要强,哪里受过这般屈辱,这不,刚回府就气病了,要不是因着这个你当我这般脾性的人能不顾体面直接就来了你们宁寿侯府?”


    窦老夫人话音落下,屋子里气氛愈发凝重了。


    翟老夫人虽诧异于陆秉之因着这桩事情给气病了,可她深知窦氏的性子,倒不疑心她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而且,若非如此,窦氏也不会这般着急就来了侯府。


    一时间,翟老夫人心中更是发愁。


    此时,窦老夫人却将目光落在瘫倒在地上还未起来的崔令徽身上,见着她侧脸肿的老高,发丝凌乱分外狼狈,不仅没露出半分同情来,反倒是出声嘲讽道:“崔大姑娘,老身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二皇子如此亲近的?你今日这般听二皇子的话羞辱我们秉之,是不是已经将身子给了二皇子,一颗心都向着二皇子了?”


    “要不然,你好端端一个宁寿侯府长房嫡出的姑娘,怎能够自甘下贱陪着二皇子做出这等事情来,难道不怕消息传出去坏了名声往后婚事愈发艰难?”


    窦老夫人这话简直是将崔令徽的脸面往地上踩,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被人如此质问,若是换了旁人,定会觉着此人太过刻薄。可崔令徽数次对不住卫国公府,在窦老夫人这个长辈面前本就矮了一等,今日寿宴上又出了那桩事情,老夫人如此不给她体面当众羞辱她,在场的人也挑不出老夫人半分错处。


    崔令徽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的难堪和羞辱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给吞没了,对上窦老夫人满是嘲讽和轻视的目光,她颤抖着嘴唇,好半天才出声道:“都说老夫人您最是慈爱,对女子更是宽厚,想来老夫人最能体谅身为女子的不易,所以老夫人何苦拿女儿家的体面来作践羞辱令徽呢。令徽虽是侯府嫡出,可在二皇子面前,哪里能说半个不字。”


    说这话时,她实在想不通这消息怎就这般快传遍了整个京城,当时在场的只有她,萧则,陆秉之还有不远处的丫鬟玉兰,她和萧


    则也只是想着私下里羞辱陆秉之,叫陆秉之难堪,自然不会将这事情给说出去,玉兰更没有那个胆子。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这桩事情是陆秉之命人散播出去的。


    崔令徽上辈子和陆秉之虽没有同床共枕,可也算是了解陆秉之的性子,因为了解所以才不敢置信这种事情会是陆秉之那样清冷性子,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人能做出来的。他难道就不怕被人耻笑被人议论?


    她印象中的那个陆秉之,只会和在亭子里表现的那般,丝毫不将她和萧则的举动放在眼中,又哪里会这般行事?


    她想起宴席上看到陆秉之和崔令胭说话,崔令胭回过头来看她那一眼的表情,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崔令胭在背后撺掇的?


    不等她想明白,就听窦老夫人嗤笑道:“崔大姑娘这话的意思是承认将身子交给了二皇子,而且今日在承恩公府的所作所为也都是二皇子逼迫于你?”


    崔令徽一阵难堪,想要辩解,窦老夫人就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对着翟老夫人感慨道:“崔大姑娘自小是在京城长大,也熟读女则女戒,更请西席教导过,原以为她之前想出那样的法子退婚害得秉之被人议论只是她一念之差走错了路,我心中虽有几分怪她,却也多少能体谅她。可她还未出阁,竟是将身子给交出去了,这等自甘下贱不知廉耻的事情怎就有胆子做了出来?今日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之前便知道这事儿还是今日宴席过后才知道?”


    翟老夫人听着这话顿时一阵心虚,她如何不知老夫人的意思,若是前者她这个当长辈的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不过是被小辈们给糊弄甚至是利用了。若是后者,就是她知道崔令徽和萧则早就有了首尾不清不白,今日带着崔令徽上门,这动机就不清白。


    翟老夫人面露难堪,一张老脸也涨红起来,才想开口,窦老夫人就阻止了她的话:“罢了,我知晓你的意思了,我过来这一趟也只是想要听个答案。你家大姑娘不知廉耻,却也轮不到我这个外人打骂责罚,更何况她如今是二皇子的人,就更是轻易责罚不得了。只你别忘了,淑宁长公主虽去了,可宫中还有太后娘娘呢,娘娘她若听到了此事,如何能饶得了她崔令徽。其他的办不到了,她崔令徽想要入二皇子府当侧妃是断然不可能的,她即便要入二皇子府,我看多半也只能是当个侍妾的命!”


    她的目光落到崔令徽身上,意味深长道:“听说二皇子身边已有一个侍妾,似乎是叫秋宁,往后你入了二皇子府,兴许还能和她讨教讨教如何博取二皇子的欢心,毕竟这放下身段伺候人的手段崔大姑娘只怕不熟悉,若是为人侍妾合该好好学一学,不然往后心中如何能平衡?”


    她像是还刺激的不够,又道:“对了,今日康寿侯府大姑娘因故没去寿宴,可这会儿消息传得这般快,她定也听到了你和二皇子在宴席上做的事情。也不知往后崔大姑娘你在她手底下讨生活,会是个什么情形?”


    窦老夫人说完这话,就站起身来带着孙嬷嬷离开了。


    崔令徽脸色煞白,“侍妾”二字将她给吓到了,直到窦老夫人出了屋子,她都没回过神来。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偏偏窦老夫人说得也没错,陆秉之刚从承恩公府回府就给气病了,不管这病是真是假,传到宫中太后娘娘耳中,太后还能轻饶得了她?


    且窦老夫人特意上门一趟,也没怎么闹腾,甚至是讨要说法,可她来这一趟消息传出去,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就更多了。


    毕竟,窦老夫人一向是最要体面的,遇上再大的事儿也能沉得住气,断然不会轻易上门讨要说法。她来这一趟,愈发印证了陆秉之因着宴席上受到的羞辱给气病了。


    崔令徽身子晃了晃,几乎没有力气支撑。


    戚氏此时却是嗤笑一声,道:“窦老夫人这话不错,徽丫头哪怕入了二皇子府多半也只是个侍妾,也真真是好笑,咱们长房嫡出的大姑娘,什么时候也能给人为妾了,往后我这个当继母的出去参加宴席怕都要没脸见人臊得慌呢。”


    崔令徽被她气得几乎要晕倒过去,眼泪也簌簌落了下来,翟老夫人重重拍了下桌子,将桌上的茶盏震得作响,沉声道:“行了,你好歹是当家夫人,也是徽丫头的继母,这个时候不帮着出主意就算了,还说这些风凉话做什么?”


    戚氏福了福身子,道:“母亲恕罪,实在是媳妇被徽丫头气的只能说出这些糊涂话了,母亲容媳妇先行告退,等回去缓过劲儿来再想想如何能给咱们大姑娘善后。”


    戚氏说完这话,不等老夫人应下就带着自己的嬷嬷转身出了屋子。


    翟老夫人知道她心里头有气,可也依旧被气的脸色铁青。


    卞氏也想躲个清净,可她一向惯会讨好老夫人,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离开的,忙上前帮着老夫人顺了顺后背,然后出声宽慰道:“老夫人,事已至此,咱们还是等宫中的消息吧。不如先叫徽丫头回自己的映月院去,等宫中有了消息传出来,咱们再行处置。”


    翟老夫人点了点头,就有一个婆子上前扶着崔令徽出了屋子,玉兰脸色苍白,也急忙跟上,心中却是惴惴不安,很是后悔当初没劝住自家姑娘和二皇子私下里亲近,更在广福寺做出那般自甘下贱的事情来。


    如今身不由己陪上了名声,说不得到头来二皇子护不住姑娘,连个侧妃的身份都不能给姑娘呢。


    倘若姑娘算计来算计去最后只得一个二皇子侍妾的身份,姑娘又该如何自处?


    玉兰不敢想,想想她就觉着没有活路


    慈宁宫


    太后听到消息,果然气得不轻,当即就将手中的茶盏摔到了地上。


    “混账东西!哀家以为经过上回的事情他该长些记性收敛些了,可他这是做什么,他竟敢和崔氏厮混起来如此羞辱秉之,当哀家是死了吗?”


    “还有那崔氏,自甘下贱的东西,哀家当初就该在她想法子退婚害得秉之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将她送到庵堂里,叫她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哀家心软给她一条活路,如今她却是不知悔改欺到秉之头上了!哀家如何能再容她?”


    太后正在盛怒中,外头有宫女进来回禀:“太后娘娘,淑贵妃娘娘听到外头的消息过来请罪,这会儿跪在外头了。”


    第108章 继后


    太后听到宫女的回禀,眼底满是厌恶,沉声道:“她愿意跪就叫她跪着,哀家今日懒得见她!”


    宫女领命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出了殿外。


    殿外,淑贵妃着一袭素淡清雅绣着朵朵桂花的宫装跪在地上,此时脸色凝重,一双眸子满满都是不安。


    见着宫女出来,听到太后不肯见她后,脸色愈发多了几分难堪。


    待宫女离开后,她才带着几分苦涩道:“太后竟是见都不肯见本宫,本宫这贵妃在太后心中真是连个寻常的婢妾都不如。也是,那陆秉之是太后的心头宝,则哥儿今日如此羞辱陆秉之,太后心中如何能不震怒,因此迁怒到本宫身上?”


    端嬷嬷在心里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纵是太后不肯见,娘娘也少不得来慈宁宫请罪,您这当母亲的在慈宁宫跪一跪,殿下那里兴许就能少受些责难。”


    听端嬷嬷这般说,淑贵妃脸色铁青:“闯出这般大的祸事来,他竟是半点儿不知晓吗?派出去的人可寻到他去那里了?”


    端嬷嬷摇了摇头:“还未有回音呢,自打殿下和康寿侯府大姑娘郑穗宁的婚事定下来,在外头开府,殿下便盯着工部和内务府,时常往外头去,有时候还去郊外的庄子上散散心,如今不见人影只怕是寿宴之后就出京城去了,要不然,早就赶回宫里了,如何能叫娘娘一人面对这般的情形。”


    淑贵妃点了点头,脸色却依旧难看,压低了声音道:“则哥儿真是糊涂了,本宫知道他不喜陆秉之这个表弟,可他哪怕要作践陆秉之也得等到坐上那个位置,如今这般着急,除了叫自己的处境艰难坏了名声,又能有什么好处?”


    “还有崔令徽那个贱人,她是什么时候勾引上则哥儿的?她这样自甘下贱的女子,本宫断不会叫她侍奉则哥儿!”


    端嬷嬷没接这个话,二皇子那性子怕是比娘娘还要执拗几分,这事儿只怕由不得娘娘一人做主。


    更不用说,太后娘娘这会儿多半恨


    不得将崔令徽直接给打杀了,哪里能轮得到娘娘安排崔令徽的前程。


    不过小半个时辰,淑贵妃跪在慈宁宫院内却是不得太后传见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坤宁宫


    继后听完了宫女的回禀,挥了挥手命人退下了。


    坐在一旁的二公主静仪抿了一口茶,带着几分嘲讽道:“二弟如今是愈发不像样子了,先前给陆秉之下毒,父皇念着父子情分只杖毙了伺候他的太监,他不反思收敛便罢了,今日竟敢如此羞辱陆秉之,这下子,皇祖母还不知有多生气呢,消息传到朝堂,朝堂上还有哪个会支持二弟这个名声受损又心胸狭隘的皇子?”


    二公主试探着问道:“母后要不要去慈宁宫瞧瞧贵妃狼狈的样子?”


    继后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咱们母女在这宫中自来是什么事情都不掺和,由着旁人折腾。本宫即便要去慈宁宫也要等到明早请安的时候,本宫过去不是看笑话的,而是关心太后娘娘的身子,怕娘娘被二皇子做的这桩荒唐气人的事情给气坏了身子。”


    二公主静仪一向深知自家母后的性子,可她犹豫一下,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道:“母后空有凤印,膝下却只女儿一个公主,倘若母后膝下能有个皇子,兴许咱们未必不可”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继后打断了:“不可胡说,本宫膝下若真有个皇子,日后只怕咱们母女和这孩子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早年的时候本宫也想要争一争,可后来本宫明白,皇上喜欢的便是本宫这份儿不争,若本宫移了性子也变得和宫中那些妃嫔一般,皇上大抵会厌了本宫的,在这宫中,哪怕是本宫这个继后被皇上厌恶了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本宫如今什么都不想,只想着给静仪你寻个好婚事,本宫不争不抢的,膝下又没有皇子,日后不管是哪个坐上那个位置,顾忌这天下悠悠之口总会善待孝顺本宫这个太后的,这才是长久之计。”


    听母后提起自己的婚事,静仪公主脸颊少见的多了几分羞赧。


    继后笑了笑,想起今日事情的主角陆秉之,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若非陆秉之的身份,他倒是配得上本宫的静仪。只可惜,他之前就定下了婚事,且他是淑宁长公主之子,又得皇上重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尚主的。”


    静仪公主听母后提起陆秉之,摇了摇头低声道:“陆世子性子瞧着也太清冷了些,只怕私下里更是闷得很,纵他不是这个身份,这性子也忒无趣了,静仪可不想要个闷葫芦当自己的驸马。”


    “他呀就是性子高冷,凡事都不放在心上将自己给架起来了,不会哭不会闹,这不之前中毒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如今若不是流言蜚语闹得这般大,只怕也会和上回一样,哪怕日后旁人听说了这桩事情,也不会放在心上,不过多个谈资背地里编排罢了。”


    “女儿倒是不喜陆秉之这般性子。”


    继后抿了口茶,目光里多了几分复杂:“你怎就知道这些流言蜚语不是陆秉之授意传出来的?”


    静仪公主一时愣在那里,因着惊讶睁大了眼睛。


    她下意识反驳道:“怎么可能,陆秉之那样的性子,哪怕心中不快大抵也不会将如此有失颜面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再说他又不喜那崔令徽,兴许还觉着萧则和崔令徽如此行事实在是上不得台面,是桩笑话呢。”


    继后意味深长道:“泥人还有三分性子,更何况陆秉之也不是泥人,一而再再而三叫他不快,陆秉之又不是蠢笨之人,自会反击的。这不,流言蜚语一出来,淑贵妃就只能跪在慈宁宫院子里请罪了,这会儿萧则还没回宫只怕还不知道这消息,若是知道了,不定要后悔成什么样子,觉着自己做了件蠢事将自己给套进去了。”


    “咱们母女只管看戏就是了,静仪你也是,待在自己宫中过自己的小日子,别掺和这些。”


    听自家母后这般叮嘱,静仪公主点头应了下来。


    这一晚,宫中并不平静,淑贵妃跪在慈宁宫里一直不得太后传见。


    二皇子萧则才到庄子上,就有护卫急急忙忙进来,回禀了他京城里的这些流言蜚语。


    萧则脸色甚是难看,将手中的酒壶猛地摔在地上,愤恨道:“好他个陆秉之,他不是性子孤傲吗,如今竟也和本皇子玩儿起这一手了?”


    侍卫心中叹了口气,拱手劝道:“殿下还是快些随属下回宫吧,这会儿贵妃娘娘怕是担心得很,殿下早些回宫,也能和娘娘一块儿商量如何处理这桩事情。”


    萧则脸色难看却也只能带着人一路赶回京城,在宫门落钥前堪堪赶回了宫中,直接便去了昭阳宫。


    此时淑贵妃还跪在慈宁宫,未曾回来,殿内只有大宫女玉蕊,显得格外的冷清。


    见着二皇子回来,玉蕊忙福身请安:“奴婢见过殿下。”


    萧则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烦,冷声问道:“母妃呢?”


    玉蕊脸色一变额头上也泛起薄薄一层细密的汗珠,有些迟疑像是怕萧则动怒,可这般大的事情她一个奴婢也不敢瞒着,便低声道:“贵妃娘娘听说殿下在宴席上做的事情心中不安深感愧疚,便带着端嬷嬷去慈宁宫和太后娘娘请罪了。”


    “只是,只是太后震怒,娘娘跪在慈宁宫院子里已快两个时辰了,也不知这会儿太后有没有传见。”


    萧则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随即而来的是心底涌上的一股难堪。


    他没好气道:“母妃好歹也是贵妃,怎动不动就请罪?哪怕本皇子真羞辱了那陆秉之,可崔令徽不是已经和陆秉之退婚,陆秉之如今都娶了新妇,难道还能拦着不叫崔令徽对本皇子动心吗?”


    “他不过是淑宁长公主之子,皇祖母莫不是觉着他一个外孙儿都比本皇子这个嫡亲的孙儿要尊贵吧?”萧则说着,挥手就将桌上的茶盏用力推到地上,茶盏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殿内顿时一片狼藉。


    “殿下息怒!”玉蕊脸色一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萧则此时非但没有因着淑贵妃因着他做出的事情去慈宁宫和太后请罪而心生愧疚,反倒觉着淑贵妃这般举动实在是叫他们母子没了脸面,叫后宫前朝都看低了他们母子。


    母妃虽不得父皇恩宠,可位份可是继后之下最为尊贵的,就这般上赶着叫人羞辱作践吗?


    在他看来,这回哪怕父皇会因此生气,可再如何他也是父皇的亲子,难道还能因此彻底厌弃了他这个亲儿子吗?


    经过上回的试探,萧则觉着陆秉之在父皇心中的份量也不如他以为的那般重,这回最多被父皇杖责一顿,他是宁愿受杖责也不愿意见着生母跪在慈宁宫请罪,没得叫人觉着他们母子竟是矮了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一头。


    第109章 低贱


    翌日一早,承恩公老夫人八十寿宴上发生的事情更是传得人尽皆知,甚至宫中传出消息,说是太后震怒,淑贵妃在慈宁宫院内跪了许久都不得太后传见,慈宁宫宫门落钥后,已是夜深,这才被心腹端嬷嬷扶着回了昭阳宫。


    更听说,因着淑贵妃去慈宁宫请罪这一事,二皇子萧则不仅不心存愧疚,反倒和淑贵妃起了口角,将淑贵妃气得差点儿就晕厥过去。


    而卫国公府,昨日窦老夫人因着孙儿陆秉之气病了而去了宁寿侯府兴师问罪的消息也传了开来,一时间,京城里又一次热闹起来。


    朝堂上,更有御史弹劾淑贵妃,弹劾二皇子萧则,言淑贵妃教子无方,萧则贵为皇子,心胸狭隘,在外曾祖母八十寿宴上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情来,将老夫人气得吐血晕厥实乃不孝,皇上若不责罚如何堵得住这天下悠悠之口。


    更言宁寿侯府大姑娘崔令徽攀附皇子,私相授受以至名声有损,更有先前和卫国公世子退婚一事更见其人品不堪,断不能入皇子府为侧妃。


    早朝后,两道旨意分别从勤政殿和慈宁宫传出。


    松雪堂


    崔令胭正看着手中的账册,听完碧柔的回禀,满脸震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淑贵妃因着教子无方被皇上下旨降为淑嫔,还要三日内搬离昭阳宫,搬去安阳宫。


    而崔令徽也被太后命人申斥,罚抄女则女戒百遍,并有宫中嬷嬷亲自教导规矩,十日后入宫为萧则的侍妾。


    对上自家少夫人震惊的目光,碧柔点了点头:“皇上的旨意是早朝后送去昭阳宫的,听说淑贵妃听了旨意,气得晕倒过去了。二皇子萧则也受了责罚,被杖责了二十板子,禁足在明德殿,而太后的懿旨也是早朝后到的侯府,这会儿京城里都在传这件事呢。”


    崔令胭眉眼弯弯,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她对着坐在一旁的陆秉之道:“世子听见了没,淑贵妃被降为淑嫔,二皇子也受了杖责,这下子倒能解气一些了。”


    “皇上这回竟没有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要不然二皇子怕是不知收敛,往后还有得折腾呢。如今这般处置,二皇子哪里还敢寻世子的不是。”


    崔令胭今日穿了件湘妃色绣牡丹花褙子,这会儿眉眼弯弯愈发叫人移不开眼。


    陆秉之轻笑一声:“你就这般高兴?”


    崔令胭毫不掩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若不叫二皇子得些教训,依着二皇子的性子,只要他看不惯世子,还不定想出什么下作的法子寻世子的不是呢。”


    “世子往日里就是太端着些了,自己若不计较,旁人哪里会将世子的委屈放在心上。皇上那样身份的人,自然更是如此。”


    陆秉之笑了笑,心中想着皇上这道将淑贵妃降位淑嫔的旨意,未必是因着萧则在承恩公老夫人寿辰上刻意和崔令徽亲近羞辱他的缘故。


    只怕,母后去后,那人心中便怨怪上了淑贵妃,只是帝王的威严和颜面叫他不肯认错,所以这些年淑贵妃虽然没有恩宠,可位份从未改变。


    这回,朝堂御史弹劾,他那位父皇怕也是顺势而为,既不损自己颜面叫人想到当年的事情,也将心中的懊悔和火气全都撒在了淑贵妃身上。


    他对那个姨母自然生不出半分同情来,只是心中依旧觉着讽刺。当年心心念念想要接进宫护着,还不顾朝臣阻拦直接就封为贵妃,如今却是一道旨意降为嫔位。


    帝王的真心,不过是场笑话罢了。


    陆秉之眼底露出几分嘲讽来。


    两人谁都没有多提崔令徽因着太后一道懿旨即将成为萧则侍妾的事情。在二人看来,这样的身份足以叫崔令徽颜面尽失。


    而且,依着萧则的性子,想来也从未将崔令徽放在心上,经此一事,兴许还要将过错都要推到崔令徽身上,迁怒崔令徽呢。


    更不用说,如今颜面尽失成了宫中笑话的淑嫔会如何忌恨崔令徽。


    崔令徽进宫等待她的定然不会是锦绣前程,只能说求仁得仁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丫鬟的请安声传了进来。


    “奴婢见过老夫人。”


    随着话音落下,窦老夫人扶着孙嬷嬷的胳膊从外头走了进来。


    见着屋子里一人看账本一人看书的二人,窦老夫人忍不住开口道:“宫里头都闹翻天了,外头也不知有多少流言蜚语,你和胭丫头倒是清闲自在。”


    陆秉之和崔令胭起身,对着老夫人行礼后,他亲自扶着老夫人在软塌上坐了下来。


    “皇上能下这道旨意,也有祖母昨日替孙儿去宁寿侯府兴师问罪的缘故。要不然,这事情必然不会闹得这般大,惊动了朝堂,引得御史弹劾,皇上才下了这道将淑贵妃降为淑嫔的旨意。”


    窦老夫人很是受用自家孙儿这番话,眼底却也忍不住露出几分诧异来,看了陆秉之一眼,打趣道:“你呀自小不会说这样哄人的话,怎地一成婚性子就变了,如今嘴巴变得这般甜,竟也会哄我这个祖母了。”


    窦老夫人说着,视线朝崔令胭看去,含笑道:“果然男人家成了婚就不一样了。”


    崔令胭听着这番打趣,脸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起身要去给老夫人斟茶。


    窦老夫人拦住了她的动作:“不必忙活,我过来看看秉之就走,府里还有事情要忙呢。”


    “对了,你既然装病就装出个样子来,叫小厨房弄些安神的汤药,这样若是宫中派了太医来,也不会落下把柄。”


    陆秉之点头道:“知道了,观言那边都准备着了,再说,孙儿只是被萧则和崔令徽给气着了,过了一日也该有些起色了,要不然,还叫人觉着气量小担不起事儿呢,总不好病上七八日。”


    窦老夫人看了他一眼:“你心里有数就好,过几日你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请个安,省得叫娘娘担心。”


    “至于皇上那里,你也细心周全些,若是皇上传召,该如何应对你有些分寸才好。萧则到底是皇上的亲儿子,秉之你只是个当外甥的,上回萧则暗中下毒一事皇上偏向了自己亲儿子,这回即便这般处置了,皇上心里未必不存着疙瘩。你若应对不好,对你,对咱们卫国公府难保不是一个隐患。”


    陆秉之点了点头:“孙儿知道了,祖母放心就是,孙儿会小心应对的。”


    窦老夫人过来这一趟一则是走个过场,二则也是叮嘱这些话的,见着陆秉之应下来,她心中就踏实几分,也没多留就带着孙嬷嬷离开了。


    崔令胭想要起身送一送,窦老夫人含笑道:“你和秉之好好待着吧,咱们祖孙不必如此多礼。”


    她想了想,又道:“对了,过几日秉之进宫你不必跟着他一块儿去,就说我因着这回的事情气着了身子,这几日睡不安稳,犯了头疾,你留在府中侍疾。如今淑贵妃才降位,宫里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卫国公府,你叫秉之自己进宫应付就好。”


    知道窦老夫人这般安排是对她好,崔令胭丝毫没有多想,乖巧应了下来。


    窦老夫人点了点头,带着孙嬷嬷离开了。


    等到出了松雪堂,窦老夫人才忍不住笑道:“胭丫头这孩子性子倒是爽快简单,不像京城里这些高门大族的贵女惯爱多想,我那样说她也就应了。若是换了旁人,兴许不觉着我这当祖母的是在替她着想,反倒觉着我拦着她进宫,少了在太后娘娘面前露脸的机会呢。”


    孙嬷嬷听出老夫人语气中的赞赏,含笑道:“要不然怎么能叫世子这般喜欢呢,连老夫人您都这般赞赏,处处都要替少夫人这个晚辈着想。奴婢瞧着,这京城里的高门大族里,怕是没有哪家当祖母的这般疼孙媳妇的了,咱们少夫人也真是有福气。”


    孙嬷嬷这话将窦老夫人逗笑了:“你呀惯会说这些好听的话,不过胭丫头嫁给秉之倒真合我心意,若是换个人进门,秉之哪里能叫人住进这松雪堂,我瞧他们之间相处得倒是有几分默契,比寻常人家两三年的夫妻都要亲近呢。”


    “这孩子比她那继姐好了不知多少,若是那崔令徽真嫁进来,依着她的性子,咱们府里怕是有得闹腾叫我这当祖母的发愁呢。如今这样,倒是老天眷顾咱们卫国公府。”


    宁寿侯府


    崔令徽接了太后的懿旨后,脸色煞白。等到传旨的太监离开,这才瘫软在地上。


    她的脸色苍白,眼底噙着泪水,肩膀都在控制不住颤抖着。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后一道懿旨到府上,她竟真如昨日窦老夫人说的那般,只得了个萧则身边侍妾的身份。


    侍妾,那般低贱卑微的身份,哪里是她崔令徽该有的?她即便要入宫,也该是萧则的侧妃才是。


    翟老夫人脸色铁青,带着几分嫌弃看了崔令徽一眼,冷声道:“如今这样就满意了不折腾了是吧?”


    “咱们宁寿侯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长房嫡出的大姑娘成了二皇子侍妾,不知要被人怎么笑话编排呢。”


    第110章


    绝境她想要再翻身,怕是比登天还难。……


    翟老夫人说完这话,看都不想看崔令徽一眼,就扶着大丫鬟玳瑁的胳膊离开了。


    戚氏见着面色苍白的崔令徽,眼底露出几分嘲讽和奚落来,对着玉兰吩咐道:“还不扶大姑娘回映月院去,等宫中嬷嬷来了就好好跟着嬷嬷学规矩,不然进宫后若是连个侍妾都当不好,没得叫人耻笑。”


    戚氏说这话时心中觉着分外解气,自打她嫁进这宁寿侯府,她对崔令徽这个继女一向是捧着的,而崔令徽也瞧不上她小门小户出身,即便面儿上对她这个继母恭敬,可眼底的那些鄙夷和不屑她哪里瞧不出来。所以这些年她装慈爱装贤良,心中也不是不憋屈不恼火的。更别说,崔令徽竟敢在承恩公老夫人的寿宴上做出那等事情来,若是害得胭丫头被陆秉之迁怒厌恶,往后她这个母亲和泊哥儿这个弟弟也少了几分助力。


    如今见着崔令徽自食其果,只得了二皇子侍妾的身份,心中解气的同时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她就怕这个继女真当了二皇子侧妃,日后若是有个什么好前程,哪里会放过她这个继母,到时候怕是有得麻烦。


    玉兰听着大夫人这般吩咐,察觉到四周传过来的或是鄙夷或是奚落的目光,一颗心也不由得沉了沉,上前费力扶起崔令徽,将人送回了映月院。


    刚回了屋子,崔令徽就将屋子里的茶盏摆设全都砸了,屋子里很快就狼藉一片。


    玉兰也被自家姑娘给吓到了,却只能上前小声宽慰道:“姑娘也宽心些,若是气坏了自己身子,那就不值当了。再说,事已至此,若是姑娘如此动怒的消息传到宫里头,进了太后娘娘耳朵里,说不得觉着姑娘对太后娘娘心存怨怼,姑娘的处境就愈发不好了。”


    崔令徽脸色苍白,眼泪忍不住簌簌落下来,此时心中又是后悔又是茫然。


    明明老天叫她重生回来是眷顾她,可她不知道为何自己拼上名声解除了和陆秉之的婚事,如今却是落得个这般的处境。


    给萧则当个卑贱的侍妾,哪里能比得上卫国公府有名无实的世子夫人。


    再怎么说,上辈子她是陆秉之名义上的妻子,虽和陆秉之夫妻不和,两人从未圆房的消息传到外头女眷贵女们也会眼底藏着几分嘲讽和同情,可不管怎么着,有世子夫人的身份在,无人敢看低了她,不管她们心中怎么想,表面上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她若是不因着陆秉之太过薄情心冷,心中存了怨恨,那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错。至少和当萧则的侍妾比起来,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所以,重生回来她折腾了这么多,拼命想要改变上辈子的命运,到头来却是叫自己处境落得这般难堪,连上辈子都不如。


    崔令徽不甘心,心中满满都是委屈,觉着她努力了那么多,怎么能落得这般处境。


    她的脸色愈发白了几分,眼底的怨恨将玉兰骇得一句话都不敢再劝。


    二人正想着,老夫人那边派人过来,说是十日后大姑娘进宫,依着规矩能带一个伺候的人进宫,玉兰既是大姑娘身边得用的,便不必另外挑选,跟着进宫就是。


    若是宫中嬷嬷过来,也叫玉兰一块儿学一学,莫要在贵人面前坏了规矩,连累了大姑娘这个当主子的。


    至于自小伺候崔令徽的谢嬷嬷,如今她岁数大了,就给她在庄子上另外安排一个差事,不必跟着崔令徽进宫。


    玉兰虽早有预料,可听到是她跟着自家姑娘进宫,心里头也有些忐忑不安。


    可她此时又不敢表露出半分不情愿来,怕惹得姑娘多心,对她生出嫌隙来。


    玉兰点头应下,收下了玳瑁送过来的老夫人给她的打赏,亲自送了玳瑁出去,等回了屋里,见着崔令徽已经进了内室躺下了,知道她心情不好便也没敢扰了她,轻手轻脚退了下去,回了自己的屋里。


    镇国公府


    董老夫人也听到了太后的这道懿旨,知道崔令徽十日后要进宫当萧则的侍妾,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替崔令徽这个自小疼爱的外孙女儿辩解几句,可想起崔令徽前前后后做的那些事情,竟是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良久才重重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徽丫头好歹是侯府嫡女,却只得了个侍妾的身份,如今淑贵妃被降位成了淑嫔,还不知如何记恨迁怒徽丫头,想着如何磋磨徽丫头呢。我往后到了地下,该怎么和瑶儿交代,是我这个当外祖母的没教导好徽丫头,害得她做出这些个荒唐事情来落得这般处境。”


    薛氏这时也在屋里,听着婆母这般难受,脸上也挤出几分担心来,嘴上却是劝道:“这哪里能怪您这个当外祖母的,徽丫头到底是姓崔,便是没教导好也是崔家没教导好她。”


    薛氏不敢将话说得太重,自然是要给崔令徽辩解几分,又带着几分惋惜道:“徽丫头走到这一步也不能全然怪她,若非陆世子中毒,徽丫头岂会心中不安想着要退婚。没有退婚一事,如今的卫国公世子夫人就是徽丫头了,哪里会成了崔令胭。只能说造化弄人,老天爷没站在徽丫头这边罢了。”


    “兴许是徽丫头命中注定有这一劫,无论如何都避不过去的。”


    薛氏有心宽慰,可外孙女儿落得如此处境,董老夫人一时半会儿哪里能缓过劲儿来。


    董老夫人一下子像是老了好几岁,对着薛氏挥了挥手道:“行了,你忙你的事情去吧,我自己缓一缓,这里有潘嬷嬷伺候着就行。”


    听婆母这般吩咐,薛氏便点了点头,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等退出了屋子,薛氏直接就去了女儿所住的揽霞院。


    她的眼底此时哪里有在老夫人身边时的担忧和不安,反而是瞧着轻快高兴了几分。


    她将淑贵妃被降为淑嫔,崔令徽十日后进宫当萧则侍妾的消息说给了女儿穆蓁听。


    像是没见着女儿脸上的震惊,她笑着抿了一口茶,满脸轻快道:“是徽丫头自己不知羞耻自甘下贱做出这种事情来才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蓁儿你不必替她觉着委屈,只当没有这么个表姐了。虽说你祖母会因此心中难受,可徽丫头进了宫,我才算是能彻底松了一口气。要不然,依着你祖母对徽丫头的疼爱,若是真将主意打到你兄长头上,叫她当了我的儿媳妇,我心里头不得恶心死。”


    “她这样心高气傲想着攀高枝儿的,咱们镇国公府也压制不住,如今总算是没了这个顾虑了。”


    穆蓁也知道母亲的心思,又想起那日在宴席上崔令徽拿她当借口离席,她不得已帮她遮掩的事情。如今听到表姐百般算计不惜赔上自己的名声却是只能当萧则的侍妾,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良久,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表姐就是太不知足了,若是当初她不闹腾着要退婚,如今陆秉之身子好了,这京城里高门大族的贵女,哪个不羡慕她?”


    “这回因着陆秉之被羞辱,皇上将淑贵妃降为淑嫔,可见心中也是对陆秉之这个外甥极为看重的。表姐这是一步错步步错,将好好的世子夫人的位置给了崔令胭这个继妹。”


    “往后若是崔令胭跟着世子进宫给太后请安,在宫中遇上表姐,身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表姐不知道要多后悔多嫉妒呢。”


    薛氏听出女儿语气中的唏嘘,眼底带着几分不屑和嘲讽道:“那是她活该,她就是被你外祖母给宠坏了,也被她父亲给宠坏了,以为自己是宁寿侯府几个姑娘里最得宠的,就狂的没边儿了。哪怕世子中毒,她也不该如此挑剔。即便挑剔不愿意那门亲事了,也该大大方方说出来,依着世子的性子,大抵是不会为难她的,可你看看她是怎么做的?她费尽心机退了婚事,叫陆秉之失了颜面被人耻笑议论。若是换了寻常人,早就心中愧疚觉着对不住陆秉之了。可她却不知心虚,又想攀上萧则这个高枝个儿,想


    着在身份上压过崔令胭这个继妹一头,这哪里是寻常气性的姑娘能做出来的事情?”


    “如今人算不如天算,她只得了个侍妾的身份,往后多半是翻不了身了。除非最后坐上那个位子的人是萧则,可即便有那一日,依着萧则的性子,萧则对她也该腻烦了,到了那个位置上多少美人要不得,哪里会记得她这个侍妾呢?”


    “所以,她想要再翻身,怕是比登天还难。”


    更别说,崔令徽之前因着落水还得了寒症,若是不能有孕,在宫中又如何能有好前程。


    她是自己走到了绝境,将自己的出路都给堵死了,怨不得旁人半分。


    薛氏没有说,可穆蓁也想到了这点,心中不胜唏嘘,觉着短短不过数月,一向高傲的表姐竟是落得进宫为人侍妾的境地,半年前她哪里敢想会有这般的事情发生


    两道旨意在京城激起了千层浪,崔令徽和二皇子萧则一时间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同被提起的,除了崔令胭和陆秉之,还有康寿侯府的大姑娘郑穗宁。


    崔令胭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也只当听个乐子了,并未将这些议论放在心上。


    转眼十多日过去了,在崔令徽进宫成了萧则侍妾的第三日,崔令胭收到了外祖母来了京城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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